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你不是皇帝吗?怎么还受伤了, 难不成是那几个美人捅了你一刀?”楚小容搀扶着越发摇摇欲坠的裴越,鼓着腮帮子气呼呼道。

    裴越将身子半靠在楚小容的身上,转头看了眼面色铁青的阿洛塔, 凉薄的笑唇微微勾起, 瑞凤眼在阳光底下闪着细碎的光泽, 在楚小容有所感转过头的时候, 又恢复成原先脆弱。

    她虚弱地将头靠在楚小容的颈侧,鼻尖若有若无蹭了蹭楚小容的细嫩的软肉,声音里是浓浓的伤感还带着点委屈:“那些美人我一眼都没有看, 小容儿你冤枉我。”

    阿洛塔:“……”中原人, 好不要脸。

    楚小容:“那你胸口上的伤怎么来的?你是皇帝,伤了谁都不会伤了你!”

    他像是反应过来, 转头瞪大小狐狸眼, 说着就要撒手:“好啊,你又骗我是不是?”

    裴越的灵香早就不受控制缓缓缠绕着楚小容,她半圈着楚小容, 语气带着丝疲惫:“小容儿, 皇帝不是天上的神仙,怎么可能不会受伤呢。”

    “要是可以,我真想和你找个小镇,不再理会这些杂事。”

    那你就带我一起走啊, 这皇帝我们不当了, 感觉一点都不好。

    楚小容咬着唇, 心里暗暗想着, 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楚小容扶着裴越走到远离人群的地方坐下, 裴越的面色透着苍白,淡紫色的眸子却像是心情极好地亮着。

    楚小容转头看了周围一圈, 确定没有人会过来,抿唇:“让我看看你的伤口,看看你到底有没有骗我。”

    说完,他也不等裴越反应,直接上手拉下裴越左侧的衣衫,露出的左胸如玉般的肌肤上横陈着几道陈伤,却没有半点新伤的痕迹,倒是裴越极其主动拉着楚小容的手搭在自己丰满形状完美的胸上。

    “你!不要脸!”楚小容脸上涨红,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度和一下一下急促的跳动,他想挣开手,却被裴越强硬地拉着。

    裴越猛地将他拉进半敞开的怀里,一只手像水蛇一般箍着楚小容的腰身,另一只手强硬地挑起楚小容的下颚,低下头,咬住楚小容的唇,湿热带着兰花香的舌头灵活地挑起楚小容退无可退的小舌,极尽撩拨。

    两人的身躯紧紧相贴,慢慢升腾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相互交融,楚小容卸了力气贴在裴越的怀里,小狐狸眼弥漫起一层朦胧的水雾,眼尾染上一抹艳丽的绯红,双手勾着裴越的腰,凭着本能回应着裴越的热情。

    直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响起,楚小容才猛地回过神,他挣扎想要退出裴越的怀里,但力气全被裴越巧妙地化解了,楚小容气不过,愤愤锤了下裴越的右胸。

    却没想到,只这不轻不重的一下,裴越便皱起眉,痛苦地闷哼一声,停了动作,却还是紧紧搂着楚小容,惨白着脸不松手。

    圆润的指尖猛地拉下另一边衣裳,只见另一边胸上,层层白纱布缠绕的地方从里慢慢溢出殷红的血迹来,血迹在白纱布上扩大,像一副妖异的画。

    “你怎么真受伤了?”楚小容愣愣的,悬在半空的指尖颤抖,小心翼翼想触碰伤口却又不敢。

    淡紫色的瑞凤眼入迷地将楚小容此时的神态收入眸子里,见他小狐狸眼眼眶晕出圈绯红来,小脸苍白,一副要被吓哭的样子,主人才有些慌张地回答:“没事,不疼,别哭,你哭了我这儿才要疼了。”

    怎么可能不痛,楚小容抿着唇沉默,转过头不再看裴越。

    “这伤口只是瞧着吓人,小容儿,理理我好不好?”裴越轻柔地捏起楚小容后脖颈的软肉,细细摩挲着。

    楚小容:“你这皇帝当的真差,不如不做。”

    “不做皇帝怎么养你这个小财迷?”裴越像是感觉不到痛,笑着又吻了吻楚小容的唇角。

    “不要你养,我有阿洛塔养我,她比你好多了。”楚小容还是没有看裴越,“松手,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裴越沉默了一会儿,脸颊像只大猫一样亲昵地蹭了蹭楚小容的颈侧,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

    楚小容像受了惊吓的兔子一样逃走,等他的身影完全不见了,一身着常服的女子走到裴越面前,恭敬地行了礼:“陛下,一切都按你的计划进行,得到可靠消息,今晚二皇女一行人会发动宫变。”

    已是沉沉的淡紫色眼眸微眯起,看着草地上蹦跶的草灰色蚂蚱,裴越语气淡淡:“一切按计划,让她们跳得再欢些。”.

    一辆马车在官道上驶着,阿洛塔铁青着脸在最前头赶车,想起刚才狗皇帝的嘴脸,心里像憋了股火,越发不爽。

    刚才,狗皇帝一脸虚弱又无奈地靠在马车上,语气带着虚假的歉意:“这位女君,我现在身上有伤,又被我家姊妹通缉,怕是驾车反而会耽误我们的行程,就劳烦女君你驾车了。”

    说完,还捂着胸口虚弱地咳了几声,一副弱不禁风的鬼样子,小狐狸虽然离这狗皇帝坐的远,但漂亮的眼睛里全是藏不住的担忧。

    只有最无用的女人,才会在自己的男人面前表现得脆弱,阿洛塔驾着车,这样安慰自己。

    车厢内,楚小容一开始警惕地缩在离裴越最远的角落,小狐狸眼瞪得老大,生怕裴越要对自己做些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但裴越像是没有察觉到楚小容的视线般,半靠在椅背上,老神在在闭目养神。

    不知为何,楚小容看裴越这混不在意样子,心里反倒有些不舒服,他抿着唇,小拳头恨恨锤了锤他时时刻刻都要背着的小包袱。

    他见裴越还是闭着眼,像是没有听到任何声音,重重哼了一声,低下头,打开被裴越收拾好的小包袱,拿出那本崭新的兵法书,翻了起来。

    敌人太过狡诈,待他学会这些兵法,再善用到裴越身上,他就不信他还会被裴越耍的团团转!

    楚小容咬了口小农夫特地给他做的小点心,翻开兵法书的第一页,因着要开始看了,便又咬一口小点心,嚼完了,低下头,狠狠眨了眨漂亮的小狐狸眼,看了第一行字。

    怎么这些字都认识,就是看不懂呢?楚小容不放弃地把小点心一口吃完,决定再看一遍。

    嗯,很好,还是看不懂。

    楚小容放下书,漂亮的小脸严肃地开始翻自己的小包袱,趁他今日精神好,和外头阳光灿烂光线足,决定把九连环解开来给自己打打气。

    不知过了多久,楚小容放下手里只解了几个的九连环,小狐狸眼的眼尾憋出了点委屈巴巴的红。

    他往旁看了眼好像还在休息的裴越,拿袖子用力擦了下眼睛,继续低头开始解九连环。

    他正顿着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具温热的身体突然覆上他的后背,一双冷白的手牵着他的手,不知怎么动了几下,就解开了几个环。

    楚小容瞪大眼睛,后背自然地靠在裴越的左胸,惊讶地转过头看着裴越,又怕裴越心里笑他,又忙转过头,语气像是满不在乎:“不要你教,我、我自己就会。”

    裴越将下颚靠在他的肩膀上,笑唇愉悦地勾起,语气带着点笑意:“是我想玩了,小容儿陪我玩玩好不好?在宫里的时候,没有人会陪我玩。”

    楚小容唇角不住地上挑,他低下头,哼哼唧唧:“哼,看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陪你玩玩吧。”

    裴越看着缩在自己怀里看起来又漂亮又乖巧的楚小容,喉咙上下滑动,红舌抵过上齿牙,声音有些哑:“谢谢小容儿。”

    裴越的手心覆着楚小容的手背,牵着楚小容慢慢动作,楚小容全神贯注地看着裴越的动作,越发觉得九连环奇妙好玩,自然就没注意裴越一下亲亲他的额角,一下蹭蹭他的颈侧,像是对他爱不释手的样子。

    裴越又将九连环复原,她松开手,炽热的气息打在楚小容柔嫩的脸颊上:“小容儿自己试试。”

    楚小容点了点头,自己拿着九连环按照裴越刚才的动作解着,裴越的手搂着他的腰,有一下没一下轻柔地抚摸着楚小容开始圆润的肚子。

    又轻轻含住楚小容小巧玉白的耳垂,瑞凤眼有些满足地眯起,楚小容停了动作,猛地转过头,小狐狸委屈巴巴瞧着裴越,裴越心一惊,以为楚小容生气了,正打算开口。

    “你刚才解得太快了,我没看清。”

    裴越心里松了一口气,牵着楚小容的手又开始解了起来:“你看,这样是不是就解开了?”

    “我、我就是考考你,看你刚才是不是运气好才碰巧解开。”楚小容哼哼唧唧,又低头开始慢吞吞解起来。

    期间,楚小容时不时停下来,裴越边吃豆腐边注意楚小容神情,十分上道的主动牵着楚小容的手解开九连环。

    楚小容点了点头,满意地哼唧哼唧几声,裴越又拿来块小点心,放到楚小容的嘴边,楚小容张开嫣红的唇,咬了一小口点心,将点心咽下后,又半张开唇,裴越的瑞凤眼愉悦地眯起,打开水囊,将水囊递到楚小容的唇前,楚小容喝了一小口,又合上泛着水光的唇。

    裴越挑挑眉,将水囊盖好,又半搂着楚小容,有一下没一下蹭蹭这儿,摸摸那儿,时不时在楚小容卡壳的时候帮上一把。

    反反复复玩了几遍,楚小容打了个哈欠,小狐狸眼泛起点水光,不知怎么就靠在裴越的怀里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是被马车的颠簸吵醒的,车轱辘快速碾过带着碎石子的道路,而马车外是刀枪剑戟声,不时还传来身体坠在地上的闷哼声。

    裴越一只手将脸色煞白的楚小容护在怀里,目光微沉,另一只手拿着一把泛着冷光的长剑,剑刃边缘满是浓郁的血渍,一滴接着一滴掉在马车内的毛毯上。

    楚小容害怕地咽了咽口水,反应过来,忙将小包袱牢牢抱在怀里,单薄的胸膛剧烈地起伏,却咬着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裴越:“小容儿,我喊一、二、三,你就跑到阿洛塔的身边,不要怕,我会护着你。”

    楚小容不住地点头,裴越勾唇一笑,启唇:“一。”

    “二。”

    “三,跑!”

    楚小容猛地从裴越的怀里冲出去,他几步跑到马车外,抱着包袱正要迈到阿洛塔身边,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冷箭划破空气便冲着他直直射来,浅淡的瞳孔盯着泛着冷光的箭头猛地一缩,想动弹,浑身的力气却不知为何瞬间卸了。

    他被钉在原地,闭上眼,等待剧痛的袭来,突然一人从背后拥来,将他护在温热的怀里,箭头绞进皮肉的声音在耳边清晰地响起,有些妖艳的血溅在空中,像一朵朵细小而又艳丽的红梅绽放。

    楚小容抬头呆呆地看着裴越,半张开嘴,太多的话却都被堵在嗓子眼里。

    裴越更加凉的指腹抹过他的眼尾:“小容儿,我没事,别哭。”

    裴越手腕猛地一转,剑刃又抹了一人的脖子,她突然低下头,狠狠咬了口楚小容柔嫩的嘴唇,极用力,像是要把楚小容生吃了,不知是谁的血在唇齿间交融,不分彼此。

    “照顾好我的夫郎,若他少了半根汗毛,我会率我们大岐的铁骑踏平你们草原。”

    记忆里的最后一刻,是裴越抬起头,紫眸里满是眷念,却握着那把长剑纵身跃下马车,一袭染着血梅的白衣跌入污浊的黑里,瞬间被淹没。

    楚小容吃力地张大嘴,用尽全力呼喊,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天地间在那一刻仿佛全都消声。

    他在颠簸中站起身,跌跌撞撞也要跃下马车,去找裴越,却被一有力的手臂箍住,接着,便陷入了深沉的黑暗。

    他想起被他刻意遗忘的三年前。

    那时,裴越还是炽热明艳,仿佛天上的太阳,随便碰一碰,抱一抱,就能让楚小容高兴好些天。

    但楚小容是苦日子过惯了的人,是老天爷一直热衷于捉弄的对象,从小到大,他喜欢的、以为要得到的,总会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消失或者被抢走。

    又是一日,裴越这位小公主好好的楚府大门不走,偏要趁着晌午日头正盛没人的时候,翻进楚府,所幸他和他小爹爹的院子住的偏远,那些下人又嫌他小爹以前是个小倌,不大爱来。

    不然裴越这位天之骄女不知道还要丢多大的人呢。

    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楚小容哼哧哼哧搬出把躺椅,又把躺椅挪到树荫下,有一下没一下给自己扇着风,他正昏昏欲睡,却突然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正中天灵盖,楚小容陡然被吓醒,小狐狸眼气呼呼地往上瞪着墙头搅他好梦的人。

    待看到是笑嘻嘻的裴越时,他的小狐狸眼瞬间亮了起来,忙蹦蹦跳跳来到墙角下,抬起漂亮的小脸:“你怎么来了!”又像是想起什么,手掌捂住嘴,转头看了眼小屋子,又转过头,声音压低,“嘘,我小爹正在睡觉,别把他吵醒了。”

    裴越逆着光挑了挑艳丽的眉,揣着包不知什么东西,动作轻盈跃下墙,收腰红衣被风吹拂,在空中层层绽开,比楚小容见过最好看的蝴蝶还要好看,更衬得裴越的眉目明艳热烈。

    楚小容一时看痴了,直到裴越颇为得意走到他的跟前,才反应过来,见裴越像是要笑,压低声音威胁:“不准笑!”

