第51章
“你说什么?”裴越沉着脸走到楚小容的面前, 一双瑞凤眼里是没有掩饰的怒意。
楚小容抬起头,红着眼睛倔强地看着面前的裴越,声音却很轻, 像是要哭了:“我不要跟你好了, 你去找别人吧。”
空气一瞬间仿佛都凝固了, 躺在地上□□的酒鬼凭借本能闭上嘴, 楚小容揪着手指又低下头。
裴越的手搭上楚小容的肩膀,声音不同于平日里的张扬,无端有几分阴寒:“楚小容, 你将我当你什么了?”
“呼之即来, 挥之即去的狗吗?”
楚小容将头低的更低了,抿着唇, 心里明明知道自己应该卖乖, 应该继续讨好裴越,抱住裴越的大腿,让自己和小爹爹过上荣华富贵的好日子。
但他就是不想了, 他就是累了, 他再低贱,裴越再看不起他,他也不要做别人的替身,只是想一想, 他都觉得心上像是爬满了蚂蚁, 不断传来密密麻麻的痛。
裴越见楚小容又成了木头人, 太阳穴传来一阵阵刺痛, 她一贯明艳的脸有几分扭曲, 声音却又恢复了往日漫不经心的模样,她像是愉悦地笑了一声:“可惜, 本宫还没玩够呢,不过你要断了就断了吧,本宫可不做那些强迫人的混蛋事。”
她转头,“涂一,你送楚小公子回楚府。”居高临下看着低着头的楚小容,语气傲慢,“衣服不用还了,本宫嫌……”
她那个“脏”字还没出口,就看到楚小容眼睫上细小的泪珠子,心里忽的一痛,话音一转:“麻烦。”
说完,她便转头大步向西月楼外走去。
楚小容呆立在原地,好半天,才吸着有些通红的鼻子抬起头,看向一旁裴越的侍卫,声音软绵带着哭腔:“这位姐姐,麻烦你了。”
涂一看着面前的小郎君,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语气比往日里都要温和:“无事,楚公子,我们走吧,我送你回府。”
这时,一旁的柳公子带着歉意开口:“公主就是这样的脾气,小郎君莫要见怪。”
楚小容瞪着小狐狸眼转头,没了刚才的沉默:“你又是谁?我见不见怪跟你有关系吗?我嫁不了她,你以为你靠这张脸就能嫁给她?”
他哭着笑了,却又漂亮的惊人:“别做梦了,我们都不配。”
柳公子收起刚才人畜无害又楚楚可怜的样子,也笑了:“奴当然知道。”
接下来的一两个月,楚小容都安安分分呆在院子里,坐在小板凳上面,愣愣看着他小爹忙活。
灵鹫一开始还怜惜自个儿儿子失恋了,但一日一日被那双晕着水汽的小狐狸眼看着,他有些沉不住了,他将手里的器具一扔,从怀里掏出一串铜板:“出去出去,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为了个女人失魂落魄,真她爹不像我儿子。”
楚小容终于露出这些天唯一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立马将铜钱收进自己的怀里,亮着小狐狸眼点头。
翌日一大早,楚小容穿着他小爹给他绣的鞋子,身上是他小爹给他的有些松松垮垮的旧衣衫,熟练地从狗洞钻出来。
他揣着怀里的铜板,像只小鹿一样欢快地一蹦一跳,热情地向已经认识他的铺主们打招呼,时不时还停下唠唠嗑,小狐狸眼仿佛会说话一样,小脸上的表情也十分到位,跟他唠嗑的铺主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继续绘声绘色地讲着:“你知道吧,我们岐国的那位小公主,听说要娶匈奴那边最受宠的小皇子,那小皇子已经在皇宫住了好些天了!”
楚小容的小狐狸眼呆滞了一下,心里空了一块儿,虽然还是笑着,但却像是要哭了的样子,声音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他们,也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
铺主是个人精,一眼就看出楚小容想什么了,他好心地拍了拍楚小容瘦弱的肩膀,宽慰他:“你别伤心,你想想,京城多少大世家的世家子们也想嫁给小公主呢,不一样也没嫁成。”
铺主只当楚小容像京城其他小郎君们一样,悄悄爱慕裴越。
“我才不伤心呢,她爱娶谁就娶谁,跟我这种平民有什么关系。”
“时间不早啦,叔,我去买许记买点心啦。”楚小容摆摆手,垂下头,慢吞吞朝许记的方向走去。
他边走手指边扒拉他小爹硬是要他别上的香囊,脑海里都是裴越的样子。
这时,他的肩膀突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他有些疑惑地转头,只见一着湖绿长衫,面容秀美,气质温润,唇边含着一抹笑的女子笑盈盈地看着他:“小容儿,好久不见。”
楚小容的小狐狸眼眨巴了几下,反应过来,乖巧地行了一个礼:“李姐姐安好。”
李瑶之看着他,笑的很温和:“上次流觞曲水见到你的兄长,他说你身体抱恙,现在可是好了些?”
“好多了,谢谢李姐姐关心。”楚小容后退一步,与李瑶之离得远了些。
李瑶之是他嫡长姐的挚友,甚至有段时间还来他们楚府的私塾上过学,约莫十岁之前他小爹还受宠,他连带着受到宠爱,被小爹压着也去私塾上了好些天的学。
后来,李瑶之时不时会给他带些点心或者小玩意儿,别人都不会陪楚小容玩,但李瑶之总是会耐心地陪他玩。
他不是傻子,渐渐地也知道她的意思,但李瑶之在他心里是个不折不扣的良人,他嫁给她,却给不了她全心全意的爱慕,他心里内疚,久而久之就慢慢疏远了李瑶之。
在楚小容心里,裴越和李瑶之都是不一样的存在。
一个是他喜欢的,一个是他在心里悄悄当姐姐的。
李瑶之像是没有看到楚小容的疏远,朝楚小容要走的方向看过去,声音柔和:“小容儿是要去许记糕点吗?我记得小容儿最喜欢那家的糕点了。”
楚小容和李瑶之并肩坐在大街上,见到李瑶之,他心里其实有些高兴,语气有些雀跃:“嗯嗯,李姐姐你也去许记吗?”
李瑶之:“本是不顺路,但五脏府突然也想念许记的味道了。”
一路上,李瑶之保持着让楚小容觉得舒服的距离,时不时笑着向楚小容说些什么,她说得极有趣,楚小容听得小狐狸眼亮晶晶的,在她身边一蹦一跳,漂亮乖巧得叫人移不开眼。
远处,裴越沉着脸看着极相配的楚小容和李瑶之,紫眸里满是冷意。
走在她身旁的匈奴小皇子疑惑地看着人来人往,中原话说得还不是很流畅:“越,你在看什么?”
“你真的不能带我去尝尝你们中原最好吃的糕点吗?”
裴越神色莫名地转头看了眼他,想起她娘的嘱咐,按下心中的不耐,又看向楚小容要去的方向:“皇子想去就去吧,我们快些,免得糕点都被买完了。”
阿落木眼睛亮了一下,扯着裴越的袖子,语气雀跃:“那我们快去吧。”
裴越笑着将手抽出来,瑞凤眼弯弯,声音和刚才无异:“皇子,我们中原女男授受不亲,本宫不敢唐突皇子。”
到许记的时候,门口已经排了长长的一条队了,楚小容其实是故意来这么晚的,其他人一般不知道,许记每次做糕点都会有些边角料,边角料最后也是可以买的,还能便宜不少呢。
他有些歉意地转头看着身边的李瑶之:“这队那么长,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你有其他事就先走吧。”
李瑶之摇摇头,像楚小容小时候那样揉了揉楚小容的脑袋:“没事,是我自己也想吃了,就当和小容儿做个伴。”
走过来的裴越见到这一幕,冷笑一声,走到两人的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
第52章
“没想到李大人今日也有兴致陪小郎君来许记。”裴越皮笑肉不笑开口, 话是对李瑶之说的,眼睛却死死盯着楚小容。
李瑶之侧身挡在楚小容面前挡住裴越的视线,恭敬地行了一礼:“公主见笑了, 成日对着公事总有心烦意乱的时候, 这不就来了。”
裴越背在身后的手用力握起, 却依旧面不改色:“李大人不介绍一下这位小郎君吗?我瞧着, 面生的很呐。”
楚小容从李瑶之身后走出来,抬起头,直视裴越, 小狐狸眼有些红:“你怎么不介绍你身边的美人是谁?凭什么要李姐姐先介绍我?”
听听, 已经叫上姐姐了。
裴越磨了磨牙,但她向来喜怒不流于表面, 比之心里的醋意翻滚, 她唇边的笑意愈浓,她正要开口,没想到李瑶之却抢先开口, 李瑶之宠溺地点了点楚小容的额头:“小容儿, 这是公主,不得无礼。”
楚小容鼓了鼓腮帮子,小狐狸眼红红的瞪了眼裴越,缩回李瑶之身后。
倒是裴越身边的阿落木爽朗地开口, 在阳光下, 一张小麦色的脸是同裴越相似的明艳:“这位小美人, 我是阿越的未婚夫, 阿越带我来吃许记的糕点, 这里的糕点真有别人说得那么好吃吗?”
楚小容低下头,声音小了很多:“好吃。”
他又主动拉住李瑶之的袖子, 声音软绵绵的像是在撒娇:“李姐姐,这队伍太长了,我不想等了,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李瑶之不是傻的,自然看出来楚小容的不对劲,她看了眼面色不善的裴越,又低头看着楚小容,语气温柔的似乎能滴出水来:“好,姐姐带小容儿去别的地方。”
她主动握上楚小容的手,和她想的一样,楚小容的手心很凉,她抿唇,故意半搂住楚小容有些瘦弱的肩膀,带着歉意同裴越说:“请公主见谅,李某先告辞了。”
“无事,李大人和这位小郎君还有要事便先走吧。”裴越转过身,在店小二热情的招呼声中走进店铺。
阿落木若有所思地看着李瑶之怀里脸色苍白的楚小容,也笑了笑,忙跟着上前。
待人走了,李瑶之忙松开楚小容,目光担忧地看着他,楚小容抿着唇摇摇头。
“李姐姐你先走吧,我想自己独自一人走走。”楚小容绞着手指,声音很轻。
李瑶之却难得拒绝了他:“不行,我就在后头跟着你,不打搅你。”
“谢谢。”楚小容说完之后,便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着,他心里好难受,他怕他再多说一个字,他就忍不住哭出来。
叫别人知道他是因为岐国最尊贵的公主要娶别人了难过,还不得叫别人笑掉大牙。
他知道他现在去厚着脸皮求裴越,说不定也能嫁入皇家做个小小的侍夫,再怎么说也比他现在在楚府的日子强。
但他只是那样一想,他就觉得难受。
另一边,裴越沉着脸看着身旁的阿落木:“皇子,我想你还不是我的未婚夫,希望下次不要再说这样让人误会的话了。”
阿落木脸上故作的温良褪去,拿起一块裴越记得楚小容最爱吃的点心,咬了一口,眉眼间满是嘲讽:“你喜欢刚才的小美人,但你的阿母阿爹会同意你娶他吗?”
“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只能娶我,你们大岐的女子也就你只有你才能配得上我。”
裴越的眉眼有些讽刺,她的瑞凤眼冷冷看着面前的皇子,脸上却挂着笑意:“愚不可昧。”
“涂一,送皇子回宫。”
说完,便转身折返,阿落木看着裴越的背影,将手中的糕点狠狠摔在地上,眼神恨恨。
裴越重新走进许记,掌柜的满脸殷勤地走过来,点头哈腰:“公主是还有什么事吩咐吗?”
“将你们店的新样式都给本宫包一样。”.
楚小容坐在楚府的墙角下的阴凉处,怀里抱着刚才钻狗洞进去,偷来的他小爹的酒,将酒瓶抱在怀里,喝一口停一下,小脸都喝的满面桃花。
李瑶之拿着一根糖葫芦蹲下身,像哄孩子一样哄着楚小容:“小容儿,你最爱吃的糖葫芦,姐姐想喝你怀里的酒,要不要和姐姐换啊。”
楚小容有些朦胧地抬起头,将酒往怀里缩了缩,水汪汪的小狐狸眼看着面前的糖葫芦,眼里的水雾瞬间就变成泪珠子掉下来。
他哭得无声无息,眼尾和挺翘的鼻头却染上薄红,他呆愣愣瞧着李瑶之,漂亮又惹人怜爱。
李瑶之瞬间就慌了神,她忙蹲下身,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帕子轻柔地替楚小容擦着脸:“别哭了,小容儿别哭了好不好?你想要什么,姐姐替你去买好不好?”
