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J省的赵兴业一脚踹翻了华贵的多宝槅架子, 被各位徒子徒孙孝敬上来的奇珍异宝们，倒的倒碎的碎，散落一地。
郭群的小腿被崩开的瓷片划开了一道血痕。他捡起了那片碎瓷片, 握在手心里。这是他在七年前，孝敬给教练的过年礼物, 足足花了他父母半年的工资。现在就像一个垃圾一样，被人摔在地上。
当年父母谄媚的笑容, 如掌心的碎瓷片一样, 生刮着他的心。
赵兴业没有察觉出不对, 他红着眼睛气喘吁吁地盯着电视。“怎么就让他蒙上四周跳呢？梁舒这个状态，上冰就该摔断腿。”
郭群语调奇异地说道“你希望他摔断腿？”
赵兴业快气炸了。他看着场上欢呼雀跃的C国观众，再联想到自己麻烦缠身，回到J省队拿个东西, 大家都像躲瘟疫一样躲着他。偏偏网上的冰迷们对他的处境拍手称快，都说J省队底子厚, 换了主教练后，也不是无可救药。
赵兴业呸了一口, 恶毒地诅咒着“断腿？这种硬伤便宜他了。要伤就来韧带伤, 十字交叉韧带断裂和跟腱撕裂很适合他。还有腹股沟，总掰贝尔曼旋转，腹股沟不出问题才怪呢。嘿嘿, 这些看起来不严重的软伤才是真正能摧毁职业生涯的。偏偏大众还觉得, 骨头没断不是大事，状态不好都怪运动员意志不坚定。”
郭群手指轻触左膝。这里的韧带曾经轻度撕裂，他还记得当时的恐惧。他同样讨厌将自己击败的梁舒, 他诅咒过梁舒到成年组后伤仲永。但是他唯独不愿诅咒伤病。
郭群目光发寒，默默地想道“伤病是运动员最深的痛。我的教练, 你还记得你也曾经是一名运动员吗？你已经被权利和仇恨扭曲成这个样子。或许有些事，该下决定了。”
赵兴业在电视机前叉着腰站立，桀桀一笑道“伊柳沙要上场了，这可是R国的太子。你明白吗？R国，花滑帝国！他会教梁舒做人的。”
伊柳沙的自由滑依然沿用上个赛季的《假面舞会》。《假面舞会圆舞曲》欢快华丽的曲调没有让伊柳沙轻松起来。
伊柳沙听着熟悉的曲调，心底泛出一丝苦涩。他从十岁在少年组冒头，一直是R国的希望之星，升入青年组后也一路顺风顺水。在伊柳沙的字典里，没有金牌以外的东西。银牌和铜牌代表着耻辱。
他第一次遭受严重的挫折就是在上个赛季世青赛，第二次是C国杯短节目。他输给了同一个男人。
让伊柳沙不能原谅自己的是，短节目排在他前面的还有，他一直瞧不起的鹿谦。甚至和队里地位远不如他的阿廖沙，只和他相差几分而已。伊柳沙当晚第一次迷茫了，他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一天，痛苦得一夜没睡。
他想像个鸵鸟一样把自己埋起来。教练隐晦地提醒他，R国冰协对他的成绩非常不满意。
伊柳沙进军总决赛的希望很迷茫。他曾经问自己，我应该称病，躲过自由滑吗？伊柳沙真的很想逃避。但是他作为R国男单接班人的荣耀告诉他不能逃。伊柳沙就算是输，也要输得像样。
他在心中默念道“加油，伊柳沙。”随后他加速滑行准备点冰。
目前的前两名梁舒和鹿谦都有一个四周跳。伊柳沙明白，如果他想翻盘，至少要上两个四周跳。可是他只会一种4T，因此必须要赌一把高难度的4+3连跳。
这是一个非常高质量的4T，标准的R国式跳法。但是伊柳沙落冰后依然不停，他左脚继续点冰，腾空而起。
4T+3T，这是一个高难度的4+3连跳。裁判总共给出了16.1分的高分。
伊柳沙成功完成了最重要一跳，终于露出笑容。
如果只会一种四周跳，就把它发挥到极致吧。比赛没有结束，一切皆有可能。
下一跳，还是4T。依然高飘远，依然稳稳落冰。
做成了两个四周跳的伊柳沙，为自己赢得了转机赢得了转机。虽然短节目有大失误，但如果他自由滑全部clean，那么大家就重回同一起跑线了，未尝不能拼一下总决赛的门票。
伊柳沙想明白这一点后，越发意气风发，把小军官的形象演绎得活灵活现。
三拍子的圆舞曲节奏，非常适宜花样滑冰的步法编排。伊柳沙一连串的内勾步外勾步括弧步的结合，分外华丽。他把冰场当成沙俄时期，辉煌亮丽的宴会厅。意气风发的少年贵族，在摇晃的水军在摇晃的水晶灯下翩然起舞。
《假面舞会》是伊柳沙打磨了两个赛季的节目，到今天已经非常成熟。在节目的最后，伊柳沙顺利完成全部跳跃，终于放松了神经。他举起双手，带领观众们鼓掌。整齐的节拍声让冰场上的气氛更加热烈。
伊柳沙在小提琴的高音上，手扶胸膛半跪行礼。伊柳沙兴奋地锤了两下冰面，展开双臂向大家谢幕。
《假面舞会》完美clean！他做到了这套节目能做到的最好，在经历了可怕的短节目后，他战胜了自己。
邢伟教练连连点头“伊柳沙不负少年天才之名，他确实是个强大的对手。可惜了，他在短节目失误太大。现在C国杯的奖牌都有主了。”
波琳娜教练意有所指道“可惜吗？不一定。你看他的实时技术分高得吓人，我猜所有的GOE几乎都打满了。不过他动作确实完成得不错。”伊柳沙常失误，但是不失误的跳跃是真挺漂亮，有超高GOE的先天条件。
R国才是花滑世界最庞大的势力。恰巧今天裁判席中R国系的裁判占多数，且主要为节目内容分的裁判。
伊柳沙若是像短节目那样不争气，大家没必要扶一摊烂泥。但是伊柳沙在自由滑中完美发挥，裁判们自然愿意扶他一把。恰巧伊柳沙的《假面舞会》质量过硬，确实挑不出什么毛病。一个不错的跳跃，GOE是给1.2还是2.8全看裁判手松手紧。
反正松松手，远比给鹿谦辣瞎眼的跳跃放水，来得心安理得。
鹿谦一定是公关了裁判不假，但是金元可比不上多年以来盘根错节的关系。
伊柳沙的分数出来了。鹿谦正在不情不愿收拾行李，准备上场领银牌。他听到广播播报后，呆立当场。他急忙转身，一手拿着毛巾一手拎着外套，不顾形象地跑到大屏幕前。
技术分（T分）：101.5
节目内容分（P分） ：92.6
自由滑总分：194.1
短节目+自由滑总分：276.7 排名第二！
伊柳沙和教练团队，开心地抱着一团。他在短节目崩盘的情况下，能拿到银牌，已经很满足了。最重要的是，他用两枚银牌，基本锁定了一个总决赛的席位。
波琳娜教练露出了然的微笑。一切在她意料之中。既然R国系的裁判已经出手，为什么不直接把自己的后辈送进总决赛呢。
梁舒和欧文对视一眼。这也太绝了，伊柳沙0.1分反超鹿谦排名第二。鹿谦到手的银牌就这么飞走了。想必裁判们的计算器都按得冒烟了。欧文虽然自己的名次后退了一名，也开心得眯眼。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欧文大方地走过来，同伊柳沙以及梁舒友好拥抱。
梁舒歉意地说“如果不是我，你有可能发挥得会更好。”
欧文笑了笑说道“咱们两个一样的情况，是我心态不如你。说句实话，比起C国杯的金牌，看着鹿谦颗粒无收更能让我开心。”说罢他坏笑地挑了挑眉毛。
鹿谦虽然得了块铜牌，但在某种程度上称得上，颗粒无收。对于运动员来讲，比分站赛奖牌更重要的，是通往总决赛的门票。
此前伊柳沙和鹿谦都取得了一个分站赛银牌。但伊柳沙凭借C国杯的银牌，以总排名第四，彻底赶超了鹿谦。而欧文虽然在C国杯只得了第4名。但是他有F国杯第1名的成绩打底。所以虽然他总排名，和鹿谦一样是第5名，但是他去总决赛的优先级高于鹿谦。
梁舒拿了C国杯的金牌后，同样掌握了主动权。他只要在下一站比赛中拿到前4名，就基本能保证，进入总决赛。而这对于他来讲，是大概率事件。
在这三人之外，还有提前预定总决赛名额的霍伊尔和布莱克。今年大奖赛总决赛的6个名额。几乎落定。鹿谦今年进总决赛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短短半个小时，从天堂到地狱。
鹿谦想通了关节后，气得连奖牌都不想领了。他回头对山本教练说。“我才不要给卑劣C国人，滑表演滑呢。你跟赛组委说，我突然肌肉拉伤，需要紧急治疗。颁奖礼和gala我都不去了。”
正说着，鹿谦好似想到了什么，冰鞋都不要了，拿起手机钱包就往出口走。
梁舒用脚勾来一把椅子，横在路当中挡去了鹿谦的脚步。“别走啊答应好的道歉声明，还没发呢。”
“我就不发了，你能把我怎么样？”鹿谦本想趁着这会儿的混乱场面脱身。他没想到，梁舒竟然没沉浸在欢庆的氛围中，还有心思关注自己。
鹿谦答应不退赛而发表道歉声明，本意是用声誉换一个C国杯的金牌，和大奖赛决赛名额。可是他预想的剧本，一样都没有发生。若是现在履约，岂不变成四大皆空。