    “真不讲理,还没嫁给我就开始管我了,小悍夫。”裴越将那包东西塞到他的怀里,大摇大摆一屁股坐到楚小容的躺椅上。

    楚小容被裴越这话说得耳尖一红,本想还回去,但丝丝不知什么东西的香味钻到他的鼻子里,勾起五脏府一阵阵谗来。

    楚小容咽了咽口水,迫不及待地拆开那包东西,看到里面的点心,和几册话本子,顿时忘了给自己正名不是小悍夫,抱着东西蹦蹦跳跳到裴越的跟前,漂亮的小脸高兴的红彤彤的。

    “小公主,谢谢你!你对我真好!”

    裴越:“刚才不还凶本宫吗?果然唯小人和男子难养也。”

    “本宫给你带了好吃的好玩的,说说,你怎么报答本宫?”

    楚小容嘟了嘟嘴,觉得这小公主真小气,明知道自己穷,还要他报答,他的小狐狸眼转了一圈,拿起旁边的扇子:“那我给你扇风可以吗?”

    “保准比别人扇出来更凉快,这可是我楚小容扇了十几年的专门手艺,除了我小爹,你还是第一个享受的人。”

    裴越假装为难了会儿,等楚小容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才道:“那本宫就勉为其难答应你吧。”

    楚小容小小的雀跃了一下,抱着怀里的点心和话本子,哼哧哼哧搬来一把小凳子,坐到像大爷一样半躺着的裴越旁,用心扇了起来。

    他边扇边说:“小公主,我有的是力气,你下次还想凉快了,就来找我!”只要还给我带点心和话本子,一定让你满意!

    裴越笑唇颇为愉悦地勾起,半闭着眼点了点头。

    裴越享受了一会儿,风便慢慢小了下来,她睁开眼,发现刚才还说要报答她的小狐狸,正拿手撑着下巴,闭着眼尾上挑的小狐狸眼,小脑袋有一下没一下钓鱼。

    她半坐起身,看到小狐狸这又漂亮又乖巧的样子,垂在身边的手指微微勾起,看了会儿,便把人轻松抱到了怀里。

    反正亲也亲过了,还差点生米煮成熟饭,抱一抱没什么大碍。

    但楚小容和他小爹穷得很,他身上的衣服都是他小爹改的,他小爹除了酒酿的好,便没什么能拿出手的,故而穿在楚小容的身上,衣服还是大了。

    裴越低头的时候,便看到了雪地上的两朵红梅,颤颤巍巍,惹人怜爱,偏主人的脸又是乖巧漂亮,不含半点媚,裴越只觉一股火从小腹直涌上来,让她口干舌燥。

    她接过楚小容手上还攥着的扇子,怕自己把持不住,将楚小容无意散开的衣领拉好,再一下一下用力扇着风。

    楚小容睡了个好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裴越的怀里,他抬起小狐狸眼看着裴越,裴越不知为何,面色无端有几分铁青,楚小容心里暗叫不好,撑着手肘就要起身。

    却被裴越轻轻按了按腰侧,裴越的嗓子有些哑:“小容儿,今天的话本子有些字你不认识,本宫念给你听好不好?”

    楚小容:“好!”

    裴越便搂着楚小容,翻开她特地为楚小容买的话本子,语气是少见的温柔,还带着点不易见的宠溺。

    楚小容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但听着听着,便入了迷,他聚精会神听着,心情随着话本子里的小狐妖一下子开心,一下子伤心。

    听到惊险处的时候,还会有些害怕地拉着裴越的袖子,裴越低头看着小狐狸满是依赖的小模样,觉得平时像铁石一般的心都被融化了。

    不一会儿,明明是烂俗常见的桥段,小狐狸竟然抽抽噎噎哭了起来,裴越无法,掏出自己的帕子,一下一下细致地擦拭楚小容脸上的泪珠子。

    “别哭了,别哭了,都是假的,有什么好哭的?”

    楚小容:“你不懂!”

    等楚小容不哭了,裴越才拿起话本子,接着念,等念完了,楚小容还沉在故事里,小狐狸眼呆呆地看着地面。

    楚小容又转头看向裴越,午后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叶子零星地撒下,有几缕便洒在裴越的眉目间,淡紫色的瞳子此时看着自己,温柔的不得了,像是要把人溺死在这深情里,他开口,问了个好傻的问题:“裴越,不,小公主,你会为了救我把自己的命给丢了吗?”

    裴越揉了揉他的脑袋,过了很久,直直看着他,瑞凤眼里是少见的认真:“会。”

    他当时才不相信呢,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傻的人,为了虚无缥缈的情爱把自己的命给丢了。

    他当时真的只当裴越在哄他。

    作者有话要说:

    裴越挡这一箭,算是让小容儿完完全全爱上她了,从此之后,她成了小容儿除了自己小爹外,唯一会舍弃自己性命的人了裴越失忆警告!!!不虐,裴越会失去三年来的记忆,变成楚小容最无法拒绝的样子qvq

    第42章 找妻主的第一天

    楚小容睁开没了生息的狐狸眼, 第一眼便看到了守在他床前的阿洛塔,心里像空了一块,他转过头, 看着阿洛塔想开口, 却发现嗓子不知为何, 只能发出沙哑的气音。

    他扯起苍白的唇角笑了笑, 不在乎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往床里翻了个身,闭上眼。

    “你怎么了?”一旁的阿洛塔却焦急起来, “我去给你找大夫, 你在客栈等我回来。”

    她替楚小容盖好被子,起身, 急匆匆地朝外面走去。

    听到合上门的声音, 楚小容睁开眼,面无表情地从床上起身,从床头拿起自己的小包袱, 在包袱里找了条面纱戴上, 随后,也推开房门,头也不回地离开客栈。

    他的小公主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怎么会这么就容易死了呢, 他要去找她, 然后告诉小公主, 他偷偷带出来好多钱了, 可以让他们平平淡淡过完一辈子。

    他一直听小爹说江南好美好美, 他们之后一起去江南,找一个小小的镇子住下, 日子一眼就望到了头,却一辈子都不会分开了。

    这样想着,楚小容一夜之间没了任何生机的脸露出一丝笑意,空洞的小狐狸眼在阳光下吃力地眯起。

    他摸了摸肚子,底下头,想开口却只发出气音,楚小容微微一怔,点了点自己的肚子,弯了弯眉眼。

    随后,身影便消失在人群中.

    半月后,岳城。

    天气愈加转凉,路上不少行人都添了衣裳,楚小容却依旧衣衫单薄,在路上漫无目的走着,而他一直抱在怀里的小包袱也不见踪影。

    他缩了缩脖子,抱着手臂,茫然地看着四周。

    他的包袱在前几天被几个人抢走了,他现在身无分文,可是心里总有股直觉,告诉他,裴越就在这里。

    不在岳城,就在其他地方,他一定能找到裴越。

    忽而一股子香味勾进楚小容的鼻子里,楚小容的脚步顿到一间包子铺面前,有些憔悴的小狐狸眼呆愣愣地看着冒着白腾腾热气的包子,摸了摸小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走不动道了。

    店家本想将人赶走,但看到面前的小郎君看着着实有些可怜,特别是一双小狐狸眼瞧着人的时候,能将人心都瞧化了,再看这小郎君身形单薄,小腹却圆润地凸起,怕是有了身孕。

    “小郎君,拿着。”店家随便装了两个热腾腾的包子,递给还呆愣着的楚小容。

    这世道,谁也不容易,她也只能帮到这儿了。

    楚小容忙接过袋子,将两个包子紧紧抱在怀里,对店家鞠了个躬。

    店家笑着摆了摆手,来了人,便转头忙了起来。

    楚小容将两个包子塞在怀里,那热气好像蔓延到了他这些天来一直麻木的心里,他低头笑了笑,打算晚上到了他这几天歇脚的城隍庙里在吃。

    他抬起头,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突然出现一道他刻在心里的背影,只见那人着件月白长衫,身形高挑修长,露在外的脖颈在阳光底下泛着冷白,连衣摆起伏都带着皇家养出来的矜贵。

    那是裴越!

    楚小容瞪大眼,张开苍白的唇,想叫人,却只发出哼哧哼哧的气音,别说那道背影了,就算是楚小容周围的人都未必能听到。

    眼看那道背影就要消失在人群接踵中,楚小容忙迈步小跑追过去。

    他心里焦急,自然也就没有发现他一路追到了何地方,只知道一眨眼,裴越的背影就消失在人群里了。

    楚小容不死心地来回张望,抿着唇,有些沮丧地低下头。

    他又在岳城找了一天,临到傍晚,才拖着一具又饿又累的身体回到他这几天歇脚的城隍庙。

    这座城隍庙早就被遗弃了,庙里零星铺着些枯草,初秋开始转凉的风顺着几堵破了大洞的墙壁吹进来,吹在身上有些凉。

    楚小容缩在最角落,伴着凉水一小口一小口咽着早就凉透了的两个包子,他的面纱被取下来,脸颊上前段时间被裴越养出来的婴儿肥都消了,显得他的脸越发小,浅褐色的小狐狸眼在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鸦睫还是长而浓密,随着动作不停颤动,撒下一层阴影在下眼睑,越发让人看了觉得怜惜。

    楚小容两个包子吃了很久很久,最后一口包子咽进肚子里,他舔了舔唇,又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凉水,才稍稍有点饱腹感。

    他放下别人好心给他的水囊,龇着牙,皱着漂亮苍白的小脸将脚上的绣花鞋连皮带肉撕下来,往常动不动就爱在裴越面前红的小狐狸眼漫起一阵水汽,却没有掉下半滴泪珠子。

    只见一双精致适合被人握在手上把玩的脚上满是血泡,脚底更是被磨破,别说走路了,连动一动都会痛。

    楚小容不在意地瞥开目光,将裤腿往上卷,露出雪白脚踝上的红绳,他伸出苍白的指尖,一下一下轻轻点着红绳上的小银铃铛,清脆的铃铛声在寂静的城隍庙里响起,一阵一阵刮着的夜风似乎也变得柔和起来。

    漂亮憔悴的小狐狸眼微微眯起,楚小容将自己蜷缩得更紧,像缩在裴越怀里一样,伴着铃铛声渐渐入睡。

    翌日一早,第一缕晨光照在楚小容的眼皮上,他皱了皱眉,睁开一双还朦胧的小狐狸眼,忍着痛穿上绣花鞋,到城隍庙外的小河洗漱了番,一拐一拐的回来,拿上有些破旧的水囊,带上面纱,又一拐一拐朝外走去。

    岳城的街道也同样刚刚苏醒,楚小容一拐一拐沿着街道,向不同的店铺生疏地比划着手势。

    “你是说你想到我这帮我干活?”

    楚小容连忙点头,又比了个他很能干的手势。

    “不行不行,你个怀孕又不能说话的小郎君能干什么活,你再去别的地方找找吧。”店家挥了挥手,随后便忙活去了。

    楚小容有些失望,向店家鞠了个躬,脚步一深一浅朝下一家铺子走过去。

    他要留在岳城,直到找到裴越。

    “小郎君,你是想找活干?”下一个铺子的店家在楚小容比划之前,开口问道。

    “你去城北那边,找人问问徐大爷住哪儿,他那里有帮别人浣洗衣物的活儿,虽然钱不多,但养活自己没问题。”

    楚小容的小狐狸眼亮了亮,忙向店家鞠了鞠躬,随后一拐一拐朝城北走过去。

    找到徐大爷住的地方时,已是晌午了,楚小容的脸色越发白,脚被磨的有些没了知觉,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他站在门前,稍稍整理了番有些皱的衣裳,才抬起手敲了敲门。

    “诶,来了,来了。”不一会儿,便有老人家打开房门,看到站在外面的楚小容,微微一愣。

    楚小容做了个洗衣的动作,又拿指头点了点自己,表示自己很能洗衣服。

    徐大爷看懂了,上下打量楚小容,皱起有些粗的眉头:“小郎君,浣衣可不是个轻松活,你这小身板,又大着肚子,这活你干不了。”

    楚小容有些慌张地摇了摇头,点着自己的肚子连忙摇手,不自觉半张开嘴,从喉咙里发出沙沙的气音来,他见徐大爷面露难色,几步走到徐大爷的跟前,作势就要跪下。

    徐大爷哪敢让人跪下,忙拖住楚小容的身体,心下怜惜,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谁叫我这人心软。”

    “你就先在我这儿做着,要是做不来,我还是会赶你走。”

    楚小容用力点了点头,直起身子,朝徐大爷深深地鞠了个躬。

    徐大爷:“进来吧,陪我这老头子吃顿饭。”

    院子靠左有棵大树和一口井,井旁边立着套有些破旧的桌椅,小桌上摆着一道菜和一只饭碗,徐大爷指了指那处,“你先坐着,老头子再去做几道菜。”