“我、我想要、裴越,可是,她要娶别人了。”
李瑶之眼里闪过一丝刺痛,她苦笑着摇头:“你怎么就喜欢上她了……”
楚小容哭着哭着蜷缩成一团,他将头埋在膝盖里,瘦弱的脊背不住地细颤,时不时传来小小的抽泣声。
“姐姐,我喜欢她,我好喜欢她,我知道我配不上她,但我忍不住。”楚小容抬起头,小脸上的神情摇摇欲坠。
李瑶之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将楚小容抱进怀里,她的阿娘从小就教过她,若是喜欢一人,就要敬重他,绝不能唐突,但她不想松手,她开口,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庄重:“小容儿,我也可以对你好,你愿意嫁给我吗?”
楚小容已经醉的什么都看不清了,他面前仿佛出现了裴越的影子,他傻乎乎笑着,声音好甜好甜:“好啊。”
裴越站在不远处,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一对佳偶,那声“好”仿佛扎到了她心里,她冷笑一声,将手里的糕点摔在地上,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
不值得。
楚小容笑嘻嘻的抱着李瑶之的手,用脸轻轻蹭了蹭她的手心,湿润的小狐狸眼弯起来:“好啊,小公主。”
小公主三个字被风吹散,除了楚小容和李瑶之听见,没有其他人听见。
李瑶之笑了笑,眼里的伤感都仿佛像水一样柔和,她对着小醉鬼轻轻说:“那我等你。”.
又过了一月,一年一度的秋狩开始了,这次灵鹫替楚小容求来了一个机会,让他也能随着楚府其他人一同去参加。
以往有这个机会,楚小容自然是要抓住机会狠狠捣鼓一番的,但这次他还是蔫蔫的,无精打采的样子。
灵鹫点了点他的额头,揉着腰:“你这次去就当散心了,整日为一个女子失魂落魄,真是丢人现眼。”
楚小容还是坐在小板凳上面,撅着嘴收拾自己的包袱:“我才没有……”
到了秋狩那天,楚小容被打发跟在队伍最后面,和一些贵族世家的奴仆走在一起。
队伍走的虽然不算快,但一天走下来也让人吃不消,这次楚小容学了乖,没有穿那种容易把脚磨破的绣花鞋,不过一天下来,他的腿也像是灌了铅一样酸软,脚也疼的吓人。
夜里,楚小容和其他下人们挤在一起,他有些受不了人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味道,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便披了件衣裳起身朝外面走去。
夜里还是静悄悄的,除了些树叶被吹动的沙沙声,便只有楚小容的脚步声一深一浅地响着。
他慢慢走到河边,一屁股坐在地上,想起今天白日的场景。
裴越是最尊贵的皇女,在队伍的最前头,而他地位低贱,只能在队伍的最后头,连见她一面的分都没有。
他其实早该知道的,他和裴越之间差的太多了,要是没有他不要脸皮的死缠烂打……
他正出神地想着,对面的小树林里却传来一女一男低声说话的声音,不过说得都是些他听不懂的话,楚小容心里直觉不妙,起身想离开,那边的声音却突然变了调。
楚小容不是傻的,反应过来,小脸涨红,抬脚就要离开,一道低低喘.息的声音却传了过来:“小郎君,别走啊。”
又是一阵声响,阿落木衣裳凌乱走到楚小容面前,一只手挑起楚小容的下颚,眉梢含着媚意:“你听到了吧?”
“你知道说出去你会有什么下场吗?”
楚小容咽了口口水,连忙点头:“皇子放心,打死小人都不会说出去的。”
阿落木又低低笑了声,他靠近楚小容,眼里满是嘲讽:“不过你说出去了,也是你死,我不承认,谁会信你一个下贱子的话?”
“好了,别打搅我的雅兴,滚吧。”
楚小容低着头,低低应了一声,快步离开。
他走到无人的地方,蹲下身,突然咬着手无声地哭了起来。
明明他受的委屈多了去了,但为什么这次会这么难受呢。
是因为真的像那个皇子说得那样吗?就算他将这件事告诉裴越,裴越也不会相信他。
他不知道哭了多久,一人柔和的声音传来:“小容儿,你怎么了?”
李瑶之弯下腰,将楚小容慢慢扶起来,看着楚小容哭得惨兮兮的小脸,潋滟的眼中满是心痛:“是有谁欺负你了?还是,裴越?”
楚小容抿着唇摇头,却哭得更狠了。
李瑶之想将他搂进怀里,但手滞在半空又无措地落下,她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递给楚小容一条帕子:“小容儿你今晚先到我帐里歇着,我去同其他同僚挤挤。”
“别哭了,明天叫别人看见了可要笑话你了。”
楚小容接过帕子点点头,他怕别人笑话,用力吸了吸鼻子,也不想回他们帐子叫别人发现,带着哭腔回答:“谢谢李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小情侣之间闹变扭多正常啊,明天醋王上线,嘿嘿嘿
第53章
翌日一大早, 楚小容肿着眼皮走出帐子,他低头想溜回自己的帐子,结果迎面就撞上李瑶之, 李瑶之还是清润柔和的模样:“小容儿, 今天你就和我一起, 你身子弱, 受不得累。”
楚小容猛地抬起头,小狐狸眼亮亮的,仿佛昨夜的阴霾都被这句话扫去:“李姐姐, 真的吗?会不会不太方便啊。”
李瑶之将一件质地极好的衣裳递给楚小容, 耐心地解释:“我同你长姐说了,你长姐都应允了, 还有什么不太方便的。”
“这是你长姐叫我给你的, 你快去换上吧,用完早膳就要启程了。”
楚小容接过衣裳,连连点头, 乖巧可爱的让人想将他揉在怀里:“谢谢李姐姐!”
随后一蹦一跳地朝帐子里蹦过去, 李瑶之看着他雀跃的背影笑着摇头.
楚小容坐在马车内,东摸摸西瞧瞧,不一会儿就厌了,又低头揪揪他身上的衣裳, 摸来摸去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这料子可真好, 他还从来没穿过料子这么好的衣裳呢。
李瑶之昨日在马车内读了一天的书, 今天却一个字都读不进去, 她出神地看着马车另一边的楚小容, 清浅的眸子里满是笑意。
“李姐姐,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地方啊?”楚小容猛地转头, 双脚微微离地快活晃荡,还未完全长开的小狐狸眼圆滚滚的。
李瑶之握着书的手指微微蜷缩:“大抵是傍晚就到了,今晚应该还有晚宴。”
楚小容歪歪头,光滑的颈侧露出美好诱人的弧度:“那我能参加吗?上面的菜是不是特别好吃!”
“自然。”李瑶之失笑,将身旁的水囊递给楚小容。
楚小容接过水囊,小小的欢呼一声,随后不再看身后的李瑶之,又掀开帘子,目不转睛地看着马车外不断变换的景致。
他昨夜睡之前好好想了想,他嫁不了裴越,但他可以嫁给别的有权有势的世家女!
他有漂亮皮囊,那些世家女有权有钱,能让他过上好日子。
他到时候就乖乖当个漂亮的小玩意儿,那些世家女左右也不会对他多上心,这样,也算两不相欠。
楚小容这样在心里对自己说着,明明好几个月前他一直就是这样想的,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当,今日却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有股胀胀的感觉。
楚小容摇摇头,不想去多想,继续趴在马车的小窗上看着外面的景象。
到后来,楚小容又迷迷糊糊睡过去,一觉起来,就到了秋狩的围场。
他乖乖跟在李瑶之身后,生怕不小心就犯了什么忌讳,李瑶之见他还是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揉了揉他的脑袋,叫他先去帐子里歇着,到了晚宴的时候再叫他过去。
楚小容眨眨眼,反应了一会儿,走进帐子里就衣裳都没脱就睡下了.
楚小容跟在小黄门的身后,落座在宴席最角落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原因,他总觉得他们这块儿的烛光都黯淡些。
不过没关系,这样就没人会注意到他到时候大快朵颐的样子了,他打算今晚先吃饱喝足,然后美美地睡个觉,明天用最饱满的热情去勾引那些世家女。
楚小容期待地看着鱼贯而入的宫人们,小狐狸眼亮晶晶的,悄悄咽了咽口水,但最上面的女帝还在说些什么,他可不敢动。
他小狐狸眼往上瞟,最上方的就是他们大岐如今的女皇和皇夫了,楚小容出神地盯着最上方的两人。
难怪裴越这么好看,女皇和皇夫已经很好看了,裴越那张脸简直就是按着妻夫最好看的地方长了。
这时,两道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一道柔和似水,一道热烈明艳。
裴越看到楚小容微微皱眉,小狐狸怎么一声不吭来了?明明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却不知道多少女子的目光或直白或隐晦地往他那处流连,裴越面上虽没有变化,藏在袖子里的手用力握起。
楚小容刻意不去看裴越,他看着对他浅笑的李瑶之,也弯起小狐狸眼,下意识回了一笑。
李瑶之有什么好看的!有她一半好看吗?她这么大的人难道就看不到她吗?
也是,她怎么就忘了,人家现在是情投意合的一对佳偶,她可什么都不算。
最上方的皇夫轻轻咳嗽一声,裴越收回视线,紫眸里满是冷意,唇边的笑意却加深了。
酒过三巡,宴席上的气氛渐渐热烈起来,不久,女皇便牵着皇夫的手离席,宾客们便放的更开了。
这时,李瑶之端着一杯清酒走到裴越的跟前,还是如月清朗的温润模样:“公主,李某敬您。”
裴越弯起瑞凤眼看着面前的李瑶之,挑了挑眉,慵懒地端起酒盏,敷衍地浅酌一口。
李瑶之并不在乎,笑着说:“公主想必也知道,李某和小容儿两情相悦,公主大婚在即,还是不要生别的枝节为好,免得伤了阿落木皇子的心。”
“李大人这话是何意?”裴越笑着,在烛火下,愈发艳丽。
就在这时,一道巨响从楚小容落座的角落响起,两人看去,只见楚小容连人带着桌几摔在地上,细白的手不知被什么割裂,正流着血。
李瑶之放下酒盏,疾步走到楚小容面前,不在乎楚小容身上的血渍和油污,将人抱起离去。
楚小容低着头缩在李瑶之的怀里,完全不敢抬起头,瘦弱的身子一颤一颤,他还有些茫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刚才的一幕。
“你干什么?”裴越冷眼盯着挡在她面前的阿落木,语气不善。
阿落木脸上是故作的天真:“你是我未婚妻,我不准叫你去找别人,这难道不行吗?”
裴越:“让开,有些话本宫只说一遍。”
“这里是我大岐,是你在求我娶你,希望你能多有几分自知之明。”
裴越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身后的阿落木还是笑着,脸却有几分扭曲。
李瑶之将楚小容带到自己的帐子里,唤身边的女侍去叫大夫,做完这一切,她心痛地看着缩在椅子上的楚小容,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突然一人走进帐子,先是恭敬地行了礼,随后低着头说道:“李大人,黄大人有要事找您商议,要我请您过去。”
“有什么要紧事非得要今夜去说?你去告诉黄大人,李某今夜恐是不便。”李瑶之淡淡说道。
那人像是早有预料,继续说着:“是单县的堤绝了,李大人,请吧。”
“李姐姐,你先去吧,我这里不碍事的。”
李瑶之点头,沉着脸快步随着那人离去。
楚小容看着自己手上的口子,惆怅地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准是被人在背后下了黑手,这样瞧不过去他的人,他也只能想到那位了。
他正抱着膝发呆,又有一人冲到帐里,将他一把抱起,大步朝帐外走去。
楚小容看清来人,瞪圆狐狸眼,厉声质问:“裴越!你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太困了,我明天再修修
第54章
“你一个小郎君待在女子的帐子里不成体统, 本宫来把你带走。”裴越看了眼楚小容,又抬起头,面不改色地回答。
楚小容的小狐狸眼都被气圆, 他鼓着腮帮子气鼓鼓质问:“那是我李姐姐, 你和我有什么关系吗?放我下来!”
