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化了。”怀央说, “但主要是因为今天心情好。”

    温九儒声音冷淡:“你平常心情不好?”

    “………”

    “你听我解释。”怀央用了电视剧里惯常的开头。

    温九儒往身侧的架子上一倚,一副我看你要怎么编的架势。

    “你解释。”他说。

    “事情是”

    怀央起了个头,然后发现好像确实没什么可解释的。

    温九儒看到的就是事实。

    她破罐子破摔, 头往沙发靠背上一搭。

    语气既软又随意:“我确实是来找乐子的。”

    “………”

    温九儒直起身,有些头痛。

    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被怀央抢先:“谁让你不给睡, 南音姐说了,你这是要让我守活寡。”

    话音落,盈盈美目还特别幽怨地瞥了他一眼。

    温九儒:………

    温南音可真行,最好订明天的机票给她送回去。

    “刚那男生也没说错, 老男人确实可能不行。”怀央幽幽地又来了一句。

    温九儒站直身体, 轻闭了下眼, 挤出来两个字。

    “怀央。”喊她。

    “嗯?”怀央趴在沙发靠背上懒懒地答。

    两人对视了几秒。

    吵闹的摇滚乐又在身后响起,舞池里伴着射灯的还有摇曳的男女。

    温九儒低头给周毅发了个消息, 上前拎住怀央的包,又拉上她的手腕:“回家再说。”

    怀央“哦”了一声,也没拒绝。

    两人这边动静有点大, 温南音再次抬眼过来时,终于发现了温九儒。

    “你怎么来了?”温南音眉心一拧。

    那表情看着还挺不欢迎。

    温九儒冷笑一声。

    再不来, 你都帮我老婆把绿帽子扣我头上了。

    可真是好姐姐。

    温九儒的视线从温南音的身上滑到刚那个男生, 再到身前沙发上被他拽住的怀央。

    “我来接我妹回家。”语气波澜不惊。

    “………”

    闻言温南音挑了下眉, 不太理解。

    这突然玩儿的什么角色扮演?

    怀央从沙发上翻下来, 走到温九儒身旁, 也不跟他对着来。

    看着温南音抱歉地笑了下:“那我先跟我哥回家了?”

    温南音:………

    温南音忽然觉得这夫妻俩没一个正常的。

    她冲两人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卡座里的其他人还在往这处看。

    温九儒一手拿着怀央的包, 另一手捏住她的手腕, 转身往外, 带着人往门口走。

    出了鼎盛的门,两人停住。

    一分钟前,温九儒给周毅发消息让他安排车,此时车还没来。

    鼎盛门前的那条主干道来来往往飞驰着各种车,路灯明亮,城市喧嚣。

    怀央看着温九儒那印在光影里明显不快的脸,想了想,放软了声音,喊了声。

    “老公?”

    话音落,“啪”一声轻响,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从怀央背后传来。

    两人同时抬了眼朝那侧看。

    只见刚跟怀央攀谈的那个男孩儿愣在那儿,脚前的地上还躺着怀央的针织衫。

    应该是出来送衣服,结果不小心听到了刚怀央那两个字。

    男生酒醒了一半,上下牙打颤。

    “你们,那个,”“那个,你们”了半天,都没说出来一句囫囵话。

    这男孩儿现在整一个往枪口上撞的靶子。

    温九儒看他一眼,冷嗤:“没见过搞□□的?”

    怀央眼角抽了一下。

    男生很明显被温九儒这声音吓到,胡乱道了声歉,转身就往里面回,进门的时候没看脚下还被门框绊了下。

    怀央看到觉得好笑,“噗嗤”一声笑出来。

    温九儒两步过去,捡了衣服,转身回来。

    “好笑?”问她。

    怀央点头:“有点。”

    “等会儿回家再笑。”

    “………”

    杨叔开车来接的他们。

    上了车,一路到明河公馆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温九儒是气得肝疼,需要点时间调节。

    至于怀央……温九儒不理她就不理她了,她并没什么所谓。

    一路上虽然没怎么跟温九儒说话,但跟杨叔聊的还挺开心。

    隔壁男人看她弯眼笑着,跟没事人似的,脸色更难看了些。

    回到家已经临近十一点。

    两人回了各自的房间洗澡上床,快十二点,怀央下楼倒水时在厨房遇到温九儒。

    仍旧是互相看一眼,谁也没跟谁先说话。

    第二天晚上七点多,温九儒从公司回来,怀央正在楼上换衣服。

    温南音下午打来电话,说八点有个小姐妹的饭局,喊她一起去。

    怀央寻思这次没男人,温九儒总不至于生气。

    没怎么想,就答应了下来。

    换好衣服下楼,从客厅穿过时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人。

    温九儒一个小时前才跟温南音通过电话。

    温南音电话里提到晚上有个局,此时怀央脑后扎了个高马尾,身上黑色抹胸连体裤,性感俏皮的样子是要去赴谁的约他想都不用想。

    他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过来。

    怀央开口解释:“南音姐喊我去吃饭。”

    “嗯。”男人淡淡点头,“几点?”

    “八点。”怀央答。

    温九儒转回去,电脑屏幕散出的白光落在男人脸上。

    他两手搭在键盘,敲了几个字。

    开口:“家里晚上七点五十九门禁。”

    “………”

    整个客厅只有项羽哼哼唧唧的叫声。

    男人身上还穿着白天出门时的衬衫。

    衬衣西裤,脸上架了副金丝眼镜。

    没什么表情。

    “温九儒?”

    怀央皱眉看过去,觉得沙发上的人这两天实在是龟毛的可以。

    温九儒敲键盘的手顿了下,撩眼皮望过去。

    女人高高的马尾吊在脑后。

    明明是偏性感的抹胸,穿在她身上却仍然是纯的不能再纯的样子。

    此刻,她眉心轻拧。

    半晌,温九儒默了下,目光重新转回来。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改变了想法。

    淡淡地来了句:“随便说的。”

    怀央又看了他两眼,抬手摸了后颈。

    温九儒没抬头,右手时不时按两下键盘。

    几秒后,左侧玄关处,传来关门声,整个房间重新归于安静。

    人走了。

    温九儒敲键盘的手停下,顿了两秒,把刚打上的字又删掉。

    摘了眼镜,目光久久地停在左侧墙角的落地灯上。

    白色灯笼似的地灯,散着暖黄色的光。

    他神色不明,让人看不清他的想法。

    三分钟后,茶几上的手机震了两下。

    温九儒俯身,把手机拿过来。

    屏幕上跳着温南音的名字。

    电话接起来。

    温南音细细的声音从里面钻出来钻出:“央央说晚上不来了,你家有门禁?”

    温南音这句话落,拿着手机的人莫名松了口气。

    “有门禁,七点五十九。”

    “”

    “你有病吧,温九儒。”温南音骂他。

    他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无奈:“温南音,你能不能别捣乱。”

    “我怎么捣乱了?”温南音莫名其妙,“八点门禁,八点半睡觉?老年人作息??门禁时间能不能宽裕点?”

    “行。”温九儒改口,“七点五十九分五十九。”

    温南音被怼得说不出来话,骂了句“有毛病”把电话挂了。

    不能对怀央怎么样,逮着温南音倒是怼了个爽快。

    扔掉手机,温九儒又在沙发上坐了会儿。

    没去找温南音,那是去哪儿了?

    他撑在扶手上的右手抬起,按了下太阳穴,神情恹恹。

    盯着角落里吃罐头吃得正欢的项羽看了看,没预兆地站起来,走过去,拎着它的后颈把它丢进狗窝,被子一盖。

    强迫它睡觉。

    项羽抬头看看温九儒,本想叫两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温九儒这低气压。

    看了两眼,又看了两眼,到底是没叫出声,“呜咽”一下,趴在窝里闭上了眼睛。

    在狗窝前撸了十分钟狗,门口指纹解锁的声音响起,人终于回来了。

    “亲爱的!”怀央清甜的声音响在玄关。

    温九儒站起来,正准备转过去,身边擦肩而过一个人,带着风,目不斜视,看都没看他一眼,弯腰抱起他脚边的狗。

    “亲爱的宝贝,妈妈给你买了罐头!”

    “”

    温九儒眼神垂过去。

    行,人是回来了,但看样子是不太想搭理他。

    温九儒喉结滚了滚,半掀眼皮,看身边抱着狗一脸亲热的人。

    怀央用脸蹭了蹭项羽,几秒后,抱着它转身去了厨房。

    在厨房“叮叮咣咣”选了把刀,举着要给项羽开罐头。

    温九儒走过去,从她手里抽过刀:“我来吧。”

    怀央松了手,眼神在他脸上停了停,终于开口。

    “温九儒,你在别扭什么?”她语气不解。

    温九儒走到餐桌旁,用刀撬罐头上的铁片。

    抿了抿唇,不知道怎么开口。

    没得到回答,怀央看着他又说。

    “我今天去的地方不是为了找男人,而且我会蹲守合约,即使加了别人微信也不会干什么,不会被拍到,更不会被登在财经杂志上让你丢脸。”

    温九儒手一顿,堵在心口的那点气刚没消下去多少又开始往上顶。

    这姑娘怎么就不明白不是因为这个。

    他没抬头,拿着刀的右手用了些力。

    “咯嘣”一下,罐头最顶的铁片被撬开。

    闻到肉香的项羽摇头摆尾地跑到温九儒脚边,咬了咬他的裤脚。

    温九儒把刀放下,右手拇指和食指的指腹相互捻了捻,轻吸了口气。

    算了,不明白也好。

    明白了说不定改明儿就要跟他离婚。

    温九儒拿了打开的罐头蹲下,推到项羽身前。

    他想了想,“嗯”了下,淡声:“你知道就好。”

    怀央仍旧是皱眉看着他。

    温九儒说完不知道想到什么又补了句:“违约要赔违约金。”

    “知道了。”怀央清清淡淡地回他,拨了下头发,转身上楼打算换衣服。

    女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

    温九儒还蹲在餐桌旁的地上喂狗。

    他一下一下地撸着项羽脖子后的毛。

    米白色的衬衫,扣子依旧系的不是很紧实,开了两颗,露了一半的锁骨。

    金丝边的镜架架在男人高挺的鼻梁上。

    他微垂着头,前额的发丝遮下来,在他的眼前投下一小片阴影。

    怀央上楼换完衣服接到夏琳的电话。

    “昨天的事儿怎么说?”夏琳八卦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

    怀央向后扑倒在床上。

    米色的被子裹着她,松软温暖。

    她卷着被子翻了个身:“他好像生气了。”

    “我就说嘛。”夏琳一副了解的语气,“就算是合约,也要顾忌男人的尊严。”

    怀央点点头,揪着被子的边角。

    “不过我刚承认错误了,我说我会注意,以后也不会这样,更会时刻谨记不会被拍到。”

    “然后呢?”

    “然后?”怀央回想着,“他应该不会砸我饭碗,现在正在下面喂项羽吃罐头。”

    “你这便宜老公还挺居家。”夏琳夸奖。

    说罢夏琳又想起来打电话来的正事。

    “卢雨这两天在临安,说要找你,打你电话没人接,刚给我打了个。”

    怀央本科毕业,去宾大读了两年的精神病学心理学。

    卢雨在宾大读生物,两人同一年入学,又都是临安人。

    开学前在微信群认识,一起在宾大旁边租的房子,做了两年的室友。

    毕业后,卢雨又申了哥大的phd,这两年还在国外,只时不时假期回来一次。

    “她给我打电话了?”

    怀央把手机开成免提,翻了下通讯录,果然看到了来自卢雨的未接来电。

    跟夏琳挂了电话,怀央给卢雨回过去。

    卢雨家就在临安,这次回来主要是回家呆两天。

    她明天下午要来西边办点事情,地方离明河公馆不远。

    怀央想了想,出去找温九儒。

    刚推开卧室的门,迎面撞上刚从楼下上来的男人。

    “温九儒?”怀央喊他。

    温九儒停住,看过来。

    怀央斟酌了一下措辞,道:“我明天能邀请一个朋友来家里吗?”

    “都可以。”

    “可能喝点酒吃个饭?”怀央道,“我之前在宾大留学时的室友。”

    “嗯。”温九儒点头,“有需要的跟方叔讲,我晚上七八点回来。”

    得到温九儒的允许,怀央回房关上门,又给卢雨打了个电话。

    两人订了第二天下午五点,还喊上了夏琳。

    怀央在宾大的那段时间,夏琳去找过她两次,跟卢雨也认识。

    翌日下午。

    夏琳提前二十分钟到了明河公馆。

    卢雨去银行打单子,因为少了两份材料,磨叽了会儿时间。

    五点过才赶到明河公馆。

    门铃响,怀央过去开门。

    门开,外面站着拎了一袋子烧酒的卢雨。

    她比怀央大三岁,五月份刚过了三十岁的生日。

    本科在韩国读的,毕业去日本了两年,又跑美国继续读书。

    白白净净圆圆脸,一副欺骗人的甜妹长相,却偏偏心比天野,想起一出是一出,满世界乱窜要实现自己的理想。

    坐在客厅地毯的夏琳伸着头冲卢雨招手。

    卢雨勾头看到她,拎着袋子走进来。

    没麻烦方叔准备饭,怀央提前去超市买了火锅底料和食材。

    两人来之前怀央就已经把菜全部洗好整好。

    此时她接过卢雨手里的烧酒,拐进了厨房放着。

    “什么时候吃饭?”夏琳问。

    “你饿了?”怀央看她,“现在才五点。”

    “有点。”夏琳揉着肚子。

    卢雨脱了外套,跟在怀央身后进厨房帮忙。

    锅和菜端上来,又调了蘸料。

    夏琳舀着碗里的酱,对卢雨自始至终的平静非常意外。

    “她闪婚了你不惊讶吗??”

    “有什么可惊讶的。”卢雨帮着洗了两个玻璃杯,又开了瓶酒。

    “她男人是华泱的老板啊,卧槽,贼有钱。”夏琳再次感叹,“我第一次见身家百亿的男人。”

    卢雨看起来确实不惊讶:“人总要结婚的嘛。”

    怀央在厨房开午餐肉的罐头,突然轻“啊”了一声。

    餐桌这边两人同时扔了手上的东西走过去。

    卢雨掂着怀央的手就拎到了水龙头下,帮她把小拇指上的血迹冲掉。

    “我的天,真的是不能让你自己在厨房,每回都要弄到自己。”

    怀央右手小指被罐头锋利的贴片刮掉了一小块肉。

    不严重,但流血流的多,猛一看,有些吓人。

    夏琳拐到客厅从电视柜下拿了创可贴过来,埋怨:“你搞学术那么认真,怎么干别的事儿这么冒失。”

    卢雨也说:“戴个耳环,金属片能把耳垂挂流血,进厨房回回不是被烫就是被夹,要么就是切着手,下回再做饭,非要有人全程监视着你不行,不然别进厨房了。”

    夏琳把创可贴撕开,接着吵怀央:“直接别做饭了,你不适合这项活动,我下次肯定不会再让你进厨房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

    把怀央逗笑了:“只是不小心刮了一下,你俩这么紧张干什么,再说我还挺喜欢烤东西的。”

    烤面包,烤甜点,烤红薯。

    心情不好的时候,在厨房一个人静静地站着。

    看烤箱里的小面团一点点胀大、膨起。

    “烤什么?”夏琳问。

    “烤红薯。”卢雨把创可贴帮怀央沾上,“第一年在宾大的那个冬天,不知道她犯什么神经,莫名其妙的天天吵着闹着要吃烤红薯。”

    “在异国他乡呆了太久,想吃点家乡的东西。”怀央解释。

    卢雨说:“最后我俩愣是找地方买了个烤箱,又从超市掂了一大兜红薯回家,那个冬天她每次前一天晚上心情不好,第二天早上起来就要烤两个,说吃完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夏琳莫名其妙地看着怀央:“神经病吧你。”

    怀央弯眼笑笑,没说话。

    刚去宾大那年,她跟家里关系很僵,第一年交完学费手里没剩多少钱,学业上又有些跟不上,不过好在后来的打工的地方并不算难找。

    当时每天心里烦,就想着第二天早上起来吃点甜的会好。

    倒也不是这玩意儿多好吃。

    但在你像个孤岛一样,没人帮你也没人依靠,生活又满是坎坷的时候,有些习惯就成了心里寄托。

    那段时间怀央每次站在烤箱前,听着滴滴答答的计时器“咔”地终止。

    她隔着烤箱的玻璃,看着那个在烤箱的黄色热光下那个圆滚滚的东西,就会告诉自己。

    烤箱提示音断掉的这一刻,先前无论是什么样的情绪都让它过掉。

    再难都要挺住,重新站起来,往前走。

    烤箱那个“叮——”的提示音,在那年费城,七层公寓,清晨八点的厨房里,她静静地听过很多遍。

    那是她一个人向阳的战歌。

    创可贴好好地包在小指上,痛感消失了些。

    无意中回忆起从前,怀央靠着身后的橱柜,目光从这厨房的各种厨具上划过去。

    温九儒这儿工具多的连烘焙的东西都很全,烤箱、隔热手套、厨房秤,甚至连量勺、打蛋器、模具都有。

    摆出去能开个面包店。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钱多,自然买什么都讲究个齐全。

    怀央还记得上次跟夏琳李嫣然她们喝多的那个晚上,第二天醒,来厨房煮鸡蛋。

    打开冰箱,玲琅满目的瓜果蔬菜,甚至还在菜架子上找到了并不应季的红薯。

    果然,温九儒连买菜都恨不得把整个超市搬过来。

    不过好像在这儿住这么久,周毅就来送过那么一次菜。

    毕竟天天都是方叔送饭,能用到新鲜蔬菜的时候并不多

    远处开门的声音响起,怀央的思绪被打断。

    “不是说七八点才回来吗?”怀央看过去,楞了下。

    温九儒正把腕表解了放在鞋柜上:“晚上有个会取消了。”

    夏琳每次见温九儒,都一副耗子见了猫的样子,身上的咋呼劲儿瞬间扁下去,指指餐桌上云气缭绕的锅。

    “要过来一起吃火锅吗?”邀请道,“你老婆弄的。”

    卢雨这性格,见谁都不会紧张,她抬头,“嗨”了声,算是打招呼。

    语气自然得像是认识般。

    温九儒走过来,抬眼看到怀央手上的创可贴。

    他微微皱眉:“手怎么回事。”

    怀央耸了下肩,无奈:“刚开罐头不小心割到了。”

    温九儒目光又在她的小指上停了停,没说什么,转身上楼放东西。

    五分钟后,男人下来。

    白色的餐桌,中间一个冒着热气,红油翻滚的热锅,四人分在两侧,相对而坐。

    夏琳卢雨一侧,温九儒和怀央一侧。

    “介绍一下。”怀央手伸过去,示意了一下卢雨,“我在宾大的室友,卢雨。”

    卢雨点头笑了下。

    怀央又把手伸回来,对着温九儒比了下:“温九儒。”

    温九儒也点了下头。

    “哦对。”卢雨站起来,转身往沙发处走,“给你们带了新婚礼物。”

    夏琳听到,抱怨:“你怎么这么卷啊,我还没送过他们新婚礼物,我明天就去买个!”