    说完,便朝屋里走去,楚小容拖着没了快没了知觉的腿,走到桌子面前,看到桌子上的那碗菜和饭,咽了咽口水。

    他这三天除了吃了两个包子,喝了些水,就什么都没吃过了,但身体很奇怪,除了有些时候会有些饿,其他时候像是感受不到饿一样。

    直到现在,他看到算的上是清苦的菜,却突然觉得好饿好饿。

    他发呆地站在那处,脑子有些迟钝,却想不出来原因。

    不一会儿,徐大爷端着两碗菜走到他跟前,将两只碗放下,招呼他:“都吃完,拿你明天的一半报酬抵了。”

    这样说着,楚小容才坐下,取下面纱,捧着碗,低头一口一口吃起来,却也只敢夹离他最近的那道菜。

    徐大爷看着楚小容的小脸,倒抽了一口凉气,哎哟,他的乖乖,这小郎君比他见过的那些官爷的妾室都要好看上不少。

    这样漂亮,又想让人捧在手心的小郎君,他的妻主是怎么会舍得让他吃苦的。

    楚小容感受到徐大爷的目光,有些害怕地停下筷子,低头看着桌面,担心自己惹人不开心了,被人赶出去。

    徐大爷这才收回目光,拿着筷子将他特地煎的两个金灿灿的荷包蛋夹给楚小容,“快吃,不够还有。”

    “你今后就在我这儿住下,也当陪陪我这个老头子。”也是个可怜人,帮帮他,就当给自己这个老头子积积福了。

    见人又要站起来,徐大爷将人按下去:“别整这些有的没得,等明天开始干活了,你就要怨我了。”

    又将唯一的几块肉都夹到楚小容的碗里:“吃!吃完再好好休息休息,明天还有一天的活要干。”

    楚小容愣愣的,心里有些酸胀,苍白的小脸上露出这些天来唯一的一次笑容,重重点了点头,随后低下头,开始一大口一大口扒着饭。

    徐大爷觉得自己被这破世道磨了大半辈子的心都要化了,他不自然地咳嗽一声,便起身去给楚小容收拾屋子。

    收拾完屋子后,又给楚小容找了几件他的旧衣服,打算帮人改改。

    楚小容替徐大爷收拾好碗筷,正要去帮徐大爷,门口突然传来几道用力的敲门声:“开门,官府查人!”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还在追更的宝儿,鸽了这么久,开始恢复日更了,不过要开学了,几乎满天都是满课,所以更新时间改到晚上12点,今天应该还有一更还有提前预警一下,下章会出现裴越的新马甲,不过这次她不是故意的

    第43章

    楚小容下意识戴上面纱, 听着门外像是催命的声音,本来就苍白的小脸被吓得在阳光底下有些透明,他站在原地, 刚刚回暖的身体各个关节仿佛被冻住。

    门外的声音还不依不饶地响着, 屋内的徐大爷忙放下手中的衣物, 只当楚小容被吓傻了, 打开院门,对外面拿着画像的几人赔笑:“实在对不住,老头子耳朵不好使, 几位官娘请。”

    那几名衙内没有进门, 反而是侧了侧身子,露出身后的红衣女子, 只见红衣女子肤如凝脂而眉目艳丽, 举手投足间带着说不出的矜贵,然笑唇始终含着丝不正经的笑意,一双长而上挑的凤眼又总是有几分邪气眯起, 叫人看了就知道, 这人得是个无法无天的纨绔。

    宋之挑了挑眉,迈进小院里,第一眼,她便看到了一位京城里曾经见过的熟人。

    她从昏迷中醒来, 三年来的记忆便丢失了, 只听手下人告诉她, 她发动了兵.变, 做了皇帝, 而为了皇位,她与她曾经仰慕的二姐也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如今蛰伏在岳城, 也算是她一开始定下的安排之一。

    只是这京城里娇滴滴的小郎君,怎么会跑到岳城这地方来?还大着肚子。

    徐大爷见她盯着楚小容,忙开口:“这位官娘,他家妻主是个不做人的,不想养他,便来我这儿找了浣衣的活。”

    裴越向后摆了摆手,几名衙内便进了院子开始搜查起来,而她则是颇有趣味的走到楚小容面前,声音带着股不正经,“这么漂亮的小美人儿,”又往下扫了扫,“啧,还大着肚子,怎么舍得叫人出来干活的。”

    “不若跟了宋娘我,做我妾室,保准比你妻主怜香惜玉。”

    她将头低下,炽热的气息喷在楚小容的脖颈上,故意换了更加暧昧的语气:“小夫郎,你妻主想是个薄情又冷心冷肺的人,何苦委屈自己呢?”

    她想着这小狐狸三年前便满眼都是荣华富贵,以前水灵灵的小狐狸现在都有几分憔悴,想三年来没有过什么好日子,如今荣华富贵的机会摆在面前,怎么可能不心动。

    虽然还怀着别人的孩子,但小狐狸长得好,摆在家里也是个养眼的小玩意儿。

    谁知,三年前上赶着要爬她床的小狐狸猛地向后退一步,单薄的胸膛剧烈起伏,上挑的眼尾被气出几缕薄红,张嘴怕是要骂她,却只是沙沙的气音。

    裴越看着面前的小狐狸,顿了顿,心里隐秘的一处突然泛起她自个儿都说不清楚的酸涩和心痛来。

    楚小容本想问候面前臭不要脸女子的十八代祖宗,奈何嗓子说不出话,他喘着气,脑子一热,便抓起面前人的手,隔着面纱,狠狠一口咬下去。

    那几名衙内查完几间屋子都没找到人,几人刚出房门,便看到院子里的这一幕,几人的心瞬间为那位看着楚楚可怜的小夫郎提起来。

    这位宋大小姐,四处游学刚回宋府,宋府那位大夫人便马不停蹄地将她安排在他们官府,领了个不大不小的官职,此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行事向来随心所欲。

    徐大爷白着脸冲到楚小容面前,被吓得有些结巴:“他、他是个傻的,娘子千万不要和他计较。”

    说完,便要扯着还在瞪着裴越的楚小容跪下,裴越低头看了看虎口处两排整齐的牙印,湿热的舌头抵过尖利的上齿牙,她轻轻笑了笑,语气有些轻:“不必了,既然是个傻的,我还能计较不成。”

    说完,又看了眼小狐狸一眼,转身朝外头走去。

    那几名衙内擦了把冷汗连忙跟上,一行人坐在路上,不少小郎君都明里暗里看着最前头的裴越,瞧着瞧着,便耳尖脸颊染上了薄红。

    突然,最前头的裴越脚步一顿,几名衙内赶忙停下,咽了口口水,怕这位祖宗又要干什么混账事。

    但这位祖宗只是低下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虎口上的牙印,末了,弯起眉眼,肉眼可见地心情更好了。

    这位宋家大小姐,怕、怕脑子也有问题。

    到了晚上,裴越处理好下属送来的信件,揉着眉眼,躺到床上,抬起手看了眼已经消了不少的牙印,鬼使神差便吻了下去,回过神来,从来不知道脸皮是什么东西的小公主耳尖晕起淡淡的薄红。

    她不自在地咳嗽一声,闭上眼,心里不停默念那些名家大篇。

    那曾想,到了梦里,那只小狐狸也不放过她。

    只见小狐狸一口咬住她的虎口,抬起头,浅褐色的小狐狸眼满是水光,小狐狸摘下碍人眼的面纱,露出漂亮又含着媚的小脸,扯开衣衫,香肩半露扑到她怀里。

    凝着桃花粉的指尖轻佻地勾着她的腰带,红唇轻启:“妻主,疼疼我。”

    她不受控制地搂住小狐狸因为怀孕手感更好的腰,一只手挑起小狐狸精致的下颚,低头看着小狐狸的小脸,狐狸眼里含着水汽,而眼尾绯红,因着指尖用的力气稍稍大了些,便在玉白的小脸上留下了暧昧的红印。

    “妻主,是小容儿怀孕变丑了吗?你都不肯疼我了。”

    裴越脑海里最后一根弦倏地断了,她将人扑倒,眼前的场景突然一变,只见两人突然出现在一个金色的大笼子里。

    笼子底下铺着厚厚的一层绒毯,小狐狸着一身轻薄的白纱,适合把玩的脚踝被人锁上一根精致的脚镣,抽抽噎噎爬着缩到她怀里,脚镣上的摇晃带动笼子外的铃铛叮叮当当响起,随着动作,另一只脚踝上挂着小铃铛的红绳也露出来。

    在雪白的肌肤上,那抹红无端显得暧昧。

    小狐狸缩在她怀里,带着她的手往下,停在质地像玉石一样的东西上面,软糯的语气带着浓浓的哭腔:“裴越,妻主,我错了,你别罚我好不好?我再也不骗你了,我以后一定乖乖的。”

    裴越有些发愣,下意识按了按玉石,小狐狸抽抽噎噎的声音突然哑了,将头埋进她怀里,浑身不停颤抖,裸.露在外的肌肤晕出桃花粉。

    ……

    裴越从梦中醒来,铁青着脸,她看了看窗外的景色,知道现在还是深夜,正是大部分人都睡得熟的时候,左右是睡不着了,她掀开被子,从床上起身,随意穿了身月白的袍子,朝屋外走去。

    楚小容本是睡得极不安稳,突然,一道让他心安的灵香转进他的身体里,这些天一直紧绷的身体在在灵香的安抚下渐渐舒展,不安皱起的眉头像被灵香抚平,总是酸痛的腰侧被人力道适度的揉着,楚小容在睡梦中极舒服地唔了一声,终于睡了这半个月来唯一一次好觉。

    裴越坐在床榻边上,有些发愣,她想着自己被人扰了一帘清梦,她睡不着,罪魁祸首怎么安安稳稳睡呢,便凭着白日里的记忆来到这小院子。

    但又不知为何,看到楚小容抱着被子蜷缩在角落,小脸苍白,脸上的神情摇摇欲坠,心里突然就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痛,她的灵香也不知为何,突然就不受控制纠缠了上去。

    待她走到小狐狸床边的时候,手又突然不受控制,搭在小狐狸的腰侧,一下一下熟练地揉了起来。

    借着清冷的月色,裴越细细打量着楚小容,胸口像得了怪病一样酸酸胀胀,她低下头,轻轻吻了吻楚小容的唇角,瞪圆狭长的凤眼,猛地直起身,耳尖泛着红。

    她今天肯定是疯了!

    裴越冲出门,衣袍带起阵风。

    不一会儿,她却又拿着一个小瓶子进了屋子,灵香变得更加缠绵,裴越坐到床角,一只手托住楚小容的脚踝,另一只手细致地脱下楚小容实在怕痛不敢解开的足衣。

    果不其然,刚碰到足衣,楚小容就皱起小巧的眉头,裴越停下动作,一双手安抚地揉着楚小容的腰侧,见楚小容又睡熟了,拿出一把小匕首,手极稳地割下和皮肤黏在一起的足衣。

    楚小容在睡梦里痛得不住抽泣,脸上满是泪水,但灵香像网一样将他罩在梦里,他根本醒不来。

    裴越看着那在梦里极适合把玩的两只脚如今却满是血泡,嫩白的皮被磨破,露出的嫩肉上带着新新旧旧的血渍。

    这只小狐狸的妻主到底是什么畜生?怎么舍得的!

    她俯下身,带着薄茧的指尖怜惜地抹去楚小容眼角的泪珠子,起身朝屋外走去。

    她停在井边,背着手,在月光下,白日里明艳如火的眉眼淬着冰霜,声音却还是混不正经的样子:“老人家,既然醒了,就帮我烧点热水吧。”

    说完,便又转身朝屋里走去。

    徐大爷心里一惊,看到来人放下手中剪刀,打开屋门,二和尚摸不着头开始烧水,不一会儿,他就端着盆热水进了屋子。

    “麻烦您再添些凉水来,”裴越连头都没转,吩咐惯了的语气。

    徐大爷看着楚小容满是血泡的脚反应过来,忙又去添了些冷水,将一盆温度适宜的温水放在床边,还在上面搭了条帕子,本来想留下来,但是见这宋大小姐的脸色,缩了缩脖子,想了想还是出去了。

    裴越拿起帕子,皱了皱眉,从怀里掏出她自己用料上等的帕子,沾了温水打湿,柔和细致地擦拭楚小容的双脚。

    待将上面的血渍擦干净,裴越随意将帕子丢在温水里,一盆温水也染了层薄红。

    正当她要上药的时候,楚小容睁开还有些朦胧的小狐狸眼,看清是她之后,又看了眼自己像是要被人握在手里把玩的脚,瞪圆狐狸眼,剧烈挣扎起来。

    破碎的声音从嗓子里艰难地挤出:“你……滚……登……徒子……”

    第44章

    裴越心里暗道不好, 眼看着楚小就要挣扎,她心里计较,猛地俯身靠近楚小容的脸, 凤眼深处暗流翻滚, 像是要把楚小容吃了。

    楚小容身体后仰, 登徒子气息喷在他的脸上, 烫人地很,他细白的手指害怕地揪着有些单薄的被褥,声音困难地从嗓子眼里挤出来:“流……氓……我……”

    然而这几天好不容易说出来的几个字还没说完, 就又咽回肚里, 头一歪,便晕在了裴越的怀里。

    裴越收回手, 心里松了一口气, 将楚小容从怀里捞出来,放在床上躺好,继续拿着药瓶开始给两只脚细致地上药、这药效果极好, 但敷在伤口上也比寻常药要来的痛的多, 楚小容虽还晕着,身体不停地细颤,不安地皱着小脸,鸦睫上挂着几粒细细小小的泪珠子。

    徐大爷坐在院子底下, 习惯性拿把蒲扇打着夜蚊子, 耳朵竖着, 生怕屋里面会发生啥事, 万幸, 不过一会儿,那位宋大小姐就摸不透脸上神情出来了。

    徐大娘放下蒲扇连忙起身, 有些惶恐地搓着手看着走到他跟前的宋大小姐:“您尽管吩咐,我都听您的。”

    “老人家,我不是什么鬼煞,你不用这样害怕。”裴越说着,将一袋碎银子丢给徐大爷,“你家这位小夫郎我看上了,等时机到了便会娶回家里。”

    徐大爷接住钱,表情有些疑惑:“娘子您的意思是叫我好吃好喝服侍他?”