裴越:“本宫就不。”
“你真以为你李姐姐是什么正人君子?楚小容, 本宫告诉你, 她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
楚小容:“那也比你好,比你好千倍万倍!”
他的声音忽而低起来:“公主,你马上就要娶别人了, 就不要来招惹小人了, 小人蠢笨,容易把什么都当真。 ”
裴越抿着唇, 流畅精致的下颚线绷紧, 两人之间陷入前所未有的沉默。
一路沉默,不一会儿,裴越就带着楚小容走进她的帐子, 比之李瑶之的帐子, 她的帐子更为宽敞明亮,她一走进帐子,一位大夫打扮的女子便迎了过来,裴越抱着楚小容坐在床榻边上, 凤眸沉沉看着楚小容的手心。
楚小容不敢看自己的伤口, 咬着唇, 眼里晕着水汽, 身体随着大夫清理伤口的动作细细颤抖。
这时, 裴越突然开口:“楚小容,你想嫁给我吗?”
楚小容一心只在自己的伤口上, 话传到他的耳里有些模糊,他转头看向裴越,有些疑惑:“什么?”
裴越摇摇头,声音无端有些哑:“本宫说,明天带你好好玩玩。”
她细细地讲着,声音柔和:“你喜欢兔子吗?”
楚小容如实回答:“喜欢吃。”
裴越哽了一下,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那就抓两只兔子,一只用来吃,一只就给你养着。你还想要什么吗?本宫都去替你打来。”
“公主,清理好了,这几天不要让小郎君伤口碰水。”大夫平淡的声音传来。
楚小容才反应过来,原来伤口都已经处理好了,他挣扎着要下地,裴越搂着他的腰,一只手按了按某处,他的身体顿时变得酸软无力。
“劳烦大夫了,涂一,送送大夫。”裴越开口。
待帐子里又只剩下两人时,帐内突然陷入沉寂,楚小容瞪着裴越,咬着牙:“你放我下来,我要回去!”
裴越长眉一拧,恢复成往日的霸主模样:“不放,放了你又去找李瑶之那伪君子了。”
“我找她跟你公主您有关系吗?您现在有婚约在身,和我厮混在一起怕是会惹皇子不开心。”楚小容想起昨日的情景,手指下意识掐进手心。
今日他会有这一遭,不就是那位皇子给他的下马威吗?他的手指不小心触到伤口,痛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裴越忙将楚小容的手也钳住:“你手上有伤,这几天还想好好玩的话,就不要碰伤口。”
“还有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娶那个匈奴的皇子了?”
楚小容只当裴越还没玩够他,还在骗他,脑子一热,低下头,两颗尖尖小小的虎牙用力咬在裴越的虎口上,又趁着裴越吃痛,挣扎出裴越的怀里,朝帐子外跑去。
眼看着他就要跑到帐子外了,身后突然响起一阵风声,接着他就被人搂着腰腾空抱起,还来不及反应,又被摔在榻上。
他心里没由来地一阵惶恐,湿润着浅褐色的眸子,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兔子一样,想跳下榻。
结果他还没动一下,裴越炙热又凹凸有致的身体便覆了上来,两只手还被人钳在头顶,裴越的呼吸打在他裸.露的肌肤上,无端有些酥麻。
“你、你干什么?”楚小容咽了口口水,颤着声音问。
裴越尖利的齿牙咬了口他玉白的耳垂,声音很轻:“干我一直想干的事。”
她吻住楚小容因为紧张而微微张开的唇,湿热的舌头不容置喙地攻城略地,楚小容一开始还有些神智,慢慢的,半垂着眼,身体凭着本能开始迎合。
感受到他的迎合,凶兽更加情动,仿佛要将他连皮带骨吞进肚里。
不知过了多久,裴越才恋恋不舍地抬起头,只见楚小容上挑的眼尾被人抹上了一层惹人怜爱的胭脂,桃花红的小唇因为刚才的动作,变得靡红,他呆呆的,身体不停地轻颤,像是还没从刚才的刺激里回神。
裴越心下怜惜,抱着他,将头埋在他的脖颈处:“小容儿,看到你和李瑶之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想这样做了,我有时候甚至在想,我应该把你锁在床上,就没人注意到你,你就只能是我的了。”
楚小容小着声音骂:“你混蛋。”
却又不敢动弹,怕不小心又惹恼了裴越,做出更惹火的事出来。
裴越笑了一声,抬起头,瑞凤眼眯起,笑容带着不怀好意的邪气:“还有更混蛋的事情没对你做呢,小容儿怎么就骂我混蛋了。”
楚小容顿感不妙,裴越便又吻了下来,他软软的哽咽一声,小狐狸眼又弥漫起水雾,忽然,他的腰间一凉,一只手伸进他的内衫里,毫无阻拦地来回在他的腰间暧昧地徘徊,他瞬间回神,声音从嗓子眼里挤出:“裴越,不要。”
裴越松开嘴,安抚地吻了吻他的唇角,声音蛊惑,却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小容儿,别怕,我会轻一点的。”
谢谢,更怕了!
楚小容红着小狐狸眼连忙摇头,用最容易让裴越心软的声音哀求:“裴越,我的手又开始痛起来了,你别这样好不好?”
裴越停下动作,瑞凤眼半垂下,紫眸沉沉,将楚小容看得心惊胆战之后,慢慢开口:“好,听你的。”
说完,她便起身朝外走去。
走到帐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回头,一边脸隐在夜色中,使她的神色更加莫测:“小容儿,等我。”
楚小容连忙点头,脸上神情乖巧:“嗯嗯,我等你回来。”
话是这样说的,但一等见不到裴越的人了,他就忙不迭地从床上爬起来,慌乱地整理衣裳,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裴越的身影融在夜色中,紫眸神色莫测地看着楚小容瘦弱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脸上的神情不复往日明艳。
待瞧不见人影了,才转身离开。
楚小容也不想回李瑶之的帐子里,就又跑回了他昨天夜里一开始歇息的帐子,幸好其他人都忙着说今晚的趣事,没有注意到楚小容的异常。
楚小容乐的没人注意到自己,梳洗完之后找了个最角落的地方缩着,昨天还睡不着,今夜却不一会儿就沉沉入睡了。
第二日他被其他人吵醒,他照旧先醒了下神,才慢吞吞地起床、梳洗。
他刚整理好一切,李瑶之就来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楚小容,松了口气。
昨夜她被裴越那厮派人匡走,反应过来的时候,又被人故意拦着,她好不容易回了帐子,就发现楚小容早就没了身影。
她先是去了裴越的帐子要人,结果发现楚小容也没在里面,便想到楚小容可能回了原来的帐子,她不便进帐子,就唤人进去,那人出来告诉她楚小容睡熟了。
她又看了眼楚小容被包扎得精细的伤口,声音清润:“小容儿,今儿你就跟着我,这儿的景色也好的很呢,我带你瞧瞧。”
楚小容有些犹豫,他本来今儿是想单独行动,故意到他以前就打探清楚的那几位世家女面前晃悠,这要是跟了他李姐姐,这计划不就得泡汤了吗?
楚小容摇摇头:“李姐姐,我手上有伤,不大方便,就不去坏姐姐雅兴了。”
他见李瑶之还想说些什么,扯了扯李瑶之的衣袖,小狐狸眼亮亮的:“姐姐可以给我抓只兔子吗?听说烤兔肉可香了!”
李瑶之失笑:“好,我去给你抓只兔子来。”.
楚小容借着昨天的记忆,东走走西瞧瞧,不一会儿,就找到他第一个目标了,宋府的嫡女,是个有才华又有身家的,最重要的是,这人是个风流的,虽还没有娶正夫,家里却已经有几位小妾了。
听说,对小妾还很大方呢!
他要是嫁给她了,凭他的样貌,一定能被宠一段时日,就算以后人老珠黄了,起码日子也会比他在楚府好。
楚小容低头整理一番自己的衣裳,深吸一口气,抬腿往宋大小姐的方向走去。
大岐崇尚文武兼修,故而这些世家女都会些把式,这会儿,一群人正轮流比划射箭,宋知挽弓射完最后一箭,人群又是一阵喝彩,她笑了笑,放下弓。
这时,一道软绵绵的声音传来,一条素雅的帕子递到她的面前:“这帕子是干净的,给你。”
她看向来人,在阳光下,小狐狸眼弯弯的,肌肤细腻,是只漂亮至极的小狐狸。
而这只小狐狸,正手法拙劣地想勾引自己,不过她没记错的话,这只小狐狸不是有主了吗?
裴越心眼比芝麻都小,怎么舍得把人放出来勾引其他女子?
果然,一道森冷的视线从某个方向射了过来,宋知顺着视线看过去,便见裴越隐在人群中,死死盯着自己,那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稀奇。
宋知觉得身上的皮有些痒,接下帕子,眉眼间满是风流。
“小郎君,可同宋某走走?”
楚小容见宋大小姐接过帕子,松了一口气,心里虽是有些变扭,但还是连忙点头。
裴越将一切收入眼底,冷笑一声,涂一站在她身边欲哭无泪。
小郎君,你找错人了,这人是你前任的好姐们儿,你前任现在快被你和自己的好姐们儿给气疯了。
谁来救救她!
第55章
“宋小姐, 你箭射的真好,比小人见过的其他女子都要好呢。”楚小容仰起漂亮的小脸,满是钦慕地望着宋知。
宋知看着面前的楚小容, 虽然衣衫不比其他世家的公子, 如墨一样的长发只拿一根银簪松松散散半挽起, 却有着灵气逼人的漂亮, 叫人完全移不开眼。
可惜,可惜,宋知心里长叹一声, 但面上还是一派风流模样。
“小郎君谬赞, 宋某的骑射可是比七公主还差一截。”宋知展开腰间别着的玉扇,像是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嘴。
楚小容像是浑然不知的样子, 眨了眨浅褐色的眼睛, 歪了歪头,面上的表情一派天真:“可是七公主再厉害,别人再怎么夸赞, 在小人心里她也比不上宋小姐呀。”
宋知摇扇的动作一顿, 半眯起风流多情的桃花眼。
无怪乎裴越那厮动了心,这小狐狸实在勾人得很。
要不是裴越那厮已经先下手了,她定是要将人娶回府里的。
她正这样想着,面前的小狐狸突然上前一步, 伸出手扯住她的衣袖, 一股淡淡的馨香味钻进鼻子里, 是软糯让人不忍心拒绝的声音:“宋小姐, 小人一直想要抓一只兔子, 你能带小人去打一只来吗?”
他弯起本就漂亮纯真的小狐狸眼,甜甜地笑着:“小人绝不会拖宋小姐后腿的!”
宋知又瞟了眼某个方向一眼, 同样笑了起来:“自然。”.
楚小容走在宋知的身后,伸出手揉了揉自己快要笑僵的脸,不小心碰到手心的伤口了,倒抽一口凉气,却不敢叫前面的宋知发现。
这时,走在前面的宋知突然停了脚步,拉开长弓,利箭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声响,倏地射入一只白兔的身体里,传出绞进肉里的闷哼声。
宋知回过头,瞥了眼身后的楚小容,楚小容见过裴越射箭的样子,心里不觉得她有多厉害,但面上还是装着不可置信又分外仰慕的样子。
宋知一眼就看出来这小狐狸跟她演戏呢,她挑了挑眉,发现裴越没有跟过来,又觉得没意思了,便道:“小郎君,去将兔子捡过来吧,这天色瞧着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明明是秋高气爽的天气,怎么突然就要下雨呢。
楚小容不是个傻的,自然知道这位宋小姐是觉得他厌了,他像是对一切浑然不知,笑着点头:“好。”
说完,小跑到那只还在动弹的兔子面前,宋知那一箭射在它的后腿,不致命,养养还能活下去。
楚小容忍着手心的痛捏着兔子后颈将其提起来,手法娴熟,他颠了颠,心里颇为满意。
到时候带回家养养秋膘,又是一只香甜美味的肥兔子,想到那副场景,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咽了咽口水,看着手中的兔子,小狐狸眼都绿了。
他小跑到宋知面前,小狐狸眼亮晶晶的:“宋小姐我们快回去吧!”