    怀央听得眯着眼笑。

    说话间卢雨已经拿了东西回来。

    一个包的很精美的首饰盒,里面装的是一对装饰戒。

    “希望你们能百年好合。”卢雨语气认真。

    怀央伸手接过,听到身边的人说了声“谢谢”。

    卢雨笑了,捡起筷子重新坐下来。

    卢雨知道温九儒的这声“谢谢”自己受之无愧。

    既是因为礼物,也是因为当年完成嘱托,帮忙好好照顾了她。

    现在安好无恙,坐在他身侧的她。

    作者有话说:

    ◉ 第 42 章

    “哦对, 下星期省实验校庆。”夏琳夹了一筷子菜,“你要去吗,央央。”

    怀央想了下:“看有没有时间。”

    怀央左手边放了碗热汤, 她没注意,一来一回的夹菜,有两次都差点碰翻。

    温九儒抬了手, 把那碗往前推了些。

    怀央看向温九儒:“二高是不是也要校庆?”

    省实验比二高建校晚一些,但都在八月底,每年的校庆,这俩学校都前后脚那么两天。

    温九儒点头:“比省实验晚一天。”

    “你要去吗?”怀央问他。

    “要去。”温九儒回, “今年被邀请了发言。”

    二高每年校庆都会邀请一些知名校友在典礼上发言, 今年正好邀请了温九儒。

    “那是不是会给你们发糖啊, 就二高每年校庆都会准备的那种,听说事儿搞自己定制的, ”夏琳说,“以前上学的时候有二高的同学给我带过,玫瑰的, 我吃完一次再没忘过那个味道。”

    夏琳的表情有些回味。

    怀央看着她:“你什么时候吃过,怎么没给我?我也想尝尝。”

    “放屁吧。”夏琳骂她, “我怎么可能没给你, 我从来都是就算有一个也要咬一半给你。”

    怀央笑倒:“你恶不恶心。”

    温九儒其实不是很喜欢吃火锅。

    他吃得不多, 吃吃停停。

    怀央手边装菜的碗空了, 温九儒放了筷子, 帮她盛了点。

    盛满菜的碗被放在怀央手边。

    “那天要一起去吗?”温九儒问她,“曹林他们也会去。”

    怀央算了下时间:“学校没事的话, 一起。”

    烧酒的度数不低, 两瓶下去, 几个人话都开始多起来。

    温九儒应酬多,比这几个女生酒量好太多。

    喝得不少,却没什么变化。

    虽然提前联系了周毅,让他等下来帮忙送人,但温九儒还是劝着夏琳和卢雨都少喝点。

    “我们央央学习可好了!”夏琳筷子指着天,疯狂夸,“高三一整年,几乎每天都睡四五个小时,我俩一个寝室,晚上闭眼她就在背书,早上睁眼她又在背书,跟不用睡觉似的。”

    怀央笑,有点小自豪:“所以我考得好。”

    “对,你考得好。”夏琳哽咽一声想哭,“678,老娘复读十年也考不出来这么高的分。”

    怀央笑嘻嘻地凑到温九儒身边问他:“你高考考多少?”

    喝了酒,女人眼下微微泛红。

    温九儒摸摸她的耳朵:“我本科在国外上的。”

    “这样啊。”怀央的表情有些失落,“还想跟你比一下高考分数。”

    温九儒笑了,又帮她盛了碗汤。

    怀央看着温九儒推过来的汤,又歪着头问他:“那你知道高考都考哪几门吗?”

    温九儒淡笑,声音温和:“第一天语文和理综,第二天数学英语,上午九点到十一点半,下午三点到五点。”

    “知道的挺清楚嘛。”喝了酒,怀央声音比往常还要软一些。

    温九儒在夹菜,像是没听到她这句话。

    片刻,男人收了筷子,突然道:“给人送过考。”

    怀央刚那句感叹就是随口感叹的,对温九儒的回答并不太在意。

    此时顺着他的话又随便接了句。

    “送考?”她问。

    锅里的红油不断翻腾,升起的热气遮住男人的视线。

    怀央听到温九儒轻“嗯”了一声。

    桌上一共四个人,夏琳和卢雨两个都是酒鬼。

    最后被怀央和温九儒强劝着,这两人才没喝多。

    等两人被过来的周毅接走,怀央和温九儒才开始收拾餐厅。

    “我自己来?”怀央把碗筷丢在一起,“东西也不多,就是扔下垃圾。”

    “嗯。”温九儒嘴上应着,手上却还是和她一起。

    收拾完东西,怀央想起来昨天返修的论文还没有改,洗了澡又钻进书房。

    十分钟后,换过睡衣的温九儒也进到书房。

    大概是今天心情好,又喝了些小酒。

    怀央今天连改论文都是愉悦的。

    温九儒坐在位置上,看周毅传过来的企划案。

    “在笑什么,那么开心?”温九儒没抬头,问她。

    怀央手滑在鼠标上:“我有篇论文没怎么改直接见刊了。”

    “这么开心?”温九儒翻了页手里的资料。

    “当然。”怀央正在整自己电脑的文件夹,突然翻到在宾大第一年参加比赛的照片。

    情绪上头,怀央把电脑转过去,轻拍了一下温九儒的胳膊。

    “好看吗?”她指着照片。

    温九儒抬眼看了下:“好看。”

    怀央瞥他:“你明明没仔细看。”

    温九儒笑了,合上手里的文件,抬眼仔仔细细地看了那照片两眼。

    照片上的怀央和现在几乎没什么差别,发尾微卷披在身后,身上穿着干净的白衬衣。

    笑容淡淡,并不是很兴奋的样子。

    “看着像被强迫拍的。”温九儒垂眼,又看向手里的文件。

    怀央轻“啊”了一声,解释:“我不太喜欢拍照,当时是有个公益摄影师留念,被卢雨拉着去拍的。”

    温九儒点点头:“能看出来。”

    拍的像被绑架似的。

    说起比赛,怀央絮絮叨叨跟他讲了遍当年的脑科学比赛,讲完又讲自己的论文。

    她难得话多。

    温九儒没怎么发表自己的意见,但一直在很安静的听。

    晚上十点半的书房,开阔明亮,静谧的房间只有女人甜软激动却不吵闹的声音。

    怀央讲了有快二十分钟,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

    怀央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温九儒抬眼过去:“不接着讲?”

    怀央没多想,下意识问:“你不烦吗?”

    毕竟我讲的事情跟你没什么关系,你可能也不感兴趣。

    “每个人都只在乎自己,你在别人心里并没有那么重要”这事儿怀央很早就知道。

    心理学上有一个著名的实验,被实验者穿着令他们自己尴尬的衣服走入人群,在人群中待够足够的时间。

    实验结束,被实验者所以为的关注自己身上衣服的人数,远远小于实际人数。

    大家都很忙,没人会关心跟自己无关的事情。

    怀央小时候也是个得了奖,或者拿了什么成绩,会跑到父母朋友,老师的面前,说“你看看,你看看”的人。

    但时间久了,她发现很少有人真正为“你”开心。

    再之后,她就不讲了。

    没必要,有什么想干的事,自己默默做就行。

    干好了也没必要跟别人分享。

    但今天,大概是温九儒听得太认真,尽管只是简简单单地“嗯”,但让她下意识觉得,她的每句话都在被回应。

    所以她一时有些放纵。

    不再是惯常规规矩矩,控制自己所作所为的样子。

    一时间忘乎所以,讲得多了些。

    “不烦。”温九儒低头又翻了页文件,“听几句话的时间我还是有。”

    怀央落在远处大开着的窗户上。

    米色的纱帘飘飘扬扬,下摆挂着柱子的流苏荡在窗框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怀央依旧搞不懂温九儒是个怎样的人。

    但这一刻,她恍惚觉得,好像跟温九儒在一起时,她总是下意识地可以放松。

    就好像,他一直在从任何角度,包容和迁就她。

    让她感到什么叫活的肆意。

    她一个人活了太久。

    对每个人的情绪都很敏感,下意识知道该怎么做,怎么说话,下意识会三思而后行,做对自己有利和正确的事情。

    这样不带脑子,仅随着心情做事的感觉,久违到她已经忘了上次是什么时候。

    ……

    前一天晚上喝了酒,虽然并不是太多,但第二天早上醒来时,依旧有些头痛。

    怀央洗漱完从楼上下来,温九儒已经坐在沙发上看文件了。

    她有时候觉得温九儒像个铁人。

    连轴转,比她还不用睡觉。

    刚起床,嘴巴有些干。

    怀央走到冰箱前,打开门,从里面拿了瓶矿泉水。

    瓶盖还没打开,瓶子就被身后过来的人抽走。

    温九儒把矿泉水重新放进冰箱。

    抬手从吧台的杯架上拿了个杯子,走到橱柜前,从保温瓶里倒了杯热水。

    “烧了热的。”

    水杯塞进怀央手里,男人闲闲地地靠在身边的柜子上,问她早上吃什么。

    怀央喝了口热水。

    有点痛的喉咙得panpan到舒缓。

    想了想:“要吃煎鸡蛋吗?我可以给你煎。”

    温九儒想也没想直接否定了她的话,打电话给方叔,十分钟后,门铃响,方叔送来了蛋饼和豆浆-

    二高的校庆定在八月第三个星期的周六。

    怀央没什么事,跟着温九儒一道去了。

    下午五点,在二高的大礼堂,校庆和开学典礼同时进行。

    怀央作为……杰出校友的家属?

    总之被安排在了前排vip席,旁边坐的是曹林和李延时。

    远处穿着二高蓝白色校服的女生刚报完幕,温九儒从嘉宾席站起来,走到最右侧的台子上。

    他轻了下嗓,笑得清隽温润。

    台下原本大多都低着头的人哗然一片,头都纷纷扬了起来。

    尤其是女孩子。

    她们交头接耳,说说笑笑,开始往台上张望。

    台上男人的声音实在是太好听。

    只一个音节,足以有动人心魄的魅力。

    他穿着米白色的衬衫,手肘支在身前的台子上。

    他一向这样,连个这么正式的演讲,都一定要以一个懒散的姿势。

    男人微微眯眼,推了下鼻子上的金丝镜框。

    “大家好,我是温九儒。”

    温九儒的演讲没有稿子。

    他向来是个随性肆意的人,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没有规章制度,也不会一板一眼。

    怀央支着头,看向最前方那个侃侃而谈的男人。

    想象不出来,这样一个骨子里的傲劲儿能把天戳出来个窟窿的人,到底会害怕什么。

    好像他就应该永远闪闪发光,懒洋洋的看着所有人。

    没有什么能压弯他的脊梁。

    曹林跟夏琳一样是个话唠,从坐下嘴就没停过。

    一直跟她回忆温九儒高中时候的趣事。

    “你都不知道,高中他和李延时抽屉里的情书都一打一打的,表白的女生多到最后我脸都认不清。”曹林咂舌,“不过也没办法,他俩确实长得好看。”

    怀央笑:“那他有谈恋爱吗?”

    “没有。”曹林摇头,“他这人,你就想象不出来他能喜欢谁,真的,这辈子想象不出来他喜欢谁的样子。”

    李延时在另一侧看了曹林一眼,那胳膊撞了他一下:“你能不能别成天胡扯。”

    “我哪胡扯了。”曹林不服气,“你能想象出来他关心谁的样子吗?”

    怀央撑着头笑着看两人。

    曹林怼完李延时转过来,继续跟怀央bb:“温九儒真的什么都记不住,去年我住院,左腿骨折,他拿着花进病房的第一句话问我‘你摔到哪条胳膊了’,我去他大爷的吧,就他妈无语。”

    “你没拿花砸他?”怀央笑。

    “砸了啊!”曹林无语,“但也不能怪他,他姐说的对,他连自己的事儿都不操心。”

    远处台子上的人已经结束了演讲,怀央余光看到温九儒走向台子下方的一个工作人员,站在角落,背对观众席,不知道在跟那个学生小声讲着什么。

    说了没两句,那学生转身去了后面一个桌子旁,好像在帮他找东西。

    怀央转了视线回来,接着听曹林吐槽。

    “高中三年,他饭卡得丢的有几十张,周一补办完,用一周,周五又丢了,最后办卡的地方都认识他了,要给他打折,这人永远记不清自己东西放哪儿了。”

    曹林越说越起劲儿

    “丢饭卡还算好的,他自己学号都老记叉劈,我是真他妈几把无语,三年,他一直把他的学号跟我和李延时的记混,月考卷子上能填成我俩的学号,虽然确实就差俩数字,但也真的太尼玛离谱了。”

    身旁空着的位子动了动。

    怀央侧过眼。

    看到在身旁落座的温九儒。

    从怀央的方向,正好看到他鼻梁上那枚小痣。

    把他整个人懒散的气质点到了极致。

    男人目不斜视,注视着台子上下一个上来发言的高三生。

    怀央手心一热。

    她低头,是温九儒右手跨过两人中间的扶手,给她塞了个东西。

    像是塑料纸,锋利的棱角有些扎她的手心。

    怀央摊开手。

    手心里躺着两个透明包装纸包着的糖。

    二高校庆分发的玫瑰糖。

    台上那高三生终于读完了自己演讲稿的开头。

    温九儒目光转过来看她。

    “不是说想尝尝吗?”解释,“今年做的不多,都发完了,只在盘子里找到剩的这两颗。

    说罢又转头去看台子上的男生,还是那副懒散地靠着身后靠背,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慵懒样子。

    哦对,怀央想起来。

    上周跟夏琳卢雨吃火锅的时候,夏琳说好吃,她随口提了句想尝尝。

    随口说的,她自己都忘了。

    怀央再次垂眼,看向自己手上的那两颗糖。

    包装纸的边缘硬挺着,还刮着她手心的皮肤。

    远处音响扩出来的演讲声,带着回音响在耳边。

    怀央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只觉得心里也像被这糖的包装纸划到,扎扎的。

    不是说是连自己学号都记不清的人吗?

    ◉ 第 43 章

    校庆的典礼结束, 几人被留在二高吃饭。

    每年校庆都会回来很多校友。

    被留下吃饭的也多,二高整个食堂的三楼都被安排成了接待的圆桌子。

    门口拉了大横幅,几个大字“热烈庆祝临安市第二中学110周年校庆”。

    红色大条幅, 既喜庆又俗气。

    怀央站在食堂门口,胳膊肘撞了下身旁的温九儒:“你们学校是和我们省实验杠上了吗?”

    “怎么说。”温九儒低头看过来。

    怀央眨着眼又看了两眼那个横幅:“昨天我和夏琳回省实验的时候,食堂门口拉的也是这大横幅, 就学校名字换了换,写的100周年。”

    “那我们学校省实验多十年。”温九儒说。

    怀央看他一眼,觉得这人有时也挺会挑重点。

    李延时从楼上下来,看到两人:“上面校领导还在讲话, 吃饭可能要到七点多了。”

    温九儒抬手看了下表, 刚六点。

    怀央很擅长社交, 但并不喜欢人多的环境。

    温九儒垂眼看她:“要去逛逛吗?”