    “这倒也不用,他现在厌弃我,想是不愿意接受我的好,你先拿这些银子好吃好喝供着他养胎,但还得叫他干些活,免得叫他起疑,至于什么活,你心里比我有数。”

    裴越低头看着面前的徐大爷,凤眼微微眯起:“等我将他娶进门,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只是记着,不要叫他知道是我叫你这么干的。”

    她说完,便推院门,朝屋外走去,

    徐大爷把银子捧到自己面前,看了眼关着门的屋子,心想,他一时心善,却没想到捡到宝了。

    因着裴越的灵香,再加上楚小容这十几天风餐露宿,没睡过一个好觉,虽然被褥有些单薄,但比前些天不知道舒服了多少,楚小容一觉便睡到了大中午。

    他先是睁开眼,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又下意识用终于有了丝血色的脸颊依赖地蹭了蹭被子,想起今天还有一天的活要干,依依不舍地睁开眼,看到满屋的亮光后,愣了愣,猛地从床上蹦起来,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冲到院子里。

    他冲到抱着大盆衣服的徐大爷面前,伸手就要把盆拿过来浣洗,徐大爷摆了摆手:“欸,今天你先歇着,我来做这些事就好了。”

    “饿了吧?锅里炖了只老母鸡,炖了一上午了,味道好得很呢,你去盛着全吃了。”

    楚小容还是说不了话,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摆了摆手,然后又指着那盆衣服,点了点头。

    “叫你休息就休息,老头子我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吃不动,如今天气还热着,你再不吃就要烂了,快去快去。”

    说完,端着盆绕过楚小容,坐到水井边的小板凳上,从桶里舀了瓢水开始搓起衣服。

    楚小容走到灶房,炖的浓白的鸡汤还在锅里冒着热气,鲜美的气味钻进人的鼻子里,挑逗着人的味蕾,楚小容咽了口口水,从锅里舀起鸡汤倒在一旁的碗里,不一会儿就咕噜咕噜喝完了,嫩红的小舌满是回味的舔了舔泛着油光的唇,恋恋不舍地看了眼锅里的鸡汤,又立马转头,急急忙忙朝屋外走去。

    他拿把小凳子走到徐大爷的一旁,手肘撑在膝盖上,一双小狐狸眼专注地看着徐大爷熟练的浣衣动作,低头看到自己的两只脚时,微微一愣。

    昨天碰一碰还痛的脚底,今天怎么不痛了?还有昨天的登徒子,真是好不要脸,等找到裴越了,他一定要添油加醋地告诉裴越。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徐大爷看了眼一旁像糯米团子的楚小容,又漂亮又乖巧,谁能娶到他,真是上辈子换来的福气,只是没想到这样漂亮的小夫郎,也舍得让人自己出来干活。

    依他看,不如跟了那宋大小姐算了,他也活了大半辈子了,见过不少人,这宋大小姐虽然看是纨绔,但绝对是人中龙凤,看着也是个可以依靠的,阿容跟了她,再生个孩子下来,这辈子就不用过苦日子了。

    楚小容没有告诉徐大爷真正的原因,徐大爷见他大着肚子,脑补了一出他被自己妻主抛弃的戏码,更加心痛他了。

    “鸡汤都喝完啦?怎么看老头子干活还看得津津有味。”徐大爷边浣衣边同楚小容随意聊天。

    楚小容嘴角微微弯起,小狐狸眼在阳光底下亮晶晶的,他指了指灶房的方向,摸摸自己的圆润的肚子,意思是自己吃饱了。

    他又做了个浣衣的动作,点点头,表示自己今天就能干活。

    徐大爷看懂了,眯起已经满是皱纹的两只眼睛,笑着:“你大着肚子,这几天估摸着也是奔波,这几天先好好休息,等精神养好了,你再来干活。”

    楚小容有些失望地垂下头,像一朵蔫了的小花,他是真心感谢徐大爷,想做些事情帮帮徐大爷。

    “你是刚到岳城不久吧?等你脚不痛了,好好出去逛逛,咱们岳城,好多好玩的地方呢。”徐大爷见不得这小糯米团子失落的样子,扯开话题。

    楚小容听了,点了点头,他想起前天瞧见的很像裴越的背影,伸出手指指了指院门,又指了指脚,表示自己脚不痛了,想要出去走走。

    徐大爷:“真不疼了?”

    楚小容点了点头,其实还有点痛,但他心里着急,想快些找到裴越。

    “那成,记得不要太晚了,岳城最近有些不太平。”.

    裴越今天一天都心不在焉的,心里都是那只小狐狸的样子,心里酸酸胀胀,她一向不爱穿官服,今日更是鬼使神差穿了件比昨日还要张扬的大红衣袍,更映衬得她眉目明艳,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引人注目。

    她正漫无目的地在街上瞎逛着,突然一人从背后跑过来,抱住她的腰,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

    裴越不知道为何她竟然没有防备此人,长眉一凝,冷白带着薄茧的手指狠狠抓住还死死搂住她腰的手,身后传来痛苦又带着委屈的抽泣声,裴越一惊,脑海里猛然想起一人,转身,果然是那只小狐狸。

    “昨天还骂我登徒子,今天就投怀送抱了。”她心情愉悦地挑起眉,刚才心里的不虞一扫而空。

    楚小容看着面前的登徒子,眼里的泪珠子一下子就收了回去,他抿着唇转身,不再看裴越。

    怎么会,明明背影这么像,为什么会是她?

    裴越忙跟上 :“喂,小夫郎,明明使你占了我便宜,怎么还委屈上了?”

    她还想逗逗小狐狸,想让小狐狸看看自己,但没想到小狐狸只是低着头,默不作声的走着。

    突然前方街道上一阵骚动,一名衙内打扮的女子冲冲走到裴越的面前,低着声音:“大人,不好了,前面又出一起命案了。”

    她看了眼裴越身侧的楚小容,声音更低:“又是名孕夫。”

    “先等等,我等会就过去。”裴越皱起眉,不管楚小容愿不愿意,拉着他的手肘往徐大爷家的方向走去。

    楚小容抿唇想掰开裴越的手,但这人瞧着高挑修长,力气却也大得很,他怎么都挣脱不了。

    “别闹,这几天都好好呆在徐大爷家里不要出来知道吗?”

    回答裴越的是楚小容重重哼了一声,裴越出奇的听懂了,她解释:“这些天岳城不太平,前些天在城南当街死了个孕夫,今天又死了一个,只怕这两桩案子之间都有关联。”

    楚小容打了个寒战,缩了缩脖子,摸了摸肚子,心里有些害怕,这几天他一直在街上找裴越,夜里还宿在城隍庙,万幸没出事。

    突然,一股森冷的寒意从脊背传遍全身,叫他浑身打了个寒战,他顿住,猛地顺着他感受到的目光看过去,除了人群来往,什么都瞧不见。

    裴越:“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楚小容收回视线,脸色苍白摇了摇头。

    待将楚小容送回徐大爷那处,又细细交代了一番,裴越便匆匆忙忙赶到命案发生的地方。

    官府的人在尸体周边围出了块空地,尸体上盖了块白布,浓稠到发黑的血液顺着尸体像一朵罂粟花一样慢慢绽放,将本是白洁的布片染上一朵朵透着糜丽的血花。

    裴越附身,掀开白布,查看尸体的伤口后,面色变得铁青。

    一晃又是大半个月过去了,楚小容被裴越那天的话吓到了,不敢独自一人出门,但又想找到那天的背影,还好徐大爷每天早上都会去集市买些菜,楚小容就每天趁着这个时候同徐大爷一起出门。

    而岳城,这半个月来,又死了几个人,但死法各有不同,也不再只是孕夫,一时之间,岳城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徐大爷听了邻里这些话,一回家便给楚小容绣了个香囊,又在香囊里多加了几味安神的药材,昨儿刚绣好,他要楚小容带着,说是可以辟邪。

    又是一大早,楚小容早早穿好衣裳洗漱好,坐在院里的小板凳上等着徐大爷,不知为何,他今天一起来,就觉得心里惴惴不安,像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一样。

    楚小容撑着腰从小板凳上起身,又走到屋里,将床头挂着的香囊系到腰带上,他一出门,就看到徐大爷拿着篮子站在院子中央。

    徐大爷:“走,今天去买我们岳城最好吃的点心去。”

    楚小容弯起小狐狸眼,小舌有些馋地舔了舔现在有些血色的唇,重重点了点头。

    徐大爷觉得怜爱,揉了把楚小容的毛茸茸的小脑袋,两人才一起朝院子外走去。

    到了集市,虽然还是大清早,但已经是人来人往了,徐大爷先是照例买了些菜,之后就带着东张西望的楚小容走到那家老铺子面前,他见前面站着不少人,想着楚小容肚子怕是早饿了,便道:“阿容,饿了就去旁边买几个包子吃去,我在这儿排着。”

    楚小容想着这样能看到更多人,说不定就能瞧见裴越,点点头接过徐大爷给的几个铜板,脚步轻快的朝不远处的包子铺走过去。

    “客官,要啥馅的?”店主一边挪开蒸笼一边大着声音问道。

    楚小容最想吃肉包,但是他现在吃徐大爷的,喝徐大爷的,虽然每天在帮徐大爷干活,却都是些轻松的活儿,他便拿手指了指馒头,又比了个二。

    “好嘞,两个馒头,一文钱,还热乎着呢,您慢走。”店家麻溜地将装好两个馒头,递给楚小容。

    楚小容接过馒头,将馒头搂进怀里,转身脚步轻快地朝点心铺走过去,突然,一股异象钻进他的鼻子里,他的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第45章

    裴越阴沉着脸从今早发生命案了的屋子里走出来, 心里暗自计较。

    这名死者和其他人一样,肚子被人用极锋利的刃器刨开,器脏也被七零八碎地扯出来, 胡乱散在尸体的身周。

    从尸体挣扎的痕迹来看, 这些应该都是在人还活着的时候, 带有报复性的一刀一刀砍下来。

    明明是这样不惜虐杀的深仇大恨, 但从刚才对死者家人的盘查来看,他们竟然也毫不知情。

    这些死者之间一定存在某种关联,但他们身份地位不同, 年龄也各有差异, 是什么会将他们连接起来。

    裴越理了理衣裳,打算像前几天一样, 在暗处悄悄看着小狐狸在集市上东张西望的小模样, 这时,几名平民打扮的小郎君急急忙忙从她的面前经过。

    “快些快些,要是迟了, 会被夫子责罚的!”

    裴越的脚步一顿, 突然想起她刚到岳城时特意瞧的岳城志,其里有一处记载,在城北一颗千年樟树下,有一家可以女男混读的学堂。

    岳城风气开放, 学堂更是一位当世大家开办的, 最重要的是, 男子可以不用交任何束脩便在这座学堂里读书, 故而学堂里有达官显贵的男子也有较为开明的平民家里的男子。

    裴越脚步一转, 悄无声息地跟在那几名小郎君后面.

    楚小容是被一阵哀嚎声唤醒的,他艰难地睁开依旧沉重的眼皮, 看着面前破败的场景,微微瞪大眼,这里是他前段日子宿着的城隍庙!

    而他的双手双脚都被粗粝的麻绳捆着,嘴却没有捂住,他艰难地转动脖子,朝哀嚎的地方看过去,在见到一旁的景象时,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城隍庙的另一边,一名衣着华贵的郎君满身血污,双手双脚被扭曲地捆在城隍庙颜色开始脱落的红柱子上,一女子身形的人蒙着面,还滴着血的刀刃从上至下慢条斯理划开那名郎君的小腹。

    浓艳的血飞溅,将红柱子又覆上一层俗红。

    那名郎君像是看到救星一样看着楚小容,大喊:“救我,救我,我的阿娘是知府,救我,我给你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刽子手听到那名郎君的哀嚎,染着血的苍白的手停下动作,转头看了眼不知何时醒过来的楚小容,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里面闪着让人胆寒的亮光。

    她随意将刀拔出,血凝成水滴一点一滴顺着刀刃落在地上,血滴绽放,像一朵朵小小的、奇诡的红梅绽放,极有规律的脚步声终于停歇,蜿蜒了一路的红梅停在了楚小容的面前。

    楚小容抬头,惊恐地看着面前的刽子手,想起前些天听到的流言,知道他面前的就是那位杀了十几人的厉鬼,他的小脸煞白,摇了摇头,张开嗓子“啊啊啊啊”无意义哀求。

    厉鬼狭长阴冷的双眼里的光亮更渗人了,虽然瞧不见她的脸,但楚小容似乎看到她苍白的唇愉悦地咧开,露出尖利的齿牙。

    厉鬼拿着刀的手腕微微转动,刀刃离他的脸越来越近,楚小容闭上眼,脑海里匆匆闪过很多人影,最后定格在他的小爹身影上。

    岁月无法在他小爹的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只是叫当年名动京城的他像一朵被岁月浇灌的花,比之桃李年华时,在那份漂亮纯真上,更添岁月沉淀的韵味。

    他的小爹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看着他,上挑却不显妖媚的狐狸眼看着屋外纷纷扬扬洒落的大雪,艰难地从嗓子眼里吐出些气音:“小容儿,我教你酿的酒还记得吗?”