宋知见他这么喜欢自己给他打的小兔子,神情软了软,便放慢了脚步。
楚小容见这位宋小姐左右对自己没意思,也懒的再讨好,到时候讨好不成反而惹人嫌了,他一路上时不时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兔子,唇角染上能将人心融化的笑意。
小兔叽,快快长,长肥了,做烤兔。
不一会儿两人就走到营地了,楚小容跟在宋知身后一蹦一跳,正开心着呢,一道听着和善却不知为何有几分渗人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宋女君、小容儿,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想必二位相处的十分开心,小容儿还从来没对本宫这么笑过呢。”
裴越倚在背后的树上,冷白修长的指尖缓缓抚摸着手上长剑的剑身,与手上动作不同的是,她面上却笑吟吟的,看着心情好极了。
楚小容咽了咽口水,一股冷意从脊椎骨传遍全身,他将怀里的兔子抱紧,正想趁机遁了,他刚迈出一步,一道凉凉的声音就从背后传来:“本宫的剑可没长眼睛。”
他立马收回步子,下意识朝宋知身后躲过去。
躲完之后才发现,空气比刚才还要森冷几分,他咬着唇,小心翼翼从宋知背后探出头,裴越直直盯着他,紫色的瞳子里一片骇人的凉意,衬得她脸上明艳的笑容更加渗人。
楚小容被吓得一哆嗦,忙又躲到宋知身后。
现在李姐姐不在,只有宋知能救他了,这样的裴越太吓人了!
宋知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知道自己是完全把这祖宗给惹变态了,她在心里对身后的楚小容道了声歉,随后毫无内疚感的遁了,边跑边朗声道:“宋某想起还有要事在身,公主千万别送!”
不说风流,只有狼狈。
秋风打在楚小容的身上,毫无遮拦,只有怀里的兔子和他相依为命,一起沦为砧板上的鱼肉。
“公、公主,我、我也有事,就、就先、先走了。”
“也、也千万不要送我。”
裴越冷笑一声,慢悠悠开口:“小容儿何时与本宫这么见外起来?还是说,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见本宫?”
楚小容抬起头,抱紧怀里的兔子连忙摇头,嗫嚅着想说什么,又什么都不敢说,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越突然吹了声哨子,一匹肌肉匀称又极有爆发力的枣红色的宝马朝他们的方向奔过来,哼哧哼哧停在他们跟前。
裴越翻身上马,红衣的衣摆在空中划出张扬的弧度,接着,又不等楚小容反应,弯腰将人一把捞到马上,坐在她身前。
楚小容吓得抱紧怀里的兔子,忙往后面的裴越怀里缩去,两人的身躯紧紧贴在一起,随着马匹的动作来回摩擦。
楚小容没一开始那样紧张了,一不紧张了,其他一样的感觉便从背后涌上来,他觉得羞涩,白玉的耳朵从里晕出淡淡的红色,他咬着唇试着动了一下腰,他一动,耳垂就被人充满威胁性地含在嘴里。
裴越:“小容儿,别动。”
“本宫现在心情可不爽得很。”
她又用力咬了口楚小容细腻的脖颈,低着声音:“可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楚小容欲哭无泪,咬着唇,连忙点头。
今天天气非常舒爽,再加上靠在裴越怀里舒服柔软,虽然在马背上有些颠簸,却也不叫人难受。
楚小容抱着怀里的兔子,在裴越怀里找了个舒坦的位置,又将头无意识埋在她的丰满处,不一会儿,就睡熟了。
楚小容是被一阵烤肉的香味唤醒的,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在一个山洞内,底下是厚实干燥的皮毛,山洞的洞口,是一望无际的天穹。
一人坐在洞口处,生着一堆火,火上架着一只兔子,兔子烤的金黄可口,肥瘦相间的兔肉上面还滋滋冒着油花。
楚小容狠狠咽了口口水,反应过来,瞪大眼,忙往自己身边看去,张望了一圈,瞪大眼睛,他最最最心爱的兔子呢!
他不可置信的目光又落回火堆上已经被剥了皮的小兔兔,伤心、悲愤最后交织为滔天的怒意,他冲到裴越的跟前,气冲冲道:“我的兔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可恨不是三年后的裴越!
第56章
裴越面无表情瞧了一眼他, 又低头继续来回翻滚手中的烤兔,楚小容这一觉睡了颇久,现在已经是日薄西山的时候了, 几缕晚阳留在裴越素来张扬的眉眼, 竟然无端显出几分温柔来。
楚小容其实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就后悔了, 他见裴越不同他计较, 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又一屁股坐到裴越的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火堆上的兔子。
不一会儿, 兔子就完全烤好了, 楚小容伸出手小心翼翼拉了拉裴越的衣袖,讨好地开口:“公主, 这只兔子是我好不容易抓来的, 你分我一点好不好?”
裴越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了眼小狐狸眼亮晶晶的楚小容,笑唇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又有些恶劣地挑了挑眉, 拿起架着兔子的长棍起身,找了个背对楚小容的位置坐下。
又像是预见什么一样,随意将腰间的长剑拿出来,放在自己身边。
楚小容坐在火堆旁, 鼓着腮帮子瞪着裴越的背影, 想过去, 却看到裴越身旁泛着冷光的剑, 心里升起股寒意, 他闷闷地哼了一声,抱着膝, 拿起一旁的树枝开始在地上写写画画。
还是公主呢,有这样对自己旧情人的公主吗?
那本来就是他牺牲色相和一块帕子才得来的兔子,结果竟然没得到他的允许就把他的兔子吃了,还一口都不分给自己!
楚小容心里委屈,又想起以前裴越还对自己感兴趣的时候,一股说不出的酸涩在心里蔓延,他吸了吸染上胭脂红的鼻子,又将头埋在自己的膝盖里。
不一会儿,他又觉得闷了,抬起头,看了眼裴越的背影,起身,打算走出去。
裴越冷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站住。”
楚小容停下脚步,垂下眼眸,声音很轻:“公主,我和你不一样,我是小倌生的孩子,地位低下,一步都错不得,你别再打趣我了。”
他想了会儿,继续说:“我知道您要娶匈奴的小皇子了,您以前对我好,我报答不了您的恩情。”
他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才开口:“您以后记得多注意些皇子身边的人,他们之间怕是不简单。”
他想告诉裴越他见到那位皇子和别人苟合了,但他害怕裴越的眼神,一定是怀疑、猜忌。
他一点也不想看到裴越也露出这样的眼神。
说完,楚小容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子,吸了一口气,继续朝山洞外走去。
只是他还没走出去一步,就猛地被人扑倒在一旁厚实的绒毯上。
裴越用力挑起楚小容的下颚,眼神凶狠:“是,你说你地位低下,一步都错不得,那我就活该吗?”
“我就活该被你骗?就活该傻兮兮地冲上去,结果看到你和你的李姐姐光天化日之下卿卿我我吗?”
楚小容瞪大狐狸眼,脑海里不断回想这些天他和李瑶之的相处,但怎么都没找到裴越说的这一幕。
裴越喘着粗气,美艳的脸上像是要吃了他的神情:“就因为我是公主,我这些就是活该?我对你的好就是不足为道?”
“楚小容,你到底有没有心?”
楚小容瞪圆狐狸眼大喊:“明明是你对不起我的!你就是把我当成柳公子替身!”
他说着,眼底迅速起了一层水雾:“那日我在青楼差点被人,被人……结果你呢,眼里心里都是柳公子!我再下贱,也不要做别人的替代品!”
起码不做喜欢的人心中的替身,楚小容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他拿袖子用力擦了擦自己哭的稀里哗啦的小脸,哽咽着大喊:“这样也就算了,不过从此一别两宽,结果你呢,都要成婚了,还要抓着我不放!”
他喊完,山洞内除了他的哽咽声,陷入了寂静,过了许久,裴越眨着瑞凤眼,疑惑地看着他:“什么替身?”
“你别装傻了,我不是傻子。”楚小容转过头,不看裴越。
裴越追着他不放:“你是说,我把你当做柳公子的替身了?你们两个长得很像吗?”
楚小容拿她的袖子擦了把鼻涕,冷着脸:“你和柳公子的佳话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别装了。”
“所以你一开始是因为这件事和我闹别扭?”裴越突然将脸凑近,直直看着楚小容还湿润着的狐狸眼。
楚小容不自然地撇开眼,木着脸没有开口,漂亮的小脸上还残留着靡丽的胭脂红。
裴越突然笑出声,笑容耀眼得像是要把人灼伤:“你跟我闹别扭,还有那日突然来青楼来找我都是以为我把你当替身了,所以,你心里其实有我。”
楚小容抿着唇,身体不断发着细颤。
他想起他小爹曾经说过的话,他们这种人,最珍贵的东西就是一份真心。
但也不过是他们自认为的珍贵,在他人眼里,他们的真心甚至比不上他们的皮囊的千分之一。
裴越呢?裴越会怎么想?她是不是也会觉得他就是个笑话?
明明如此低贱,却痴心妄想得到天之骄女的青睐。
他闭上眼,不敢再看裴越。
他的真心被人发现了,刨开了,他真的一无所有了。
却突然,被人用力抱在怀里,像是要将他融在自己的骨血里,那人的手紧紧箍住他的腰,不容许他有丝毫的悔意。
他听到裴越带着哑的声音在耳边,一字一句,像是要烙在他的心底:“小容儿,你不是谁的替身,我甚至都记不清柳公子的脸,那天,是我错了。”
“那天我被气昏了头,是我错了。”
有人不带着丝毫□□的唇轻轻吻住他的唇角,带着他这辈子都应该得不到的珍重。
“我不会娶别人,我这辈子只认定你了。”
“我们回去,我求母皇,让她给我们赐婚!”
他的真心,被人小心翼翼捧了起来。
这人真傻。
“为什么?”是楚小容几乎听不到的声音。
裴越弯起绚丽如火的眉目,凤眸里的深情仿佛要将人溺死:“情情爱爱的事,怎么能说清楚?我只知道,在你身边,我不用戴着这快二十年的面具。”
“我就是裴越,不是七公主,不是其他人,只是楚小容的裴越。”
楚小容摇头,本能地否认:“我、我……”
但不等他说完,裴越就低下头,吻住他的唇,将他的所有话都在这个吻里融化。
我只用知道,你喜欢我就好了。
后来的事,楚小容其实记得有些模糊了。
他记得那日裴越带着他回到营地,傻乎乎地想求女帝替她赐婚,却看到她嘴里总是念叨着的阿爹的尸体。
大岐的皇夫,静静地躺在那里,哪怕死了,眉眼依旧矜贵疏远,不容别人有半点玷污。
女帝静静坐在皇夫的尸体旁,鬓边是几缕突然冒出来的白发,她和裴越相似的瑞凤眼里,是苍凉悲伤,更是统治者的冷血无情。
后来,皇夫的父家,大岐最久远、最尊贵的世家,瞬息之间便全然崩塌。
而裴越,也从云端上跌落下来,不再是最尊贵的七公主了。
楚小容瞧着心痛,日日想着法子叫裴越开心,他当时打定主意了,就算裴越变成庶民,他也要长长久久陪在裴越身边。
却没想到,对裴越最致命的一击,却是他给的。
第57章
很多年后, 楚小容想起那日的情景,还是一阵一阵的心悸,总要扑到裴越的怀里, 才会觉得一切都不是他的臆想。
因为他的蠢笨, 他亲手将他最爱的人推入深渊。
是阴雨绵绵天, 裴越却没有打伞, 任由绵绵密密的雨打湿白衣,她不见往日的明艳矜贵,一缕一缕墨发黏在她苍白的脸上, 显得她有些狼狈。
而干裂的笑唇, 又让她显出不易见的脆弱。
楚小容在屋子里见她来了,用力揉了揉脸, 摆出裴越最喜欢的表情, 连伞都没拿,就从屋内冲到裴越的面前,扬起被打湿的小脸, 笑得无辜又纯真。
裴越的瑞凤眼里是楚小容从未见过的冷意, 他愣了愣,脸上的笑容凝固,本能告诉他,面前的裴越不对劲, 他扯了扯裴越的衣袖, 小心翼翼开口:“裴越, 怎么了?快到屋子里来, 爹爹给你温了一壶酒呢。”
裴越还是没有动弹, 定定望着楚小容的眼睛,良久, 干裂的笑唇勾起满是讽刺的一笑:“楚小容,你真是没有心,不怪你,是我自己瞎了眼。”
“裴越,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楚小容瞪圆狐狸眼,摇着头看着面前让他觉得陌生的裴越,声音颤抖像是要哭了。
裴越握紧垂在身旁的手,手上的青筋暴起,脸上却挂着一层她自己都陌生的假面:“楚小容,我问你,那封在我书房的信,是不是你交给别人的?”