    怀央想了下,点头。

    已经好久没来学校这边了。

    出去走走总比上楼跟人笑着攀谈要好。

    二高作为省重点, 当初建这个新校区时,政府给拨了不少钱。

    占地面积大,光操场就有三个, 宿舍区后面还有一小片花园。

    两人从食堂出来往外走,一路经过左侧的林荫道和长廊, 绕到正门口。

    刚在礼堂让人印象深刻的温九儒, 此时走在校园里, 也频频引人注目。

    当然不仅是他, 还有他身边的怀央。

    因为要来学校, 怀央没有穿平日里的衣服,下午出门前, 在衣柜扒了半天, 找了件白色的休闲衬衫和黑色百褶裙。

    没经过任何烫染的头发披在身后, 乍一看,像还在校的大学生。

    旁边的男人,米白色的衬衣,黑西裤。

    没有打领带,袖口挽在小臂,戴了块黑色的腕表。

    出门的时候没注意,此刻走在一起才发现,两人的衣服看起来像是故意搭的。

    温九儒话并不多,只是偶尔给她讲一下二高的那些建筑都是干什么的。

    二高注重素质教育,学校里的社团一直很多。

    十年过去,现在比当时还要更多些。

    “你上学时有参加什么社团吗?”怀央问身边的温九儒。

    省实验跟二高比,更偏军事化管理一些。

    几乎没什么课外活动,每年仅有的运动会,看台上一半的同学都在拿着习题做作业。

    温九儒顺着怀央的话想了想。

    他不大喜欢参加那些。

    倒不是自闭,他是单纯的赖,觉得和人打交道麻烦,不愿意理人。

    高一高二都没参加过什么,升了高三,曹林来上学,要拉着他和李延时参加活动,但他和李延时又没时间。

    这么想来,三年,二高的各种生活都很丰富,但他却很少参与。

    “没有。”温九儒摇了摇头。

    “好可惜。”怀央一脸惋惜,“我高中的时候都在学习,为了匀出来时间多看会儿书,连午饭和晚饭都是和别人岔开去吃的。”

    不用排队,可以多节省些时间做题。

    “嗯。”温九儒淡淡应着。

    怀央回忆起那时候有些感慨:“有时甚至晚饭都不去吃,下了晚自习回寝室的路上,路过食堂随便买点,反正饿不死就行。”

    两人出了门,一直沿着主干道往前走。

    省实验跟二高就隔了一个路口。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红绿灯的地方。

    怀央偏头,看向右手边的巷子:“这个巷子还在这儿吗?”

    温九儒侧眼,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二高和省实验中间这点,是个丁字口,左侧往前是条大路,右手边则是个很窄的巷子。

    死胡同,巷子两侧墙壁破得不成样子,上面用各种油漆图画着不知名的字迹。

    这破巷子,夹在两个建的恢弘气派的学校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政府那边一直没扒,后来成了涂鸦墙。”温九儒回答她。

    怀央视线落在那上面,仔细看了几眼,发现好像确如温九儒所说,变成了涂鸦墙。

    有几块地方画的还挺好看,不知道落笔人是不是美术专业的同学。

    怀央笑笑:“成景点了吗?”

    “差不多。”温九儒说。

    绿灯亮起,怀央却抬手拉住了温九儒:“我想去超市买个东西。”

    怀央示意了一下右手边,巷口前的便利店。

    温九儒点头,跟在她身后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开在学校旁边的店总是能经久不衰。

    这家便利店也是。

    十几年前就在这儿,现在还在。

    门头好像才装修过,很新,更符合现在的风格。

    但进去之后,你会发现,店还是那个老店。

    靠里的位置坐了对中年夫妻,这家超市的老板,收银台站着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那对夫妻的女儿。

    虽说时间久了,穿衣打扮都有些变化。

    但收银这姑娘跟等比例放大似的,长相没怎么变。

    怀央一进门就认出了她是十二年前,结账时多送了两瓶饮料给自己的那姑娘。

    那天怀央心情特别不好,半个多月前自己在家换灯泡,祸不单行,从梯子上摔下来,断了根肋骨。

    自己打120把自己送到医院,在医院躺了半个月,苏琴来过两次,怀保国一次都没有来过。

    后来出了院,正赶上开学,那天上午刚去怀保国那儿要过学费。

    怀保国不在家,她那个后妈给她的钱,自然是免不了一顿难听的话。

    给她钱的怀保国不在家,怀央自然不会卖乖也不想认,拿完钱走之前难听的话扔了一句又一句,跟她那个后妈发生争执,被推了一把,本就还没长好的骨头难免再次受创。

    那天怀央跟夏琳在这家便利店前站了很久,夏琳一直问她怎么回事。

    遭不住盘问,怀央笑着,三言两语把事情给她描述了一遍。

    没想到讲完怀央自己没什么反应,夏琳倒是抱着她痛哭一番。

    最后搞得怀央还安稳了夏琳半个小时。

    再然后就是进这家店买东西,运气很好地被送了两瓶饮料。

    怀央拉着温九儒走到最里面的冰柜前。

    抱胸,一副“今天我养你”的架势。

    “喝什么?给你买。”怀央说。

    温九儒看着怀央的样子,垂眼轻笑一下。

    拉开柜子,随便挑了两瓶,塞进怀央怀里,调侃:“谢谢。”

    怀央也笑:“不客气。”

    说罢想了下,又转身从冰柜里薅了瓶AD钙奶。

    “结下账。”怀央抱着三瓶饮料走到收银台。

    温九儒跟怀央隔了两米,站在她身后。

    收银的姑娘扫了码,刚准备收钱,抬头再看怀央时,表情有些疑惑。

    接着视线扫到后侧的温九儒,怔了下。

    脸上的那点疑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了然。

    她眼神有些惊喜,正要开口讲话。

    后方的温九儒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抱歉地笑了下,冲她摇了摇头。

    倒不是收银这姑娘记性有多好,实在是这两人的长相太出众。

    扔人堆里看一眼就能让人记上十年的脸,看到收银台上的饮料,再想起来,也不算什么。

    怀央把饮料捡在塑料袋里,再抬头看到对方明显楞了下的表情。

    “怎么了?”她问道。

    收银的姑娘目光从温九儒身上落回来,浅笑了下:“没什么,觉得你们好般配。”

    怀央手上一顿,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人。

    想着大概是两人今天穿得实在太搭。

    不知道怎么想的,转回去的她顺口跟这姑娘道了个谢:“谢谢。”

    那姑娘又看了她两眼,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小声道了句:“你好幸福的。”

    怀央正在收拾东西没听清,她下意识“嗯?”了一下。

    温九儒从身后走过来,帮她把从袋子里掉出来的饮料重新装回去。

    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拉住她的手腕:“走了。”

    怀央跟着温九儒出了超市的门,垂眼看向斜前方男人拉住自己的手。

    她一直觉得温九儒很多习惯都怪怪的。

    比如走到哪里总会牵住她,但很少牵她的手,一般都是拉手腕。

    再比如,有时她做了什么事,下意识开口道歉,温九儒都会跟她讲,让她不要道歉,说她没有做错什么,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的事,其它都可以随着自己心意来。

    她多年保持的,与人社交时的规则,在他这儿都破了例。

    怀央一向人缘很好,因为她知进退,懂分寸,很能换位思考,知道身边的每一个人想要什么,想怎么被对待。

    她知道,也会下意识这么做,让每个人在和她相处时都能很舒服。

    所以没人不喜欢她。

    但这样也有一个坏处。

    有时她会累。

    她对人友善,上进努力,她在做一个方方面面都很完美的人。

    却独独忘掉了内心深处,会哭会笑,会难过时需要安慰,不开心时想要任性发疯,开心时会话多的跟人分享的——那个自己。

    但温九儒仿佛总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她。

    你可以这样。

    不用表现得这么好,也不要苛责自己尽善尽美。

    做你想做的。

    你说话我会听,提要求我会答应,有想要的告诉我,我也都会帮你满足。

    八月的天,渐凉。

    风吹树响,鸟飞蝉鸣。

    怀央眨了眨眼,动了下手,把手腕从温九儒手里抽出来。

    总这么牵着,太奇怪了。

    就好像突然有个人闯入你的生活,告诉你——

    你看我在这儿。

    你不是一个人。

    手心一空,温九儒回头看她:“怎么了?”

    怀央第一次失了那么点,面对任何人时的自如。

    她抬手把头发挂在耳后,伸手去接温九儒手里的袋子。

    “拿瓶东西喝。”她掩饰性地说。

    从便利店往回走,到二高门口时,怀央遇到了熟人。

    上学那会儿她有只猫,虽然后来死在了怀保国和她那个后妈手里。

    二高和省实验旁边有个公益救助站,猫是在那里领养的。

    后来怀央也时不时会去那个救助站帮忙,认识好几个那里的员工。

    怀央被救助站的老熟人喊过去叙旧。

    前脚刚走,后脚温九儒遇到从另一个巷口过来的曹林。

    “你怎么也出来了?”温九儒皱眉看他。

    曹林看到温九儒,贼兴奋,小跑过来,一把抱住他:“卧槽,那边有个算命的神婆,算的真他妈准!”

    “什么神婆?”温九儒把曹林把他从身上扒下来。

    曹林小眼睛里还迸射着耀人的光芒,给温九儒看自己手上的小纸条:“刚在餐厅我听别人说的,说前面路口有个摆摊的神婆算命算得特别准,我刚去找她,她说我下一年能有女朋友”

    温九儒把他的脸推开,嘲讽:“可能你听错了,她说的不是下一年,是下辈子。”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几把坏呢!”曹林拽住他,“你看看,真的算挺准的!她说我家是做餐饮的,之前摔断过腿,连我头上有个疤都知道。”

    曹林边说边扒着头发,拿脑袋顶温九儒,给他看:“你看,看见没,你还记不记得我头顶这个疤。”

    “记得。”温九儒嫌弃地把他推开,“小时候去海洋馆被海豚啃的。”

    “对!”曹林一拍大腿,“连是被鱼类啃的她都知道!”

    温九儒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海豚是哺乳动物。”

    曹林“哎呀”一声:“我不管,反正她知道我头上有个疤。”

    温九儒看他像看傻逼一样,没理人,转身要往学校里面走。

    曹林死扒住他不让他动:“你也去算算呗,算算你老婆以后能不能成为我老婆。”

    “你他妈是不是吃错药了。”温九儒把他抵开。

    曹林不要脸皮地“嘿嘿”笑一声,紧接着又往温九儒身上靠:“去嘛去嘛,阿九。”

    温九儒被曹林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缠着,不懂为什么他打小就这么喜欢搞封建迷信。

    小时候是看星座,大了开始看风水算命,最近还迷上了五行周易。

    温九儒被曹林拉着到了马路对面的那个巷口。

    “婆婆,给他算算。”曹林把温九儒按在凳子上。

    被曹林称为神婆的人岁数看起来岁数不小。

    头发花白,少说也有六七十。

    温九儒虽然对曹林的行为嗤之以鼻,但不是不懂尊重的人。

    来都来了,也不好摆脸色。

    他坐在桌子前的木椅上,“嗯”了一声。

    没敷衍,但兴致明显也不高。

    那老婆婆笑的和蔼,一口地道的江宁话,问他:“你想算什么?”

    “姻缘!”曹林压着温九儒抢答,“给他算算姻缘!”

    温九儒扭过去,抬眼看他,目光不善。

    曹林跟没看见似的,贱兮兮的笑:“最好能算算他的姻缘跟我的姻缘有没有交叉。”

    “曹林。”温九儒冷笑。

    说话间,曹林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往旁边走,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要好好帮温九儒算算姻缘。

    咋咋呼呼的曹林不在,世界终于安静了不少。

    这摊子就支在二高马路对面的巷口,温九儒侧眼就能看到刚怀央进的那个救助站。

    温九儒坐的地方,和那救助站遥遥相隔。

    中间的主干道上飞驰着川流不息的汽车。

    男人眸子里印着昏黄的路灯灯光,无意识有些失神。

    “你有心事?”对面的婆婆敲了下桌面。

    既然来了,就算一卦。

    温九儒转回来,目光落在木桌上的一叠牌子上。

    两秒后,他垂眼,唇半勾,像是妥协:“算是。”

    话落,温九儒没再出声。

    那婆婆也不急,整着桌子上的小木牌,等温九儒开口。

    良久,温九儒开口:“能卜卦吗?”

    “能。”婆婆笑道,“但每次只能卜一卦。”

    温九儒向后靠了靠,点头淡笑:“卜她的。”

    大概是干算命这一行的确实都有些东西在身上。

    温九儒看到那婆婆苍老的手摞了一下桌子上的牌子。

    婆婆问:“她是你什么人?”

    耳边响起跑车油门的轰鸣声。

    不知道是哪个装.逼的富二代,晚高峰的这个点,在新区的主干道开跑车。

    温九儒偏头,视线重新落在不远处的救助站。

    开始仔细思考,他和怀央之间的关系。

    说是一直喜欢的人,不太准确,说是暗恋的人,也不大对。

    因为他和怀央,不算是始于初见,一见倾心。

    他想了想,貌似是找到了最合适的说法。

    温九儒抬头,仍旧是半牵唇:“一直放在心上,希望她好的人。”

    老婆婆的手仍旧在摞着那些牌子。

    闻言点了下头。

    摞牌子的动作枯燥无味,温九儒就这么看着,思绪渐渐飘远。

    故事的开始,是当时便利店前那遥遥一眼。

    他听到她和夏琳的对话,看到了她眼里跟自己一样的眼神。

    那些并不算好的经历被她笑着说出来,像是这些事和她毫不相干,她也并不在意。

    那年温九儒高二,两个月前母亲去世,三天前偶然得知温名扬是宋梅跟温元江的儿子,一天前温南音和他大吵了一架,说他已经够幸福了,她温南音才是什么都没有,她是他妈哥哥家的女儿,只是因为父母去世,被寄养在温家而已,现在温元江更不会管她。

    各种事情像乱石一般砸过来,震碎了他原本安宁的世界。

    那天温九儒的心情不仅仅是一个“烦”字能概括。

    然后,他在便利店前看到了怀央。

    温九儒一直觉得世界上没有感同身受这个词,只有“身受”了才能“感同”。

    但那天他却下意识觉得自己可以理解怀央。

    有一种理解的原因叫做,你受的伤我受过,在你之前。

    温九儒帮不了自己,但动了恻隐之心,想帮帮她。

    远处汽车的鸣笛声再次响起,救助站进进出出了几个人,但始终没有怀央的身影。

    温九儒垂在身侧的手,两指相互捻了捻。

    后来,他的世界为她空了个地方,会留意些她的消息。

    他知道她很努力,努力学习,努力生活,然而依旧过得并不怎么好。

    他想救她于水火,所以不知不觉又走近了她一些。

    在她困难时施于援手,在力所能及的地方为她提供帮助。

    再后来

    他好像一不小心,踩进了这条河。

    沾湿了裤脚,停下了从未为任何人停过的脚步。

    那天在宠物店的货架前,怀央说——

    “听过什么叫智者不入爱河吗?”

    “你不也是吗,温九儒?”

    远处一辆两层的公交驶过,车过,

    被阻隔的视野重新开阔,救助站门口终于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在十二年后,同样二高的门口,温九儒垂眼,轻笑了一下。

    他不是的。

    他慢慢踏进这条河,湿了半身。

    他好像无意中布了一张网。

    却没想到,到头来,最先网住的是自己。

    作者有话说:

    ◉ 第 44 章

    从椅子上站起来之前, 温九儒的手里被塞进来一串珠子。

    他低头看。

    红色小木珠串成的手链,像路边摊上只卖几块钱的饰品。

    做工看起来有些廉价的粗糙。

    “送的。”婆婆看他,“为卜卦的人保平安。”

    路边的算命摊一贯的做法。

    算完付完钱, 附送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图个吉祥。

    温九儒点了下头,拿着珠子,喊了声几米外刚挂了电话朝这边走的曹林。

    “又送你一串儿啊。”曹林垂眼看到他手里的珠子, 说着还要伸手拿,“你不要的话给我吧。”

    温九儒从不信这种东西,今天还是被他硬拽来的,这玩意儿估计拐回头就扔了。

    还不如给他, 多给自己保份平安。

    温九儒避开曹林伸过来的手, 把珠子揣进西裤的口袋。

    “你自己不是有?”温九儒皱眉看他。

    曹林一愣, 莫名,解释:“反正你回去也是扔。”

    “谁说我要扔了。”温九儒更莫名其妙。

    “不是啊。”曹林看着他, “你又不信这个,每次去庙里拜佛,你一个恨不得满脸写着‘我就是佛’的人, 会要个几块钱的手链?”