梁舒冷哼道。“你当然可以违约，不发道歉声明。可你别忘了，说和的是大奖赛赛组委。你不履约就是不尊重调解结果。那被扫了面子的大奖赛赛组委会怎么想？难道你想让赛组委上诉到国际滑联，让A国冰协敦促你道歉吗？”
鹿谦气得眼睛都红了。凭什么，他费尽心机想了这么好的一招。梁舒却毫发无伤，还拿了一站金牌。
梁舒抱臂说道“别瞪眼睛了。眼珠子再瞪就要瞪出来了。换一句话说，你一时冲动犯错，冰钻俱乐部还可以考虑你年少不懂事，息事宁人。但是如果你犯错不改言而无信，我相信波林娜教练，即使拼着付违约金，也会把你扫地出门。到时候，你又如何向你背后的A国冰协解释呢？”
鹿谦欲言又止。他悲哀的发现，面前处处都是死路。“我发我今天就发。”
鹿谦在梁舒面前，编辑完推特，点了发送。他知道，自己这些年苦心经营的形象，就这样被毁了。他恶狠狠地说道。“C国真是个丧气的地方。我以后不会再参加C国杯了。”
梁舒冷声说道“我们C国敞开大门四方迎客，只拒小鬼于国门外。”
“那你也记住F国杯，同样不欢迎你。”欧文上前说道。
鹿谦看到阿廖沙等运动员也都纷纷围上来，自觉寡不敌众。他狼狈地拨开凳子说道“我肚子不舒服，先走了。”
阿廖沙奇怪地说“他这就走了，他的冰鞋还放在那儿呢。”
欧文同样一脸鄙夷。作为一位花样滑冰运动员，连冰鞋都能随处乱扔，不值得他尊敬。
第52章 连锁报应
没有人注意到鹿谦搞出的小伎俩, 一个铜牌获得者，是真的病了还是假的病了，无人在意。现在全场的焦点都在即将开始的颁奖典礼上。那将是C国国旗第一次在C国冰面升起。
“金牌获得者C国梁舒！”广播员激动得几乎破音。
梁舒一跃而上展开双臂, 迎接全场的欢呼。他胸前的金牌亮闪闪黄澄澄。梁舒拿起来，仔细瞧了又瞧。
邢伟教练深吸一口气, 轻声说道“升国旗奏国歌啊。”这就是运动员们，奋力拼搏的目标。在祖国升国旗奏国歌, 更是最高贵最遥不可及的梦。
姜晚南紧紧抓住栏杆说道“真好, 真好。”梁舒用事实证明, 他担得起几代花滑人对他寄予的希望。他有冲破逆境的冷静，和把握战局的大心脏。这比任何一块金牌还要可贵。
梁爸和梁妈交握着双手，眼中含着泪水。这次C国杯让他们真正见识到了梁舒的战场。他们心痛不舍，却只能骄傲祝福。因为他们的儿子, 是一位真正的战士。
看台上早就成了一片红海。全场观众站起来，挥舞着手臂, 高唱国歌。整齐的音浪，雄壮的旋律, 永远留在了这个奇妙的夜晚。
这一天无数人泪流满面。作为冰迷, 没有什么比亲眼看到国旗，在自家的土地上冉冉升起，更令人骄傲了。
“祝贺你拿到了冠军。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欧文深深拥抱了梁舒。
“你也是, 欧文。这次比赛状况太多, 让我们下一次再决胜负吧。”
已经预定了一张总决赛门票的欧文笑道。“希望我们在12月的总决赛再见面，我在莫斯科等你来。”
“一定！”梁舒说道。
欧文又道“你明年的分站赛要选F国杯哟，到时候我在巴黎请你吃饭。”
阿廖沙试探道“真的吗？你们两个选定一站是F国杯了。”
梁舒无所谓, “真的，反正选择哪个分站都一样。”
阿廖沙说道。“太好了, 那我明年选站就避开F国站。你们两个大魔王聚在一起，还让不让人活了。”
伊柳沙同样点头道。“明年大家还是总决赛见吧，我可不想继续遭遇C国杯修罗场了，一点容错率都没有。”
******
C国杯结束了，但是拜鹿谦用金钱勾引出的各路媒体所赐，后续风波却远没有结束。
前一秒，针对梁舒的阴谋论还全网疯传。后一秒，就被兴奋的C国冰迷盖下去。亮晶晶们恨不得在头像上写几个大字“我们是冠军。”
收了钱的营销号们还不肯罢手。冠军好啊，得了冠军就更有理由安排阴谋剧本了。为什么梁舒能成为第一位在C国冰面上升起国旗的人？因为他用阴谋手段，把最大的对手干掉了啊。你看可怜的欧文，短节目第一，总成绩第四名。
纵使不少现场冰迷，提供了欧文和梁舒相谈甚欢的小视频，营销号们也死不改口。他们反而火速找了几张欧文低头的图片，写了一篇悲情英雄被陷害，饮恨C国杯的知音体烂俗故事。开局一张图，后面全靠编。然而，还真有不明情况的群众将信将疑。
就在两方争持不下的时候。鹿谦被迫发表了赛后声明。尽管鹿谦鸡贼地，在声明中加入“年轻不懂事”“紧张没经验”“大脑短路了”等词语，暗搓搓地挽尊，但是事件的真相终于清晰起来了。
正如梁舒所料，只要真相由鹿谦自己说出口，接下来的事情就像洪流一样挡都挡不住。
一众冰迷彻底怒了。你来我C国的地盘比赛，暗算伤人，还想把锅扣在C国运动员头上，真当我们C国人都是软柿子呢？
气到顶点的亮晶晶们反而冷静下来。今天梁舒和冰迷们受到这么多的伤害，鹿谦一番避重就轻的说辞就算了？想得倒美！
当晚，亮晶晶们在国际滑联官方反馈途径和社交媒体账号下，条理清晰地说明事件的经过，指出鹿谦的恶劣之处，并对大奖赛赛组委轻飘飘的处理方式表示不满。
这么大的动静也引起了欧文冰迷和其背后F国冰协的帮助。姜晚南在事故调解时，已经代表C国冰协表过态，不适合再度出头。但是这不妨碍姜晚南，给当天并没有接受调解的F国冰协，去一个私人电话沟通感情。
很快，F国冰协向国际滑联抗议，表达了不满。西欧各国冰协也给F国冰协一道助威。在花滑赛场上，西欧小国往往几年才在一个项目上出一个天才，因此大家同气连枝守望相助。关键时刻是一股很大的势力。
西欧各国冰协的不满，让国际滑联的弗兰克林秘书长大伤脑筋。他虽然分属北美势力，但是过于偏帮鹿谦会落下话柄。因此他在权衡之下，忍痛向A国冰协下达命令，惩处鹿谦。
鹿谦闻讯彻底傻掉了。他原以为自己背后有大佬坐镇，安稳无忧，谁知道铁锤会落在自己头上。A国冰协那帮平日捧着自己的人，下来训斥他，还下达了停赛一个月的命令。
愤怒的鹿谦命令自己冷静下来，随后他给弗兰克林去了一个电话。只是还没等他诉苦，弗兰克林先把他骂得狗血喷头。
“蠢货，做就做了，你还亲口认下来。认也就算了，偏偏被媒体发酵成这样。你想让我怎么处置？”
鹿谦也委屈“我原想用这事换一块C国杯的金牌。”
“金牌呢？如果你不亲口承认，我有一万种方法给你擦屁股。如果你有金牌护身，我也有理由偏袒未来之星。现在算什么？”弗兰克林冷笑道。
鹿谦自知被梁舒戏耍一通，前前后后都被那个狡诈的C国人算计到了。他在场上的技术和坚韧比不过人家，现在连场下耍心机也比不过人家。
鹿谦深吸一口气，做出委屈的语调说道“A国冰协公开斥责也就罢了。但是不能停赛啊，A国锦标赛就在一个月内。这是A国花滑一年之内最重要的比赛，我要靠这场比赛坐稳A国一哥的位置。”
弗兰克林冷笑道“禁赛是西欧滑联的底线，人家还想让你停训呢，被我好说歹说劝回去了。你不满意为期一个月的禁赛。我问你，是禁赛两个月，让你完全无望大奖赛总决赛呢？还是禁赛三个月，错过今年世锦赛比较好？”
弗兰克林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怎么就不明白？歉也道了，罚也罚了。他们还能干什么？再闹下去，面子上不好看的就是他们了。堵住他们的嘴，赶紧把事情揭过去，对你才是最好的。闹不下去，过不了两天，这件事就没人提起来了。这才是最重要的。至于A国锦标赛，只能说代价虽然惨痛，但这是必须承受的。”
鹿谦欲哭无泪，花滑比赛季的安排就是这样紧张。大奖赛总决赛和世锦赛当然是今年最重要的花滑赛事。但是A国花滑锦标赛对他同等重要。事实上，鹿谦有4T在手，在今年的A国世锦赛确实稳拿金牌。丢了这块金牌对他而言，打击太大了。
鹿谦一想到被他踩在脚底的A国男单们，马上就能趁虚而入，夺得A国一哥的称号，恨得咬牙切齿。“我一定要让梁舒付出代价。这是阴谋，梁舒针对我设计的赤裸裸的阴谋。”
“我等着看你的表现。”弗兰克林说罢就挂了电话。
******
梁舒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冰钻俱乐部，开始为期半个月的加强训练。他一大早就到体能训练室里自虐。
就在梁舒汗流浃背的时候，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训练。
“这个动作加一点转体，可以锻炼到腰侧那块肌肉，对核心力量增益很大。”
梁舒抬眼看去，那个人好似又长高了一点，也瘦了些。高挺的鼻梁在瘦削的脸上，更显得冷淡高傲。
钟钰靠在门框，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梁舒想起前不久的电话，莫名地有些不好意思。他想和之前那样回怼回去，觉得不合适。主动开口打招呼吧，又不甘心。