楚小容愣愣地点头,半张开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裴越眼底的凉意更甚,她轻笑一声,眨了眨眼,不知道是不是雨水落在眼睫上:她的眼睫上晕起水汽:“原来真的是你,我从来没想过你也会背叛我。”
“我以为,我只有你了。”
最后一句,轻得要被细细小小的雨滴打散。
说完,裴越不再看楚小容,转身离去,背影决绝。
很可笑,明明身后这人这样对她,害她永世翻不得身,她却还是不忍对他说半句重话。
楚小容眼睁睁看着裴越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他用力摇着头,想说什么,话却被堵在嗓子眼里。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是二皇女告诉他,那封信能帮裴越,能让裴越重新做回那个人人敬仰的七公主。
他当时也怀疑过二皇女,二皇女却告诉他,裴越重情重义,那封信里有越家的其他勾当,裴越现在受到女帝猜疑,皆是因为女帝猜疑裴越同越家其他人有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只要把信送给女帝,就能证明裴越的清白,但裴越不忍心。
楚小容摇着头,身体失了气力,跌坐在泥泞里,任凭他特地换上的新衣服被打湿、弄脏。
他失魂落魄地想着,二皇女不是裴越最亲近的姐姐吗?为什么要害裴越呢?他为什么会这么蠢呢?
不久,大岐曾经最尊贵的七公主,被发配百越,永世不得回京。
而女帝像是从骨子里厌恶了这个曾经最宠爱的七公主,不等来年春天,还是北风呼啸的冬日,裴越从京城启程。
裴越站在城门口,大雪漫天,一片又一片落在她的白衣上,又消融、不见。
她艳丽的眉眼不见过往的热烈,瞧着,比这漫天的白还要寂冷,身后的女官不停催促着,她抿着唇,回头看着京城门口,不知在想些什么。
七公主的至交好友,无一人来为她送行。
而她最想再见一面的人,注定不会来替她送行。
过了许久,雪愈下愈大,大雪遮了故人身影。
裴越转过身,声音很轻:“走吧。”
一辆华贵的马车却突然拦住她的去路,其里传出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七妹妹今日远行,二姐自然是要来送送的。”
裴越站在原地,无悲无喜看着面前的马车,直到厚实的车帘被人掀开。
楚小容跪在二皇女的身边,一身轻薄红纱,漂亮的小脸满是依赖地枕在二皇女的腿上,狐狸眼涟涟似含春水。
二皇女饶有兴致地挑起他的下颚,细腻的肌肤上便染上一层薄红,楚小容我见犹怜地看着二皇女,眼尾上挑,纯真却又带着诱惑。
“小容儿,这是本宫的七妹妹,本宫今日来送送她,别闹,等回去了再好好疼你。”
楚小容随意瞥了眼马车外的裴越,又像是嫌弃一样马上移开视线,他满是爱慕地看着二皇女,拿脸颊的软肉蹭了蹭二皇女的手心,声音软绵:“都听公主的。”
裴越直直看着楚小容,凤眼一阵阵刺痛,太阳穴传来的痛意快让她窒息,她的面上却依旧一片寂冷。
二皇女又挠了挠楚小容的下巴,像是极喜欢这个小玩意儿一样,又软着声音说:“那小容儿是喜欢本宫,还是本宫的七妹妹?”
“嗯?”
楚小容:“小容儿心里一直都只有二公主。”
没人知道裴越是怎么动作的,待所有人都反应过来的时候,裴越的长剑已经抵上楚小容的额间。
她的声音很轻,甚至有些飘渺:“解释。”
楚小容顿在原地,忽的,扬起一笑,像一朵艳丽至极的罂粟花,他有些俏皮地眨了眨小狐狸眼,弯起眉眼,像是不可置信地开口:“七公主,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你?”
“你以前地位尊贵,又好骗,我自然能忍下你的脾气,去装着稀罕你,但你现在还有什么东西值得我稀罕?”
他像是一点都不怕裴越手里泛着寒光的长剑,又像是没有看见裴越要将他千刀万剐的眼神,笑得烂漫纯真,一如他和裴越初见之时:“七公主,你还没明白吗?我都是装的啊。哪里想你这么蠢呢?”
“还有那封信,是小容儿送给你的礼物呢,叫你以后不要这么蠢了。”
说完,他闭上眼,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
脸颊传来一阵寒风,耳边传来一缕墨发割断的细小声音,想象中的剧痛却没有传来,楚小容睁开眼,裴越厌弃地看着他,声音平淡:“不会了。”
“再见一眼你这样的人,本宫只会觉得恶心”
说完,放下剑,径直离开了。
楚小容不眨眼地痴痴看着裴越的背影,冷白的背影却不过一瞬,就被漫天的风雪吹散了。
他缩回马车的角落,颤着声音开口:“二皇女,我按您说的做了,求您放了我爹爹。”
二皇女拿着帕子厌弃地看了眼楚小容,仿佛他是什么脏东西一样,使劲擦着她碰了楚小容的地方,冷冷开口:“自然。”
那年冬天,楚小容失去了一生中两个最重要的人。
第一年,他像是行尸走肉一样活着。
第二年,不管是在何时,他都爱搬着把长椅,坐在上面,呆愣愣看着围墙的上方,像是在等谁。
第三年,他终于活了过来,捡起他荣华富贵的大梦,又开始变成没心没肺的楚小容.
楚小容眨了眨湿润的小狐狸眼,突然扑到宋之怀里,紧紧抱着她,哪怕怀孕了还是单薄的身子微微细颤。
这一次,他一定不要放手。
就在这时,马车外的车夫传来声音:
“大小姐,有人说自己叫楚六,来接自己的夫郎回家。”
楚小容蓦地把头从宋之的怀里抬起来,疑惑地瞪圆小狐狸眼。
如果那人是楚六,楚六是裴越,那宋之是谁呢?
第58章 这人怎么自己骂自己啊
裴越垂下眼看着怀里的楚小容, 好一会儿,才意味不明地开口:“去叫那位女君过来。”
楚小容默默从裴越的怀里挪出来,抱着肚子, 抿着唇, 睁大狐狸眼, 不敢眨眼地看着车门口, 不一会儿,帘子被人掀开。
只见马车前站着一人,双眼狭长眼尾上挑, 笑唇永远都没有血色, 面容清美却有几分阴沉。
看向楚小容的时候,却又满眼柔情。
楚小容的小狐狸眼瞪得更圆了, 他拿手捂住唇, 防止自己叫出声,又不错眼地盯着楚六。
楚六眯起狭长的眼,缓缓笑道:“小容儿, 我来接你回家了, 这些天来,你受苦了。”
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楚六又转头对裴越行了一礼,温文尔雅:“劳烦这位女君这些天照料我家夫郎了,楚某感激不尽。”
裴越看着马车前的女子, 不羁地仰躺在椅背上, 笑眯眯说:“不劳烦不劳烦, 只是小容儿如今怀孕了, 身子重, 怕是不能和你奔波,不如女君来我宋府小住一番?”
楚小容坐在一旁, 来回看着宋之和楚六,藏在袖子里的手握紧,额头上冒出细小的汗珠。
马车下的楚六微微一笑,又行了一礼:“那便劳烦女君了。”
说完,便也上了马车,挨着楚小容坐下。
一股熟悉的灵香味儿钻进楚小容的鼻子里,是裴越浅淡的兰花香,正从楚六身上传来,楚小容眼睛一红,脑子还来不及多想,身子就猛地扑到楚六怀里。
他还说不了话,只是仰起漂亮的小脸,鼻尖和眼尾红红的看着楚六,面上的神情能将铁石都化成一湾春水。
楚六将手环上楚小容的腰身,垂下眼,另一只手轻轻拍着楚小容不住颤抖的肩膀:“好了,我回来了,小容儿,别哭了。”
“你再哭可叫我如何是好?你肚子里还有小宝宝呢。”
楚小容忙破涕为笑,随意用袖子擦了把脸,扯起楚六的手心,指尖不停地在楚六的手心画来画去。
裴越坐在角落,环抱着胸,冷冷看着她看上的小狐狸对其他女子笑得一派烂漫,太阳穴传来一阵阵刺痛。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目光,楚小容终于从楚六身上移开眼,放下楚六的手,学着刚才楚六的样子对她行了一礼。
裴越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错开眼,不再看对面的两人。
楚小容微微一愣,看了眼身旁的楚六,又笑弯了眼,他将头枕在楚六的怀里,又让楚六将手搭在他已经七月有余的肚子上。
楚六低头看着怀里怀里孕还是小小一团的楚小容,眯起狭长的眼,唇边勾起一笑.
已是三更天,夜阑人静之时,裴越揉了揉眉心,下人早就备好了热汤等她沐浴。
修长的手指缓缓解开身上的如火红衣,露出其里曼妙风光。
裴越闭着眼倚靠在浴桶边缘,三千墨发散开漂浮在水面上,聊胜于无遮住浸泡在水里的风光。
突然,一双细腻白皙的手柔柔搭上裴越的肩膀,裴越瞬间睁开眼,不等来人反应,反手用力掐住来人的脖颈,待看清来人面容时,她一怔,忙松开手。
钳住脖子的手松开,空气争先恐后地涌进肺腑里,楚小容满脸通红不住地咳嗽。
好一会儿,咳嗽的声音才停下来,他直起身,擦了擦眼睫上晕出的水汽,想起他的目的,冲到裴越的浴桶边,随意扒开几缕墨发,借着昏暗的烛火细细看着面前的身体。
面前的人腰细腿长,冷白的肌肤泛着光泽,然本该无暇的肌肤上,却满是大大小小的伤疤,最让人心惊的,便是胸口处那道还未完全愈合的箭伤。
楚小容定定看着那道箭伤,脑海里满是那日裴越挡在他的身前,替他挡下那一箭,又决绝跳下马车的画面。
他看着伤口神情认真,完全没有发现裴越在他的注视下,眼神渐渐变得危险起来。
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人拖进浴桶里了,裴越的手用力搂着他的腰身,虽然完全光着身子敞在他面前,却无半点羞赫。
她挑起楚小容小巧的下颚,语气危险:“小容儿,大半夜不在你妻主的床上,到我这儿来做甚?”
“莫不是,你妻主是个无用的?”
楚小容眨了眨眼,看着面前女子的反应,又低头看了眼她的胸口。
他脑子本就不甚聪明,头一回碰到这种情况,脑子已经成了一团浆糊。
这人怎么这么喜欢自己骂自己啊?
热水浸湿楚小容的衣裳,衣裳黏在身体上,勾勒出耐人遐想的曲线。水滴溅到他的墨发上,又顺着额角慢慢下滑,滑过泅着桃花红的眼尾,又在被水汽染上薄红的双颊留下水痕,又慢慢下滑,最后滑入衣裳其里。
虽然大着肚子,却又在纯真的漂亮里,增添几分背德的诱惑。
裴越一想起楚小容这幅样子不知道被他那无用的妻主看了多少遍,心里邪火一阵阵烧,她将手覆在楚小容圆润的肚子上,来回抚摸,哑着嗓子:“小容儿,你那妻主真是不顶用的,你肚子都这么大了,她都能把你给弄丢。”
她继续阴阳怪气:“你想想,她能弄丢你一回,就能弄丢你第二回 。”
“这种废物,不要也罢。”
楚小容见这人还要继续自己骂自己,所幸勾上裴越的脖子,一屁股坐在裴越大腿上,暗示性地来回磨蹭。
果然,裴越立马闭上嘴,眼神危险地看着楚小容,像是要把楚小容一口一口全吃了。
楚小容仿佛不知危险,微微张开嫣红的唇,露出小巧的贝齿和软湿的小舌,他的小舌缓缓地、暧昧地舔了舔凝着粉的指尖。
……
翌日一早,楚小容从裴越的怀里醒来,他先是专注地看了好一会裴越的睡颜,又看了眼外头的天色,悄悄地亲了下裴越的下颚,接着小心翼翼从裴越的怀里钻出来。
接着,他揉着腰一拐一拐艰难地捡起散落在地上还湿着的衣裳,随意披在自己的身上,推开门,一拐一拐朝他原本的屋子走过去。
想是裴越心里吃味,特地给那位“楚六”安排在离他最远的厢房里,而他昨晚也借口身体不适把人打发了,现在他屋子里只有他一人。
楚小容先是换了身上的湿衣裳,一番动作后也没了睡意,他呆坐在床边,抱着自己的大肚子,有一下没一下想着。
那个“楚六”为什么要办成楚六来骗他呢?他没钱没权,不应该啊。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楚小容缓缓睁大小狐狸眼。
他是没用,但他女人可是顶顶厉害!他女人现在还被通缉着呢,他们找不到他女人,但是找到他了,又知道他女人稀罕他,想通过他找到他女人!