    温九儒很冷淡地看了曹林一眼,后退半步。

    “拜佛烧香你都恨不得那香烧给自己。”曹林吐槽。

    “曹林, 你是不是有病!”温九儒拧着眉拧着曹林想去摸他裤子口袋的手。

    曹林被拧得疼, 龇牙咧嘴了一下, 眼神在温九儒脸上转了转。

    “你最近有点怪啊温九儒, 又这样又那样的, 还养狗,你不是最讨厌养狗, 嫌麻烦还嫌有味道?”曹林说。

    温九儒皱着眉从曹林手里退开, 烦躁的:“还行。”

    他确实觉得狗有味道, 所以家里那只,刚开始的时候他也很少抱。

    怀央一度觉得他并不太喜欢那狗,每天不闻不问,也不碰它,跟家里没这个东西一样。

    曹林看着温九儒:“你怪怪的,不会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吧。”

    “”

    温九儒很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前面右拐,六院,看看脑子吧。”

    曹林:

    他妈六院是关精神病的。

    两人过了马路,到二高门口,正好撞上过来的怀央。

    她刚跟救助站的人道别,准备回学校食堂。

    三人并肩,一起往二高食堂的方向走。

    这么一串磨叽下来,食堂三楼的领导讲话已经到了最后一个环节。

    李延时坐在一个靠角落的圆桌上,正低头看手机。

    桌子上除了李延时还有几个不认识的校友。

    三男两女,正说说笑笑。

    过道窄,怀央走在最前面,进到最靠里,挨着墙的那个位子。

    学校食堂,相比外面的饭店,自然条件差得多。

    桌椅都不配套。

    他们这桌也是,椅子一看就像是东拼西凑来的,高的高,矮的矮。

    还有两个荧光色的塑料圆凳。

    温九儒运气好,他那个位置不仅是个宽大的木椅子,上面还有个白色的靠垫。

    此时温九儒把这个靠垫随手放在了怀央的椅子上。

    “你不要吗?”怀央问他。

    温九儒坐下来:“有点挤。”

    怀央没多想,跟着在他旁边坐下。

    菜已经上了,就是些学校食堂的家常菜。

    味道还不错,比省实验的食堂好吃些。

    四个人里三个都不怎么说话,就曹林一直“叭叭叭”。

    “我下周要去趟埃及。”曹林问,“你们有什么想要的吗?”

    “埃及?”李延时看他,“你那工作又不干了?”

    曹林贱兮兮地笑:“上周辞了。”

    说着他又看向另一侧的怀央和温九儒:“你俩有什么想要的吗?”

    怀央摇摇头,但对埃及这个地方来了兴趣:“你要去开罗吗?”

    “想去法老村看看,上次去的时候没去那儿。”曹林回答。

    曹林作为一个典型的,游手好闲的富二代。

    每个工作都没干的超过两个月。

    每天就是满世界转悠,吃喝玩乐。

    但家里也不在乎,他爸妈说了,他只要不搞投资败家,不黄赌毒违法乱纪,其它想干什么干什么。

    毕竟家里的钱就这么花,一辈子也花不完。

    “开罗好玩儿吗?”怀央问。

    她语气里有期待。

    温九儒看过来:“你喜欢埃及?”

    怀央想了想:“有点。”

    说喜欢埃及也不准确,怀央更多的是喜欢沙漠。

    大片大片荒无人烟的沙漠,在夕阳西斜的傍晚,有着野性而危险的魅力。

    怀央坐在最里侧,曹林和她中间隔着个温九儒。

    曹林伸着头冲怀央叫唤。

    “有机会可以一起去啊!”曹林一拍大腿,“除了埃及你还想去哪儿?温九儒没时间,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去,我还有几个旅友,男的女的都有”

    曹林的声音戛然而止,嘴里被温九儒塞了个馒头。

    他把馒头拿下来,含糊着看过去:“你干嘛?”

    “你刚不是说想吃。”温九儒掀了掀眼皮示意圆桌中间刚被端上来的那盘,热气腾腾的大馒头,“怕你够不着。”

    怀央正在回夏琳消息,没听到两人说话。

    此时手机扣了,看过来。

    “你刚说什么?”问曹林。

    曹林瞄了眼身旁的温九儒。

    男人正在不咸不淡的夹菜。

    曹林拿着手里的馒头啃了一口,蔫了吧唧的:“我说我想吃馒头。”

    怀央眨着眼应了声,没在意。

    饭没有那么合胃口,怀央吃的不多。

    “你想去埃及?”怀央突然听到身旁温九儒问。

    怀央想了下,摇头:“也不是,不过我确实有个一直很想去的地方。”

    “哪里?”温九儒随口问。

    “纳米比亚。”

    温九儒想了下:“在西非?”

    “嗯。”温九儒应声,听起来不太在意。

    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有另一侧曹林扒着李延时问他“想要什么”的喳喳声。

    静了有一两分钟。

    就在怀央以为这个话题终止的时候,温九儒又出声:“喜欢纳米比亚的什么?”

    “纳米比亚的红沙漠。”怀央弯眼想,“纳米布沙漠,听说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沙漠。”

    温九儒没说话,但在听她讲。

    “你不觉得听起来很吸引人吗?”怀央侧眼看他,“看不到边界的黄沙下,夕阳半垂,染着霞光,光想想就已经觉得很美了。”

    温九儒又“嗯”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赞同她这话。

    饭吃到一半,怀央出去接电话。

    曹林又想起来怀央刚说的纳米比亚。

    “央央刚说的”

    温九儒打断他:“180斤的人叫叠词恶不恶心。”

    曹林挥着手:“179,179,说多少遍了,你和李延时怎么一个都记不住!”

    “我忙死了。”温九儒闲闲的,“没工夫记你多重,反正四舍五入都是二百。”

    “”

    曹林吵不过温九儒这张嘴,只能硬咽下这口气。

    “央央刚”

    “说了别在我面前说叠词。”温九儒声音淡淡。

    “我女神,我女神总行了吧!”曹林接着,“我女神刚说的纳米比亚”

    温九儒再次打断他:“你这个表情再配这个称呼,特别像网上说的那种猥.琐男。”

    “那怀央。”曹林妥协。

    温九儒懒洋洋的:“叫大名太生疏,你不是都叫我哥吗?”

    曹林真的觉得温九儒有时候脑子有病的可以。

    “嫂子总行了吧!艹!”

    “嗯。”温九儒点头,重新拿起筷子,“可以。”

    饭吃得差不多,这桌上的另几个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桌上挺空,这个角落就他们几个。

    曹林白眼儿快翻到天上了,清清喉咙:“她刚说的纳米比亚我也想去,回来我跟我那帮朋友去的时候,喊上她呗。”

    温九儒看都没看他一眼:“非洲有埃博拉。”

    “我知道啊。”曹林说,“但埃博拉虽然致死率高,人得上没的也快,传播不起来。”

    温九儒掀眼皮,目光在他身上落了一下:“你得上你没的也快。”

    曹林:

    他妈的,他这辈子都不想跟温九儒说话了。

    真他妈晦气。

    曹林一摔筷子没理他。

    李延时正好去洗手间回来,看到怀央的位置空着,他没在外侧自己的位置坐下,径直走到了温九儒这边。

    “等下我想单独跟怀央说两句话。”李延时按着温九儒的椅子靠背。

    温九儒放了手机,侧眼过来,看他。

    两人对视了两秒,李延时出声。

    “你这敌意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我又不是曹林那个傻逼要跟你抢老婆。”

    一边刚被怼了一通的曹林:

    温九儒撩了下眼皮,继续看着李延时:“我没有。”

    “你没有个屁。”李延时无语,“你家以后做饭都不用买醋。”

    温九儒声音淡淡,反驳:“你不是?”

    李延时被呛了一下,气焰一下子下去。

    “你不是,那你把闻声电话给我。”温九儒说。

    “”

    李延时气不打一出来:“她把我电话都拉黑了,我去哪找了给你??”

    远处闹哄哄的,大概是校领导们在相互敬酒。

    另一侧的曹林叼着馒头看两人。

    温九儒懒得理李延时,皱眉:“你找怀央干什么?”

    “问她点事儿。”李延时犹豫了一下,“她好像认识闻声。”

    温九儒语气冷淡:“嗯,三分钟不回来,你家房子收了。”

    李延时几年前跟家里闹翻,家里断了他的经济来源。

    所以现在的他主要靠工资和温九儒的接济活着。

    住的城南那套公寓是温九儒的。

    “”

    空气静了两秒。

    李延时一脸的不能理解:“你他妈至不至于?你家是不是蚊子都不能飞公的?”

    听到李延时这话,温九儒又想到家里那只整日跟怀央腻在一起的狗。

    被人抱着睡习惯了,那狗天天晚上要往怀央的床上钻。

    怀央心软,大半的时间都会抱它睡。

    温九儒伸手把曹林手里倒了一半的饮料瓶拿开。

    “你家狗跟你一个死德行。”温九儒轻嗤。

    莫名躺枪的曹林愤愤不平:“你说狗就说狗,成天搞人身攻击是几个意思?!!”

    温九儒摆着张死人脸:“想回去把你家那破狗炖了的意思。”

    “妈的他欺负人!!!”曹林扒着椅子靠背向李延时控诉。

    “你那嘴确实贱。”李延时看曹林一眼,“还是被欺负少了。”

    吃完饭几人一道出门。

    在门口遇到二高的副校长,温九儒留下跟校长说话,剩下几人先到了马路对面的车边。

    三人聊了两句,周毅从马路对面小跑过来。

    “老板的手机好像掉车上了。”他喘着气道。

    周毅说着打开车门。

    曹林凑过去:“要不要我给他手机打个电话?”

    话音落,他直接拨了温九儒的手机号。

    铃声从车里传出来。

    曹林帮着周毅找了找。

    但天黑,没光,虽说打着手电,也还是有些角落暗着。

    曹林和周毅两个人在车里东摸西摸,铃声落都没找到手机在哪。

    李延时刚在问怀央事情,此时两人说完话,也看了过来。

    “在找什么?”李延时问。

    曹林撅着屁股趴在车的后座摸手机。

    “温九儒的手机掉车里了,也不知道掉在了哪个夹缝。”曹林说着挥挥手,示意身后的李延时,“你再给他打个电话,我刚听声音就是在这儿啊”

    李延时低头,拨温九儒的号。

    他打了一个,曹林还是没找到。

    怀央拿着手机开口:“我再打个?”

    号码拨出去。

    车后座却传来另一个音乐。

    曹林扎着头,胖乎乎的手又往两个后座和车门的夹缝里伸了伸,终于把响了半天的手机掏了出来。

    “他手机怎么还两种铃声。”曹林莫名其妙。

    周毅从另一侧过来,接过手机。

    一边的李延时皱眉,随口道:“温九儒不是一般都静音吗?”

    温九儒工作和私人的号码是分开的。

    工作用的那部手机一直在周毅那儿,私人用的这部才带在他身上。

    他这人嫌铃声烦,一般都设静音,震动都不开。

    今天怎么有响铃?

    周毅正打算走,闻言停住脚步。

    他反应了一下,看了车前的怀央一眼,解释。

    “上次王琦的事情过后就调了回来,可能是怕央姐有事找不到他。”

    说罢,周毅拿着手机往马路对面温九儒的方向去了。

    怀央看着他小跑过去的背影,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刚自己打过去响的那个铃声,好像是被设为特别提示后系统配的响铃。

    怀央跟温九儒的手机一个品牌。

    先前有段时间,夏琳闹着玩儿,把自己的手机号码设成了怀央的特别提示。

    她被迫听了好久,所以有些印象。

    八点半,临安的天已经完全被染成了墨色。

    周毅已经穿过马路,走到了路那侧男人的身边。

    温九儒背对路这面,还在跟身前的中年男人说话。

    他单手插在口袋,露出的半截小臂,修长有力。

    背脊挺得并不算直,看着有些懒散。

    马路中间的车鸣声响在耳边,来来往往的行人挡住了怀央的视线。

    她垂在身侧的手,两指在裙缝上无意识地敲了敲。

    目光转开,垂眼。

    作者有话说:

    ◉ 第 45 章

    温九儒跟校长没有聊多久, 寒暄着结束了对话。

    校长走后,周毅上前把手机递过去,他看了眼上面的消息。

    屏幕摁亮, 并排几条未接来电。

    “怎么回事?”温九儒问。

    周毅垂头:“刚手机一直没找到,他们给老板你打的电话。”

    温九儒垂眼,看着那三条连在一起的记录。

    微微拧眉, 嗓子发干,食指敲在手机边框上,心里莫名有一丝慌乱。

    他回头,视线越过横在中间的主干道, 落在车前那三人身上。

    曹林正扒着李延时说话, 而旁边穿着衬衣短裙的人, 侧靠着车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九儒眉心皱起,两秒后, 轻吐了一口气。

    周毅多叫来了一辆车,送曹林和李延时。

    温九儒和怀央则开过来时的那辆回去。

    怀央坐在副驾驶,两侧的窗户开着, 朝车里灌着夜晚的凉风。

    驾驶位的人单手撑在窗框,另一手握着方向盘。

    衬衣的袖子照例挽在肘间, 袖口的布料被风吹的飘飘扬扬。

    怀央头转向另一侧。

    “你知道你手机里, 我的号码是特别提示吗?”怀央突然开口问。

    她问完后两秒, 驾驶位上的男人才有反应。

    像是刚回忆起她说的是什么。

    温九儒把支在窗框的胳膊拿下来。

    “可能是周毅改的。”淡淡道。

    两人一时都没再说话。

    只有风灌进车里的呼呼响声。

    这沉默一直延续到车开进明河公馆, 下了车, 从地库再到楼上。

    “周毅有没有跟你讲婚礼定在下周?”关上门,温九儒把车钥匙扔在鞋柜上。

    怀央转过来:“晚上从学校出来的时候讲了。”

    婚礼订在鼎盛旗下的一家酒店。

    不邀请双方家人, 只有温九儒的一些商业伙伴, 和两人的朋友。

    当时答应这个是因为温九儒说想公开, 挡掉些不必要的麻烦。

    但现在看来

    怀央把换下的鞋放进鞋柜。

    现在看来,无论从流程,还是请的嘉宾,莫名的倒真有些像个实实在在的婚礼。

    她扬手按了下太阳穴,赶走脑子里从刚在二高门口开始的遐思。

    “周日嘛?”她跟温九儒确定着时间。

    温九儒点头,径直走进厨房。

    他从冰箱里提了瓶矿泉水出来,拧开喝了两口。

    又转身从架子上挑了两个橘子,问往楼梯口走的怀央。

    “吃吗?”温九儒手里的橘子抛了下。

    怀央停住脚步,目光在温九儒手里落了落。

    迟疑了一下。

    再抬头时,她的笑一如既往。

    “不了,有点累,我先上楼。”怀央抬手指了下楼上。

    温九儒转回去,点头:“嗯。”

    十几秒后,拖鞋底打在楼梯上的声音消失。

    紧接着是一道很轻的关门声。

    温九儒把手上的水放下。

    侧眼看了下楼上。

    主卧的房间紧闭,像是在预示门里那人,整个今晚都不会再出来。

    默了几秒,温九儒转过身,靠着身后的白色吧台。

    橘子在手里又抛了两下。

    他眼睫微垂,半张脸隐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表情。

    不知道站了有多久。

    脚腕突然有些痒,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蹭到。

    温九儒回了神,看过去。

    是项羽在用脑袋蹭他的脚踝,摇尾巴。

    温九儒目光落过去。

    抬脚很轻地踢了它一下。

    “要怎么办啊。”他低声。

    尾音淹没在昏暗的光线里,几近气声-

    临近开学,怀央变得很忙。

    温九儒更忙。

    两人虽然都住在明河公馆。

    甚至晚上睡觉的房间都只隔了几米。

    但突然的,交集开始变少。

    怀央和温九儒都整日早出晚归,期间温九儒又出过两趟差。

    忽然间,开始连照面都很少打。

    怀央忙了一个星期,周五这天晚上难得回早了些。

    进门的时候发现温九儒也已经回来,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脑。

    “今天这么早?”怀央跟他打招呼。

    温九儒“嗯”了一声,神情恹恹,并不热情。

    大概是近一周多两人都太忙。

    温九儒对她的反应又一直颇为冷淡。

    先前怀央心里的那点想法也就随之散了。

    毕竟温九儒没真的讲什么,而且就算是偶然动心,她也不觉得温九儒是会把这心动维持很久的人。

    她走过去,问了温九儒一些明天的注意事项。

    流程是早就核对好的,衣服也提前试过,并不繁琐,仪式也算简单。

    没什么好提前准备的。

    钱花到位了,所有东西都会有人全权帮你打点好。

    第二天早上两人都起了大早。

    化妆收拾,再到换衣服,一通打扮,直到十一点左右才算完全弄好。

    鼎盛一家酒店的室外花园。

    露天的草坪,旁边是一个很大的人工湖。

    场地不算大,但每一处细节都极尽奢华。

    怀央甚至不知道,整个仪式她穿的那两条裙子,整个加一起要小一千万。

    不算多的嘉宾陆陆续续从场外进来。

    夏琳跟李嫣然在后侧的化妆间帮怀央整裙子。

    三人坐着聊了会儿天,李嫣然被过来的林怡然叫走。

    夏琳帮怀央把腰后的带子重新寄好。

    鱼尾式的白色纱裙,整个背后都是镂空的设计。

    几根细细的绑带交错在细白的背上。

    被朦胧的头纱遮挡,欲而不俗。

    系好带子,夏琳顺手又帮怀央揉了揉腰。

    “你下周还是去附院再做几回针灸吧。”夏琳说。

    怀央腰一直不太好,坐久了总是腰痛。

    先前去医院看过好几次。

    腰肌劳损,坐姿不对,腰部受力的问题。

    也没什么好方法能改善。

    需要坐时间长的话一般都会靠个垫子。

    上午化妆搞得久了,怀央这毛病又犯了。

    怀央不大喜欢和不熟的人呆太久。

    化妆师忙完就出去了。

    此时这个化妆室只有怀央和夏琳。

    门大敞着,能看到不远处草坪上一棵巨大银杏下的温九儒。

    男人没有穿西装,依旧是白衬衣,黑西裤。

    领口的扣子难得的系上。

    打了根很细的黑色领带。

    他正闲闲地倚着身边的树干,跟对面的李延时说话。

    手上拿了捧米色纱纸包好的白色风铃花。

    上午十一点的阳光,金灿灿的落在男人的白色衬衣上。

    温暖又明亮。

    怀央坐着,看着那处。

    恍惚间,竟觉得自己真的有些像个待嫁的新娘。

    “你会喜欢上温九儒吗?”