钟钰歪歪头主动走上前去说道“祝贺你C国杯夺冠，这枚金牌来得不容易。”
“谢了。我是说自由滑那天，谢谢你说的话。”
“谢什么，我人不在现场，使不上劲。不然我当场揍鹿谦一顿。”钟钰一想到C国杯冲撞的场面，就心有余悸。用事故和受伤去打击对手，是最无耻的行为。更别说后面的嫁祸和甩锅。
“我也想揍他来着。不过后来看着，逼他苦着脸发道歉声明，让他自食其果，大概比被揍一顿，还让他痛苦吧。”梁舒顿了顿又说道“我看你又下场了，在推特上。”
钟钰隐秘地勾了勾嘴角“不算什么，我就是仗义相助”
事实上钟钰远不止仗义相助那么简单。鹿谦流量小，他发了那条道歉声明后，又连发几条日常，想把消息盖过去。A国冰协斥责了，禁赛也禁了，冰迷和冰协的目的都达到了。按常理，这件事情在花滑圈内闹一闹也就结束了。
但是钟钰在舆论刚有缓和时，转发了鹿谦的道歉声明，还贴心附上了自己做的讲解视频。他像个十级冰迷，把三人的滑行轨迹，以及鹿谦的微表情特写，标得清清楚楚。原本有一些吃瓜群众还在责怪，梁舒导致练习出现事故，影响了欧文的发挥状态。但是详细讲解视频出来后，所有人都明白了。
梁舒的华尔兹跳在花滑圈外疯狂传播。大家反复复盘后发现，梁舒选准了唯一的正确答案，避免了惨剧。愤怒的各国吃瓜群众，找出了狂发10条推特掩饰，想苟过风头的鹿谦。
他们在鹿谦每条推特下，都留下了钟钰做的复盘链接海外的亮晶晶们更是发挥出了非凡的战力，激情辱骂10万条。鹿谦在哪里互动，他们就跟随在哪里，逼得鹿谦把道歉声明置顶。
就这样两边缠缠绵绵，活生生把一个小众项目的事故炒了半个月的热度。弗兰克林所想的，付出大代价，赶紧平息事端的策略，彻底失败。
“谢，是肯定要谢的。你前一阵儿也挺忙的，连着参加比赛。”梁舒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你看了吧？”
“什么呀？”
“我的滑雪比赛。”
梁舒沉默不语。
其实梁舒真的没看钟钰的比赛。但是他身边有阿廖沙这个狂热粉丝，想不知道钟钰的赛程都不行。他只是在阿廖沙看直播的时候瞄了几眼。随后就被钟钰的新雪板闪瞎了眼。
钟钰一脸了然，心道“连我的新雪板都关注到了，还不肯承认看我的比赛呢。”他摸了摸鼻梁笑着说“听说你觉得我的新雪板不好看？”
梁舒心虚地低了低头。自去年世青赛晚宴后，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就没之前那么剑拔弩张了。他们在俱乐部晨练碰到时还能点个头，一起陪着跑一段儿。可那天记者问到梁舒，他不知怎么着，就想怼钟钰两句。偏偏转过天来，钟钰就帮了他的忙。难得地让梁舒不好意思。梁舒打算该认错认错，要打要骂都由着他。
钟钰叹了一口气说道“所以，雪板呢？ ”
“哈？ ”
“我还以为，你嫌我的雪板丑，会送我一个新的呢。”
梁舒愣住了，这人也太得寸进尺了吧。但是钟钰惆怅的样子，让他不好意思去怼。
梁舒干笑道“那个大黄色的雪板确实跟你不搭。”
钟钰直勾勾地看着他“所以你会送的，对吗？觉得别人东西不好，就应该直接送一个好看的。”梁舒胡乱地应和着。
钟钰笑道“那等你这边比赛闲下来，陪我一起去选个图案，让厂家定制。咱们一起挑，免得你还嫌丑。”
梁舒觉得事情的进展有点诡异。他嫌丑，有什么的？顶多是钟钰生气打他一拳。怎么就进展到，一起去挑雪板呢？但是，他觉得是自己出言有失在先。人家想要怎么补偿，就听苦主的。
于是梁舒展眉一笑，“好啊，到时候你随便挑。”
钟钰把雪包递给梁舒“我的旧雪板就送你了，你给我保管吧。”
“那你这几天训练用什么，你的备用雪板用得惯吗？”
“用不惯，所以咱们得快点去挑。”钟钰用拳头挡住嘴角的笑意。
梁舒不明就已，不过还是收下了旧雪板。
第53章 自食其果
接下来的日子里梁舒接受了魔鬼体能加强训练。
优秀的运动员往往十分重视陆上训练。磨刀不费砍柴工, 花样滑冰的训练在冰上，更在冰外。
经过梁舒的前世经验和波琳娜的反复研究，最终出炉的训练计划堪称丧心病狂。不少冰钻俱乐部的学员还打着, 偷看梁舒开小灶的主意。结果还没有半天，他们就纷纷讨饶。
梁舒上午是雷打不动地高强度心肺训练。梁舒将全力冲刺10个来回, 让自己在短时间内到达体能极限。随后他会在腿上绑着沙袋继续训练，提高体能临界点。下午是臀腿专项训练, 强化肌肉的爆发力。
波琳娜曾提出了一个疑问, 花样滑冰的跳跃和滑行, 无一不是依靠强大的臀腿力量。但是在花样滑冰的训练中，却也没有如同举重以及田径运动员那样，对于臀腿肌肉精细到极致训练。邢伟教练一听，立即跟波琳娜一拍即合。H省不仅是体操大省, 也是C国有名的举重强省。
邢伟教练做主，让担任体能训练师的周庆, 前往H省举重队学习经验。学成归来的周庆，让整个花样滑冰界谈之色变。
跳箱子, 拉力绳, 环形杠杆硬拉等连续上阵。
就是梁舒练一套下来，也会在地上瘫成一张舒舒饼。被虐的感觉固然酸爽，但是不断突破极限挑战自己的感觉, 却让他上瘾。
就这样下去, 原本冰钻俱乐部的一些酸言酸语，也销匿无形了。你说梁舒一飞冲天德不配位，那你跟着他的节奏训练一天试试看。你第2天还能起得来床, 就有资格开口。
梁舒每天早起训练，拼命干饭, 半晚被人拖到理疗室，开始了新一番放松折磨，周而复始地循环。半个月之后他将奔赴最后一站大奖赛，J国杯。
C国冰协选送的小运动员们，已经在冰钻试训了半年，大家进步迅速。他们听到梁舒回来的消息，立马来成年组训练基地找梁舒玩。
梁舒的回应很残酷。想沟通感情？先去冰场上比划比划。
梁舒来到训练场，俨然是一群C国小运动员的大哥大。他早晨一上冰就带着大家训练基础步法，像冰舞运动员那样滑枯燥繁琐的规定图案。随后他带着大家，在冰上模仿NBA运动员的魔鬼折返跑。在冰面上以一百米为节点，反复冲刺滑3千米。
刘深像死狗一样瘫在冰上“小深，你的鬼办法越来越多了。在你手下练半天，比我自己练一天还累。”
梁舒抱臂说道“赶紧拉伸，不然乳酸排泄不掉，影响明天训练。”一批C国运动员都累倒一片，梁舒不过是出了一身汗，渐入佳境的样子。
刘深伸出颤抖的手指，点了点梁舒，表示算你狠。
“梁舒，见到你之后我才知道，之前我以为的那些魔鬼教练，全都是慈祥的老爷爷。”常斌吐槽道。
“真没想到上了训练场的小舒这么可怕。昨天的无氧增肌训练，练得我差点要哭出来了。”
阿廖沙夸张地说道“你现在才觉得他可怕？你是没见着他给自己加练的样子呢。从清晨他进入训练馆开始，整个冰场都弥漫着魔王的恐怖气息。”
梁舒抹了一把汗说道“花样滑冰，归根到底是体育项目。体育项目就离不开肌肉的耐力爆发力，心肺功能，平衡能力。没有这些枯燥的东西打基础，再好的跳跃和技术都是空中楼阁。常斌你四周跳不稳的原因，不在于什么爱炸的体质。你是体能问题，导致动作变形。还有刘深，今天要加练10组臀腿训练，腿部力量增强了才能跳3A。”
阿廖沙羡慕地说道“你们C国运动员的氛围真好。”
“你和伊柳沙关系也不算差。”花样滑冰某种程度是自己和自己比的赛事，不存在场上激烈的身体对抗，下场后还要一起参加轻松愉快的gala和商演，所有一般选手之间都是过得去的点头之交。
阿廖沙摊手道“但是我们不会毫无保留地讨论滑冰的经验。你就好像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交给大家一样。这在我们国家是不可能的，你们C国运动员就一点都不考虑对内竞争吗？”
梁舒的眼神中闪烁着野火，“我们太想赢了。C国花滑人已经经历了，太久的无望。我现在不但自己想赢，还想带着整个C国花滑赢，这不是一个人，得几枚金牌就能完成的事情。想让C国变成花滑强国，甚至像你们R国一样，就必须每一代都有人才，保证不断档。不然前人取得的成就，很快就会被花滑大国的批量生产的选手们覆盖掉。”
梁舒拿出了刚到手的C国杯金牌，冰冷的金属咯在掌心的感觉，让他分外安心。他抬头一笑说道“想不到吧，我们会为得到一块C国杯的金牌这么开心。你是不会懂这种感觉的。R国男单永远不会把R国站的金牌，留给别国选手。”
阿廖沙点了点头。对于R国男单来说，R国杯是他们的自留地，每年由霍伊尔坐镇，万无一失。
梁舒在省队的好友刘深，好奇地拿着金牌掂了掂。若不是顾及着金牌不是自己的，他还想用牙咬一咬。