完了完了,他女人脑子现在好像也不是很正常,昨晚还自己骂自己,干那事的时候,还不停问他是她厉害,还是他妻主厉害。
楚小容心里越想越焦急,扶着腰起身,一拐一拐打算去跟他女人通风报信,顺便叫他女人把他也捎上一起跑。
他刚推开门,便见本来应该在京城里的二皇女笑眯眯看着他,楚小容瞪大眼,颤着身子想往裴越那处跑,却还来不及反应,眼前便是一黑。
意识最后一刻,是二皇女虚伪至极的声音:“本宫就知道,他在这儿,裴越那厮怎么可能不在。”
楚小容心里不服气地想,那还真不是,是他自己找到裴越的,才不是裴越主动守在他身边的。
第59章
楚小容再醒来的时候, 是一处完全陌生的场景,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打量周围的景象, 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身体, 出人意料的, 他没有被绑起来。
楚小容扶着圆润的肚子从床上光着脚下来, 轻着步子,走到门口,他刚一推开房门, 泛着寒光的长剑就横到他的脖子处。
“回去。”门口的侍卫冷冷说着。
楚小容咽了咽口水, 退后一步,忙不迭地点头。
他迅速关上门, 死了逃跑的心, 走到床边上,一屁股坐在床上,皱着眉, 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二皇女来了, 裴越现在无权无势,根本干不过二皇女,希望裴越别管他,快些跑。
接下来的几天, 除了每天都有人来准时给楚小容送饭, 二皇女像是忘了还关着楚小容这个人一样, 楚小容自然乐得清静。
菜算不得多好, 但楚小容怕二皇女不高兴, 这顿饭就是最后一顿了,每次都将送来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
楚小容刚咽下最后一口包子, 他最不想看到的二皇女就带着人推门进来了。
二皇女这只老狐狸看见他,和裴越有些相像的凤眼笑眯眯的,一看就知道有一肚子坏水等着他。
楚小容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不眨眼地盯着二皇女和她身后的人。
二皇女还是那副伪君子的样子:“几年不见,小容儿越发好看了,就是嗓子哑了,听不到小容儿哄人的话了。”
楚小容抱着肚子,梗着脖子想硬气一把,看到二皇女身后凶神恶煞的侍卫,别说脖子,就连汗毛都软了,他退后一步,冲二皇女讨好地笑了笑。
二皇女也笑,笑得让人掉鸡皮疙瘩:“在屋里待了这么些天了,小容儿想必也想出去了,本宫今儿就带你出去瞧瞧岳城的风光。”
她见楚小容没有反应,还是笑眯眯的样子,只是加重语气:“嗯?”
楚小容心里再害怕,也只得点头。
二皇女:“去,给小容儿打扮一番。”
身后的女子领命,拿着一小小的紫色木匣走到楚小容的面前,打开,拿起一张薄如蝉翼的□□.
岳城城民们过得舒坦自在,集市依旧热热闹闹,丝毫不在乎离得十万八千里的京城如今风云动荡的时局。
楚小容端坐在茶楼上,抿着唇,低头看着面前的清茶,喝了一口,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抬头看了看对面端坐着的二皇女,面露疑惑。
这人给自己易容又带出来是什么意思?
楚小容抿起苍白的唇,看了眼暗处二皇女的侍卫们,心底叹了口气。
这时,二皇女敲了敲桌面,温润地笑着说:“来了,楚小容,你看。”
楚小容一顿,心跳加快,虚握起手,朝底下看去。
只见裴越小心地扶着一人的腰,弯着眉眼,面容虽还是宋之的样子,眉目间的矜贵却依旧。
而裴越小心呵护着的人,赫然是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楚小容瞪大眼,死死盯着楼下的“楚小容”,又转过头,怒气冲冲地看着同样易了容,此时瞧着笑眯眯的二皇女,恨不得杀了她。
二皇女笑了笑,放下手中杯盏,向后摆了摆手。
身后站着的侍卫颔首,朝楼下看着极为般配的两人走去,楚小容张嘴,却也只发出无意义的“啊啊”声。
“夫郎,你肚子大了,我带你来出来散心,是看到什么伤心的东西了?怎的脸色如此苍白?”二皇女对着楚小容假惺惺开口。
“这位女君也是带夫郎出来散心吗?真巧。”
原来刚才那话是要说给身后上楼的裴越听的,楚小容低下头将手搭在自己已经八个月大的肚子上,想告诉裴越他才是“楚小容”,他现在身边的就是个一不要面皮的冒牌货。
但二皇女是个多疑的,此举怕是想用他来试探面前这个宋之到底是不是裴越。
二皇女现在绝对没有确定宋知就是裴越,不然怎么可能等到现在。
楚小容抬起头,他现在这张脸虽然只算清秀,但一双眸子却顾盼生辉,灵动得叫人移不开视线。
如果这人不是裴越,但他见到自己的冒牌货了,应该是什么反应呢?应该就只有恶心吧。
楚小容盯着站在裴越身边的冒牌货,重重哼了一声,拿着杯盏站起身,弯起漂亮的眸子,笑眯眯走到“楚小容”身前,将茶直接泼到这人脸上,又转过身瞪了眼若有所思的二皇女,撑着酸软的腰,头也不回地朝外头走去。
在二皇女眼里,楚小容就是个贪生怕死的蠢货,如果宋之真是裴越,楚小容这个蠢货肯定会抓住一切机会叫裴越救自己。
楚小容吸了吸鼻子,闷闷地想,他还是又蠢又怕死,但三年前的事,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发生了。
楚小容没走多远,就被二皇女的手下拦住,二皇女慢悠悠走上前,转身对身后的宋之和“楚小容”,歉意地行了行礼,随后与楚小容并肩而行。
楚小容冷哼一声,转过头,不想看二皇女一眼。
他三年前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二皇女是个好人.
是夜,城中一处不起眼的院子里静悄悄的,楚小容躺在床榻上,一只手抱着已经臃肿的肚子,皱着眉。
不知道裴越怎么样了?有没有发现那个“楚小容”的端倪?
他又翻了个身,面朝床榻里,闷闷地叹了口气。
这时,门口传来细小的声音,楚小容立马转过身,抱着大肚子,紧张地看着门口。
这么晚了,二皇女又要做什么幺蛾子?
门被人推开,随之而来的,是充斥着浓浓血腥味的冷风,楚小容发着抖,面色苍白蜷缩成一团。
却见一人,手执滴着血的长剑,面容艳绝,眉目张扬走到他的面前。
楚小容愣愣看着面前的人,狐狸眼一眨不眨,一时竟看呆了去。
这是,裴越。
不是楚六,不是容君,不是宋之。
裴越大步走到他的床前,温热的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淡紫色的眸子里是要将楚小容融化的深情:“楚小容,我来带你走。”
说着,便抱起楚小容,大步朝外走去。
“闭眼。”
楚小容点点头,乖顺地闭上眼,不敢看地上横陈的残肢。
他很想问裴越,是怎么发现那个人不是自己的,他还想问裴越,怎么那么傻,连他都知道是陷阱了,还过来,不就是自投罗网了吗?
想着想着,裴越停下脚步,沉着面看向笑吟吟站在出口处的二皇女,她冷冷开口:“二姐不在京城待着,怎么屈尊到岳城这个小地方来了?”
二皇女笑着答道:“自然是七妹妹在这儿了,二姐来请七妹妹回京。”
裴越:“是来请朕的尸体回宫吗?”
“二姐怎的就这样耐不住性子呢?无怪乎母亲自小便中意朕。”
二皇女清雅的面容有一瞬间扭曲:“当初被母亲贬到百越的,可不是本宫。”
裴越像是听到了什么大笑话,弯起美艳的眉眼:“二姐怎么不想想朕是哪儿来的兵力可以攻入京城的?还是不敢想,毕竟,那传位诏书上本来就写着朕的名字。”
她顿了顿:“二姐,朕念着往日的情谊,本想放你一马,没想到,不过是给了你一小小的饵食,你便自己送上门来了。”
二皇女面容更加扭曲:“母亲宠爱你又如何?你还不是守不住她给你的大岐河山。”
“诸位,送送本宫的好妹妹!”
楚小容睁开眼,抬头焦急地看着裴越,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裴越冷眼看着人群中眼神阴冷如蛇的二皇女,又低头看了眼怀里的楚小容,神色稍缓。
她说:“别怕。”
楚小容瞪大眼,心想不怕个爷爷。
本来就他一个人折二皇女手里,现在好了,要变成折一双了。
也不知道这人以前欺负自己的聪明劲去哪儿了?
他拿手比划,神色认真地看着裴越,裴越皱了皱眉,但终究还是把楚小容放了下来。
楚小容推拉着裴越,想叫人快走,裴越得意地挑了挑眉,只见不知何时,从他们身后涌现出一大批装备精良的黑衣人。
“小傻子,朕哪有你想的这么傻?”
楚小容顿了顿,鼓了鼓腮帮子,自觉躲到裴越身后。
顿时,冲叫声,嘶喊声交杂在一起,兵器吞入□□的闷哼声格外明显。
裴越手执长剑,护在楚小容身前,轻而易举挑了好几波冲上前人的脖子。
不一会儿,乾坤已定,裴越悠悠走到被人押着跪在地上的二皇女前,声音冷淡,面上并不见战胜死敌的喜悦:“二姐,在你发动宫变的时候,你便输了。”
说完,不再看身后的二皇女,径直朝她被吓得一张漂亮小脸没半点血色的小夫郎走去。
二皇女狠狠狠狠看着裴越的背影,狭长的眼睛里是滔天的恨意。
为什么,为什么?她到底哪里不如这个一事无成的纨绔!母皇是,朝中大臣是,所有人眼里都是这样,从来没有她裴裘半分。
裴裘不顾压在她脖子上的刀剑,挣脱控制,失了所有风度大叫一声,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刀,面容扭曲朝裴越的背影冲去。
楚小容看着裴越身后的景象,浅褐色的瞳孔猛地一缩,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子已经比意识前了一步,挡在了裴越的身前。
湿润的狐狸眼低头看了眼胸口的短刃,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冷意从这把短刃处席卷全身,他吃力地眨了眨眼,“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楚小容终于失了所有力气,向后倒去,不出他所料,他倒在一人温热有力的怀抱里。
楚小容吃力地看着面前的裴越,嗓子里发出破碎的声音:“裴越,我、我终于、也、也帮、你、一回。”
“你没、事、真好……”
他欠裴越太多太多了,如今,也算还了些帐。
向来杀伐果断的女帝慌了神,手足无措地抱着自己的夫郎,像是要哭了一样大喊:“叫大夫来!快叫大夫来!”
“楚小容,朕不许,我不许你死了!你要是死了,叫我怎么办?”
最后一句很轻很轻,像是要消散在夜风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完结!谢谢小可爱们的陪伴!
第60章
夜深了, 街道上静悄悄的,然宋府却依旧灯火通明,仆人们来来往往, 面上一片惶恐。
谁敢相信传说中的皇帝竟然到了他们宋府!还抱着那往日里和他们大小姐出双入对的阿容!