    夏琳突然凑过来头。

    怀央被夏琳的声音打断思绪,抬眼看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夏琳掰着指头跟她算:“长得帅,有钱,富二代但没吃老子的本,自己有能力,华泱是他自己的牌子,说话做事也让人很舒服,对你也挺好的……”

    夏琳一件件数着,仿佛温九儒真的有数不尽的优点。

    怀央笑着开玩笑:“你可以喜欢他。”

    夏琳假装呜咽了两声:“这么好的男人你真的就不动心吗?”

    怀央轻耸了下鼻子,目光重新落回原处的树下。

    想了想,挺认真的说:“我其实一直都不太知道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

    她前二十几年的人生一直过得不痛不痒,所有情绪都乏善可陈。

    她不喜所以不悲,不期待所以没有失落,无论面对什么,她总是用理智告诉自己,要做对的事和正确的选择,爱和感情这种东西既无用又拖后腿。

    电视剧里的人一向是拔了七情才能武功盖世,得天下第一。

    怀央也是。

    她把自己关在密闭的房间里。

    没人能走得进去,她也从不会走出来。

    从不动心,所以也无坚不摧。

    “就是情绪会被他牵动,他不理你了你会心里发酸,他跟你说两句话,你心里就砰砰直跳,他开心你会高兴,他伤心你也会难过。”夏琳看她,“你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吗?”

    室外草坪上来来回回走动着宾客,有不太清晰的交谈声传过来。

    “没有。”怀央摇头,她解释,“我操心自己的事情还操心不过来。”

    不好好学习就没有前途,不努力赚钱就会饿死。

    实在没有闲情雅致顾忌这之外的事。

    夏琳很深沉地叹了口气。

    “可是这样你也感受不到满心欢喜的把心掏出去,又收获同样赤诚爱的那种欢喜。”

    怀央托着腮听夏琳说完沉默了两秒,紧接着又问:“那要是收获不到同样的赤诚呢?”

    夏琳轻“啊”了一声,喃喃:“确实有这种情况,因为不是你喜欢谁,谁就一定会喜欢你,但……”

    怀央笑着打断她:“所以不确定是否有回应的爱情,是无望的深渊。”

    夏琳眨着眼,觉得怀央这话好有哲理。

    “谁先踏进去谁就输了。”怀央说,“命交在了对方手上。”-

    “我输了。”温九儒对李延时道。

    温九儒拿着捧花的手垂下,靠树而立,迎着光,眯眼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散漫。

    “我先踏进去的。”他又说。

    五分钟前李延时过来找他。

    只问了一句话——

    你是不是很早就认识怀央。

    温九儒沉默了有两分钟,在李延时想开口问第二遍时,点了头。

    正午的阳光从头上落下来,晒得人皮肤发烫。

    影子烙在地上,团成一个黑色的团。

    李延时看着面前的人,想开口再问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默了半响。

    头顶银杏上的麻雀拍翅而飞时。

    李延时问他:“就这么喜欢吗?”

    阳光太刺眼。

    温九儒抬手遮了一下。

    良久,自嘲地笑,很轻的“嗯”了声。

    又或者不只是喜欢。

    温九儒想。

    在她身后看了这么多年。

    更多的是希望她安好。

    李延时抱臂,斜倚在身侧的树上。

    “如果她不喜欢你呢?”问温九儒。

    温九儒遮在眼前的那只手垂下。

    阳光落在额前,把人的眼睛烫得发酸。

    “那就算了。”温九儒说。

    他声音很轻,荡在空中,飘飘忽忽落地,带了丝叹息。

    在温九儒心里,跟在一起比,更重要的是,她一切都好。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犹犹豫豫,先前始终没有强势地闯入她生活的原因。

    他希望她平安顺遂,万事胜意,所有想要的努努力都能拿到,所有追求的尝试了也都达到目标。

    希望她事事如愿,所求的都能得圆满。

    温九儒眼睫微垂,望向手里的风铃花。

    轻声重复——

    “让我试试。”

    “让我试试,如果她不开心,那就算了。”

    尽管温九儒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李延时还是捕捉到了那尾音里不易察觉的失落。

    有些酸涩。

    他转过去,看向身侧阖着眼的人,有点心疼:“你为什么会这么小心翼翼。”

    这是温九儒啊。

    是有人动他一下,他能掂着刀上去抹了对方脖子,还淡淡笑,天塌下来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温九儒。

    但在面对怀央时,太小心了。

    温九儒睁开眼,细细揣摩了一下李延时这句话。

    默了几秒,他很清淡地笑了声。

    “可能是对别的人和事都不太认真,匀出来多的,都放了她这儿。”

    人一生总会栽一个地方。

    渡不过的是劫。

    她是他的劫。

    躲不过也绕不开-

    正午十二点的钟声敲响,脚下是葱绿的草坪,两侧是投来艳羡目光的友人。

    身前是神父,身后几米外,是迎着阳光朝她走来的温九儒。

    被刺眼的阳光闪到眼睛时,怀央朦胧中想,她可能一辈子都忘不掉这个画面。

    朝她走来的男人,和那男人手里的白色风铃花。

    “这么快就结束了?”夏琳走到怀央身边,看了看前去就餐的宾客,“我还以为流程会久一点。”

    怀央手搭在夏琳肩上:“跟温九儒商量过,一切从简。”

    明明是温九儒和怀央的婚礼,但两人自始至终都太平静,倒是衬得其它几个很激动。

    曹林拿着个单反拍完这个拍那个,一直嚷嚷着自己以后结婚也要办这种的,太他妈有格调了。

    温九儒瞥他一眼,抽过他手里的单反,把镜头对向了不远处。

    “泱泱。”喊她。

    怀央听到声音转头。

    “咔嚓”一下,画面被定格。

    单反被重新递回曹林手上。

    穿着白衬衣的男人依旧是那副懒散样子。

    淡声:“留个纪念。”

    作者有话说:

    没打错哦,是泱泱吖(十三叉腰

    另@州府那个十三,欢迎来找我玩儿,大概时不时会发些小段子~

    ◉ 第 46 章

    婚礼结束, 两人依旧很忙,怀央忙着处理论文的数据,在实验室从早呆到晚。

    因为宋梅的从中挑拨, 华泱这边出了些状况,温九儒又开始几个地方连轴转。

    半个月的时间,出国出了两趟, 两次加一起,在国外呆了有十天。

    中间又抽空去了趟上海。

    半个月,在临安呆的时间总共不过三天。

    温九儒猜怀央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一直跟他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没办法走近, 就只能先退回来。

    期间李延时因为一些事情给他打了个电话。

    调侃他这是“以退为进”。

    温九儒无奈, 说除了这样以外, 他也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对她才好。

    其实怀央那边倒也不是故意这样,只是她确实很忙。

    中间有两天她感觉嗓子做吞咽的动作有点不舒服。

    以为是太忙, 免疫力降低,扁桃体发炎。

    去医院看了下,做了b超, 医生跟她说是四级甲状腺结节,直径有两厘米多。

    虽说甲状腺结节这东西很常见, 十个人八个人都有, 连甲状腺癌抖因为不是什么大事快要被踢出了癌症的范畴。

    但直径有些大, 已经影响吞咽的话, 医生还是建议她切掉。

    身体是自己的, 怀央听了医嘱,跟医生把手术的时间定在了下周一。

    小手术, 全麻, 两个小时做完, 四五天就能出院。

    怀央谁也没说,想着周六开完组会,周日一早起来,去办住院。

    周日早上九点,怀央睡醒从楼上下来,在厨房遇到温九儒。

    男人带了副金丝镜架,身上的睡衣变了颜色。

    深灰,一如既往符合他的气质。

    他正倚着冰箱看手机,面前的烧水壶“咕噜咕噜”响。

    “方叔送了茶点过来,有虾饺和烧麦。”温九儒没抬头。

    怀央走过去,把烧好水的壶提起来,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水。

    “你今天不去公司吗?”怀央问他。

    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楼看到温九儒在厨房时,莫名有一丝心虚。

    上次王琦的事情过后,他说过,希望自己有解决不了的事可以找他帮忙。

    所以是因为自己做手术没跟他讲?

    怀央端着杯子有些搞不清自己这情绪的缘由。

    温九儒抬了下眼,看了她一下,接着视线落回去:“下午的飞机去广州。”

    怀央食指蹭着杯沿,琢磨着到底要不要讲一下自己明天手术,会住几天院。

    迟疑了两秒,她问:“去广州是有什么急事?”

    “嗯。”温九儒收了手机,“有两个比较大的合作案要谈。”

    “什么时候回来?”怀央又问。

    “周五。”

    怀央咬着杯子,默默算了下时间。

    温九儒回来她都出院了。

    算了,不讲应该也可以,毕竟他好像确实很忙。

    两人中午一起吃了饭,怀央一直在家里呆到温九儒走,才收拾东西去了医院。

    手术在第二天下午,上午是几个必要的体检。

    医生都说不是什么大毛病,怀央自然也不担心。

    全麻手术前要禁水禁食八小时。

    怀央从前一天晚上就没吃东西,第二天抱着电脑窝在病床上改了一上午的论文。

    下午两点,住院部的护士来帮她推床。

    温九儒周日晚上落地广州,周一上午在酒店看文件,下午要去广州一个公司的总部,跟对方谈一下合同。

    周一下午,从酒店出来往那公司去的路上,温九儒接到了卢斌的电话。

    卢雨的哥哥,在江宁省第一人民医院做外科大夫。

    “怀央住院了你知道吗?”

    电话接起来,温九儒听到卢斌这么说。

    卢斌是温九儒身边这么几年来唯一知道他和怀央事情的人。

    温九儒当年知道卢斌的妹妹也在宾大读书,问他要了个人情。

    国外环境太乱,租到不好的房子,或是室友不尽如人意的事情比比皆是。

    温九儒让卢斌帮忙联系卢雨,希望她能跟怀央一起租个房子,照顾一下她。

    卢斌今天上午在住院部查房,遇到了怀央。

    刚去内分泌科问了下,才知道是来切甲状腺结节的。

    “昨晚刚住进来,今天下午的手术。”卢斌道。

    温九儒把材料合上,摘了眼镜:“手术要多久?”

    “两个小时吧。”卢斌看了眼表,“估计三点开始,五点前就做完了。”

    “嗯。”温九儒揉了下眉心,吩咐前面副驾驶的周毅,“跟广州这边说一下,签合同的事情往后推几天,订最早一班飞机,回临安。”

    周毅没听到卢斌和温九儒的对话,猛地接到这样的指令,一愣。

    虽然有些诧异,为什么到手的合同不签了,但周毅没多问,还是照着温九儒的吩咐去安排事情。

    电话那端的卢斌听到这话,也说:“不是什么大手术,你不用太担心,我在这边帮你看着。”

    温九儒一笑,淡淡:“你又不能照顾她。”

    说罢,两人挂了电话。

    周毅的电话打出去没两分钟,他回头,把手机递向温九儒:“广州这边想跟您直接聊。”

    温九儒把手机接过来。

    听筒里是合作伙伴的声音,温九儒和对面人打过几次交道。

    对方是性情中人,签合同的时间往后推几天,应该没什么问题。

    听筒那边的人问他,究竟是什么事情需要暂停合作情也要回去。

    还笑着调侃,说这个项目很值钱,盯着的人很多,温九儒不怕到手的鸭子飞了吗。

    温九儒降了车窗,看向窗外。

    烈阳把行人和车的影子刻在地上。

    他声音清淡,却染了阳光:“我妻子生病了,要回去陪她做手术。”

    温九儒不想怀央麻醉过后,在病床上醒来时,只有她一个人。

    钱还能再赚,没了这个项目总还会有别的。

    可是人只有一个。

    车直接改道去了机场。

    飞机三点一刻起飞,落地临安正好五点。

    温九儒没回家,直接去了医院。

    电梯门打开,在怀央的病房外看到卢斌。

    卢斌从走廊的座椅上站起来,看远处,从尽头的电梯间,风尘仆仆向他走来的男人。

    “人好着呢,放心吧。”卢斌笑了下。

    走到面前,听到这话的温九儒终于松了口气。

    他扯了下领带,在卢斌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头向后靠在墙面上,手臂扬起,搭在前额,遮住刺眼的走廊灯光。

    两个月前,怀央左耳被玻璃碎片划伤,晚上十一点,挂的急诊。

    也是这个医院。

    卢斌恰好值班,电话打给温九儒说了下情况。

    幸好玻璃扎的浅。

    差一点这耳朵就不能要了。

    要不是这件事,温九儒可能也不会动结婚的念头。

    保护了这么久的人,想放在身边,看她安安稳稳。

    怀央五点半被推出手术室,按理说麻药过,也就是六点多的事。

    夕阳西斜时,她在病床上迷迷糊糊睁眼,缓了有两分钟,意识重新钻进脑子里,才想起来应该是刚做完手术。

    好久没睡这么好过了,怀央打了个哈欠,往被子里窝了窝,侧眼却看到了温九儒。

    男人坐在床边的木椅子上,正在低头翻资料。

    身上照例是衬衣西裤,领带被扯松了一半。

    怀央眨了下眼,意识到她好像被换到了更大的单人病房。

    右手边,温九儒的身后,半边白墙,半边玻璃,窗外是一层层的火烧霞光。

    男人被拢在这浅浅的淡橘色里,看起来有些温暖。

    怀央抿了抿唇,张口时发现自己嗓子有些哑。

    “醒了?”温九儒抬头看她。

    “你不是去广州了?”怀央问。

    温九儒把东西放下,起身帮她倒水:“事情提前办完,回来了。”

    “你怎么来医院了?”

    “有朋友在这儿,认识你。”

    温九儒倒完水,扶着怀央帮她坐起来。

    术后几个小时最好还是不要喝水,怀央只抿了一下,湿了湿嘴唇。

    麻醉劲刚过,怀央觉得自己整个脑子都顿顿的。

    扶着温九儒的手腕坐起来,水都喝完了,手还握着男人的手没松开。

    温九儒没动,就让她这么握着。

    他站在床的左侧,挨着床沿,低头就能看到女人发顶柔软的发丝和她微垂的睫毛。

    睫毛又细又密,眨了两下。

    温九儒半牵了唇。

    她没醒来前的担心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觉得她这懵怔的样子有些可爱。

    难得,难得见到这样的她。

    怀央反应了一下,想起来自己还拉着温九儒的胳膊。

    手松开,放进被子里。

    “还挺巧的。”她语气有些乖。

    温九儒笑了,胸腔震动了一下,等笑意全敛了,才在椅子上重新坐下。

    怎么会有她这种又硬又软的人。

    往后几天,温九儒只有第一天推了公司的事情陪在医院,后面几天都是白天去公司,晚上才会来医院。

    天天呆在这儿,太明显了

    本来说好了周五出院,因为温九儒的要求,又多住了两天。

    医生来说安排时,怀央还有点遗憾。

    “还要再住两天吗?”她语气有点小不情愿。

    周日还有组会。

    看来又要请假。

    医生看了眼温九儒:“需要再挂两天消炎药。”

    随口扯了个理由。

    医生觉得这对夫妻有些奇怪。

    站在旁边的先生,有时候晚上来得早了,还要在外面待一会儿,总要等到七八点才会进来。

    现在也是,明明是关心人的事情,却好像并不想让他的太太知道

    周日晚上,怀央出院,跟着温九儒回了明河公馆。

    温九儒周一依旧没有去公司。

    虽说医生也说怀央没有什么大碍。

    但他不放心。

    不过温九儒这不放心好像是对的。

    周三晚上,温九儒一如往常八点到家。

    进了门,钥匙放在鞋柜上,抬头看到了在厨房烧水的怀央。

    “怀央?”温九儒喊她。

    怀央没回他,像是没听见。

    温九儒皱了皱眉,松了袖口走过去。

    “怀央?”

    “嗯?”怀央扶着吧台,低低地应了一声。

    她身上换了套比平常要厚的睡衣,伤口刚拆线,脖子上还贴着纱布。

    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

    温九儒走过去,扶住她的肩膀垂头问她:“怎么了?”