    他连忙握住他小爹的手,哭着不住地点头:“记得,我都记得,等爹爹你什么时候病好了,我就酿给爹爹喝。”

    他将脸颊贴在他小爹仿佛捂不热的手背上,抽抽噎噎,却吃力撒着娇:“爹爹想喝梨花酿,我到时就去城外的山上去采最好看的梨花来,爹爹你不是一直说我们水不够好吗?我就特地给爹爹找最好的泉水。”

    “小容儿到时不会怪爹爹叫你折腾了吗?不要到时候又到爹爹跟前,撒娇耍赖。”他的小爹吃力地笑着,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又看向窗外,笑着说:“小容儿,下雪了,你去帮我把树下的几壶酒挖出来吧,我突然想喝些酒了。”

    楚小容连忙点头,不疑有他,小跑到屋外,拿着那把已经有些钝的小铲子在树下用力地挖着。

    新雪在灰白的天色里飞舞,一片一片落在楚小容的头上、脸上……一片被温度融化了,另一片又接着落下,层层叠叠覆满他的身体,将他与漫天苍白融为一体。

    终于,他挖出了一壶酒,他放下铲子,伸出开始充着血的手小心翼翼扒拉着酒壶旁边的泥土,不一会儿,就露出了那壶酒的全貌,楚小容咧开嘴开心地笑着,小狐狸眼满足地弯起,拿袖子随便擦了擦酒壶上的泥渍,小跑着冲向屋内。

    屋内的小爹仿佛睡得极熟,轻到楚小容都听见雪花一瓣瓣落在地上的声音了。

    轻到他听见初雪压断枝头,终于得了解脱的声音。

    脑海里的场景忽而一变,是着大红衣袍,眉目张扬艳丽,仿佛一把火燃进楚小容心里的裴越。

    裴越站在灼灼桃花树之下,挑着眉,朝他伸出手,红唇微启,仿佛将所有的温柔都给了他:“小容儿,过来。”

    楚小容苍白的唇微微勾起,闭着的眼睫颤动,却不再挣扎。

    他累了,不想再骗自己,说裴越还活着.

    裴越跟着那几名小郎君来到城北的学堂,一慈眉善目,做夫郎打扮的人出来,看到她,面色一僵,忙转身又走回学堂。

    “刘夫郎,见着宋娘我,怎么就这么着急要走?宋娘我可是何时惹了你?”裴越伸手拦住刘夫郎的退路,声音还是不正经。

    刘夫郎提着篮子,一双眼睛警惕地望着周围,缩着脖子,是一副极害怕的样子,嘴里还不停念着:“因果报应,都是因果报应,她回来了,她回来了,她要杀了我们所有人,给阿蓉报仇。”

    有猛地揪住裴越的衣袖,瞪大眼:“宋之,当年都是你要挟我的,你现在是当官的,赶快把她捉住,不然,不然,她会杀了我的!”

    裴越皱起眉,她叫下属调查过她扮演的这人,是个纨绔,但都是些小打小闹,没闹出过大事,可是现在这幅场景又着实奇怪。

    她顺着刘夫郎的话说下去:“她现在在岳城已经杀了十几人了,官府却连她的影子都找不着,我想救你,又从何救起?”

    她突然压低了声音,凤眼沉沉:“今早的尸体旁边不巧,有一件刘夫郎的物件,刘夫郎,有些事太过久远,我记得不如你清楚,你同我细细讲来,我定会竭尽所能来帮你。”

    刘夫郎脸色瞬间煞白,她慌张地点着头,声音颤抖将当年的事情一桩一桩讲来。

    “原来今日所有事,不过是你们的报应。”裴越听完一切,凤眼微微眯起,语气有些飘渺。

    刘夫郎:“你、你什么意思?我们要死,你也逃不掉!”

    裴越转过身,朝学堂外走去,不再理会身后突然发了疯的刘夫郎。

    她刚走出学堂,她派在楚小容身边的暗卫却突然慌张地跪在她的面前,语气颤抖:“主、主上,小郎君失踪了。”

    第46章

    破旧的城隍庙里, 身形高挑消瘦的女子站在楚小容身前,落着浓稠血滴的刀刃挑起楚小容的下颚,嫣红的血顺着光滑的脖颈, 像厉鬼的抚摸一般慢慢滑下, 一滴接着一滴滴落在朴素绣着几朵不知名小花的香囊上。

    花瓣由边缘向其里渐染成罗红, 昏暗的光线映射在其上, 竟然莫名显出带了血色的糜丽。

    “阿蓉,别怕,我不会杀你, 你还怀着我们的宝宝, 我怎么舍得杀你?”女子俯下身,粗粝冰冷的指尖痴迷地碰触着楚小容脸颊, 嗓音战栗扭曲。

    “我就知道你没有死, 在城隍庙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你回来了。”

    厉鬼哑着干涸的嗓子,轻轻诉着自己隐秘扭曲的心事。

    “等我杀光那些曾经欺负过你的人, 我就带你走, 我们一家三口幸福美满的过一辈子。”

    “你喜欢读书,我就教你和宝宝一起读书写字好不好?你到时候可不要还是笨笨的,连咱们的宝宝都比不过啊。”

    “那天你的身下满是血躺在我的怀里,把我吓坏了, 下次不许再这么淘气了, 不然我就要罚你了。”

    楚小容睁开浅褐的眼, 望着面前不知何时取下面纱的厉鬼, 厉鬼脸色透着病气的青白, 眼里满是痴迷怀念,痴痴看着他, 却又没有看着他。

    “你、你闭上眼!你给我闭上眼!”

    厉鬼将刀随意丢下,突然掐住楚小容如鹤般修长的脖颈,将他推翻在地上,爬满眼球的血丝充了血,眼眶里仿佛要流出血泪。

    “我……不是……你……的阿蓉……”艰难的话语从嗓子里挤出,楚小容清澈的眼瞳直直望着身上的厉鬼,咧开嫣红的唇,一字一句:“你……认错……了”

    “我……是……裴越……小容……儿……”

    他是裴越的小容儿。

    他累了,等在黄泉路上见到裴越,他一定要扑到裴越的怀里,委委屈屈地告诉她,因为她不在了,他被坏人欺负了。

    这样,她在地下也能宠着他、爱着他了。

    “你是阿蓉!你是阿蓉!闭眼,我叫你闭眼啊!”身上的刽子手疯了一样的大吼,手上的力气不断变大。

    吸入肺腑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渐渐的,楚小容停止了一切挣扎,他的唇角含着笑,湿润的小狐狸眼微微弯起,明明还是秋日,他却仿佛看到了漫天像雪一样的桃花,他的爹爹和裴越站在桃花芳菲里,极尽宠溺地看着他,叫他回家。

    好,我们回家。

    一家人,再也不会分开。

    苍白的手无声息地垂下,一滴清泪顺着带着绯红的眼尾滑下,悄无声息地隐入鬓角.

    阿蓉是岳城土生土长的小郎君,大字不识几个,但从小就想去城北那家千年樟树下的学堂读书,只是他的娘和爹都觉得男子无才便是德,一直不肯送他去学堂。

    终于,他嫁人了。

    是城南那户徐家,顶顶有钱了,他能嫁给徐家的最小的小姐,还是因为他八字好,那算命的说他嫁给徐小姐,能给徐小姐冲喜。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他的原因,他嫁给徐小姐之后,徐小姐的身体真的好转起来了,一天夜里,徐小姐将他搂在怀里,问他想要什么奖赏。

    阿蓉歪了歪头,眯起狐狸眼认真地想起来,其实他想要的东西可多了,但最想要的还是去学堂读书,他将头埋在徐小姐的怀里,声音小小的像蚊子叫一样,但徐小姐还是听到了。

    徐小姐没有嘲笑他,只是告诉他,学堂的那位夫子也教过他,是有真才实学的人,他既然想读书,那便去读。

    阿蓉记得,那天晚上,他开心了好久好久,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一双圆滚滚的狐狸眼底下泛着些青。

    徐小姐好笑地揉着他的头,声音很温柔:“阿蓉以后要是课业有什么不懂的,记得来问我,兴许我能帮上阿蓉的忙呢。”

    阿蓉愣愣地看着徐小姐,不知道怎么了,心突然砰砰直跳,像是要窜到他的嗓子眼里,他不好意思地转过头,耳尖红红的,不敢再看徐小姐。

    可惜天意弄人,千年樟树下的学堂,成为他噩梦的开始。

    他被小夫子骂蠢材,被一群郎君们换着法子折磨。

    所有的一切,仅仅是因为他嫁给了天之骄子的徐小姐,而那位知府家的刘小公子爱慕徐小姐。

    他们怕别人发现他被人欺负,从来不会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印子,甚至威胁他,如果他敢把这些事告诉别人,他们动不了徐小姐,却能轻轻松松将他的娘和爹折腾得鸡犬不宁。

    他们还给他看了一枚看起来料子极好的玉佩,残忍地告诉他,徐小姐她真正喜欢的是青梅竹马的刘小公子,不会为了他这个土鳖伤了刘小公子的心。

    阿蓉看着那枚玉佩,心里突然像是破了一个大洞,灌着冷到骨子里的凉风。他知道他们没有骗他,因为徐小姐一直带着相同样式的玉佩。

    他一日比一日憔悴,徐小姐当他是累了,替他告了几日的假,第二天,他就收到了他阿爹一支带着血的簪子。

    他将簪子放在心口处,无声地张开了嘴,一双漂亮的狐狸眼空洞地看着地面,突然失了全身的力气。

    他想,这是他的命,他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刘小公子觉得玩弄他没有意思了,这样,他就又能回到以前的日子。

    他日复一日挨着,将自己挨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虽然知道徐小姐不爱他,但他看着徐小姐在幽幽烛火下耐心地教着他的功课,麻木的心里总会滋生出一点点的暖意。

    直到那天,他被带到破旧的城隍庙,无数发着臭的身体覆在他的身上,他被人卸了下巴,身体被迫一次又一次打开,狐狸眼空洞地看着已经破旧的神像。

    神像无悲无喜,怜悯地看着他。

    那天之后,他告诉徐小姐,他不喜欢读书了,不想去学堂了。

    又过了几月,大夫告诉他,他怀孕了。

    他看出来了,徐小姐很高兴,徐小姐从来没有这样高兴过。

    那天夜里,徐小姐搂着他,狭长的眼里是快将他溺死的深情,清冷的月光将他们的身影交缠在一起。

    “阿蓉,我好欢喜,真的好欢喜。”

    徐小姐高兴,真好啊。

    孩子没有救赎阿蓉,反而将他推进深渊。

    那日徐小姐回府,特地带回她的小夫郎平日里最爱吃的糕点,她推开这些天小夫郎最喜欢缩着的房间,小夫郎好乖好乖地躺在床榻上,眼睫上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子。

    而他的身下,是一朵吸饱了血,娇艳欲滴的花.

    再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处完全陌生的环境,一人毛茸茸的头压在他的手背上,将他的手背压得有些麻。

    楚小容艰难地转过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心想,原来死了还会有知觉。

    他的手指轻轻动了动,思索着怎么才可以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谁知就是这样细小的动作,这人就醒了过来,满是疲倦的凤眼惊喜地看着他。

    还没等楚小容反应过来,这人就猛地将他搂进怀里,贴着楚小容的身体不知为何,还发着一阵阵细颤,像是找到了不小心丢掉的宝贝。

    楚小容抬头看着这人,心下微微诧异,这人怎么也死了?怎么是她照顾他,不是裴越或者是小爹爹?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担心死我了。”声音带着细颤和一点点泣音?

    她明明也死了,怎么就还抱着他哭起来。

    算了,都是第一次做鬼,他就宽宏大量安慰安慰她吧。想想她也是可怜,家人亲朋都还在人世,在这儿想必是孤苦伶仃。

    哪像他,家人爱人都在这儿,团团圆圆,舒服的很哩。

    他张嘴,本来想劝导下这位大小姐,发现嗓子还是说不了话,稍微动一动,就是阵剧痛。

    好吧,原来做鬼他也还是说不了话。

    楚小容没有法子,见不得这种女子要哭不哭的可怜样,勉为其难地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这位大小姐的脑袋。

    裴越可千万不要这时候回来,不然他肯定解释不清楚,说不定还会被换着花样在床上欺负一顿。

    “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我发誓。”裴越将人搂的更紧了,哑着嗓子。

    她冲到城隍庙的的时候,看到闭着眼没了生息的楚小容,浑身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凝固,有什么东西仿佛从她的身体里被抽出,叫她什么都听不见了。

    万幸,万幸,万幸把小狐狸救回来了。

    楚小容抬起头,想用眼神示意这人别搂着自己了,他现在是有妇之夫,这样不合适。

    他一顿,分明看到,宋之的耳后,有一道奇奇怪怪的褶皱,他缓缓伸出手,鬼使神差想将那玩意儿撕下。

    这玩意儿,怎么和裴越那时候和他讲过的□□这么像?