屋内, 裴越面色惨白地看着榻上的楚小容, 一双手用力握住楚小容冰冷的手, 将内力拼命往楚小容的身体里送。
“小容儿,快醒醒,快醒醒。”
“你怎么这么傻, 你不是最没心没肺吗, 你怎么敢的。”
平日里叫人不敢直视的紫眸里是浓重的哀痛,瞳子映着榻上呼吸微薄的楚小容。
刚好在岳城附近云游的李医仙被暗卫们从床下扯过来, 衣衫不整地抱着自己的大箱子冲冲跑进屋内。
“让开让开, 快叫人按我开的方子熬药,作孽啊,大着肚子还受这种罪。”
虽年事已高, 然双目依旧清明的李医仙转过头, 对裴越道:“过来按住你夫郎,我要拔刀了,绝不能让他动一下。”
裴越抿着唇点头,走到床头, 按住楚小容被血浸湿的肩膀, 不错眼地盯着李医仙手上的动作。
平日里连磕到膝盖都要人撒半天娇的人, 到底是怎么敢的?她想着, 心里又传来一阵阵绞痛, 密密麻麻,似乎要把她撕碎。
她以前一直以为, 她和楚小容会来日方长,或者她一定会死在楚小容前面,毕竟,楚小容那么胆小又怕死的一个人,遇到危险,肯定是把她推出去,自己一个人拔腿就跑。
她一想想,就恨的牙痒痒,想把人抓来狠狠教训一顿,恶狠狠告诉没心没肺的这人:等我活着回来,你就惨了。
她才不会告诉楚小容,她虽然生气,却又是愿意的。
小狐狸真死了,她心里最后的颜色也就没了,那种活过来的感觉,又会消失了。
现在,她的小狐狸,气息奄奄躺在榻上,苍白着脸,抿着唇,漂亮的小脸像是一朵即将枯萎的花。
李医仙抬头看了一眼她,裴越会意点头,随后,李医仙手腕转动,那把险险插入楚小容心脏的短刃倏地被拔了出来,楚小容闭着眼闷哼一声,咳出一大口血。
李医仙眼疾手快,不一会儿就止住了血,“这位女君,这位小郎君伤势太严重,只能听天由命了。”李医仙擦了擦额头上大滴汗珠子,叹了一口气。
裴越握住楚小容的手,抿着唇滞缓地点头。
却突然,一直闭眼的楚小容吃力地睁开眼,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肚子……好痛……要……生了……”
“我……怕……”
裴越的心坠入深渊,口腔里似乎都是血腥味:“别怕,我在呢,还有医仙也在,没事的。”
她转头看着李医仙,眸子里一片死寂:“麻烦医仙了,保大。”
李医仙直叹气:“我是人,不是神仙!救不活救不活,李某要回去了。”
守在一旁的暗卫挡在李医仙面前,李医仙气得只瞪眼,冲身后的裴越大骂:“我说了救不活!大的小的都救不活!”
她还想说什么,室内却突然陷入死寂。
只见这位一看就非富即贵的女君,跪在她的身前,像垂死之人看到游木一般看着她:“请医仙施救,裴某感激不尽。”
李医仙呆在原地,还想说什么,这位女君却弯下腰,清冷的声音盖住头磕在地上的闷响声:“请李医仙施救。”
一声又一声,这位天下最尊贵的帝王,为了自己的心上人,弃了骨子里的骄傲,丢了自己的尊贵。
不知过了多久,李医仙长叹一口气:“李某只能尽力而为。”
楚小容僵直地躺在床上,余光扫到裴越的身影,眼睫上弥漫水汽。
他看着走到自己榻前的大夫,声音虚弱:“保……小……”
李医仙为难地又看向身后的裴越,楚小容伸出手艰难地抓住李医仙宽大的衣袍,苦苦哀求:“小……保小……”
裴越厉声:“保大,休听他胡说!”
李医仙点头,打开自己的药匣,拿出她的家伙事。
却突然,刚才还气息奄奄的小郎君不知从何处拿来一把小刀,横在自己的脖子上,对她身后的女君道:“裴越,你要是……想让……我死……”
“就……保……大”
他见身后女君还是没有反应,刀子又往自己脖子上近了几分,刀刃紧紧挨着脖颈。
身后女君的声音终于传来:“还望医仙护父子周全。”
床上的郎君好似还没有满足,又道:“你……出去……”
身后女君颇为哀恸地一笑,走到门口,突然回头,烛火幽幽,紫眸美得不可方物:“小容儿,我等你。”
握着刀刃的手垂下,主人张唇:“好。”
楚小容闭上眼,鸦睫不住颤动。
他好想叫裴越别走,他好怕。
但是他丑了,他现在的样子太丑了。
他要他最心爱人的心里,满是他最漂亮的样子。
肚子里的小混蛋,以后记得多陪陪你的母亲,让你母亲多笑笑,不要总是摆着这幅冷冰冰的样子。
也好看,但你母亲心里不高兴。
好累,他好不甘心,他原以为他会和裴越相守一生。
现在,他却要先走了……
裴越,你要好好活着,把孩子养大,虽然不喜欢,但他楚小容大人有大量,准许她找其他男子。
然后代替他,陪他心上人,相守一辈子.
大岐皇宫内,一名稚子不顾身后宫人的叫唤,举着朵小花跌跌撞撞往殿里闯。
“殿下,殿下慢些!别摔了!”
宫人刚喊完,裴忆容便啪叽摔在光滑的地面上,她嘟着小嘴揉了揉自己肉嘟嘟的屁股,又站了起来,继续朝殿内跑过去。
终于,她跑到了一人的榻前,只见这人眉目是惊人的漂亮,狐狸眼眼尾上挑,鼻尖挺翘,躺在榻上,像是玉做的人一般。
裴忆容哼哧哼哧趴在床榻上,将那朵没剩几瓣的花举到这人的眼前,这人却还是沉沉睡着,不愿睁眼。
“爹爹,这是女儿找到的最好看的发发了,送给爹爹。”
裴忆容艰难地脱了鞋,爬到这人身边,熟练地找了个位置缩在这人的身边,絮絮叨叨:“爹爹,你快醒来好不好?今天女儿又被娘亲打了,哼,他们都不敢替女儿求情。”
“女儿听小伴读她们说,他们每次做了错事要被打的时候,都是他们爹爹拦下的呢。”
裴忆容抓住楚小容的手,闷闷地说:“所以爹爹快些醒,不然你的心肝女儿就要被人打死了。”
裴越冷着眉目站在殿门前,眉眼间满是冷寂,听着自己女人冲床榻上的人告自己莫须有的状,迈步走进殿内。
她走到裴忆容面前,沉着声音:“今天的功课做完了吗?”
裴忆容的声音瞬间虚弱下来,垂着脑袋:“没,母亲,我想,我想陪陪爹爹。”
裴越走在床榻前,指尖描摹着楚小容精致的眉眼,紫眸沉沉:“罢了,今儿你就留下吧,你爹爹想必也是想见你的。”
裴忆容同样是一双紫眸,她小小的欢呼一声,爬到裴越怀里,狐狸眼圆滚滚的:“最喜欢母亲了!”
“母亲母亲,你再给我讲讲你和爹爹的故事吧!”
裴越眉目间的冷寂稍稍融化,她摸着裴忆容毛茸茸的小脑袋,紫眸里满是回忆。
夜深了,小皇女已经沉沉睡过去了,裴越满是眷念地描摹着楚小容的眉眼,声音微哑:“小容儿,你到底几时才能醒?你怎么就那么傻,你不是最贪生怕死了吗?”
她将楚小容搂进怀里:“你当时怎么敢的?”
“不过你累了,就继续睡着,这辈子,我都等你。”
“咱们女儿四岁了,和你一样,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刚才她向你告的状的样子,真像你……”
突然,怀里人的眼睫微微一动,裴越的身子僵住,连呼吸都轻了。
那双她盼了四年的眼瞳终于睁开,还是漂亮得不似凡人,楚小容的手吃力地抚上她的脸,声音很轻:“我、可都听到了。”
“以后你要……对我好……一辈子……”
裴越用力搂着楚小容,眼睫湿润,声音沙哑:“好,对你好一辈子。”.
“爹爹,你今天好美好美!”
裴忆容圆滚滚的狐狸眼不住看着身着大红暗金喜袍的楚小容,眼睛亮亮的。
楚小容满意地转了个圈,得意地说:“那当然,你爹要不是长得好看,你娘当初怎么会喜欢上你爹?”
裴忆容还想问什么,身后的侍官上前,恭敬说道:“皇夫,吉时到了。”
裴忆容忙道:“爹爹快快快,别让母亲等久了!”
楚小容敲了敲裴忆容的小脑壳,深吸一口气,对一旁的侍官点了点头。
是春光明媚时,满眼的红像是要烧起来了,楚小容被人搀扶着,从鸾车上走下,他有些恍惚地看着面前的白玉长阶,和伫立在一旁的文武百官。
一人身着大红绣金凤袍站在文武百官之前,眉眼冷艳矜贵不似凡间之人,然目光落在他身上时,便化成了一弯春水。
大岐最尊贵的女人上前,执起楚小容的手,带着他,一步一步走在白玉长阶上。
楚小容仰起脸,浅色的眸子痴痴望着裴越,声音喃喃:“真好。”
你我因种种缘由,七年生别。
如今,山河为聘,日月为礼,你我永结同心。
今生今世,再不相离……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完结啦!甜甜日常在番外更哦
第61章 番外
楚小容揉着腰从榻上坐起身, 他现在约莫二十四五,以前尚且还有些稚气的眉眼完全长开了,又日夜被人滋润, 眉眼不经意流转就能要了他人的魂儿。
他鼓起腮帮子, 愤愤看着站在床榻边上衣冠楚楚的裴越, 狭长的眼尾泅着薄红, 红唇内侧有些破皮:“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今儿还答应和咱们女儿一起学骑马来着,你现在这样折腾我,叫我今天怎么学?”
裴越挑了挑眉, 因为吃饱喝足, 连眉眼间的冷意都融了不少:“她也老大不小了,别惯着她, 你今天好好休息。”
楚小容不满地重重哼了一声, 又躺下,转身朝着床里,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委屈样子。
“明日我教你可好?是我错了, 下次再也不敢对夫郎这般了。”裴越俯下身, 咬着楚小容泛着桃花粉的耳垂,声音微哑。
楚小容转过身,眨了眨早上漫着水雾的狐狸眼:“你真能抽空教我?”
裴越:“夫郎的命令不敢不从。”
楚小容被她的话撩拨得小脸通红,心里都已经桃花朵朵开了, 面上还硬是装着服不开心的样子:“哼, 一大把年纪了, 还这么喜欢说些酸死人的话。”
“自己都不正经, 还好意思教训我女儿。”
裴越现在一向瞧不出情绪的紫眸露出些楚小容才能得见的笑意, 修长有力的手危险搭在楚小容的腰间:“夫郎不如说说,我哪里不正经了?”
“是昨夜夫郎嘴上说不要的时候, 还是前夜在凤椅上时,难不成是……”
听她这悠悠的声音,楚小容想起自前段时间太医告诉裴越他身体已经修养好时,裴越凶狠地像是要把这五年落下的量都补上。
白玉般的小脸一片涨红,楚小容瞪了眼裴越,一把扯起被褥,将自己埋入被褥中,声音透过被褥闷闷传来:“你快去上朝,我要补觉了。”
裴越看着榻上的一团,宠溺地摇摇头,轻着脚步朝殿外走去。
她刚踏出殿门,一着明黄衫子的小糯米团子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噔噔噔朝这边跑来,裴越皱起眉背着手站在殿门口。
“母皇,爹爹醒了没有?孩儿要给爹爹看好东西!爹爹还答应今儿陪孩儿练骑射呢。”小糯米团子跑到她面前,一双圆滚滚眼尾却上挑的狐狸眼神似楚小容,然眸色和笑唇却和裴越如出一辙,还未长开,却已经矜贵漂亮得惊人了。
裴越伸出手摸了摸裴忆容毛茸茸的脑袋,“你爹爹今天不陪你学骑射。”她见自己女儿听了这话瞬间就蔫了,又补了句,“明天我教你和你爹爹,现在回去做自己的功课。”
裴忆容听了这话,立马又雀跃起来,她的小脸激动得红彤彤的:“好!母皇可不能食言!”
说完,又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了。
楚小容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时才醒,他从床上懒懒地爬起来,正坐在床沿边上醒神,他的小侍神色匆匆地跑过来:“皇夫,大事不好了!”
楚小容打了个哈欠,眼睫上染了些水汽:“什么大事?皇女也睡懒觉了?还是陛下又不准时用膳?”
说着,他又作势要打个大哈欠,小侍急忙说道:“都不是!匈奴,是匈奴那些蛮子又给陛下献美人了!”
这一声,吓得楚小容哈欠也不打了,一想到刚认识裴越时她那纨绔样子,楚小容腰不酸了,也不困了,握着拳头用力垂床,咬着一口银牙恨恨说道:“快给我梳洗!我倒要去凤鸾殿看看那些美人有多美!”