    怀央握在水壶上的手松开,捂着自己的前额:“好像有点发烧。”

    毕竟是做了个手术,伤元气。

    怀央这两天都很嗜睡。

    今天下午也是,三点多睡的,快六点才醒。

    醒了就觉得不舒服。

    身上又冷又热。

    她找了套更厚的睡衣换上,捂着被子又躺了会儿。

    这会儿是真的头晕到想吐,下来找药和体温计的。

    “家里有体温计吗?”怀央垂着眼问。

    她烧的眼皮脸颊都是烫的,特别不舒服。

    温九儒搂着她,伸手摸上她的额头。

    很烫。

    温九儒手松开,弯腰,把她打横抱起往楼上走。

    哄她:“在药箱里,等下我再下来拿。”

    怀央实在是太难受,整个人窝在温九儒怀里,连句话都不想说。

    她身体一直都不大好,每年都要烧那么一次,或者搞点什么别的病。

    先前发烧,有时夏琳会照顾她,但更多时候都是她自己。

    吃点药或者去医院打吊瓶。

    外卖买点清淡的粥,两三天就过去了。

    小时候生病更惨。

    发着烧,给苏琴和怀保国打电话,一个因为姜岩也在医院走不开,另一个在外地根本就赶不过来。

    那时她攥着听筒自己在地上坐了会儿。

    披着衣服晕乎乎地出去买药。

    买了药回来,吃完,发现自己上来时忘了买饭,实在是太饿,最后在厨房扒了半天,干吃了半包方便面。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抱着她,跟她说等下再下来帮她拿温度计。

    温九儒把人放在床上,被子帮她塞好,下楼拿了药箱再上来。

    被夹着的温度计拿出来,温九儒对着光看了眼。

    三十八度七。

    怀央已经又捂着被子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温九儒走到窗边给卢斌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卢斌说这是正常现象。

    怀央属于身体比较弱的那种。

    温九儒挂了电话,又回头看了眼床上的人。

    他静静地站了会儿,回屋洗了澡又换了衣服才又过来。

    烧得太难受,怀央也没怎么睡着。

    “把药吃了再睡。”温九儒把人裹着被子抱起来。

    男人刚洗过澡,无论是皮肤还是绸制的睡衣都带了些凉爽。

    怀央不自觉地把头靠过去,发烫的前额抵在温九儒的脖颈,蹭了蹭他凉凉的皮肤。

    长发扎在温九儒的脖子上,有些痒。

    他把被子拢好,水再次递到怀央唇边:“药吃了。”

    温九儒的声音比往日更温和了些,是浸了窗外月色的温柔。

    但怀央听不见,她烧得难受,脑子里只有头快要炸了的那种难受。

    温九儒哄着怀央把药吃了,被子裹着怀里的人,就这么把她抱在腿上。

    他抬头看了眼表,不过九点多。

    温九儒一下下轻拍着怀央的背,就这么靠着床头,坐到了凌晨一点。

    在公司处理事情处理了一天,温九儒也有些乏,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着怀央的手停了,人也睡了过去。

    怀央吃过退烧药,两点多醒了下。

    按着太阳穴眼睛动了下身体,发现自己是被抱在怀里的。

    抱着她的人貌似也睡着了。

    但右手还揽在她的后腰,歪着头,下巴抵在她的前额。

    男人睡得很安静,连呼吸声都很轻。

    房间里的灯没有开,只有从敞着的半边窗帘外跳进来的月光。

    身上的温度退下去。

    怀央也清醒不少。

    她眨了眨眼睛,目光从男人阖着的双眼往下滑,落在他鼻骨的那颗小痣,再往下,停在他的唇上。

    怀央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烧糊涂了,盯着温九儒的脸一时有些走神。

    看了有一会儿,她无意识地动了下。

    抱着她的人睫毛颤了两下,睁开眼。

    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人,声音里还带着沙哑。

    “醒了?”温九儒问她。

    怀央回了神,微怔之后,舔了舔唇,才回他:“醒了。”

    温九儒捏了下鼻骨,起身,把她重新放在床上。

    “床头有热水和药。”温九儒把她把被子盖好,却没看她,“我回房睡了,难受了再喊我。”

    怀央又“嗯”了一声,窝在被子里,轻阖上眼。

    脚步声消失在门口,过了两秒,怀央重新睁开眼睛。

    她目光落在床头,静静地看着床头柜上的烧水壶和热水。

    白天睡得太多,这会儿虽然还是不舒服,但有些睡不着了。

    怀央拉着被子半坐起来,靠着床头柜,垂眸。

    手在被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月光洒进来,印在她的侧脸-

    第二天傍晚怀央又烧起来,但比前一天低一些,像是在好转。

    温九儒不放心,连着两天夜里订了三个闹铃。

    凌晨两点,三点和四点。

    一晚上醒几次,去怀央房里看看,看她有没有再烧起来。

    好在这病只维持了两天,第三天就彻底好了。

    怀央连着一周多没去学校。

    晚上时不时会跟夏琳打个电话,问问学校的情况。

    “我之前的数据算的有问题,还要再来一遍,我还能不能毕业了,哭死”夏琳嘚吧嘚说了半天,发现那边已经好久了没有声音,“怀央,你在听我说话吗?”

    怀央坐在卧室落地窗前的沙发上,抱着电脑,眼睛却没往上面看。

    这一段白天睡得多,她晚上睡不熟,会醒几次。

    所以有两次温九儒来摸她额头,她是知道的。

    “怀央?”夏琳在那端又喊了一遍。

    怀央猛地被叫了声,思绪还停在刚刚想的事情上。

    顺嘴道:“温九儒”

    “什么温九儒?”夏琳莫名,“我没提温九儒啊。”

    怀央楞了下,这次彻底回了神,刚想张嘴解释,那端又响起声音。

    “你刚在想温九儒?”夏琳问。

    作者有话说:

    ◉ 第 47 章

    “没有。”怀央下意识反驳。

    夏琳疑惑:“那你突然说他干什么?”

    怀央也奇怪, 她只是稍微有些走神,怎么就顺嘴说了出来。

    她抓了把头发,声音里带了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烦躁。

    “可能病糊涂了。”她答。

    说完, 怀央光脚踩在地毯上,从沙发上下来,一手还拿着手机跟夏琳说话, 另一手从床头柜上端起水杯。

    推开主卧的门,往楼下去。

    拖鞋底踩在最后一节台阶上,看到了冰箱前站着的温九儒。

    怀央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莫名有些燥躁。

    她不懂温九儒一天到晚在冰箱前面站着干什么。

    冰箱门也需要门神吗?

    她微拧着眉走过去。

    抬手拍了拍温九儒的肩, 示意他让开:“我拿瓶水。”

    温九儒头抬起来, 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下。

    往旁边让了点。

    怀央打开冰箱, 拿了瓶水出来。

    拿着水正转身要走,又觉得自己对温九儒的态度有问题。

    刚因老板善心被照顾过的员工, 现在冷着张脸也不搭理人家,自己到底还想不想干了。

    怀央这么想着,转头, 扬了下手里的水对温九儒示意:“我上楼了?”

    温九儒正在看周毅发过来的消息,闻言再次抬头, 看过来。

    他搭在身后的手, 拇指蹭了下吧台的边缘。

    觉得怀央今天有点奇怪。

    她往日一般就两种样子。

    要么刻意的卖乖, 要么看着温柔其实冷淡的懒散样子。

    今天……哪种都不是。

    尽管她表情依然平静, 但温九儒却总觉得她好像有些烦。

    “你心情不好?”温九儒把手里的平板放下。

    怀央不明白温九儒何出此言, 她摇了下头:“没有。”

    手机那端的夏琳听到温九儒的声音,又想起刚才的话题:“你刚刚为什么会突然想到温……”

    “你那个论文数据需要再算一下。”怀央打断她, “不然确实毕不了业。”

    夏琳:………

    为什么突然凶了吧唧的。

    对面的温九儒也扬了眉。

    他确定, 怀央确实心情不大好。

    她很少这么调侃着怼人, 即使是对夏琳。

    “怎么了……”温九儒上前半步,正要问面前这人怎么回事。

    结果怀央抬脚就从他身边过去了,像是没听到他说话。

    温九儒扬起的手被轻撞了一下,再然后就是女人踩着拖鞋,施施然上楼的背影。

    “………”

    直到怀央的身影消失在二楼卧室,温九儒也没搞明白——

    这突然的,是怎么了。

    温九儒手搭在吧台上,斜倚着台子。

    盯着那又一次紧闭着的门看了会儿。

    紧接着,垂眼,踢了下脚边的项羽。

    “我惹她了?”

    “汪。”项羽冲他叫。

    “怎么突然又不理人?”

    “汪。”

    “你不她儿子吗,你也不知道?”

    “汪。”

    “………”

    人狗确实语言不通。

    温九儒认真思考了一下改明要不要让周毅帮忙买个狗语翻译器。

    他低头看着脚边摇着尾巴的生物。

    “不孝子。”温九儒轻嗤。

    项羽:……….

    怀央这面反手推上房门,接着跟夏琳讲电话。

    夏琳赌气:“你乌鸦嘴说我毕不了业,我要掐死你。”

    两人连的群里的语音通话。

    此时李嫣然也挤进来。

    语气嘲讽:“你确实要毕不了业了。”

    “………”

    “你不前天喝多还说要和我一起毕业。”李嫣然道。

    李嫣然和怀央一样,开学博三。

    比夏琳晚毕业一年。

    夏琳在电话那端风中凌乱了几秒,怒吼一句:“烦死你俩了!”

    怀央笑了两声。

    接着听到外面的叩门声。

    她笑声停住。

    犹豫了一秒,转身走过去。

    门拉开,看到外面站着的温九儒。

    “有事吗?”问他。

    温九儒示意手里的游戏手柄。

    “打游戏吗?”

    怀央心情不好,温九儒想找她做个别的,转移一下注意力。

    怀央把手机扣了,目光在那个游戏手柄上落了落。

    略微思考了两秒,拒绝:“不了吧。”

    说完转身要关门

    手腕却突然被人拉住。

    怀央扭过去。

    拉住她的人眉心微皱,看着她。

    “你今天怎么了?”温九儒问。

    这话问出来,场面安静了几秒。

    怀央再次抬手揉了把头发:“没事。”

    温九儒松开握住她的手。

    怀央变了想法,转过去:“什么游戏?”

    “地下室有游戏机。”温九儒说,“有很多盘,可以下去看看再选。”

    怀央想了下,点头。

    “走吧。”

    穿过一楼影厅,往电竞室走的楼梯上,怀央问温九儒。

    “你也喜欢打这个?”她指指温九儒手里的手柄。

    “嗯。”温九儒随口应,“有时候玩儿。”

    原先放在储藏间的游戏机已经被温九儒搬到了地下室。

    两人开了门进去。

    游戏主机连着里侧的幕布。

    温九儒让怀央在沙发坐下,自己去开游戏机子。

    开了机子走过来,又跟怀央示意了一下她手边放游戏盘的架子。

    “选一个。”温九儒说。

    怀央有些心不在焉,她转过去,看着那个架子犹豫了两秒。

    从中间抽了个恐怖的:“这个吧。”

    一个僵尸电影改编的游戏,已经出到了第五部。

    双人单机游戏,打僵尸,通剧情,闯关的。

    怀央喜欢玩儿这种恐怖的,但又害怕。

    打得很认真,偶尔会被冲出来的怪吓到。

    然后怀央发现,这游戏温九儒好像打过。

    因为有时,温九儒会提醒她前面有什么。

    她没有那种被剧透的不爽,反倒是很感谢。

    玩儿这种游戏她很喜欢被这么提醒。

    之前在宾大那两年,她跟卢雨玩儿过好多次。

    双人的单机,有两种模式,一个人也可以打。

    怀央回想着最开始打开游戏时的画面,好像显示的确实是已经通关,只不过她没注意罢了。

    “这游戏你通关了吗?”怀央侧头问他。

    “打过一遍。”

    因为开的幕布,电竞室并没有开什么灯,只有远处角落里开了盏蓝白色的落地灯。

    怀央转过去时正好看到男人刻在光影里的侧脸。

    她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

    好像再次被温九儒这张脸震撼到。

    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让人发自肺腑地感叹女娲真偏心的那种脸。

    她托着腮,看他:“有人说你长得很好看吗?”

    温九儒还盯着幕布:“太多了。”

    “怎么说你胖你还喘呢?”怀央轻嗤。

    温九儒看过来,笑:“这不你问的吗?”

    怀央轻“啊”一声,不知道想到什么:“我就随便问问。”

    打到一半,怀央的手柄开始反应迟钝。

    “这个手柄好像没电了。”她皱眉。

    温九儒把自己的那个给她,又把她的拿过来,插在左手边的台子上充电。

    抽手柄的时候温九儒的指尖碰到她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地下室空调温度开得太低。

    男人的手有些凉。

    怀央的睡衣里侧带了些小绒毛,很暖和,感觉不到凉意。

    温九儒的薄,又挽着袖子,穿得松松垮垮,看着确实不怎么保暖。

    趁温九儒插手柄,又回周毅消息这空档。

    怀央从毯子上站起来:“我出去倒杯水。”

    男人同样坐在地毯上,靠着身后的沙发,懒洋洋的,没抬头。

    “嗯。”他应着。

    怀央从地下室上到上面,进了厨房。

    从橱柜上拿了两瓶水,又转到客厅,捡起搭在沙发上的毛毯。

    拿着东西下到地下室,推门进去。

    温九儒正好回完周毅消息,抬头看到进来的人。

    “冷了吗?”温九儒看到她手里的毛毯,伸手去摸空调遥控器,“空调往上调两度?”

    听到温九儒的话,怀央动作顿了下。

    她垂眼看向手里的毯子。

    温九儒调完空调,转头却看到站在门口的人没动。

    “怎么了?”他问。

    怀央回过神,垂了手走过来。

    “没事。”说罢她又抬眼瞥了下温九儒,“你衣服不能穿好吗?”

    怀央说话这态度并不算好。

    她把手里的毯子叠好,放在身后的沙发上。

    温九儒俯身拿了手柄,又看了她一眼。

    手指在手柄上敲了敲。

    奇怪这姑娘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目光在怀央身上这么落了几秒,温九儒视线重新转回了幕布。

    地上虽然铺了毯子,但地板总归是硬。

    两人又打了会儿,想换到身后的沙发上。

    怀央站起来,看了下有些空的沙发,侧身,想从温九儒另一侧拿个抱枕。

    沙发前是个矮脚茶几。

    怀央和温九儒刚就坐在沙发和茶几中间的空隙里。

    空间不算宽松,此时怀央倾身去拿抱枕,正好挤到温九儒。

    温九儒怕她站不稳,伸手扶住她的胳膊。

    怀央站的地方和放抱枕的台子隔得有些远,中间又隔个人,她这么伸了下手,没拿到。

    弯着腰,站得不稳,她下意识抬手抓住身边人前襟的衣服。

    温九儒就这么被她抓着,俯身,帮她把靠垫拿过来。

    房间里光线昏暗,只有几米外的幕布投过来并不算亮的光。

    两人相贴而立,温九儒俯身时,睡衣领口蹭过她的上衣。

    很细微的窸窣响声。

    怀央垂眼看到男人头顶的发旋。

    再接着温九儒直起身,转过来,把抱枕塞她怀里。

    近在咫尺的距离,呼吸相闻,怀央盯着男人睡衣领口散着的第二颗扣子。

    耳朵很轻微地动了动。

    片刻,她抬手摸了下耳垂,后撤半步。

    “要不今天就打到这儿吧。”怀央说,“眼睛有点疼。”

    “嗯。”

    温九儒没什么异议,放了手柄,走过去关机子。

    怀央帮着把盘□□,重新装好插在架子上。

    “我上楼了。”怀央拿着手机指了下门外。

    温九儒垂眼回消息,点头,应了声“嗯”。

    “咔哒”一下,门落了锁。

    温九儒抬眼,看向远处被带上的门-

    温南音因为工作的事儿,在国内又耽搁了些时间。

    第二天下午的飞机,怀央和温九儒去送她。

    温南音戴着墨镜,在车后座自顾自地说了半天,顿了下,食指把墨镜往下勾了些。

    看着前面的两人:“你们俩今天怎么都这么沉默。”

    “早上起太早了,有些困。”怀央打了个哈欠。

    温九儒抬眼,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下。

    “你呢?温九儒。”温南音伸手拍拍前侧的驾驶位。

    温九儒目光收回来,声音冷淡:“懒得理你。”

    “”

    “你小子这性子真的怪死了。”温南音看向怀央,“等离婚姐姐再帮你找个好的。”

    温九儒:

    怀央在停车场接到导师李佩瑶的电话,没跟着上去。

    温九儒把温南音送到安检口。

    两人站在离安检队伍不远的地方。

    温九儒把拿着的包递过去,满脸写着“快滚”。

    温南音对他这态度不满意:“你急什么,我下次回来就要半年后了,你就不想我吗?”

    “不想。”温九儒一副死人脸,“你最好半年后也别回来。”

    “”

    温南音被噎了一下,开始对他进行人身攻击:“你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才能结上这婚,就你这样的,结婚也是老婆跟别人跑了的命。”

    “”

    温九儒还没说话,温南音又道:“到了国外我再看看有没有好的给怀央介绍介绍”

    “温南音?”温九儒打断她,头痛,“你能不能别捣乱。”

    温九儒话音落,温南音安静了。

    身旁来来往往的人,拖着的行李箱,轮子在地上滚动出粗糙的声音。

    温南音抱着臂,终于开口。

    “你是不是喜欢她?”

    温九儒眼神微动,没说话。

    两人相对而站,默了几秒。

    温南音的语气里没了刚刚那尖酸刻薄劲儿,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我都这么激你了,你为什么不说呢?温九儒。”

    为什么不说呢?