梁舒笑着说“你咬不动，这个不是纯金的。只是外面镀了一层金。”说着就要把金牌收回去。刘深躲过“我再看一会儿，这可是在祖国取得的金牌呢，意义不一样”
“梁舒，在自己的地盘上拿金牌是什么滋味儿？”
“开心到上天。等大家都升组了，我就把C国杯让出来，去别的分站赛。主场作战多少能有点优势。”
一众小运动员，幸福地畅想着，在家门口拿到金牌的景象。
刘深皱着眉头说道。“冰钻俱乐部当然好，我们大家的水平，都提高得很快，但是近来我总有些觉得不对。”
“你是说鹿谦在俱乐部嚣张的做派吗？”梁舒也有所耳闻。
近半年来。波琳娜的主要精力都放在梁舒身上。冰钻俱乐部的日常管理，更多由山本教练负责。鹿谦仗着三本教练的势力，不再维护小绵羊形象。在C国杯惨遭失败后，鹿谦心情爆炸，回到俱乐部愈发横行跋扈，惹得天怒人怒。不少冰钻俱乐部的老运动员，都说鹿谦仿佛变了一个人。
昨天他欺负两个心到冰钻的小女单，恰好被G国的布莱克撞到。布莱克解救下来，两个可怜的小姑娘，并狠狠地教训了鹿谦一顿，打得鹿谦到现在都不敢露面。这件事情，在冰钻俱乐部传开后。鹿谦经营多年的人设彻底破灭。
刘深又说道“鹿谦确实越来越过分了，但是他专挑势单力孤的小国运动员下手。咱们C国在冰钻的人多，他暂时没敢骑到我们头上。”
“A国冰协都公开斥责过了，他那点破事，圈内人哪有不知道的？就这还敢嚣张。”
“但是他有山本教练护体，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
“冰钻的训练氛围确实在变差。我发现冰钻的助理教练，在慢慢变少。原先三个月一更新的器材，如今到了日子，也没见动静。”
刘深插话道“这里面不会有什么猫腻吧。你知道吗，J省队的前主教练赵兴业被立案了，据说，少说要判十几二十年。警察一大早，直接冲进家门带走的，还穿着裤衩背心呢。边被拖着边叫嚣着自己是国家队教练，认识谁谁谁，有多牛逼。嗬，警察下面连顺藤摸瓜都不用了，直接按着名单查。”
“听说了，其实他要是归还赃款，原本也判不了那么多年。但是他老婆说什么不肯掏一分钱，就从重判了。我想说，干得漂亮。”
“很少有人懂做花滑主教练的道道。上面盯了赵兴业好久都没找到实质性的证据。多亏有知情人主动检举，才把罪名落实。”
刘深神秘地说“那么肯定想不到，去警察局举报的是谁？”
“我们认识？”
“咱都认识。就是赵兴业之前的爱徒，一哥郭群。他倒没什么事，不过提供了证据之后，就直接退役了。真想不到，赵兴业连自己的亲徒弟都交不住。”
“那是活该。你看赵兴业提出来的鬼计划，抓他十次都不嫌多。这老头差点把C国花滑的火种给灭了，真是钻到钱眼里了。”
常斌小声说道“花滑是冬季小项，经费本来就不多，又摊上赵兴业这个总教练，日子很不好过。J省队现有的成绩，全靠着十年前退休老教练发掘出来的人才。只不过被赵兴业摘了桃子。当年郭群他们原本被寄予厚望，现在都没滑出来。”
刘深感叹道“出了他这个案子，我算明白，为什么J省队占着全国最好的资源，却输给我们这个津贴都时常拖欠的小省队。”
梁舒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
波琳娜的顶层办公室正在进行着一番热情友好的谈话。
山本教练整了整领带，咽了口吐沫，敲开了波琳娜的办公室。
山本教练非常紧张，他觉得今天的会面将是一场鸿门宴。他已经损失了编舞市场，冰钻是他唯一的安慰。没有人会放弃嘴里的肉。诚然，波琳娜对于冰钻拥有绝对影响力，但是既然她放权给自己，就别想拿回去。
山本教练心中发狠“我这大半年也不是白干的，在关键岗位安插了几个亲信。就算你要夺权，我也要在走前给你塞钉子。让你再度上任之后倒大霉。届时我揪出错误，处理麻烦，以救世主的姿态重掌冰钻权柄，就是名副其实的冰钻总教练了。你这个R国老虔婆，滚到一边待着吧。”
波琳娜热情地迎上来，“山本教练不要客气，快请坐。我特地为你准备了J国茶。冰钻俱乐部有今天，是我的努力，也有您的功劳。这一年独自挑起冰钻这么大摊子，辛苦了。”
山本教练闻言放松了些许。尽管两人所教导的弟子发生了矛盾，但是波琳娜还是很信任自己的。不然也不会如此痛快地放权。
山本教练顿头道“不，您才是冰钻的总教练，实际掌权者。”
波琳娜摆手道“哪里哪里。我今天找你来，就是想谈谈这件事。早日让你名正言顺。”
山本教练有些懵了。波琳娜是何等的铁腕女皇，他能从波琳娜手里抢得实权，仗的是多年的经营和少许的机遇。他肖想波琳娜总教练的皇冠，已经太久了。但是借他一个胆子，也不敢现在就逼宫夺权。冰钻上的波琳娜烙印太深了，他上位时日较短，还没来得及把波琳娜的人都清洗干净。
波琳娜撩了撩头发露出些许疲态，她无奈地说道“我老了，没有精力两边兼顾。既然我把冰钻交给了你，还贪恋着虚名做什么呢？”
山本教练试探道“您是说，您想彻底辞掉冰钻总教练之位？”
“没错，我这次回到冰钻就是为了这件事。这一年来，你把冰钻打理得很不错。我把冰钻交给你，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山本教练的心脏砰砰直跳，他心中大呼道“天皇在上，真的有上天掉馅饼的好事吗？波琳娜这个死婆娘是被谁下了蛊？”
波琳娜伤心道“难道山本教练看不上冰钻俱乐部这座小庙？”
笑话，怎么可能？山本的身价一半源自其编舞师的名气，另一半就是冰钻的男队教练带来的光辉。
山本激动地手发抖，心道“这半年来的水逆终于没了。谁能想到波琳娜能自己犯糊涂，把家业交到我手里。等我上位，第一件事就是和恶毒的C国冰协解除合作关系，把那群下贱的C国人全都赶出冰钻。”
在C国杯的争端后，山本教练恨死了C国冰协。但是刘深等C国运动员，是波琳娜亲口招进来的，他动不得，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但是一旦波琳娜正式退位，山本就会在第一时间清洗。
但是山本心中也在犯嘀咕。波琳娜在C国杯上看向他的眼神很是不善，怎么没多长时间，就对自己委以重任呢？但是如此诱惑当前，山本也没有细想。只当是波琳娜手下真的没有人了。
波琳娜见山本发呆，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语重心长地说“冰钻俱乐部看起来家大业大，其实这个家不好当。山本教练，你懂的花滑技术，懂得编舞，还在冰钻工作多年。最能担起冰钻重任的就是你。我知道你们东方人喜欢含蓄，但是我的时间没有那么多了。我在这个月之内就想彻底退下来。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我就只好另寻他人了。”
山本本来还想假意推拒，这下彻底急了。在他看来，冰钻俱乐部就是一个金山。波琳娜就是守着金山不会运用的死板老虔婆。在这近一年的掌权时间中，山本的胃口慢慢被撑大了。在他看来冰钻早就是自家的金山，怎么能让给别人？
山本立马立正，脚后跟一碰，郑重地说“波琳娜教练您放心吧，我接过总教练的职位后，一定会好好干，让之后的冰钻更加辉煌。”
波琳娜抚掌笑道“好好好，那我们就一言为定。一个月之后，我把冰钻俱乐部的总教练之位，交给你。”
山本努力控制面部肌肉，矜持地一笑。
波琳娜揽过山本的背，按下房间的隐藏开关。一面假墙从两面打开，外面是一个大会议室，坐着满满一屋子人。大家都西装革履，一看就是业界精英。
波琳娜拖着惊呆了的山本走了进去。她笑着说道“大家都听到了吧，刚刚山本教练同意接替我的总教练之位。”
会议室中的人纷纷点头，为首的人说“我们也很期待山本教练的手段。”
山本教练干笑道“波琳娜教练，这是怎么回事？”
“左边坐的都是冰钻俱乐部的董事们，大家几年难得聚齐，难怪你不认识。”
山本教练脚后跟一磕，恭恭敬敬鞠了一遍躬，点头哈腰地自我介绍。他刚鞠完左边，转向右边。右边为首的中年女人摆手道“山本教练，您太客气了，我们这边都不是冰钻俱乐部的董事。我们是德勤审计的。”
山本教练的手呆在半空，他好不容易找回了语言，干笑地对波琳娜说“波琳娜，咱们冰钻俱乐部又不是企业，不是从不审计的吗？”
山本教练在冰钻十年，都没有听过审计的事情。这也是山本认为冰钻是一座移动的金山的原因。以他这大半年的经验来说，就是一个孩子都能在冰钻混成百万富翁。
波琳娜的眼睛里好像透着冰碴，“是呀，冰钻组织松散，我们确实没有每年审计的要求。但是在冰钻的发起章程里，明确写着，如遇到主要负责人变更，将必须进行离任审计。山本教练，我这是为你的未来扫清障碍呢。”