凤鸾殿,裴越垂眸批阅奏折,一旁的女官苦着脸站在一旁,看着依次站在殿下的美人,想说什么又实在不敢说,面上表情可谓十分之痛苦。
她正焦急着,她新收的干女儿小跑进殿,不知是不是被人授意了,今日的声音格外的洪亮:“陛下,皇夫来了。”
一听到“皇夫”这两个字,底下依次排列的美人们精神一振,纷纷猜测皇夫到底是什么样子,又是否像他们听宫人说的,大岐的这位女帝,分外宠这位皇夫。
楚小容站在殿门口,虽然腰酸背痛,却还是挺直着背,又转头看了眼一旁的小侍,小侍会过意,用口型说道:“特别好看,皇夫莫怕!”
楚小容点点头,又特意昂头挺胸,抬起腿,朝殿内走去。
裴越看到今日特意穿了身收腰金线红袍的楚小容,带着薄茧的手指摩挲奏折,眸色渐深,又看到殿内其他人目光锁在楚小容身上,微微皱起眉,心里莫名的不舒服。
她的小夫郎是特意为她打扮的,有些人是不想要眼珠子了吗?
那些殿下的美人不眨眼地看着楚小容,碧色的眸子里一片震惊:这位皇夫,长得好生漂亮!
他们互相对视了几眼,大部分人都歇了一开始打算靠美色争宠的心,还有些则抱着侥幸:女人最喜新厌旧,特别是上位者,这位皇夫再好看,大岐的陛下也会有厌烦时候,也会想试试其他美人,总不能像他们听的话本子里那样,一生一世一双人吧。
楚小容边走边不动声色把那些人都扫了一遍,在心里满意地点头,不错,比他身材好的,没他好看,比他好看的,没有。
他像只孔雀一样花枝招展地走到裴越身边,用眼神示意一旁的小侍,小侍心领神会,举着手里的食盒,道:“陛下,这是皇夫亲自为您准备的汤羹。”
裴越放下手中的奏折,玩味地看了眼楚小容,见楚小容眼神根本不在她身上,而是在殿下那些美人的身上,心里了然。
得,合着关心她是假,观察想象中的情敌是真。
“既然是皇夫准备的,朕自然喜欢。”她微微一笑,眯起瑞凤眼。
小侍点头,端出温热的汤羹,恭敬地递到裴越手上。
裴越眸色沉沉看着手里的十全大补汤,又看了眼还观察着殿下那些男子的楚小容,笑着开口:“皇夫可喂朕,朕这些天实在疲惫。”
说着,还不经意间露出手上被楚小容哽咽着咬出来的伤口,楚小容本来还真有些心痛,一看这个,立马反应过来,差点炸毛。
累死你算了!你不想累,我还会缠着你累吗?!
平日里楚小容肯定会瞪裴越一眼,然后笑眯眯地告诉裴越女人要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但他一想还有这么多情敌看着呢,硬是让自己笑成一朵花接过玉碗,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说:“裴姐姐不说,容儿也要亲自喂姐姐的,姐姐日理万机,容儿日日瞧在眼里,痛在心底。”
说着,抹了把没有的泪,拿起勺子开始喂裴越。
温热的汤一入口,裴越就知道楚小容着实是好好给她准备了一番,里面有些药材的分量,多了不止一星半点。
楚小容看着裴越一口口喝着汤,心里冷哼一声,他真是体贴,怕裴越没有精力宠幸殿下那些异域美人,特意熬了这个大补汤。
哼!
他一脸恨恨的样子,落在裴越眼里,却是可爱的一塌糊涂,她又喝了一口,道:“容儿匆匆赶来,想必自己还未用膳,容儿准备的汤极好,容儿也试试。”
说完,她抬起手,接过楚小容手里的小碗,拉着楚小容坐在凤椅上,拿起汤匙,开始熟练地喂起了楚小容。
楚小容皱起眉本来想拒绝,但是转念一想殿下的小妖精们正虎视眈眈看着呢,便硬着头皮,喝了一口。
末了,觉得这大补汤还挺好喝,又自己颇为自觉地张开嘴,等裴越喂自己。
两人的样子落在殿内大岐人眼里再正常不过,不过却看呆了那些匈奴送过来的美人们。
大岐的这位皇帝看起来着么不进人情,随便看一眼就能把人先是吓死再是冻死,谁能想到,她会亲自喂自己皇夫吃东西呢?虽然眉眼间还是冷寂,却独独对一人消了六分。
其他本来还想着一搏的匈奴美人彻底歇了心。
……
是夜,楚小容趴在床榻上津津有味看着民间现下流行的话本子,两只白嫩的脚丫子在身后不停地晃来晃去,他正看得入迷,脚踝却突然一双炙热的手抓住。
楚小容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谁,他怒气冲冲地转头:“陛下怎么不去陪那些美人们?我年老色衰,可入不了陛下的眼!”
虽然裴越最后找借口打发了那些美人们,但楚小容一想还是气得肝疼。
他决定,今晚乃至这个月,裴越都别想上他的榻。
“裴越,今晚你睡我榻上,我就去别的殿睡!我才不和你这种纨绔一起睡!”说着,他鼓着腮帮子起身,抱着他的话本子和枕头,打算换个地方睡。
裴越长叹一口气,悠悠道:“你真不要我上床?”
“没错!”
裴越:“那我去书房歇息,小容儿怕黑或者寂寞了记得来找我。”
楚小容一听就炸毛:“滚!你才怕黑!你才寂寞!我一个人才舒服!”
好不容易把裴越赶出去了,楚小容又打开话本子,却不知道为何,身体越来越热,他手指难耐地扯着被褥,并着腿,双腿下意识动作。
他、他这是怎么了?一定是裴越搞的鬼……
裴越端坐在书房里,磨好了墨汁,修长的手指玩味地看着手里还从未用过的狼毫笔,眸色沉沉。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一只小狐狸就哭着缩进她的怀里,抽抽噎噎个不停,看她动作,哭着撒娇:“去……去床上……妻主……求你……了”
裴越用毛笔沾上墨汁,笑得温柔:“是夫郎自己说的,我怎么敢违背夫郎。”
“还要多谢夫郎准备的温汤。”
楚小容欲哭无累。
第二天,裴越告诉自己女儿,骑射再延迟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一直更到月底,恢复日更哦,谢谢宝儿们的支持!
第62章 番外(二)
大岐京城城外的一处墓地, 当今最尊贵的皇帝半蹲下身,亲自将京城中颇有名气的那家老字号的糕点放在墓前,楚小容站在裴越身后, 有些发愣地看着墓碑上的铭文——楚六先父, 楚清。
单单几个字, 便没有其他内容了。
可先皇夫虽被抄家, 满族上下斩的斩,发配的发配,先帝却念发夫之情, 还是将先皇父按皇夫礼仪葬在皇陵。
这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 当时还闹出好大的波澜来,如今却是为何?
裴越直起身, 看向身后还发愣地楚小容, 淡淡一笑:“小容儿,快过来让咱们爹爹好好瞧瞧。”
楚小容听到这句“咱们爹爹”,心里比吃了他最爱吃的糕点还甜, 他想扑到裴越身上, 再让她多说几句,但想起还在自己岳父墓前,万一岳父因为这个觉得他不稳重,然后不喜欢他怎么办?他只能按耐下来。
他走到墓前, 同裴越并肩而立, 漂亮的小脸泛起些薄红来, 竟然罕见地有些羞涩:“爹爹, 我叫楚小容, 现在是裴越的夫郎,她现在很好, 有人疼她,爹爹,您要是在底下缺什么了,您就告诉我们。”
说完这句话,楚小容又转过头,狐狸眼亮晶晶的看着一旁的裴越,柔声道:“爹爹,您放心,我会像裴越対我好一样,対裴越好的。”
不,我要比裴越対我好还要好,楚小容在心底又悄悄加了一句。
一阵柔风吹来,枝叶被风吹的摇摆,两人墨发在空中纠缠。
裴越有些恍惚地看着身旁触手可及的楚小容,一股说不清的感情涌上心头,将她的心塞的满满当当,她在风中,在墓前,紧紧拥住与她蹉跎十年岁月的心上人。
人生又有多少十年?
而就像楚小容不会告诉裴越那三年他的苦痛一样,裴越等待的五年,也在两人的心照不宣中被刻意遗忘。
裴越不会告诉楚小容,她抱着孩子看到躺在榻上生死不知的楚小容时,她的世界突然无知无觉,陷入一片灰白。
她跪在楚小容的榻前,抱着浑身通红的孩子,伸出冰冷的手指,一遍又一遍拂过楚小容的眉眼,直到孩子在她的怀里哇哇大哭,她才回过神,无知觉的手轻轻触上孩子稚嫩的脸颊:“不哭,娘和你一起等你爹爹睡醒。”
“一年,两年,一辈子,娘都等。”
那是他们纠缠的的第六年。
他们纠缠的第七年,楚小容还是像睡着了一样躺在榻上,裴越开始整顿朝纲,他们的女儿也开始咿咿呀呀学着说话,而会说的第一个字,不是阿娘,不是阿爹,而是“醒”。
裴越发愣地看着怀里的幼儿,良久,低下头,脸颊与幼儿轻轻相贴,哑着声音:“忆容乖,爹爹会睡醒的,忆容乖。”
幼儿笑着拍手,咧开长着几颗小乳牙的嘴,不停地念“醒”……
他们纠缠的第八年,裴越还是每天亲自照料自己的夫郎,天下无人不知皇帝有一心上人养在深宫中,两人乃是天作之合,却是世事无常。
裴越擦拭完楚小容的身子,又托起楚小容的手,手法熟练地在各关节与肌理上按摩,她的眉目如今更加艳丽,然眉间透着的威严与冷寂叫人不敢直视,只在面対楚小容时,才会柔了眉眼:“听宫里老人说忆容这混世魔王的样子像我小时候,但是哭起来委屈巴巴的可怜模样又实在不像我小时候,我今儿就特地弄哭了忆容,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原来忆容哭的样子是随了她爹爹。”
“你要是心里不服气,就赶快醒过来,是什么美梦,让你抛妻弃子也要睡着。”
她俯下身,轻轻咬住楚小容的唇珠,良久才直起身,声音还是同刚才的柔和,然而眼里却是一片死寂。
他们纠缠的第九年,裴忆容总爱偷偷跑到楚小容的榻前,将自己新得的小玩意儿塞到她爹爹温热的手里,随后像小话唠一样不停地说话。
那年大岐遭遇百年一遇的大灾,民间议论纷纷,都说是因为当今皇帝品行不端、罔顾人伦才会引来如此天灾。
裴越时常几天都睡不了觉,她常常一脸疲惫地来到楚小容的榻前,还是几年如一日的清理、按摩。
做完这一切之后,裴越将头埋在楚小容的怀里,良久,才抬起头:“小容儿,我好累,当皇帝有什么好,还不如你我相识的第一年,你还记得吗?”
“我们一起躺在你院子下的躺椅上,我就给你念着那些话本子。你一开始不识字,肯定不知道,我怕你哭了又要我哄,悄悄改了好多话本子的结局。”
如今,她在万人之上,是天下至尊,不愧対任何人,唯一愧対的、需要她哄着的人,却还继续睡着,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他们纠缠的第十年,朝中大臣多次联合上谏,求裴越迎娶皇夫,裴越看都未看那些世家子的画卷,只叫侍官全都烧了,又下了一旨,昭告天下,她将迎娶京城楚氏最小庶子,此生一生一世一双人。
下完那旨,她不管天下人会有何反应,摆了摆手,叫身后的侍官们不要再跟了。
侍官们知晓,他们的陛下又要去见那位了。
裴越走到楚小容和她寝殿的门口,便听到他们的女儿,叽里咕噜不知道说她什么坏话,她抬脚走进殿内,一直走到榻前,小混世魔王才发现她来了,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
楚小容从裴越怀里抬起头,因为太久没有说话了,他声音还是有些哑:“好了好了,再抱爹爹就该笑话咱们了。”
裴越拿脸颊蹭了蹭楚小容温热的脖颈,闷着声音:“不怕,爹爹不会笑话咱们的。”
“小容儿,再让我抱抱。”
楚小容微微一愣,感受到裴越身体传来的一阵阵细小的颤抖,他弯起眉眼,在阳光下,灿烂得叫人移不开眼:“好,随你抱,你要抱多久就抱多久。”
“一辈子,我也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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