    温九儒身上穿着深灰色的冲锋衣。

    食指上挂着的车钥匙习惯性地转了转。

    温南音也不急,就这么静静地等着。

    严格来讲,她只是温九儒的表姐。

    但温家这情况,估计现在的这些家人里,温九儒也就跟她最亲。

    当年年少的时候不懂事,两人也因各种各样的原因吵过架。

    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

    现在,温南音孤身一人,能让她记挂的,也就只有这个弟弟。

    这么多年,她是唯一一次见温九儒这样。

    把谁放在心上,小心翼翼。

    所以她不懂,为什么温九儒一直表现得这么踌躇不前。

    身旁的人不知道已经走过了几波。

    她突然听到温九儒的声音,有些轻。

    “我有点拿不准。”

    “拿不准什么?”温南音问。

    “她的想法。”

    面前的人,小半张脸隐在冲锋衣的立领里,背脊微狗,半垂着头。

    看起来有些落寞。

    温南音看着他,心里突然有一丝触动。

    如果有个人,他一直步履匆匆,从来无心路旁的任何风景。

    那么,你很难不被他仅有一次的“停下”所打动。

    只为你一人而来。

    独独是你。

    温南音抚了下头发,刻意轻松道:“你问问她呢?”

    温九儒手上的钥匙又转了转。

    机场播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看着温南音身后来往匆忙的行人,有急着出差的上班族,也有甜蜜的情侣,幸福的一家三口。

    视线穿过这些人影,看向更远处时。

    他开口,低低的,有些自嘲。

    “我怕逼太紧了,她要跑,阿姐。”

    作者有话说:

    ◉ 第 48 章

    温九儒从机场二楼下来, 远远看到车旁,有个男人和怀央在争执着什么。

    说争执也不对,因为是那男人单方面的。

    温九儒皱着眉走过去。

    “把车挪一下不行吗?”那男人急头白脸地冲怀央嚷嚷。

    怀央看着倒是平静, 只单单皱眉看着他。

    “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我没有钥匙,等我, ”怀央顿了下,“等我先生下来,他上去送人了,而且”

    那男人提高音量:“而且什么啊?”

    怀央看了眼温九儒车后那辆停得歪七八扭的吉普:“而且是你的车停得不符合规范。”

    那男人理亏, 但嘴上仍然占着便宜:“先生别是仗着漂亮被包养的吧, 这么好的车。”

    怀央根本不想理他, 整个一无赖。

    “要不要把结婚证甩你脸上?”温九儒走近。

    那人看到温九儒,又听到这话, 气焰熄了一半。

    他低声又骂骂咧咧了两句,催着温九儒和怀央挪车。

    温九儒先拉着怀央把她带上副驾驶,自己才从车头绕过去, 上了驾驶位。

    一路走高速,车进到明河公馆的小区时。

    怀央问身旁的人:“你今天去公司吗?”

    “不去。”

    怀央“哦”了声又道:“你最近不太忙?”

    温九儒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 他总觉得在怀央这句里听出了画外音, 比如——

    “你为什么总呆在家里, 就不能去公司吗?”的嫌弃。

    “”

    温九儒拇指在方向盘上摩擦了一下:“你晚上有事吗?”

    “没有。”怀央摇摇头。

    “嗯。”

    “你有事?”怀央问他。

    “没有。”温九儒道, “随便问问。”

    回到家, 两人各自回屋换了衣服。

    温九儒去了书房,怀央没去, 抱着电脑回了卧室。

    夏琳因为那个实验数据的事又打了视频过来。

    怀央把手机支在茶几上, 自己则抱着电脑窝在窗边的沙发里。

    视频接通, 夏琳看到怀央那侧的背景:“你没在书房?”

    “温九儒在书房。”

    “干嘛,你躲他啊?”夏琳直心眼儿。

    “没有。”怀央推了下眼镜儿,眼睛没离开电脑,“这不是要跟你打电话吗?不想吵着他。”

    夏琳“哦”了声,又贱兮兮地来了句“还挺心疼你老公的”。

    夏琳是真能聊,实验数据的事情搞定又开始跟怀央聊别的。

    再后来,李嫣然跟林怡然也加入进来。

    四个女生,整个一茶话会。

    这视频一直打到晚上七点。

    温九儒来喊怀央下去吃饭。

    “我要挂了。”怀央跟其他三人说,“下去吃饭。”

    “等下!”夏琳喊住她,“后天你生日咱们四个出去吃饭吧。”

    最近太忙都忘记了,后天确实是她的生日。

    怀央对这东西不热衷,每次都是夏琳比她记得请。

    “好啊。”怀央答应,“我请你们。”

    怀央从楼上下来时,温九儒已经坐在了餐桌旁。

    桌子上照例是几个银色的保温盒,方叔送来的饭菜。

    两人吃过饭再上楼不过刚八点,怀央抱着电脑又回了书房。

    卧室到底不是学习的地方,坐得她腰疼。

    温九儒忙着处理公司的事情,怀央忙着改论文,两人这么各干各的,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

    再看表时,已经十点过了。

    右侧的温九儒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要不要出去转转。”他突然问。

    怀央从一堆文献里抬起头,看了眼时间,有些诧异:“现在?”

    这大晚上的,要去哪里转。

    “嗯。”温九儒点头,“华温在城北买了块地建主题乐园,快竣工了,要不要去看看。”

    怀央的表情有丝挣扎。

    临安城北的那个游乐园怀央知道,华温的产业,三年前就开始动工了。

    占地面积特别大,建成估计又是江宁一地标性片区。

    虽说明河公馆离那地方已经算很近了,但饶是如此,开车过去也要四五十分钟。

    温九儒看出她想拒绝,想了下,说:“公司里的事有点烦,想出去透透气。”

    两秒后,怀央合上电脑,点了头。

    不知道处于什么原因,但怀央下意识觉得,如果温九儒确实心情不好的话,她也不是不能放下手里的事情陪一下他。

    车开进城北的乐园,刚过十一点。

    相比一路上荒无人烟的夜色,这里倒是灯火通明了很多。

    几个大型的游乐设施都亮着灯,摩天轮、旋转木马还有过山车。

    车从门口一路开进去,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只有零星的几个工作人员在检修着设备。

    车径直开到了最里面,游乐场最后面还未完全绿化好的山头。

    负责绿化的部门已经在商量着要移栽什么品种的常绿植物,只不过还没有进入实施的阶段。

    车停在山头最上面的平地上。

    怀央从副驾驶下来,倚着车头,看向山下那一大片亮着灯的游乐园。

    脚下是靠山而建的城堡,左侧是一个超大的玫瑰迷宫,右面则是偌大的人工湖。

    再往前是各种游乐设施搭建而成的“童话”。

    连灯的影子都恨不得是动漫人物的形状。

    不得不说,温九儒不愧是老板。

    不然也不能找到这么好的观景地。

    这山头够高,这么站着,能俯瞰脚下整个“童话小镇”的全貌。

    九月初的夜晚,风有些凉,怀央拢了下身上的针织衫。

    忽的,觉得今晚的夜色很好。

    温九儒把后备厢打开,支出来的架子正好是个酒桌。

    “要来点吗?”

    温九儒摇了下手里的两瓶白兰地问她。

    怀央转头,看向车尾的人。

    男人长身玉立,融在夜色里。

    大概是因为站在脚下的城堡之上,让人心里莫名也染了些童话气。

    怀央精神放松下来,走过去,接了温九儒手里的酒,又弯腰,从他身旁拿了两个玻璃杯。

    调侃他:“霸总的车上都随时备酒吗?”

    “专门带的。”温九儒说。

    怀央歪了下头,拿着酒跟在温九儒后面绕过去,坐在了后桌支出来的桌子旁。

    黑色的越野,前后车门都敞着。

    耳边风声猎猎,脚下的灯火一片汪洋。

    酒下去两杯,人被风染了些醉意。

    怀央从没有去过游乐园。

    小时候没人带她去,大了则是太忙。

    她没有童年,对这种被赋予了“童话意义”的地方自然也不憧憬,所以一直都没有去过。

    在她印象里,这地方好像没什么意思。

    无非是坐坐游乐设施,看看各种人偶以及欣赏欣赏烟花买点纪念品?

    她垂眼,视线垂下。

    但此时此刻,坐在后备箱的硬板上,看着远处绿藤迷宫上的玫瑰小灯。

    她突然觉得,这地方好像是挺好。

    为成年人造了个梦,让人远离现实的喧嚣和压力。

    在这个梦里,只有你自己,什么都属于你。

    风漾起酒意。

    “还有吗?”怀央托着腮,晃了晃桌面上的瓶子。

    这酒度数不低,她喝得不少。

    虽不至于醉,但头懵懵的,说话也带了酒气。

    “你后面就有。”温九儒回答她。

    怀央转过去,侧着身子,从身后扒酒。

    “是仙女棒吗?”

    怀央拖出来个小纸箱,表情有些惊喜。

    温九儒看过去,微眯眼,“嗯”了声。

    解释:“先前有个活动准备的,没用完。”

    怀央低着头在装了仙女棒的纸箱里翻。

    “过期了吗?还能点吗?”

    喝了酒,她声音变得软软的,像撒娇。

    “过什么期。”温九儒被她逗笑。

    温九儒倾身过去,伸手又把纸箱往外拖了拖,从里面拿出几根,用手上的火机点燃,递给怀央。

    “点吧,一箱都是你的。”他说。

    一小箱的仙女棒,少说也有几百根。

    怀央因为反应迟钝,听到了温九儒的话却没有回他。

    她的注意力全部被手上的火花所吸引。

    燃烧的仙女棒发出噼噼啪啪的细微响声。

    火花绽放在她的指尖,一簇一簇,像在黑夜里握住了星辰。

    “温九儒,你快看。”怀央摇了摇他的手臂,递过去几支。

    温九儒接过,垂眼,看着火花绽开。

    男人依旧是衬衣西裤,仙女棒绽出的暖黄光亮印在他的白色衬衣上。

    看起来温暖又明亮。

    身侧的女人灰色的棉质长裙,外面罩了白色的针织衫。

    此时两手拿了几支仙女棒,正笑得开心。

    温九儒偏头看她。

    片刻,垂眼,也勾了唇。

    一支一支的仙女棒点下去,手上的火光燃尽。

    怀央今天开心,喝了酒,没了束缚,言行举止都有些像小孩子。

    她站起身,弯腰又从箱子里捡了几支出来。

    朝温九儒伸手要火机时没注意,胳膊把箱子撞倒,掉出了一些在地上。

    温九儒也站起来,抬手把快打到她头的车后盖又推起来了些。

    垂眼看了下散落在脚边的仙女棒,笑道:“你急什么。”

    怀央轻“啊”了一声,说:“我没有急啊。”

    尾音软软的。

    她说这话时没抬头,正站在温九儒面前,眨着眼看他给自己点仙女棒。

    表情认真,看着特别乖。

    温九儒没忍住,伸手捏了下她的脸。

    脸颊被掐得一痛。

    怀央抬头,微眯眼看着他。

    在酒精的作用下,说话随意:“你怎么占我便宜?”

    温九儒淡淡笑着,把点燃的仙女棒递过去。

    “嗯。”他应着。

    怀央凑头过去:“你‘嗯’是什么意思?”

    她声音又甜又软,蛊人的要死。

    站得本就很近,怀央这么往前倾身,距离一下子缩短。

    此时此刻,两人几乎是温九儒垂头就能吻上的姿势。

    温九儒的目光在她唇上落了落。

    两秒后,视线垂下,帮她接着点烟花。

    “就是‘坦诚’的意思。”半笑着回答她。

    怀央笑了,一字一顿,很慢地重复着他的话。

    “这么坦诚吗?”问他。

    说话间带出的酒气喷洒在鼻息之间。

    温九儒的视线重新落回那唇珠上翘的唇瓣上。

    他喉结轻滚,微微低头。

    唇在她唇前几公分的地方停住。

    嗓子再次空咽。

    几秒后,温九儒在心里轻叹气。

    算了,她醉了。

    然而身体往后撤的下一秒,身前人拽着他的衣领吻了上来。

    唇齿相贴,温九儒觉得再忍他就真的不是男人了。

    他单手压上车后盖,一手握着怀央的手腕,一手扶在她脑后,把人直接抵在了后背箱上。

    加深了这个吻。

    怀央被捏住手腕的手下意识一松。

    手上几根即将燃尽的仙女棒掉在地上。

    点燃了刚掉在地上的那些。

    瞬间,噼里啪啦的声响划破此时深夜的寂静。

    两人站在满地绽放的仙女棒里安静的接吻。

    天上是星辰,脚下是火光。

    清甜的酒气喷洒在两人之间。

    怀央不知道自己受了什么蛊惑,开始完全凭着本能回应。

    被压在车后盖上,轻扯着男人的衬衣领口,和他亲吻。

    至于温九儒

    怀里的人每多回应一分,他就沉沦一分。

    摸着她的耳朵深深地吻下去。

    大概是身前男人的欲望更强烈些,怀央渐渐落了下风。

    从你来我往变成被动承受。

    女人手勾着他的衬衣领口,酥软间,指尖无意识地刮到温九儒脖颈的皮肤。

    他受不了这个诱惑。

    吻得再次深了些,握住她的手,从自己的领子上拿下来。

    带着薄茧的拇指指腹摩挲着她细嫩的掌心。

    怀央觉得痒,抽手想躲。

    温九儒身体再次往前压了些,捏着她的手带到自己的肩膀上,让她勾住自己的脖子。

    微凉的风撩过耳尖,让人身体微颤。

    温九儒的吻和他的人一样,强势又温柔。

    他总是在一番激烈的攻城略地之后,再很轻地碰她的唇,给她喘息的时间。

    被吻到意识都开始模糊时,怀央听到温九儒的手机响了下。

    十二点的准点报时。

    紧接着男人压着她的唇,很轻地说了声“生日快乐”。

    怀央艰难地分出些思绪算了下时间。

    后天是她的公历生日。

    而今天,好像是阴历的。

    因为阴历早了两天。

    所以温九儒是今年第一个贺她生辰的人。

    在这浩瀚星辰和盛开的烟花之间。

    ◉ 第 49 章

    第二天上午十点, 怀央从床上醒来。

    她少有的没有醒来马上就起床,而是仰面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了十分钟。

    门外的走廊传来关门声。

    应该是温九儒。

    怀央抱着被子翻了个身, 把脸埋在枕头里。

    昨晚……

    虽然她确实喝得有点多,但还不至于断片。

    怀央轻闭了一下眼,复又睁开, 食指点着眉心,表情有一丝懊恼。

    是被蛊惑了对吧。

    她问自己。

    就只是因为被那脸蛊惑了而已。

    况且喝了酒,气氛又太好……

    怀央给自己找着借口。

    床头手机震了下,怀央伸手摸过来。

    “明天去哪里吃饭?”夏琳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 “我们仨请你。”

    怀央头还有点懵, 心也不在这上面, 一时没反应过来。

    “请我什么?”

    “你生日啊。”夏琳奇怪,“昨天说了一起吃饭的。”

    怀央听到“生日”两个字, 再次轻闭了下眼。

    她现在有点听不了这个词。

    “怀央?”夏琳喊她。

    “嗯。”

    怀央按着床坐起来,手插进发丝里揉了揉。

    夏琳察觉到她不对劲。

    “你怎么了?”夏琳问。

    “没事。”

    “你跟温九儒吵架了?”夏琳又猜。

    “没有。”

    怀央踩着拖鞋从床上站起来,往浴室走。

    脚刚踩上浴室的台阶,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夏琳在那端问她:“是温九儒?”

    “嗯。”

    等了两秒,夏琳没听到怀央的脚步声。

    疑惑:“你干嘛不去开门?”

    怀央终于有点明白温九儒为什么总是让曹林闭嘴了。

    在没眼色这方面, 夏琳他俩基本如出一辙。

    怀央站在浴室门口, 扶着门框犹豫了两秒。

    “现在去。”她答。

    几步走过去, 门拉开, 男人一身睡衣站在门外, 手上还拿着牙具。

    怀央睫毛微颤,抬头看他。

    “有事吗?”女人问。

    她神色如常, 说话时的语气也是。

    虽然声音温和, 但没笑也没撒娇。

    这么想来, 甚至比平时还要冷漠一点。

    温九儒眼神微动,食指在杯子上蹭了一下。

    有点冷淡啊……

    他扬了下手里的杯子:“房间水龙头坏了,来你这儿刷个牙。”

    怀央“哦”了声,往旁边让开了点。

    她还举着手机,听那端的夏琳说话。

    扶着门,没再抬眼看旁边的男人。

    温九儒微微眯眼,一时没动,站在门口看她。

    看了有大概十几秒,怀央像是接收到这眼神般,转眼看过来。

    两人视线在空中相触,对视了一下。

    女人仿佛有点疑惑,皱眉,压着手机问他:“不进来吗?”

    依旧是声音平静,语气正常。

    温九儒直起身体。

    食指又在杯沿敲了敲。

    暗忖,所以,是忘了吗?