山本的脑子里如过电影一般，想起他这大半年做下的好事。在编舞收入大减的时候，他新提了两个座驾，这钱可不是白来的。
山本教练背后冷汗直流，满脑子想如何拖延时间。“太急了太急了，好歹等我们把事情捋清楚了，再让审计进场。”
波琳娜声音洪亮地说道“什么捋清楚？就从现在开始查。我波琳娜这些年做事，无不可对人言。山本教练，你呢？你很害怕吗？”
“不，不怕。”山本教练的手汗洇湿了西裤。
波琳娜笑了笑拍手说道“你们刚从财务部拿到数据了，就从现在开始查吧。你们需要资金支出的佐证资料，尽管找工作人员要，要不出来就找我或者山本教练要。大家放开手脚干。我的要求就是两点，一是真实，二是速度。”
山本教练锃亮的手工皮鞋上，落下了一滴冷汗。
第54章 J国杯和总决赛
【最后一站花滑大奖赛最后一站——J国杯自由滑就要开始了。大奖赛总决赛男单六强席位即将揭晓, 大家买定离手】
“赌场今日开业！已知R国霍伊尔两站排名1+1锁定一席，布莱克两站排位1+2锁定一席，伊柳沙两站排名2+2锁定一席。剩下的候选有欧文两站排位1+4, 鹿谦两站排位2+3。
但是他们能否上位，还要看J国赛的结果。目前有机会进入总决赛的有：梁舒（一站金牌）, 平出涼太（一站铜牌），菲利普（一站第四名）。如果梁舒夺得奖牌, 则稳保总决赛席位。如果平出凉太和菲利普超常发挥, 则有可能挤掉欧文或者鹿谦, 进军总决赛。
从短节目三人的成绩来看。梁舒以99.8分排名第一，平出凉太在短节目中同样跳出了4S，以98.1分排名第二，菲利普以94.2分排名第三。可以说在自由滑的赛场中, 一切皆有可能。
“我在现场，好紧张啊, 短节目分差也太小了。不过他们好多人都说，在现场看了短节目后, 就爱上了我们舒宝。”
“J国杯肯定会有一定的主场因素。不慌不慌, 我们的目标是奖牌。小舒第一年升入成年组，能跻身总决赛，就已经是惊喜了。”
“呜呜呜, 在C国杯现场看到相撞事件的我表示, 随便吧，我从鸡血事业粉变成生命粉了。只要我的舒宝好好活着，还在滑冰, 我就满足了。”
“同是，C国杯现场观众。我现在最着迷的不是他的花滑技术, 甚至不是他的盛世美颜，而是他临危不乱的大心脏。他在千钧一发的时候，那么镇定，那么勇敢。”
“C国杯现场的观众，全都变成梁舒死忠粉了。事故发生的时候，他明显懵了，但是却找到了唯一正确的办法。他自己也被吓得不轻还硬撑着去安慰别人。后来返场的时候，他的眼神也是飘忽不定的。当时现场观众，看到他的状态，都说哪怕他接下来跳跃全摔，只要他坚持着比赛，就不愧是C国花滑一哥。但是谁都没想到，他能那样快地调整状态，无可争议地拿到金牌。”
“是呀，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看到完全体的《卡拉马佐夫兄弟》，C国杯版虽然是朱砂痣，但是还有遗憾。”
“ J国杯的压力不大，我们拿到奖牌保平安就可以。我担心的是总决赛。今年顶级男单跟约好了似的，拼命上难度。霍伊尔在R国杯上，完成了包含了4个4周跳的自由滑，简直是可怕。”
“布莱克在G国杯的表现也很恐怖，他的自由滑跳了三个4周跳以及两个3A，可怕的是，他完全clean了所有跳跃。当抽风大王不再抽风，就轮到别人颤抖了。”
“男单真的卷起来了。我居然有点莫名地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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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A国的钟钰一边刷着论坛，一边看J国杯比赛直播。
他身旁的布莱克感叹道“平出凉太拼了，他冒险上了三个四周跳，居然都成了。他大概率预定了一张总决赛的门票。怎么办？我感觉我很可能赢不了他。他比我稳定。”
钟钰皱眉说道“他多少沾了东道主选手的光，打分上有优势。”
布莱克眼睛一转坏笑道“可是他的打分优势，会让你家梁舒压力山大。”
布莱克的话音刚落下，平出凉太的自由滑就结束了。他在本场比赛超常发挥，三个4周跳，两个3A，全部安稳落冰。他激动地挥拳欢呼，场上的观众在疯狂庆祝。
布莱克说道“这是他有史以来发挥得最好的一次。也难怪J国观众们这样热情，不好好回馈一下说不过去。不过J国冰迷这个架势，有点魔鬼主场的味道了。梁舒下面可不好打。”
钟钰懒散的靠在椅背上，炫耀的说道。“压力，对我家梁舒根本就不叫事儿。J国杯的压力再大，能有C国杯的意外情况恐怖？”
“你家？”布莱克整个身子趴在扶手上，抬起下巴点了点梁舒，“你确定？”
“一边去。”钟钰皱起了眉头。
布莱克眼睛一转说道“听说某人最近训练都可怜巴巴地用备用雪板呢。之前那个黄的你不是很喜欢吗，哪去了？”
“有个朋友对滑雪感兴趣，我就送了，怎么了？”钟钰抬起薄薄的眼皮。
钟钰用备用雪板的事，已经在圈里传开了。布莱克继续深挖道“所以，你打算一直用备用雪板训练比赛？不像你啊，每赛季的雪板恨不得设计得艳压全场的人。”
钟钰嘴角挂着一丝笑，“怎么可能？新雪板已经在路上了，有人要送我一个新雪板。”
布莱克今天打定了主意要看钟钰吃瘪，他向前凑了凑又说道“所以呢，进行到那一步了？”
一提这个钟钰就想狠狠地戳屏幕里某个小人。知道你准备比赛忙忙忙，但是总不能连帮我选个图案的功夫都没有吧。不过他嘴上还是不饶人。
钟钰给了布莱克一个无奈的眼神，摊手道“啧，在选新图案呢，遇到点小麻烦。正好问了一个小朋友意见。这个小朋友，好麻烦的。今天这个不要，明天那个不好看，后天推到重来。你懂的吧。”
大概了解到真相的布莱克，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朋友。他对钟钰嘴硬的程度，理解到了新高度。
不硬撑着能死啊？敢不敢现在打电话，找某个麻烦的小朋友对峙啊？敞开伤口让兄弟安（笑）慰（话）安（笑）慰（话）能怎么样？
钟钰各方面强到离谱的天之骄子，遇到一个能看他笑话的机会可不容易。
布莱克不死心，又说道“现在圈里都流传着你的八卦，还有人向我求证。说是你高贵冷艳的钟钰大神，终于动了凡心。偏生嘴硬不会表白，就把心爱的雪板拿去送人。酷炫的大黄蜂雪板就是主人爱意的信使。钟钰大神心心念念着，每当你踩上雪板，就会想到我的真心。”
布莱克还没说完，就被钟钰一脚踹到了一边。他白了一眼说道“说说八卦嘛，反正又不是真的，急什么的？”
钟钰脸颊微红，冷哼道“谁拿去送人了？那么丑的东西，早就被我丢了。”
布莱克怪叫道“丑东西？赛季初的时候，你可是对这副板子宝贝得不得了，别人碰一下都不行。那真是一副好板子，最新科技量身定制，当时说好要用两三年的。更何况它陪你拿了三个冠军。”
钟钰摊手说道“那个板子确实可以，不过新的快来了。”
虽然慢了一点，现在还没有音信……
钟钰摸摸下巴，想着是不是应该委婉地提醒某人一下？比如，送一件贵重又可心的礼物。他才不会直接说别人的东西不好看。他不喜欢就直接送个新的，一件一件把不喜欢的东西都换成自己的。
想到这里，钟钰看着屏幕里梁舒的考斯腾，陷入了沉思。
此时屏幕里的J国观众正在欢呼庆祝。平出凉太拿出了生平最好的水平，给了大家一针强心剂。所有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他的分数。今晚，他的成绩将决定自己、梁舒和菲利普三人的命运，甚至于决定鹿谦能否去大奖赛总决赛。
平出凉太的分数出来的很快。
技术分（T分）：102.6
节目内容分（P分） ：92.1
自由滑总分：194.7
短节目+自由滑总分：292.8 目前排名第一
全场J国观众都在欢呼，J国教练组也在拥抱庆祝。平出凉太能够在自由滑中跳出三个四周跳，证明他拥有了冲击男单王座的实力。他现在要考虑的不是能否进大奖赛总决赛，而是中意总决赛的哪块奖牌。
平出凉太在庆祝之余有些失望，他终究离破世界纪录还是差了一点。
换句话说，292.8分的总分，已经非常接近花滑男单世界纪录了。这个成绩给后面要登场的两位劲敌很大的压力。
平出凉太的高分让布莱克收敛了开玩笑的心思。不可否认，这是一名劲敌。平出凉太的难度和布莱克相当，节目编排质量稍逊一筹，但是平出凉太的稳定性略强。
钟钰却始终面色沉稳不骄不躁，好似没看到这个惊人的高分。