    搂着楚小容的裴越还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并没有注意到一只小爪子悄悄伸向她的□□,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只爪子已经抓住了她的面具。

    第47章

    “楚小容, 你不想要自己的爪子了吗?”裴越眼疾手快地抓住楚小容不安分的小爪子,凤眼满含威胁地半眯起来。

    她见怀里的小狐狸装着一脸无辜样,磨了磨后槽牙:“日子还长着, 你给我等着。”

    楚小容眼见面前的人要炸毛的样子, 突然觉得有些眼熟, 他的小狐狸眼专注地盯着面前的女子, 一个让他心里战栗的猜想不受控制地滋生。

    她会不会就是裴越!

    现在回想自己同她刚见面的样子,那副纨绔样子简直和三年前的裴越一个样。

    但是为什么裴越见到他了,却不和他相认呢?

    为了证实这个猜想, 楚小容悄悄掐了把自己的大腿, 小狐狸眼里盈满一层水汽,像只可怜巴巴的小狐狸一样瞧着抱着他的女子。!

    干什么, 干什么!干嘛用这么可怜巴巴的样子瞧着自己, 以为这样她就不会追究了吗?

    做梦!她裴越什么人间绝色没见过?

    下一秒,裴越就败下阵来:“好好好,这次饶了你, 我可告诉你, 下次这招就对我不管用了。”

    太像裴越了,但更像三年前的裴越。

    楚小容愣愣的,细白的手指无措地抓着身上的被子,他抿着唇, 小狐狸眼垂下, 又抬起。

    他将裴越的手抓起来, 拿指尖在她带着薄茧的手心一笔一划的写着。

    “你要我帮你找你的妻主?她为了救你失踪了?”裴越皱起眉, 凤眼无端有些沉沉。

    “是的。”楚小容写完, 眨巴着狐狸眼看起来好乖好乖的样子。

    “孩子不能没有娘亲,我也不能没有自己的妻主。”他继续写着。

    “求求你了。”

    他扯着裴越垂下的衣袖, 细白的脖颈上满是青紫的掐痕,漂亮又纯真的狐狸眼里的泪珠子要掉不掉,唇还苍白着。

    裴越心里想,这她爹的,谁能拒绝。

    虽然她心里巴不得小狐狸那劳什子的妻主赶紧死了算了,但还是小心地将人放平,语气也不自觉地放轻:“过几日再去可好?你现在身体不好,大夫说要好好休养。”

    “现在还早,再睡一会儿。”她替楚小容盖好被子,柔着声音。

    好像,太像他三年前故意对裴越说要去找某位世家女,明明心里吃味的不行,但就是嘴巴硬不肯说,偏偏要拿他的原因当借口。

    楚小容乖巧地点点头,将脸半埋进被褥里,像一个乖乖的小糯米团子,小狐狸眼怯怯地瞧着裴越。

    裴越心里了然,倚在床头,眉眼弯弯:“我不走,陪着你,你乖乖睡觉。”

    楚小容这才安心地闭上眼,心里是这些天来前所未有的踏实,不一会儿,他就睡熟了。

    裴越试着叫唤一声:“楚小容,你睡着了没?”

    见人没反应,她心里有些痒痒,眉头半挑起,凤眼恶劣地眯起:“小狐狸,你妻主来啦,快醒醒。”

    见人真迷迷糊糊吃力地睁开眼睛,心里一紧,立马改口:“我说等你睡醒了,我们就去找你妻主。”

    等确定人又睡熟了,她谨慎地看了眼紧闭着的门口,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吻如羽毛般拂过楚小容的唇角。

    觉得不过瘾,还伸出舌头舔了口看起来口感不错的唇角,裴越的凤眼微微瞪大,一股酥麻的感觉传遍全身,叫她醉在里面,也让她不受控制地一口一口舔着。

    这小狐狸的嘴巴是抹了什么东西吗?她怎么停不下来了?裴越的耳尖隐隐透着绯红,恬不知耻地将一切都推到楚小容的身上。

    直到楚小容皱起眉,将脸又往被褥里埋了埋,她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狭长上挑的凤眼完全瞪圆,不可置信地看着楚小容嘴巴上的水光,赤红着耳朵落荒而逃。

    疯了,都疯了.

    阴暗的地牢内空气里充斥着各种味道交融在一起的怪味,最深处,裴越一袭红衣,背着手瞧着手脚都被定住的徐席,两双有些相似的凤眼相互对视,映出各自的倒影。

    “裴越,好好的皇帝不当,怎么到我这儿来了?哦,原来是被你的二姐给踢下来了。”徐席的声音虚弱,凤眼里却是扎人的讽刺。

    冷白修长的手拿着一把小小的钩子,泛着银光的钩子尖端毫不留情地勾进伤口里,又挑出些零碎的血肉来,冷厉的笑唇心情颇为愉悦地勾起,像作画一样在伤痕累累的身体上不停地游走。

    “徐席,若不是答应过阿爹绝不能杀你,我可真想将你大卸八块啊。”裴越的声音很轻。

    徐席咧开嘴,眸子里的讽刺更深:“哈哈哈哈哈哈,那个贱人倒还记得我,不容易,真是不容易啊。”

    “难为他的记挂了,倒叫我又被恶心一次。”

    裴越:“要说恶心,难道不是姐姐你更恶心吗?自己的夫郎在世时,软弱无能。现在人死了,成了一把土,倒开始装深情了。”

    刚才还镇定自若的徐席眸子里突然充了血,她狠狠盯着面前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咧开嘴,露出森白的齿牙狞笑:“是啊,最大的遗憾,应该是没有把妹妹的心上人带走,倒成全了妹妹和心上人。”

    “姐姐送了妹妹这份大礼,妹妹自然也要成全姐姐的心愿。”

    裴越艳丽的眉眼像是染上一层血色,她弯起凤眸:“那位刘小公子身体已经大好了,只是精神算不得太好,妹妹打算完成他的夙愿,将他嫁给姐姐。”

    “而姐姐,天之骄女的徐小姐,天妒英才,竟然在回岳城的路上,不仅被人拧断手脚,还叫人给毒哑了。”

    “姐姐娶了刘小公子,不知日后姐姐见了自己的小夫郎,该如何解释呢?”

    地牢内仿佛更加阴冷,徐席如毒蛇般的眸子冷冷地注视裴越,裴越像是毫无察觉,笑得更加愉悦了:“也是,姐姐早就无颜面对自己的小夫郎了,比如说,姐姐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小夫郎在学堂被人欺凌。”

    “但姐姐需要乘刘知府的东风,或者,姐姐为了让刘小公子更加钦慕你,特意暗示他,你娶阿蓉不过是被逼无奈。”

    徐席突然像疯了一样挣扎起来,缠进血肉里的铁链伴着血肉相互碰撞,摩擦着森森白骨发出刺耳的声音。

    “住嘴!我叫你住嘴!你什么都不懂!你有什么脸面说是我的错!”

    “我不过是要拿回自己的东西,我有什么错?错的是那个贱人,错的是你这个杂种!”

    裴越冷笑一声,看到面前已经癫狂的徐席,拂了拂自己的衣袖,转身朝地牢外走去。

    待处理完其他事情,裴越便匆匆赶回楚小容的屋子,她原本以为楚小容受了惊,这会儿应该睡得还熟,却没想到她刚推开门,便见到楚小容抱着被子缩在墙角,小小的一团,别提多让人心软了。

    听到她的脚步声,楚小容抬起头,又咬着牙低下头,鼻子却瞬间变得通红,委屈的不得了。

    裴越心里一紧,几大步上前,冲到他的床前,仿佛将这个动作做过千百遍一样,忙将人搂进怀里,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

    “是我错了,你,别生气了。”裴越的嘴有些不听使唤,结结巴巴的。

    回答她的,是楚小容骤然变大的抽泣声,一滴一滴温热的泪珠子掉在裴越的肩膀上,主人默默从她的怀里爬出来,又将自己在墙角蜷缩成一团,只露出湿润又泛着红的小狐狸眼,身体还不住地发着细颤。

    裴越看着这双眼睛,意外看懂了里面的意思,她心里更加自责,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不知谁说的,孕夫不能受大刺激,对孩子和大人都不好。

    她又将人捞到自己的怀里,想了想,自己终究不是小狐狸肚子里孩子的亲娘,她的灵香怕是只会让小狐狸更加不安,便只轻轻抚摸着小狐狸怀了孕却还是单薄的脊背,有些话直接就出口了:“小容儿,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悄悄离开了,别哭了,你还怀着宝宝呢,哭坏身体了怎么办?”

    “你不是想要找你的妻主吗?你再睡一会儿好不好,你睡醒了,把你妻主的样子写给我看,我去给你找。”

    不知道哄了多久,楚小容抽泣的声音才终于小了,裴越这才低下头,发现人虽然没哭了,小狐狸眼却雾蒙蒙的直勾勾瞧着自己,眼里满是不信任。

    裴越讪笑一声:“我不走,我陪着小容儿呢。”

    楚小容又低下头,抓起她的手,在她的手心一笔一划写着:“你陪我睡。”

    “这不太好吧。”裴越咽了咽口水,耳朵尖带着薄红,“你妻主要是知道了,这……”

    知道就知道了,她裴越看上的人难道还能再放了不成,虽是这样想的,但裴越面色还是有些羞涩。

    小狐狸胆子小,知道她真面目了,说不定刚刚伸出来的小爪子就会害怕地缩回去,又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不让她接近。

    她还想正人君子一番,但小狐狸不知道为什么又要委屈哭了。

    她自然不知道,楚小容现在已经在心里有七分把握认定她就是自己妻主,但还有三分,让他不敢贸然相认,如果这人不是裴越,那他的小命估计也是不保了。

    “没关系,”楚小容继续一笔一划写到,他顿了顿,“我怕。”

    末了,楚小容故意摆出最容易叫裴越心软的表情,果不其然,裴越立马就败下阵来,搂着他一起躺到床上。

    环抱着自己的怀抱分外舒适,但楚小容心里想着事,闭上眼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等他觉得身上的人睡着了,才睁开眼,缓缓抽出自己的爪子,打算把那层□□揭开。

    结果他一抬眼,就看到身上的人要笑不笑地盯着他,呼吸却还是轻缓,像睡着了的样子。

    楚小容:!被发现了!

    第48章

    “楚小容, 你怎么就対我的脸这么感兴趣?”裴越一把抓住楚小容有些纤细的手腕,凤眼要笑不笑地半眯起。

    楚小容尴尬地笑了笑,又摆出乖巧的表情, 丝毫不见刚才有些狡黠的样子。

    裴越也扯起嘴角笑笑, 想了想, 还是觉得现在不要叫小狐狸认出她来好, 免得被吓跑,随口瞎扯:“我生的面目丑陋,偏生爱美, 就常年带了这幅□□。”

    “所以你下次再想把它撕下来, 我可就生你气了。”

    楚小容将自己的爪子从裴越炽热的手心里抽出来,小狐狸眼垂下, 爪子轻轻拂了拂裴越肩头上的褶皱, 又抬起眼,小狐狸眼看着裴越,疑惑地眨巴几下。

    得, 这小狐狸仗着她现在不敢随便欺负他就把她当傻子耍了, 裴越磨了磨后槽牙,声音是故作的温和:“原来小容儿是想给我整理衣裳,是我会错意了。”

    楚小容面不改色地点点头,随即收回爪子闭上眼, 只是眼睫不停地颤啊颤。

    小狐狸是怎么觉得自己演技很好的?

    裴越轻笑一声, 将人完完全全搂进怀里, 让两只爪子都不能动弹, 才真正闭上眼。

    楚小容在裴越怀里试着动了几下, 发现真的完全动不了,有些生气地轻轻踹了裴越两脚, 又想起这人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纨绔,又立马安静下来,还有模有样的打着小鼾。

    他听错了吗?怎么听到有人笑了一声,楚小容悄咪咪地睁开眼,发现裴越像是睡熟了,又有些疑惑地闭上眼.

    自从那天之后,楚小容就被裴越接到了宋府,前几天他身体还有些虚弱,就总是神情蔫蔫的靠在床头,有一下没一下听着小厮们的闲聊。

    “听说了吗?听说了吗?刘知府家的那个刘小公子要嫁给徐家那位徐小姐了!”

    那小厮嗓门颇大,不一会儿就引来了其他好几个小厮,几个人聚在一起,开始七七八八唠嗑起来。

    “真的吗?我可是听说那位天之骄女的徐小姐啊,天妒英才,现在完完全全成了个废人!刘知府也舍得?”

    另一道有些尖锐的声音插进来:“噫,你难道还不知道那位刘小公子上次虽然死里逃生,但脑子啊坏了,得了失心疯。”

    “啧啧啧,这两位以前可都是咱们岳城鼎鼎有名的人物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欢,怎么就都落的如此下场?”

    “害,可不是,要我说,还是我们这种普普通通的好,没那么招人惦记。”

    这话一说,就又惹得几个小厮连连应和。

    刘小公子,就是当日和他一起被绑的那位小郎君?楚小容若有所思地低下头,想起那日的情景,他还是有些害怕地揪住身上的被褥,将自己慢慢蜷缩起来。

    正巧这时,裴越推门进来,眼角晕着些有些恶劣的笑,看到楚小容之后,立马将这份笑意藏了起来。

    她熟练地将楚小容搂进怀里,柔和地拍着楚小容的脊背,楚小容摇摇头,从她的怀里转出来,扯起她的手,在她的手心认真地写道:“你当时是怎么那么快找到我的?”