    “进。”男人很简单地回答她。

    说罢,进门,径直往浴室走去。

    怀央视线在温九儒的背影上落了落,两秒后,抬脚,跟在温九儒后面往浴室走。

    主卧的浴室很大,干湿分离,里面还有一个非常有格调的浴缸。

    夏琳还在那端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怀央在走神,听得不大认真。

    等再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站在洗手台前挤完了牙膏。

    而右手边,是来借浴室的温九儒。

    “回来再说。”怀央把和夏琳的电话挂了。

    怀央抬头,从镜子里看到站在身旁的男人。

    两人穿着睡衣,刚起床,头发都有些乱。

    这么并排站着,各自拿着各自的牙刷,看起来有些居家。

    怀央不自觉的,偏头,看了温九儒一眼。

    温九儒本来在看手机,感觉到怀央看他,手机放了,看过去。

    怀央眨了眨眼,扭了回去。

    她右手拿着牙杯,伸到水龙头下,灌了杯水。

    灌完水,往回拿时,正好温九儒也拿着杯子伸手。

    男人袖口擦过怀央手背的皮肤。

    明明是挺正常的接触,却莫名,好像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水龙头没关紧,细细的水流打在陶瓷水台的表面,发出让人不可忽视的响声。

    怀央眼神闪了一下。

    她收手回来,再次侧眼看过去。

    “你洗完我再洗?我出去等你。”

    “一起吧。”温九儒没看她。

    “有点挤。”怀央说。

    男人靠着墙在从架子上拿了牙膏。

    闻言“嗯?”了一声,轻皱眉,看镜子里的她。

    “嫌主卧浴室小?”温九儒话落又道,“下午让周毅找人看下房子图纸,看能不能改大一点。”

    怀央木木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罢她低头,往池子里吐了口水。

    没再说话,牙刷戳进嘴巴里,开始认认真真地刷牙。

    女人微佝着背,俯身在水池前,凌乱的长发披在肩上,头顶一撮翘起的头发随着她刷牙的动作一跳一跳。

    温九儒看着那撮跳跃的头发。

    所以到底是忘了还是没忘。

    另一面怀央加速着刷牙的动作,想快点结束洗漱这项任务,从这间房里出去。

    之前也不是没跟温九儒在一间房里呆过。

    但今天总觉得有些奇怪。

    身边男人的存在感太强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浴室太安静,她甚至能敏锐地捕捉到温九儒牙杯底轻磕在台面上的细微声响。

    突然,脑后一热。

    “头发乱了。”

    温九儒伸手帮她把头顶翘起的那撮头发抚平。

    怀央身体一僵。

    手上顿了下,含混着又快速刷了两下,嘴巴里的泡沫吐掉。

    “我先出去了,你接着洗。”怀央漱了口水,把杯子放下。

    说完,转身出了浴室。

    温九儒目光落在镜子里的背影上。

    几秒后,浴室外传来关门声。

    应该是下楼了。

    站在洗手池台前的男人依旧是靠着身侧的墙,手上的牙刷还没有挤上牙膏……

    他垂手,站在台子前,目光落在刚怀央用过的牙杯上。

    杯沿的泡沫都没来得及冲干净,就这么囫囵吞枣地走了。

    温九儒拿过那个杯子,伸到水龙头下,帮她冲洗着。

    他屋子里的水龙头没有坏。

    他酒量好,昨天晚上喝得也不多。

    尽管昨晚回来有些晚,但他今早七点多就醒了。

    公司的事情交代给了副总,会也推到了下午。

    空出了今天上午的时间,没去公司。

    拿着电脑在房间里看了会儿文件。

    再接着,到怀央这里借了浴室。

    温九儒把洗好的杯子放在身侧的架子上。

    倚着台子,轻转手里的牙刷。

    看样子倒不像不记得,像是不想认账?

    所以是,又被白亲了吗。

    温九儒垂眼,很轻地笑了下。

    有些无奈。

    也不知道是该庆幸她一时冲动吻了上来,还是该气她回回亲完就装没事发生。

    算了,还是庆幸吧。

    好歹亲了,不是吗。

    温九儒再从楼上下来时,怀央已经从门口拿了饭回来。

    依旧是广式的早茶。

    怀央正站在餐桌前拆袋子,看到从楼梯上下来的人:“方叔送来了饭。”

    吃过饭,温九儒坐在沙发上看周毅发来的材料。

    怀央回了房间,没多久换了衣服背着包下来。

    “我去趟学校。”怀央跟沙发上的温九儒说。

    “晚上回来吃饭吗?”男人问。

    “不一定?”怀央想了下,“看看实验室事情多不多。”

    温九儒抬头,看她,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昨晚你背的是这个包吗?”

    温九儒问的是昨晚去游乐场。

    往玄关处走的人脚下一停,回头看过来。

    “不是啊,昨天没有”说到这儿,怀央顿了下,状似回忆,改口,“可能吧,昨天喝太多,不记得了。”?

    所以就真的是在装失忆。

    温九儒点头:“是喝得有点多。”

    怀央顺着他说下去。

    “嗯,有点断片,昨天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怀央强调。

    “”

    沙发上的人轻笑一声。

    没抬头,盯着自己腿上的电脑。

    没得到回应,怀央抬手摸了下鼻子,迟疑了两秒后往鞋柜前走。

    “那我先去学校了?”

    “嗯。”

    怀央没喊杨叔送她,自己打车去的学校。

    从宁大后门进去,直奔实验室。

    学校这两天没什么事,她最近都在看文献,其实不用来的。

    怀央不太饿,午饭没吃。

    抱着电脑在自己的位置上想大论文的框架。

    word就那么开着,一坐就坐到了下午五点。

    实验室的门一开一合,夏琳和李嫣然从外面进来。

    “怀央?”李嫣然喊了她一声。

    怀央没反应。

    夏琳走过去又拍了下她的肩:“你今天怎么来了?”

    “来写论文。”怀央扒了鼻子上的眼镜。

    李嫣然放了包走过来,抬手指了下她的电脑屏幕:“一个字都没有,你写的空气?”

    怀央视线转过去。

    打开的文档上确实一个字都没有,一片空白。

    “”

    就说了男人影响出刀的速度。

    那股难言的烦躁又开始涌上来,她按了下眉心,把电脑合上。

    电脑刚被压上,就听坐下的夏琳在跟李嫣然讨论电影。

    “我昨天看了个电影,那女主真渣。”夏琳说,“每次亲完男主隔天就不认账。”

    正打算转过去的怀央:

    李嫣然挑眉:“是吗?那确实有点,名字叫什么?”

    夏琳回:“渣女的自我修养。”

    “”

    夏琳兴致勃勃接着道:“我看剧透说后面女主把男主睡了也是,早上醒了拍拍屁股走人,装失忆”

    怀央站起来,走过去:“你都看的什么狗血电影,别看了,不能看点文艺的?”

    夏琳莫名其妙,抬头看她:“你反应那么大干什么,又没说你?”

    “”

    李嫣然也抬头瞟怀央一眼,对夏琳:“她肯定不是这种人,敢对王琦摔杯子的人,恨不得把‘敢作敢当’打脸上。”

    “”

    怀央不想跟她俩辩解,扯着李嫣然的胳膊:“走了,出去吃饭。”

    “这才五点,吃什么吃。”夏琳疑惑。

    “中午没吃饭。”怀央说,“饿了。”

    李嫣然胳膊从怀央手里抽出来:“我晚上有约,你自己去。”

    怀央无奈,又看夏琳。

    夏琳颤微微地举手:“我晚上也有。”

    李嫣然抱胸,看怀央一眼,不理解:“你干嘛不回家吃?温九家的大厨不比学校食堂好吃?”

    “就是。”夏琳也补充,“难道山珍海味吃完了想吃清粥小菜?”

    怀央揉了把头发,不知道要说什么。

    转身回去,把电脑往包里一塞:“算了,我回去了。”

    “你不学习了?”夏琳在她身后喊。

    “不学了,学不进去。”

    怀央背着包从后街出来,接到温九儒的电话。

    “什么时候回家?”电话里的人问。

    “刚出门,正准备打车。”

    温九儒说:“我在宁大后门。”

    怀央应了一声,电话挂了,往温九儒刚说的地方走。

    宁大后街的一棵树下。

    离那棵树还有二十几米的时候,怀央停住了脚步。

    车是昨天晚上的那辆吉普。

    怀央开始怀疑温九儒是故意的。

    停了两秒,她走过去,上了车。

    副驾驶的车门被关上时,怀央听到温九儒问她。

    “晚上吃什么?”

    “都可以。”怀央正在回消息。

    四人群里夏琳又开始喊着众人找明天吃饭的地方。

    温九儒看她一眼:“在回谁?”

    “夏琳她们。”怀央皱眉,“在问我明天吃饭的事情。”

    “嗯。”温九儒点头,“因为你生日?”

    怀央在看夏琳发过来的餐厅,没注意温九儒说什么。

    温九儒偏头,突然来了句:“生日快乐。”

    怀央一心不能二用,听到这话顺口就道:“你昨天不是祝过了吗”

    话音落,怀央回消息的手一顿,意识到了什么。

    果然,下一秒,男人幽幽的声音响起。

    “你不是喝多,不记得了吗?”

    “”

    作者有话说:

    ◉ 第 50 章

    怀央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转过去。

    “还记得这车吗?”温九儒又敲着方向盘问。

    怀央尴尬一笑:“有点印象。”

    男人“嗯”了声点头。

    “有点印象?”温九儒说,“这车只昨天晚上开过。”

    “”

    就说是故意的吧!

    怀央试图解释:“断片之所以叫断片,是因为有的事记得, 有的事不记得”

    “比如呢?”温九儒打断她,“比如你记得什么,又不记得什么?”

    驾驶位的男人左臂撑在窗框, 右手扶着方向盘,两指在上面点着。

    从始至终声音都不咸不淡。

    “”

    算了。

    怀央往身后的座椅上一靠。

    她每次有解决不了的事儿,都破罐子破摔,算他妈拉到。

    就比如上次在酒吧被温九儒抓到调戏体校弟弟。

    “对不起, 昨天是我轻薄了你。”她承认错误。

    温九儒一抬眼。

    轻嗤。

    话说的挺文绉绉。

    “倒也不算。”温九儒答, “毕竟我轻薄得更多。”

    “”

    什么意思?

    在这儿比谁更不要脸?

    不过怀央想了想, 温九儒这话说得也没错。

    事情虽然一开始是她先挑的头,但最后她却并没有占上风。

    “你想怎么办?”她问。

    “也不想怎么办。”温九儒看她, “就是单纯地想问你记不记得。”

    怀央无语。

    所以就在这儿整尬的呗。

    看她尴尬很好玩儿吗?

    怀央突然觉得温九儒有时候真挺龟毛的。

    到底是谁说他温和脾气好的?

    她想了想,淡定道:“亲完当什么也没发生不是挺正常的?还有睡完装不记得的”

    “怀央?”温九儒声音带了气,“谁教你的这些?”

    合着之后的步骤都打算好了?

    怀央撩了下眼皮, 想说刚夏琳说的电影里教的。

    但又下意识觉得这么说好像会被打死。

    她想了想,决定把错推温九儒身上。

    “你凶我?”

    怀央用了全世界女人反驳时的通用语。

    温九儒:

    温九儒不说话了。

    怀央看他一眼, 想着怪不得女人都爱这么说。

    还挺好用的。

    车里安静了两秒, 温九儒把话题岔开了。

    “晚上有个朋友找我吃饭, 一起去吃完再回明河公馆。”

    “嗯。”怀央点点头, 又变成那副特别乖的模样。

    温九儒从后视镜看她。

    晚上的饭是顾小碗约的。

    之前家里安排的相亲, 温九儒不知道情况,唯一去过的一次就是跟顾小碗。

    顾小碗跟他一样, 都是被家里骗去的, 而且心里也有记挂的人。

    两人自然不可能对对方感冒。

    前一段因为王琦的事情, 温九儒找她帮过忙。

    现在顾小碗找他,礼尚往来,也是找帮忙的。

    孤男寡女的饭,又牵扯到相过一次亲。

    温九儒不想自己去,所以来接了怀央。

    吃饭的地点,怀央提不出来好建议。

    最后温九儒订了一家粤菜馆。

    两人到的时候,发现包间里除了顾小碗,还有另一个熟人。

    许言。

    那个追过怀央的高岭之花。

    “我表弟。”顾小碗从座位上站起来,示意了一下身旁的许言。

    怀央目光在几人身上打了个转。

    暗叹世界可真小。

    温九儒点头,看了许言一眼。

    介绍怀央:“我太太。”

    被温九儒这么看了眼,许言有些尴尬。

    他陪着笑了两下,坐下。

    顾小碗,干练的短发,衬衣西裤高跟鞋,一看就是女强人的打扮。

    怀央跟许言不算熟,不知道他家净还有些来头。

    大概是怀央的目光在许言身上停留了太久。

    温九儒伸手帮她把面前的餐具摆好。

    出声,淡淡的:“在看什么?”

    “许言。”怀央答,“我一直都不知道他家境还挺殷实。”

    “比我还殷实?”温九儒没抬眼。

    “”

    怀央不懂这有什么好比的。

    他天天买岛买山头的,就差买航空母舰了。

    谁还能有他殷实?

    桌子是圆桌。

    怀央温九儒坐在东侧,顾小碗和许言则坐在西侧。

    桌子大,对面两人都没听到他们两个说话。

    “要吃什么菜?今天我请客。”顾小碗把菜单递过来。

    许言开口:“央央不是喜欢吃鱼吗?要不要要条鱼。”

    怀央皱眉,她其实不大喜欢吃鱼,嫌有刺麻烦。

    也不知道许言是从哪里得出的这个结论。

    还没等她开口,身边的温九儒很轻地嗤了一下。

    “我不喜欢吃鱼。”他说。

    怀央抬头看他。

    两人并肩而坐,中间摊着本菜谱。

    这距离挺近的。

    “你不喜欢吃鱼?”怀央问。

    温九儒改口:“一般。”

    怀央翻着菜谱,没再看温九儒。

    菜单往后翻了两页。

    身边的男人又突然道:“你们师门很闲吗?”

    怀央疑惑:“什么意思?”

    “你这师兄怎么什么饭都跟着来。”

    怀央看着温九儒,觉得他这呛人的反应有点奇怪。

    紧接着也不知道任督二脉怎么打歪了一下。

    没细想温九儒这话里对许言的不满,却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本来是他和顾小碗两人的聚餐。

    单独,两人的聚餐。

    怀央手指敲着菜谱。

    她和温九儒真的不算熟。

    更不可能有互相给对方分享自己行程的习惯。

    所以,和各种女人单独吃饭可能对温九儒来说很经常?

    怀央也没搞清楚为什么,两秒时间自己就想到了这里。

    总之她整个人忽然又有些燥。

    然后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别扭劲儿,抬手对着服务员。

    “一道太安鱼。”

    温九儒:………

    “你不是嫌刺麻烦,不喜欢吃鱼吗?”身边人冷声开口。

    怀央眼睛还盯着菜单:“突然想吃了。”

    “因为你那师兄的建议?”

    怀央心思还在刚刚那想法上转悠,随口:“差不多。”

    温九儒微微眯眼,再次轻哼一声。

    菜点完,怀央要出门买药。

    刚进来时在门口看到个药店。

    她今天肠胃有些不舒服,肠胃性感冒,想去买一盒藿香正气水。

    怀央说罢,温九儒起身,打算陪她一起去。

    两人刚站起来,对面的许言开口:“央央也帮我带一盒吧,我肠胃也不太舒服。”

    怀央不喜欢许言这么喊她,但大家都在,不好驳人面子,“嗯”了声,应下来。

    温九儒和怀央出了门,拐进饭店旁的药店。

    进了药店,两人径直朝里走。

    找到放藿香正气水的架子。

    怀央伸手拿了两盒,刚准备转身去收银台结账。

    身旁的人忽然来了句,闲闲的:“我肠胃也不舒服。”

    怀央偏头看男人一眼,犹豫了一下。

    “你怎么不舒服?”皱眉问。

    不同的病治疗方法不一样,不是只要肠胃不舒服就要喝藿香正气水。

    许言要,怀央就帮他买了,是因为不想管他。

    但温九儒不一样。

    怀央上前半步,看着他:“怎么不舒服,是拉肚子还是想发烧?”

    温九儒手肘靠在药架上,整个人看着有些懒散。

    他语气慢吞吞:“也……没有。”

    怀央不解:“那是怎么不舒服?”

    男人想了两秒,抬了下手,指她怀里。

    “可能是也要喝这个的不舒服。”

    怀央眉心依然皱着,但想起温九儒有时候确实龟毛,没继续问,扬了下手里自己的那盒。

    “等下给你喝。”说道。

    温九儒放下抱胸的手,站直,抬手从架子上又拿了一盒,塞进怀央怀里。

    说道:“不够吧。”

    怀央垂眼看看自己怀里。

    虽然觉得抱着三盒一模一样的药回去有些奇怪。

    但也没质疑温九儒。

    甚至抬眼,面色如常地又问了句:“还要别的吗?”

    温九儒眼神在怀央那张冷淡的脸上落了落。

    略微有一丝不爽。

    跟他比,她太正常了。

    她对本来他和顾小碗的这场单独的饭局,就没什么想法吗?

    所以就他自己在吃醋?

    她为什么就不能不高兴一下?

    温九儒想了下,突然来了句:“顾小碗和我以前相过亲。”

    怀央一愣,有点莫名其妙。

    不明白温九儒突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怎么,还想旧情复燃?

    她心里那点燥又往上涌了涌。

    不过两秒后就淡了下去。

    温九儒以前跟谁相过亲,管她什么事?

    她和温九儒又没什么感情。

    当时温九儒不就是因为这个才找她结婚的吗?

    怀央这么想着,开始冷静下来揣摩温九儒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揣摩了两下,她转身从货架上又拿了一盒药下来,皱眉试探着:“那给她也买一盒?”

    温九儒:…………

    作者有话说:

    怀央:大渣男!给你买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给你前相亲对象买?

    温九儒:是让你吃醋,不是让你买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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