布莱克奇怪道“你就这么淡定？花滑赛场，可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钟钰往座椅背后一靠“我相信梁舒。而且这场比赛，他能得金牌固然好。如果拿一枚奖牌，倒也不坏。”
“为什么呢？”布莱克皱眉。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平出凉太或者菲利普拿到金牌。他们都将挤掉鹿谦进军总决赛。这不是同样一个美妙的剧本吗？”
布莱克在脑中幻想一下这个美妙的情形，愉快地笑出声来。“那不好意思，我要做20分钟的，平出凉太和菲利普的冰迷。我实在太期待，看到鹿谦四大皆空后的表情了。”
钟钰皱皱眉头说道“连你现在都这么恨他，他又做什么恶心事了？”钟钰怕鹿谦发疯，伤到梁舒。
布莱克心领神会“啊，你问的是，有没有欺负梁舒吧。你放心，鹿谦压根儿不敢触他的霉头。你看他身体纤细好像弱不禁风，但是实际上就是个小炸弹。”
钟钰眼神示意他多说一点。
布莱克说道“波琳娜也是好手段，现在德勤审计的入场了，冰钻俱乐部被查得底朝天，山本教练忙着四处救火，没人管着鹿谦了。他好死不死去C国小运动员的宿舍找事。”
钟钰冷哼一声。居然去欺负小孩？他真是高估鹿谦的人品了。
“这事刚好被梁舒撞到。他左手一抬，顺着鹿谦的胳膊往前一送，不知道手上按到了哪里，鹿谦就动弹不得了。随后他反手把胳膊一拧，将鹿谦压得跪在地上，拽着他的手腕，一只脚踩在鹿谦背上。那个没种的蠢货，当即就吓瘫了。”布莱克一边描述一边比划。
钟钰听得目光闪闪，嘴角勾起骄傲的弧度。“之后呢？”
“梁舒下手很谨慎，除了手腕上的红印，半点伤都验不出来。但是鹿谦的胳膊足足疼了一周，抬不起来。气得他找了西海岸各路骨科专家，大家都是没有伤，是他的心理问题。鹿谦本就在禁赛期，错过了A国花滑锦标赛，心情不好。这下子，他更破防了。A国花滑锦标赛结束那天晚上，他喝了不少酒，夜闯小运动员宿舍。”
布莱克嘿嘿笑道“他本是想报仇，却不料他走错了门，走到了R国的小运动员宿舍区。那群小毛子正被强制禁酒，本就一身精力无处宣泄。现在来了由头，他们才不管是谁，用被子把鹿谦兜头一盖，一顿拳打脚踢。大冷天的，鹿谦被打得在地上躺了半宿。第二天早上，才被清洁工发现，送了回去。”
布莱克叹了口气又道“眼看着排名在自己后面的人，拿了A国世锦赛冠军。鹿谦就是不疯，也差不多了。”
钟钰意味深长地说道“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等着看好戏吧。”
这时菲利普的自由滑也结束了。他在自由滑中做了两个4周跳，最终只完成了一个。菲利普以总分20分的差距，排在平出凉太之后。此时场上只剩下一位选手，没有上场。
梁舒背向冰场，在和邢伟教练说着什么。他背后的肩胛骨，随着他轻轻点头而像蝴蝶一样震颤。这半个月梁舒把体脂率又降低了一些，连最后一丝脂肪都燃尽，面部线条更加清晰利落。
当他的面容打到大屏幕上时，全场都抽了一口气。历来护短排外的J国冰迷给予了梁舒，堪比东道主选手的掌声。
布莱克说道“梁舒的人气真的顶，我去J国比赛的时候，掌声还没这一半热烈呢。”
“嘘，别说话，比赛开始了。”钟钰打断道。
梁舒的表演和C国站相比，轻松自如了很多。他左脚轻轻一点冰。一个4T稳稳落冰。
邢伟教练满意地点了点头。近期的强化训练，成果喜人。梁舒的腿部爆发力，进一步提高。像4T这样，依靠腿部爆发力的点冰跳，也渐渐成了梁舒的强项。
随后便是一个轻松写意的4S。梁舒转速极快，落冰却很轻盈。仿佛一片雪花，飘然落在冰面上。
温暖的大提琴，意蕴深远。随后小提琴的加入，让旋律织体越来越紧绷。仿佛天幕落下，黑云压城，黑色的海浪拍击着砖石累成的墙面。小提琴齐齐顿弓，随后音乐戛然而止，让所有人的心悬在了半空。
这时，梁舒向前起跳。他在观众们的惊呼声中，几乎跳过了整个短边。他落冰时，恰好落在了圆号的重音上。高难的技术，完美地合乐，两两结合，震撼人心。
矜持的J国观众们，纷纷起立鼓掌。这就是纯粹的艺术，纯粹的震撼力。
梁舒并不为之所动，他依然沉浸在音乐当中。俄国文学的世界，是最深邃，最辽阔的孤独。它用最细的探针，一点点挖出每个人心底鲜活颤抖的灵魂。
随着一重一重加入的乐器，梁舒慢慢地提高滑行速度。随后他双脚成弓步，胸腰下压，双臂自然下落摊开，洁白的脖颈仿佛能看出淡青色的经脉。
下腰鲍步！这个动作要做好看，考验的是选手的胸腰灵活性，容忍性，和平衡能力。能完成贝尔曼的人，做下腰鲍步，简直是降维打击。
梁舒的胸腰弯曲到极限，如天边的满月照耀着银白的湖面。
静美，却大气磅礴。他只用了一个动作，就撑起了十秒钟管乐齐奏的黄钟大吕之声。
钟钰在屏幕前被梁舒的表演完全定住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震颤。
钟钰想到了，在他13岁时第一次翻开《卡拉马佐夫兄弟》的样子。19世纪的俄国县城，泥泞的路面，水泥色的天空，冰封的河流。颤巍巍的佐西马长老，清醒地逐渐疯狂的伊万，自我折磨的卡嘉。人心中最深的痛苦和秘密，被一桩谋杀案，以悬疑小说的形式拉开帷幕。
布莱克同样轻轻呼出一口气，他微微咳了一下，才找回声音。“我之前还说，梁舒自由滑选择这么宏大的主题是托大了。现在看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但是就目前的跳跃编排，他已经重复了，一个3A一个3Lo两个跳跃，用完了重复机会。他只打算上两个四周跳吗？这样的配置，在J国杯的主场，恐怕很难打败平出凉太。”
“但是会得到一支完美的节目。”钟钰说道。
而这正是梁舒所想的。他在C国杯上的表演，虽然已经尽了全力。那一场的《卡拉马佐夫兄弟》是不完整的。因此他决定要在J国杯上，采用稳妥的战略，奉献给冰迷们，一场真正的《卡拉马佐夫兄弟》。在很多时候，运动员在一个赛季都不能将节目完美无缺地滑下来。最终让这套节目成为永久的遗憾。
梁舒不想这样，他想保证每个赛季的节目都有完美clean版，留给后世。花样滑冰和其他运动不同的地方在于，其他运动留下来的只有成绩，但是花样滑冰还有一套又一套，经久不衰的节目。金牌固然重要，抓住机会留下完美的《卡拉马佐夫兄弟》同样重要。
布莱克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虽然梁舒只用了两个4周跳。但是他带来的压迫感，比霍伊尔4个四周跳那一场还强。这就是吃透了音乐的魅力吗？之前我开玩笑还说，不想和梁舒同场比赛。怕他被自己的编的节目打败，心里不舒服。现在我可不想这些没用的了。”
“含蓄，深沉，广博。他确实读懂了《卡拉马佐夫兄弟》。”钟钰轻声说道。
“梁舒这套节目的p分应该起飞了。”
钟钰摇摇头说道“可惜应该飞不了。梁舒从出道开始，就在吃节目内容分的亏。”
“没有办法，他才在国际赛场滑一个赛季。花样滑冰终归是个打分项目。梁舒能用一个赛季的表现征服观众，但是，很难征服裁判心中的偏见。很多人认为，花样滑冰天生就是属于西方人的运动。”
钟钰冷笑道“不光是偏见，还有利益。如果梁舒还是青年组的一颗新星，裁判们抬他一手也没什么。但是梁舒上升得太快了，才第1个赛季，就冲击到了一线男单的位置。和他同场竞技的平出凉太，花了四年才做到的事情，他不到一年就做到了。花滑裁判们多数出身于花滑大国，多一个强劲的对手，他们本国得名次的可能性就小了一分。”
布莱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痛快地承认说“打分项目嘛。我也一样，我今年上来得快，是因为G国前一哥西蒙斯退了。现在G国所有的资源全都在我身上。前几年，我做二号种子的时候，打分待遇一直上不去，今年就突飞猛进了。因为我现在是G国的头号名将。”
钟钰手中的笔计算不停，他眉头拧成了个疙瘩。“如果梁舒要拿金牌，那么自由滑打分势必要突破他个人历史最好成绩了。他这场的表演水平完全值得95+，甚至更高的节目内容分数，但是这样的分数在J国杯上很难实现。”
“梁舒这场要拿金牌有点悬。场上有两个J国裁判。他们一定会希望给平出凉太塞金牌，让他直通总决赛。反正这样打分两个人都能进总决赛。这时候很多裁判，会有些默契。”布莱克嘴角露出嘲讽的微笑。