    裴越像是没有抱够他,又将他搂进怀里,语气有些低:“听说你也不见了,我就去找徐大爷,询问他具体的细节,徐大爷被吓得不清,心里也焦急,话说得有些混乱。”

    说着,裴越搂紧怀里的楚小容:“他突然提到一句给你做了个香囊,一定会保佑你,我就想到咱们官府养了条大黄狗,颇通灵性,嗅觉也比其他狗还要灵敏,便问徐大爷是否还有其他和你一样配料的香囊。”

    “就这样,寻到了你。”

    楚小容慢吞吞写道:“谢谢。”

    “不用谢,不说这些糟心事了,今日那位大名鼎鼎的徐小姐成婚,我和她也算沾亲带故,走,小容儿,我们也去讨杯喜酒。”

    徐府今日张灯结彩,满目都是大喜的红,但来往的人脸上都无半点欢喜的意思,个个愁眉苦脸,仿佛不是在办喜事,像是在办丧事。

    徐席被人扶着坐在床榻上,窗子被紧紧关上,室内透不进半点光亮,大红的喜袍像是一层罪孽深重的血色覆满她的全身,她的面色苍白,却唇红如血,而那双狭长的凤目里似乎无悲无喜,直到一人走进室内。

    裴越笑唇微微弯起,以胜利者的姿态,一步一步优雅地走到徐席的床前,像是施舍一样低下头,满是怜悯地看着她,红唇微启:“姐姐,你说你这是何必呢?要是你当初知些足,现在想是妻夫美满,而你还是那个受人爱慕的徐小姐啊。”

    徐席有些缓慢地抬起眼,扯起一抹嘲讽的笑。

    裴越弯了弯眉眼:“不过没关系,姐姐这不是又娶了青梅竹马的刘小公子吗?好了,妹妹的礼也送到了,小夫郎还等在车里呢,时间不早了,小夫郎怕等急了,妹妹该走了。”

    徐席一双无悲无喜的凤眼突然充满血,神情癫狂,像是只厉鬼,她啊啊啊啊无意义的叫唤着,挣扎起来,重心变得不稳,而手脚无力,便直直朝前栽倒,噗通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裴越走到门口,対门口守着的两名小厮颔首,随后,朝徐府外走去。

    两名小厮带着几名身强力壮的女子走进屋内,扯起徐席,语气冷淡:“小姐,夫人叫我们抬你去拜堂,说是耽误了吉时怕是不好。”

    徐席冷冷地抬起头,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像断了线的木偶一般被几人抬着往前厅去。

    来的宾客稀稀疏疏,不少还是伸长脖子来看热闹的,打算看到以往的天之骄女徐小姐变成如今这幅模样后,回去対着其他人又是一阵唏嘘。

    如今已经疯癫的刘小公子也着了件大红衣袍,此时站在正厅中央,対旁边的来客傻乎乎笑着,不见以往半点矜贵傲慢的样子。

    这时,厅外忽而爆竹声热热闹闹地响起来,刘小公子拍着手,笑的更加乐呵,宾客们的脖子伸得更长。

    “新娘子到啦!”媒人卖力地大喊,又是一阵欢喜的敲锣打鼓。

    只见鼎鼎有名的徐小姐面色苍白被人抬进大厅,刘小公子拍着手愣愣地看着她,歪着头,表情有些疑惑。

    几人将徐席抬到刘小公子面前,媒人大喊:“一拜天地!”

    徐席转头看向刘小公子,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眸子里是不加掩饰的疯狂偏执,她咧开嘴,做了个唇形:“没杀了你,真可惜。”

    刘小公子突然顿住,直愣愣地看着徐席,突然狠狠抓着自己的手臂尖叫着冲出正厅。

    混乱中,徐席仿佛看到大婚那日的小傻子,小傻子着那件大红衣袍,弯着漂亮的狐狸眼,不好好走路,一步一步蹦跶到她的面前,笑着対她说:“妻主,你想不想我呀?”

    徐席痴痴望着面前的虚无,终于露出一丝悔恨。

    “想,想得不得了,每一刻都在想。”

    只可惜,这句话,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裴越走到宋府的马车旁,马车内的楚小容听到声音,细白的手掀开车帘,便见举到他面前的一串红彤彤,其上覆着一层匀称的冰糖的糖葫芦,正在光线映射下显得分外诱人。

    楚小容咽了口口水,伸手将冰糖葫芦拿了过去,想了想,小狐狸眼亮亮的,撕开最上面的江米纸,将冰糖葫芦伸到裴越的嘴边,裴越笑着摇头:“你自己吃,我不大爱吃甜食。”

    还没等她话说完,楚小容就将冰糖葫芦收回去,有了血色的唇咬了一大口,腮帮子鼓鼓的,又活像只小仓鼠。

    其实现在的楚小容没有以前爱吃糖葫芦了,但小时候一直想着念着,久而久之就成了心中的执念,每次看到就忍不住想买来吃吃。

    他吃得欢快,两条腿都前后欢喜的晃来晃去。

    这时,马车外的裴越像是不经意地说了句:“那我们回府吧。”

    楚小容咀嚼的动作立马就停了,转过头,小狐狸眼生气地瞪大,又有些委屈地看着裴越,将裴越看得心惊肉跳,立马改口:“开玩笑呢,咱们马上去找你妻主。”

    第49章

    裴越心里纵有千百个不愿意, 也只得上了马车,陪同楚小容一起去找他那劳什子的妻主。

    找找找,找什么找, 她难道不比那个妻主有用的多?

    全天下吗, 谁还有她有权有势?小狐狸怎么就一心惦记别人呢?

    但裴越可不敢真说出来, 她好不容易在小狐狸心里有了那么些好感, 怎么可以因为吃醋就给全毁了呢?

    一路上,裴越时不时转头悄悄盯着身旁专心吃着糖葫芦的楚小容,小狐狸眼睛弯弯的, 两条腿开心地晃来晃去, 感受到她的目光,转过头, 将还剩一颗的糖葫芦举到她的面前。

    裴越愣愣地看着面前只剩一颗的糖葫芦,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什么东西,但太快了,仅仅一瞬就又在脑海里如烟一般消散。

    “好吧, 给你吃。”

    三年前, 楚府。

    “裴越,小公主,我好无聊啊。”楚小容照例坐在小板凳上,一只手撑着下颚, 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摇着蒲伞, 玉白的小脸上是健康的桃花粉。

    像个大爷一样半闭着眼躺在躺椅上的裴越懒懒睁开眼, 有点威胁性地看了眼一旁消极怠工的楚小容:“公主就公主, 别加个‘小’, 不然下次就不给你带话本子和吃食了。”

    “不准消极怠工,你自己说的给本宫扇风当报酬。”

    “哦。”楚小容闷闷地应了一声, 但手上的动作还是无精打采的,脸上神情也是蔫蔫的。

    又扇了一会儿,这小狐狸就将扇子丢到一旁,趴在躺椅的边缘上,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好无聊,好无聊,无聊到都不想讨好裴越了,楚小容在心里又重重叹了口气。

    裴越见状,半起身,用手掐了掐楚小容的小脸,在他的肌肤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红印子,语气带着点自己没有发现的宠溺:“我等会带你出去玩,你先给我扇扇风,我昨儿一宿都没睡好。”

    “真的?”楚小容的小狐狸眼瞬间亮起来,迅速拿起扇子,干劲十足地给裴越扇风,“小,不,公主,我给你扇风,要不要再大点,还是小点?”

    裴越又悠哉悠哉地躺下,从鼻孔里满意地哼了一声。

    结果她闭眼还没过多久,一旁小狐狸满含期待的声音就传过来:“公主,可以了吗?已经扇很久了。”

    裴越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睁开眼,直接将楚小容捞进怀里,掐了把楚小容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那你陪我睡会儿,行吗?”

    “就只睡一会儿会儿吗?”楚小容眨巴着小狐狸眼认真地问。

    裴越:“是。”

    个没心没肺的小狐狸,她昨夜处理政务到半夜还不是因为想白天早点来找他,不过裴越不打算说,免得叫小狐狸知道自己那么在意他,把小尾巴翘到天上去。

    听到裴越这句话,楚小容安心地躺在裴越的怀里,低下头玩了会手指,觉得有些困,头一歪就睡着了。

    “楚小容,小容儿,醒醒,再不醒就不能出去了。”

    楚小容在梦里睡得正熟呢,听到这话,皱起精致的眉头,用手捂住耳朵,表示抗拒。

    他正梦到自己在一座金山上啃肘子呢,谁都不要来烦他!

    突然一道声音幽幽地飘过来:“你的肘子、糖葫芦、话本子、桃花酥、还有很多很多好吃的马上就要没了,本宫数三声,你还不醒就真没了。”

    楚小容唰地睁开眼,牵住裴越的衣角,小脸睡得更加嫣红,声音还带着浓浓的睡意,他本能地拿脸颊蹭着裴越的手心撒娇:“我醒了,你快带我出去。”

    “不准反悔!”

    楚小容趴在围墙上,紧紧扒着墙壁,小狐狸眼被吓得起了一层水汽,他带着哭腔看着墙底下的裴越,声音软绵绵的:“公主,公主,我怕,我不敢跳。”

    说着,将墙壁扒得更紧了,嘴里不停地哼哼唧唧。

    裴越看着楚小容的怂样无奈地扶了扶额,又抬起头:“本宫说了,你跳下来,本宫接住你,你是想住在上面吗?”

    楚小容抿着唇不停地摇头,眼尾一片绯色。

    “你跳下来了,我才能带你出去玩,还想不想去听书吃点心啦?”

    楚小容不住地点头,心里虽然害怕,但又心痒痒的很,他的手指有些纠结地扣着墙面,想跳下去,但一探头看到这得有两人高的墙面,又吓得缩回去。

    这时,他突然看到远处要过来一群人,心里一惊,颤巍巍喊了句“你要接住我”,闭上眼,破釜沉舟地跳了下去。

    想象中的剧痛没有来袭,反而是一个炽热到有些滚烫的怀抱稳稳地接住他,好像还颠了颠他的屁股,楚小容睁开眼,发现裴越真的接住自己,小小的欢呼一声,不自觉地拿手搂住裴越的脖颈,小脸因为激动泛着更深的粉色。

    “裴越,你真的接住我了!你好厉害!”

    裴越抱着怀里软绵绵的一团,笑唇勾起一抹颇为自得的笑,语气张扬:“今天才知道本宫的厉害?上次在望春山庄救了你,你不记得了?”

    “记得!这一辈子都不会忘!”楚小容的小狐狸眼亮晶晶的看着裴越,眼眸里仿佛满心满意都倒映着她的身影。

    裴越:“那还差不多。”

    说着,又捏了把楚小容手感极好的屁股,眉眼间带着股邪气把人放下来。

    楚小容这下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他羞得满脸涨红,低着头,捂住自己的屁股,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一下,像带着电一样,酥麻的感觉从脊背传遍全身。

    一路上,楚小容都闷闷的,直到裴越给他买了串糖葫芦,又牵着他的手带他走进他一直心心念念的酒楼,进了雅间,给他点了一大桌子的平时想都不要想的菜,楚小容才将刚才奇怪的感觉丢到脑后。

    他坐在桌子面前,推开雅间的小窗,趴在上面,边吃糖葫芦边专心地盯着底下。

    底下说书先生正有声有色讲着当今女皇和皇夫的故事,楚小容听得入了迷,连糖葫芦都忘了吃。

    “要说咱们当今圣上和皇夫,那叫好一个佳偶天成!两人自小便两情相悦,当时圣上还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女的时候,咱们皇夫就爱慕圣上。”

    “……咱们圣上举国之力终于找回了皇夫,两人琴瑟和鸣,圣上是难得的痴情种,不仅对皇夫极好,对皇夫的父家也是顶顶的好。”

    裴越从小就听着这些东西长大,再好听也早就听厌了,她一只手撑着下颚,看着完全入了迷的楚小容,瑞凤眼里满是不加掩饰的笑意。

    突然,楚小容举着只剩一颗的糖葫芦到她的面前,小狐狸亮晶晶的:“公主,给你吃,说书先生说得是真的吗?”