钟钰抿紧了嘴，看着焦急等分的梁舒。他突然想到了自己在单板赛场上，遭遇的事情。从出道到现在，钟钰的动作规格始终是顶尖的，但是同等难度下他永远不能战胜欧美名将。如果想要夺金牌，就要做比别人更难的动作，承担更大的风险。
几年来钟钰对赛场上的双标早已习以为常。不就是压我的分吗？那位就在质量上让你挑不出来毛病，在难度上碾压全场。不想赛后被骂瞎子，被申诉丢掉裁判执照，就睁大眼睛仔细看着吧。
钟钰胡思乱想下，竟有一种微妙的恶意和愉悦，就像一坛苦酒里兑了一勺清甜的蜜。
原来你也会经历我经历过的事情，原来有人将要和我走上同样的一条路。
当你看到不公的打分的时候。这双漂亮的眼睛，会不会很失望？当你知道了赛场上的的潜规则，会愤世嫉俗还是裹足不前？你会哭吗？你的世界会突然崩塌，抱紧双臂寻求安慰吗？会像之前那些第三世界昙花一现的小天才一样，憎恨自己的出身吗？还是转而向他们卑躬屈膝。
钟钰的选择是，用一次一次的铁拳，给他们教训。他期待着梁舒的选择。
分数很快打出来了，大大的“2”字出现在分数条的末尾，刺痛了梁舒的眼睛。
邢伟教练紧紧地拥住了爱徒。他轻声安慰道“我知道这是你参加大赛以来第一次失败。但是，没事的。我们下次赢回来。”
梁舒拥住教练，眼睛定定地看着计分牌，“今天的难度配置是我自己决定的，风险我自己承担。教练，我只是不甘心，好不甘心。”
“我们要取胜，就注定要比别人付出得更多。好在，很快你就有重新挑战平出凉太的机会了。”
“啊？”
邢伟教练笑道“傻孩子，你一冠一亚，积分排名第二进入总决赛。平出凉太也凭借这块金牌，挤掉了鹿谦的名额直通总决赛。下个月圣彼得堡花滑大奖赛总决赛，那才是男单最终的决胜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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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的E国寒风刺骨，天地间一片雪白。大片大片的飘雪，映照在明亮的橱窗上，仿佛到了童话世界。梁舒搓了搓手，一脚迈出大厅，积雪瞬间没到了小腿。
“梁舒，看这里。”蒂娜踮着脚招手说道。她身旁是裹成熊的阿廖沙。
阿廖沙的脸颊冻出了两团高原红。他伸开手臂，紧紧抱住朋友笑道“欢迎来到圣彼得堡。”
梁舒的牙齿被冻得咯咯作响，颤抖地说道“我知道圣彼得堡很冷，但是怎么会这么冷啊。”
阿廖沙笑道“现在你能理解我说的，伏特加不是酒，只是我们的日常取暖的生活方式。”梁舒点点头。他一直笑话阿廖沙是一头醉熊，现在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一定道理，这么冷的天，不喝两口烈酒，真的没勇气在冰天雪地里走。
“我给你准备了丰盛的大餐，有樱桃馅和苹果馅的饺子，还有世上最好吃的腌西瓜和腌番茄。”阿廖沙掰着手指头数道。
“额……”梁舒有一种夺路而逃的冲动。
“我们的饺子超级美味哦，用牛骨汤煮熟，可以沾酸奶油吃哦。”
梁舒崩溃地说道“你们为什么不用两片面包夹果酱，然后沾着酸奶油吃？”
“当然也会啊，不过饺子是另一种吃法，我觉得果酱饺子比果酱面包更好吃。”阿廖沙认真地评价道。
梁舒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有了夺路而逃的冲动。
“要不然去中餐馆吧，圣彼得堡的中餐馆非常不错。”阿廖沙挠挠脑壳，换了一个提议。
梁舒眨了眨眼睛，表示你在逗我吗？
阿廖沙反复强调，圣彼得堡的中餐馆非常不错东北菜，做得比C国东北还要正宗。不过梁舒还是坚定地拒绝了在国外吃C国菜的提议。
蒂娜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别逗他了，小心他以后不来R国比赛。梁舒哥哥，别听这只笨熊的，我请你吃薄煎饼配鱼子酱还有甜菜鲱鱼沙拉。当然，还有你爱的罐焖牛肉和红菜汤。”
梁舒单手搂过蒂娜的肩膀打了一个响指“还是蒂娜靠谱，没白疼你。”
阿廖沙把梁舒带进涅瓦河边的小酒馆。这里是老仓库改成的家庭酒馆，天花板有些低矮，昏黄的灯光伴着彪形大汉们的谈笑声，让人神经放松。温暖的壁炉驱散了身上的严寒，被雪打湿的外衣也恢复了干爽柔软。
阿廖沙兴致勃勃地点了一瓶伏特加，遗憾地对梁舒说“真的不来一杯吗？配上腌番茄，很不错的。”
梁舒赶紧拒绝“蒂娜，你来吗？”
蒂娜想了想说道“算了，明天就去公开练习了，被拍到不太好。给我来瓶啤酒解渴吧。”
梁舒扶额“那不还是一样？”
蒂娜的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啤酒不是酒，是食物饮料类的，喝不醉人。你要不要来一点？”
梁舒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我明天也公开训练。我从来没来过圣彼得堡的冰场，每次适应性训练的机会都很宝贵。”
蒂娜捂着嘴咯咯直笑，挥手召唤道“老板娘，给我们上一瓶格瓦斯，这里有一个不喝酒的孩子。”
梁舒恶狠狠地威胁道“等明年你们来C国杯，我让隔壁短道速滑的兄弟助阵，灌得你们滑不进场。”
蒂娜一点没怂“一言为定，C国杯我喝两瓶都没问题。就是大奖赛总决赛，真的不敢喝，这么浪会有报应的。”
阿廖沙不服气地攥着拳头说道“你们这些进总决赛的了不起啊。明年，我一定要进大奖赛总决赛！”
梁舒正色说道“其实你进总决赛很简单的。”
“怎么？”阿廖沙蓝色的大眼睛闪动着希望。
“跳出两种四周跳不就能去了嘛。”梁舒说完赶紧逃走，却被愤怒的阿廖沙拽回来。
“我也知道有了两种四周跳，我也成一线男单了。哎，等我跳出两种四周跳后，你这种怪物说不定要跳出四种四周跳了。”阿廖沙狠狠地叉了一大块牛肉，愤愤不平地说道。
梁舒想了想，说道“这也不是不可能。”
“蒂娜！！他太过分了。”阿廖沙控诉道。
“可怜的阿廖沙哥哥，即使是为了明年的编舞着想，我也不可能站在你这边呢。”蒂娜抿嘴笑道。
梁舒急忙用一根冒油的俄罗斯大肉串，安抚住即将炸毛的阿廖沙。
梁舒指了指那里，问道“那是什么？”
蒂娜说道“是赌场的赔率表。我看看……是下注今年花滑大奖赛总决赛，猜谁是冠军的。我们R国民风彪悍，看比赛也很乐意给自己增添一点兴致。”
“蒂娜，帮我翻译一下，男单赔率是多少？”
蒂娜踮起脚尖眯着眼翻译道“霍伊尔得冠军赔率是1赔1.8。欧文得冠军的赔率是1赔4.7。伊柳沙的赔率很不错啊，居然到了1赔8.2，果然圣彼得堡的人们很爱他，明知道赔钱也押注给他。”
阿廖沙委婉地安慰道“霍伊尔和伊柳沙都是圣彼得堡派系的，这里是他们的大本营。”不管是冰迷，比赛场地，裁判打分，圣彼得堡都是他们的大本营。他们在这里赔率高是正常的。来押注的赌狗都是老江湖了，心里有谱得很。
“我的呢，我得冠军的赔率是多少？”梁舒兴致勃勃地问道。
“额，1比51.2。不过不用伤心，我得冠军的赔率比你还高。”蒂娜安慰道。
“也就是说，如果用一块钱押我得冠军，就能得50块？”梁舒眼露精光。
“理论上是这样的。”
“这里赌场信誉怎么样？不会不认账吧。”
蒂娜表情严肃地说“你要相信R国帮派的拳头，他们庄家不敢坏规矩的。”
梁舒掏出一张卡说道“蒂娜，把这张卡里的钱全都押上，买我是冠军。”
“这里面多少钱啊？”
“唔，一百万人民币吧，临时出来就带了这么多钱。”梁舒懊悔地挠了挠头发。
蒂娜棕色的眼睛瞪得溜圆“那是足足1000万卢布！你没喝醉吧，不对，喝酒的是阿廖沙，你连格瓦斯都没喝。”
“还差大约一百万，不到一千万卢布。”梁舒纠正道“你等一下，我找土豪借个钱，给你凑个整。”
他打开手机，点开钟钰的电话号发消息说“有钱吗？借点，急用。”
“要多少？”对面秒回。
“100万吧。”梁舒消息刚发过去，发现少了卢布两个字。人在异国，就是容易按外国货币直接计价，转换不过来脑子。他刚在手机上敲上卢布两个字，就收到了短信。
“【中国银行】尊敬的客户：钟钰于1月12日10：15，向您尾号****的账户，完成转入交易，金额为1000000元，余额为2000000元。”
梁舒打了个响指，这人痛快得平生仅见。他回道“10万块算我借的，剩下的当我替你玩，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蒂娜，去吧。1800万卢布，押我当冠军。”