    裴越的眉目张扬,唇边满是笑意,见楚小容眼里满是渴望,心里有些痒痒,另一只垂在身旁的手指微微弯曲,她咬了一口糖葫芦,慢条斯理吃完之后,笑眯眯地开口:“小容儿,过来些,这可是我们皇室辛秘,一般人我都不会告诉的。”

    楚小容小狐狸眼更亮了,拿着还剩半颗的糖葫芦噔噔噔跑到裴越面前,乖乖地坐下,一脸乖巧的看着裴越。

    “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股大力拉进怀里,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人堵住嘴,在灵香和唇舌的攻势下溃不成军,化成了一弯水。

    裴越的一只手像条蟒蛇一样,紧紧箍着楚小容的细腰,另一只手覆在楚小容的颈后,像捏小猫一样,暧昧地蹂.躏那处捏在手上仿佛就会化掉的软肉。

    两人的身躯紧紧贴在一处,温度交.融,唇舌厮混。

    楚小容一开始还有神智,渐渐地,便只能趴在裴越像火一样的怀里,眼尾泅着红,不时从喉咙里溢出些破碎的呻/吟。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越终于停了动作,楚小容眼神迷离地缩在她的怀里,破了皮的唇上覆着一层水光,像玩坏的娃娃一样,而裴越则像吃饱的大猫,又慵懒地舔了口楚小容的唇角,才拍了拍手,一行人鱼贯而入,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依次摆放,随后又悄无声息地退出。

    整个过程都静悄悄的,楚小容还呆滞着,裴越轻笑一声,咬着楚小容的耳朵:“尝过了,小容儿的嘴里也有糖葫芦的味道,好甜。”

    “比我尝过的任何东西都要甜。”

    说完,心情颇好地夹起一块嫩白的鱼肉,放到楚小容的唇边,还不等她说什么,带呆愣着的楚小容就自己张开嘴,将鱼肉吃下了。

    他回过神,低着涨红的小脸,软着身体从裴越怀里爬出来,自己坐到另一边,像只胆小的鹌鹑,缩着脖子,一口一口吃着面前让他胃口大开的菜肴。

    神色小心翼翼,还有些可怜,但动作可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裴越眸子有些深地看着楚小容,喉咙上下滑动,刚开了荤的凶兽怎么会如此容易被满足,她敲了敲桌面,楚小容本来吃得欢快,听到这声音,立马停下筷子,抬起头有些胆怯地看着裴越。

    楚小容说不出那种感觉,他涉世太浅,当然也分辨不出此时兽性十足的威胁,他只是凭借本能觉得大事不妙。

    他害怕地咽了口口水,拿起一旁的别箸讨好地将一块他觉得最好吃的鸡肉夹到裴越的碗里,声音软绵绵带着讨好:“这个好吃,你吃。”

    做完这些,楚小容也不敢继续吃了,只是怯生生的用水灵灵的狐狸眼看着对面的裴越,生怕裴越要做什么事出来。

    “谢谢小容儿。”

    裴越怕把小狐狸吓走,抬眼看着楚小容的时候,又恢复往日的张扬明媚。

    楚小容脊背松下来,拿别箸给裴越夹了各种他觉得好吃的菜,直到将裴越的碗都叠满了,自己才又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公主,这家的菜真好吃,真对得起你花的银子!”楚小容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开心地看着对面的裴越。

    裴越的瑞凤眼愉悦地眯起,仿佛看到楚小容身后的狐狸尾巴开心地摇来摇去。

    这时,一人有规律地敲了敲雅间的门,裴越会意,看了眼将脸都要埋在碗里的楚小容,柔着声音:“我先出去一趟,马上就会回来。”

    “嗯?”

    楚小容的耳朵尖动了下,听出裴越话语里的威胁,连忙从碗里抬起头,白白嫩嫩的小脸上是乖巧的神情:“嗯嗯,你快去吧。”

    神情到位了,但话语和动作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裴越磨了磨后槽牙,又无可奈何地转头离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店小二过来敲了敲门,楚小容抬起头,表情有些疑惑。

    突然想到一种令他浑身发冷的猜测!

    该不会是裴越见这些花的钱太多,不肯付了,就把他压在这儿抵债了吧!

    皇室的女子,好阴险。

    “这位公子,我们大东家有请。”

    完了完了,裴越真的把他给卖了,竟然还惊动了他们的大东家,这到底花了多少钱,谁能来救救他。

    小爹爹,虽然儿子经常不孝,还嫌弃你做的饭难吃,但你一定要把儿子赎回来啊。

    这样想着,楚小容视死如归地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皱着漂亮的小脸跟着店小二出去了。

    一路七拐八拐,店小二将他带到一间与其他隔间格格不入的雅间面前,随后就退下了。

    楚小容咽了咽口水,手心里都是冷汗,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

    其里传出一道清雅的女声:“进来吧。”

    楚小容推开房门,小心翼翼走进房间,看到中央端坐着的女人,停下脚步,怯生生地开口:“您找我吗?”

    女人抬起头,与裴越的眉眼间有些相似,不过比之裴越像火一样的张扬,面前的女人则像是一泓幽泉,深不见底。

    “不用这么拘束,我是老七的二姊,裴裘。”

    “老七总爱在我面前提起你,今日一见,果然是位佳人,坐吧,老七马上就来了。”

    楚小容心里缓缓舒了一口气,吓死他了,他真的以为他要被压下来抵饭钱呢。

    他坐到离裴裘最远的位置上,没有刚才那样拘束的样子,但对面是鼎鼎大名的二皇女,他还是有些害怕,细嫩的指尖无措地摩挲着杯盏。

    裴裘开口打破寂静:“你和老七以前一位故人有些相似。”

    楚小容正愁没话说呢,没有多想话就出了口:“谁呀?”

    裴裘淡然地喝了一口清茶,慢悠悠地回答:“西月楼的柳公子,那也是位不常见的佳人。”

    柳公子!

    那位被裴越重金求一曲的西月楼头牌,最关键的是他曾和和裴越发生过据说惊天动地的爱情。

    不要问他为什么知道,那段皇女男妓有缘无分的爱情故事曾经风靡过全京城,他有段时间每次到茶楼蹭座位时都能听到说书先生绘声绘色地讲述。

    最关键的是,他听得津津有味,还为那位柳公子和裴越之间掉过泪珠子!

    第50章

    楚小容咬着唇低下头,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来。

    他明明早就告诉过自己,只要裴越肯对他好, 他才不会管其他的那些事情, 但为什么心里会这么酸胀呢?

    一旁的二皇女裴裘勾起唇, 没有再说话, 开始慢慢品茶。

    这时,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是裴越平日里听着就不正经的脚步声, 楚小容没有抬起头, 依旧低着头,没有平日里的殷切。

    这是怎么了?裴越挑挑眉, 没有多想, 坐在楚小容身边。

    她一坐下,楚小容就当她看不见一样,把屁股跟离她远的地方挪了挪。

    裴越明艳的眉目微微皱起, 伸手就要将楚小容拦腰移到跟她相近的地方。

    “老七今天怎么来我这儿了?”裴裘放下茶盏, 笑着开口。

    裴越心里啧了一声,松开手,她素来敬重她的二姐,便端坐好, 才回答:“京城里谁不知道二姐这儿的菜最好, 说书的亦是最精彩的。”

    “只是这样吗?我还以为老七你是想叫我看看你身边的这位小郎君呢, 看来是二姐会错意了。”裴裘将质地极好的茶盏放在裴越的面前, 调侃。

    楚小容捏住茶盏边缘的手收紧, 指尖泛出些白来,有些出神。

    裴越会怎么回答呢?

    裴越转头看了眼一旁还低着的头的楚小容, 话到嘴里又咽下去,声音淡淡的:“二姐你又在打趣我。”

    楚小容的头栽得更低了,抿着唇,看着杯中的倒影,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听不懂也插不进姐妹俩的谈话,只能一杯接一杯的茶水饮着,待他喝了一肚子的水,裴越才拉着他的手出来。

    楚小容还是一言不发,跟在裴越的身后,见裴越要出去,才低着声音开口:“公主,还有好多菜没吃完,我想带回去,我小爹爹也喜欢吃。”

    走在他前头的裴越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了眼他,唤来小厮,叫小厮打荷几碗新菜,抱胸看着又低下头的楚小容:“刚才我就想问你了,我是什么地方惹你了?让你对我这么摆脸色?”

    楚小容抬起头,小狐狸眼的眼眶有些红,他的声音软绵带着丝颤:“没有,只是我想回去了。”

    说完,又揪着手指将头低下。

    “楚小容,你当我傻子吗?”裴越声音带着丝不耐烦。

    “我要是有什么错,或者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你就说出来,不要摆着要哭不哭的样子。”

    楚小容的手指掐进手心里,想问裴越是不是因为他长得像柳公子才和他在一起,但他不敢问,他怕一问出口,裴越就再也不理他了。

    “真的没有。”

    他刚说完,裴越冷笑一声,转头就走。

    楚小容看着裴越的背影,低下头悄悄擦了擦眼泪,呆立在原地,直到小厮拿着打荷的饭菜过来,他才回过神,失魂落魄地将食盒接过,朝酒楼外走去。

    到了楚府,他不会翻墙,找到他经常溜出来的狗洞,钻了进去。

    接下来的一连好些日子,裴越都没有来找楚小容,楚小容每天失魂落魄地坐在树底下的小板凳上,一下子笑眯眯的,一下子又哭丧着脸,将在院里酿酒的他小爹吓得半死。

    “楚小容,你最近摔坏脑袋了,怎么瞧着越来越傻了?”

    楚小容转过头,生气地瞪了眼他小爹,腮帮子鼓鼓的:“没有!你不知道安慰我,你还笑我,有你这样当爹的吗?”

    小爹:“臭小子,你怎么说话呢,你老子给了你这张脸你还敢不满意?”

    楚小容揪着地下有些枯黄的草,语气突然有些伤感:“小爹,我和那个柳公子长得像吗?”

    灵鹫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楚小容的面前,捧起楚小容的小脸,左看右看,最后说了句废话:“不知道啊,我都多少年没去西月楼了,不过我儿子长得真好看。”

    “你问这个做什么?儿子,你有做头牌的脸蛋,但爹身为过来人可告诉你,千万别,那只是一时的风光罢了,那些人的真心也做不得数的。”

    楚小容:“我知道,不会的,你放心吧。”

    “那就好。”灵鹫放下他的脸,继续捣鼓自己的东西去了.

    “两位姐姐,行行好,我就见一眼柳公子,马上就回去。”楚小容站在西月楼门口,小狐狸眼水灵灵的。

    “走开,走开,你个小郎君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两位女子不为所动,还是挡在楚小容的面前。

    来来往往的人有些好奇地看着门口的楚小容,楚小容无奈地跺了跺脚,皱着小脸打算先回去,改天再找个机会溜进去。

    这时,一道风情万种的声音传来:“你慢着。”

    只见一风韵犹存的男子推开他面前的女子,走到他的面前,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慢悠悠开口:“你是灵鹫那小子的孩子?”

    “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长得这么漂亮,不如来我这西月楼做头牌。”

    楚小容往后退了一步,看着面前的男子,软着声音:“这位哥哥,我来西月楼找人,你能放我进去吗?我一会会儿就出来。”

    男子低笑一声,被楚小容的这声“哥哥”给取悦了,他拉着楚小容的手,带着他进了门。

    “你这小嘴儿比你爹爹的甜多了,来,捉谁的奸,哥哥给你指路。”

    楚小容的狐狸眼蓦地一亮:“我、我找柳公子,就看他一眼。”

    男子表情有些为难,见楚小容白白嫩嫩的一团,忍不住掐了把楚小容嫩得出水的小脸蛋:“那你得等等了,他现在正在接待贵客呢,那贵客身份了不得,你怕是得等好一会儿。”

    楚小容的面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就在刚才,他好像看到了裴越下属的身影,他轻着声音,要哭了的样子:“哥哥,柳公子的厢房在哪儿啊?”

    “最东边那间最好的屋子就是了,你先到我屋子里等等。”

    “欸,你别跑啊!”

    楚小容一路七拐八拐,凭着感觉,然后迷路了,他有些茫然地四周,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儿去了。

    他正打算找个小厮问问,却突然被一个满身酒气的人扑在墙上,后背传来剧烈的疼痛,楚小容皱着漂亮的小脸,面色苍白,伸手想将身上的酒鬼推开。

    但他还来不及动作,这酒鬼就急不可耐地撕扯他的衣裳,像猪一样拱着他的脖颈。

    “你放开我!我不是这里的小倌!”

    “救命!快来人!”

    酒鬼像是烦了他的声音,带着酒臭味儿的手用力捂住他的口鼻,一阵恶心从胃里传遍全身,楚小容挣扎得更狠了。

    却一点用都没有,像待宰的羊羔一样被人扒下一层一层衣裳。

    只剩最后一层里衫了,楚小容呜呜呜地叫着,用尽力气挣扎。

    突然身上一轻,一件温热的衣裳盖在他的身上,第一眼入目的,是叫楚小容魂牵梦绕了好久的淡紫色眸子。

    裴越冷着脸将外衫盖在楚小容的身上,确保将楚小容包的严严实实,才转过身,走到地上趴着的酒鬼面前,面无表情,却一脚踢在酒鬼的小腹上。

    一下又一下,淡紫色的瑞凤眼微微眯起,像是没听到酒鬼的哀求,仿佛她在踢的不是人,只是无关紧要的物件。

    楚小容回过神来,鼻头一酸,见到地上已经面目模糊的酒鬼,心里一惊,刚想上前,一人却比他更早上前,楚楚可怜的抱着裴越的手臂,不知道说了什么,裴越才冷着脸停了下来。

    楚小容刚刚回暖的心仿佛又坠入寒潭,全身突然不受控制的发着寒。

    这回,他看清了,也听清了。

    那位和他有五分像的柳公子,声音哀哀:“公主,这酒鬼上次虽然欺负了奴,但你要是将她打死了,奴这辈子想是也要到头了。”

    裴越像是深情地看了眼身旁的柳公子,看杂碎一样看了眼地上的酒鬼,才转头看向楚小容。

    她开口,声音带着怒意: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她要不是恰巧路过这个地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是一想,她就觉得心都快被撕碎了。

    楚小容的手指用力揪着仿佛还带着裴越体温的衣裳,小狐狸眼要哭不哭地盯着还站在柳公子身边的裴越,声音轻轻的,却像是用尽他所有力气了:“裴越,小公主,我不要跟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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