阿廖沙惊讶道“你真不是说笑吗？”
“当然！”梁舒笑迷了眼睛，翘起二郎腿。
阿廖沙叹了口气说道“蒂娜，帮我买一万卢布的，多少帮他压低一点赔率。兄弟只能陪你到这个份上了。”
“一万卢布？我们的友谊就值这些钱吗？”梁舒做出伤心的样子说道。
阿廖沙挠挠头说道“我要是请你喝酒，十万卢布都可以。可是这是把钱撕着玩，还听不到响的那种，一万卢布我也很心疼。”
梁舒无奈地摊摊手“那你要错过发大财的机会了。”
第55章 总决赛短节目
大奖赛总决赛的更衣室里气氛远比想象的轻松热闹。
花滑四项每个项目都只能有六组选手进入总决赛, 因此来到圣彼得堡的都是一线选手。大家在赛场上都在一个组，表演滑常常见面，就连休赛季的冰演也都在一起。现在聚在一起, 聊天叙旧，把比赛的紧张气氛冲淡了不少。
“梁舒, 你终于来了。”布莱克兴奋地招呼道。
布莱克登高一呼，不少选手都转过头来。G国冰舞的SC组合, 揽上布莱克说道“这就是你的不多地道了。早就听说, 你在冰钻和梁舒小朋友关系不错, 怎么现在才想起来介绍个我们？”
SC是当今世界排名第一的冰舞组合。冰舞运动员的职业生涯较长，SC是罕见的年少成名，资历深成绩过硬，他们在冰舞界是说一不二的老大。布莱克作为G国最受宠的男单小太子, 和哥哥姐姐们开惯了玩笑。他揽过梁舒自豪地说道“梁舒这么厉害还这么可爱，当然要藏着掖着, 怕亮出来被你们抢走啊。”
S姐用纤纤玉指狠戳布莱克的额头，说道“小气！”她热情地揽过梁舒开玩笑道“你是第一次参加大奖赛总决赛吧。不用紧张, 玩得开心就好。大奖赛的气氛比起世锦赛轻松多了, 反正最坏也不过是第六名。”
“S姐之前看过我的比赛？”梁舒奇怪的问道。毕竟男单和冰舞差得太远。
“那是当然。上个赛季末G国国家队的助理教练，拿着你的《罗密欧》和布莱克早期滑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做了对比视频，在队里的食堂循环播放。可怜的布莱克被对内公开处刑了一个月。”
梁舒忍不住为布莱克掬一把同情泪“谁想出来的损招数？”
“我们G国现任花滑国家队助理教练西蒙斯啊。不要怀疑, 就是你想的那个西蒙斯。他才是一直对你很感兴趣呢。可惜今年总决赛他没来圣彼得堡。”
这时J国平出凉太走过来不经意地问道“听说西蒙斯有意复出？一个月后他会参加今年的伦敦世锦赛吗？我听说他两年前做了髋关节手术, 不知道现在恢复得怎么样？”
这一番话听得梁舒直皱眉，这么直接问别国的机密情报，也太没礼貌了吧。平出凉太连西蒙斯两年前的手术恢复情况都不知道, 想来和西蒙斯也不算朋友。他问出口的目的昭然若揭。
布莱克面色不善地瞪了平出凉太一眼。
西蒙斯是花滑男单前任一哥，曾是花滑沙皇霍伊尔最强大的对手。他拥有一金一铜两块奥运奖牌, 三块大奖赛总决赛金牌，和一块世锦赛金牌。西蒙斯在上届奥运会结束后不久宣布休赛，很多人猜测他并不是彻底退役，而是计划着下届奥运会复出。
明年就是奥运年了，平出凉太这些经验丰富的老男单，自然在时刻关注着西蒙斯的消息。理论上来讲，这么近的时间，西蒙斯随时有可能宣布复出，给男单赛场增加变数。
S姐瞟了平出凉太一眼说道“西蒙斯是男单选手，你问我一个冰舞女伴做什么？你要问我，我的答案很简单。如果西蒙斯参加，你的世锦赛奖牌就没戏，如果西蒙斯不参加，还有别人抢你的奖牌。男单比赛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始了。打听这些有的没的，不如把心思放在比赛上。”
平出凉太讨了个没趣，但是他不敢触S姐的霉头，讪讪地退下去。
布莱克冷笑一声说道“西蒙斯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告诉他也无所谓。我就讨厌平出凉太的做派，以前西蒙斯在的时候，借他一个胆子也不敢这样上来问。还是看到G国男单换我当家，好欺负了。”
梁舒按住布莱克的手背说道“你一冠一亚进入总决赛，谁敢瞧不上你？平出凉太这种人，就该正面打服他，下场就知道礼数了。”
“和西蒙斯师兄相比，我还是差远了。这还要感谢你，没有你的好编舞，我也走不到今天。”布莱克苦笑着摇摇头。
G国是上个周期花滑界的大赢家，但是西蒙斯休赛，冰舞SC组合年龄变大，G国花滑的重任终有一天落到他身上。以前爱玩爱闹的布莱克，也有感受到压力的一天。
布莱克又道“今天本来西蒙斯要来圣彼得堡，还和霍伊尔和欧文约了喝酒。但是出发前三天，他非要尝试一下4Lz。结果大腿肌肉拉伤，我们队医勒令他休养一个月。这个事太丢人了，他谁都不想告诉。结果霍伊尔知道了，一个越洋电话打过去，好好把他嘲讽了一番。”
梁舒指了指自己说道“所以说，西蒙斯受伤还和我有关？”
“对啊，都怪你跳什么4Lz，把他的瘾勾起来了。自从你在C国杯短节目跳成了4Lz，西蒙斯眼睛里就看不到其他的跳跃了。成天叫着什么，跳4Lz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布莱克吐槽道。
S姐说道“我作证，西蒙斯在队里成天念叨你，连布莱克这个最受宠爱的师弟都吃醋了。”
“我才没有。”布莱克反驳道。
S姐轻易压制了布莱克的反抗，感叹道“西蒙斯不来参赛，霍伊尔又能收获一个总决赛金牌，一个世锦赛金牌。”
“S姐这么确定？”
“今年的总决赛场地是圣彼得堡，这是霍伊尔的地盘。另外，他被称为世锦赛之王，到了世锦赛的赛场上，好像有魔力一样。强如西蒙斯，也只在他手里拿了一块世锦赛金牌。所以西蒙斯受伤的消息出来，大家都在感叹，霍伊尔的运势太好了。一年双冠，可遇而不可求。”S姐解释道。
布莱克脸上也有些无奈。明明是天之骄子却知道自己夺冠无望，这滋味总是不好受的。
霍伊尔在业内竟然有这么高的威望。赛前C国冰协主席姜晚南一再嘱咐他，今年大奖赛总决赛主要任务是踩熟地皮，对名次要放松心态。
但是梁舒刚刚在小酒馆的盘口压了足足1800万卢布！！！不只他自己的钱，还有钟钰的钱。梁舒叹了一口气，为了1比51.2的高赔率，也得拼一把。
邢教练看着和众多名将谈笑风生的梁舒，心中感慨万千。冰舞SC，花滑沙皇霍伊尔，双人滑组合HL，都是提起来能让花滑圈抖三抖的存在。一年之前，他想见上一眼都不能。如今，他们在一个房子里谈笑风生，身边的各国名教练也纷纷对自己礼遇有加。这都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邢教练转向梁舒问道“小舒，他们都是当时名将，身上都带着世界冠军的光环，你怕吗？”
梁舒眼底浮现熟悉的桀骜，“怕？这个字从未在我的词典里出现过。世界冠军当然好。我要打的就是世界冠军，打的就是精英中的精英。大奖赛总决赛的赛制真的不错，够劲！”他最喜欢强者，然后遇强者强。
邢教练看到梁舒眼中蓬勃的战意，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笑道“说得好！今天咱们师徒俩，就好好会会这群世界冠军！”——
梁舒的手黑到没边。短节目男单六人抽签决定出场顺序，他抽到了第一位出场。
在花滑比赛中，出场顺序很重要。虽然总决赛的六名选手都在一组，但是由于没有前面运动员的参照，第一位出场的运动员往往会吃亏，裁判会为了给后面留余地而压分。
波琳娜教练摸了摸梁舒的头，说道“没关系，不用压力太大，我曾经第一个出场，并把第一保持到最后。你只管做好自己就可以了。”
梁舒倒是很镇定地说“第一个上场，冰面条件好一点。”
波琳娜笑道“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梁舒接过水壶，灌了两口运动饮料，经验老到地吐到旁边的纸杯里。运动功能性饮料里的盐、糖和维生素能够激活身体机能。但是赛前大量喝水，很容易在剧烈运动中肠胃不适，在比赛中吐出来。因此梁舒选择用碳水化合物漱口的办法，欺骗大脑获得能量。
“教练，我上场了。”
邢伟教练还保持着，每次梁舒去比赛，他比梁舒还紧张的风格。他握着梁舒的手絮絮叨叨，像个担心的老父亲。“把思想包袱全都放下，你能进总决赛已经完成任务了，剩下的就是要享受比赛。哎，今天是不是忘给你检查冰鞋了？你再看看冰鞋和考斯腾有什么要调整的吗？现在还来得及。”
梁舒歪头笑道“哪次比赛我不是自己检查的？邢教练，不过是大奖赛的总决赛而已。”
邢伟教练差点要扑上去拽着梁舒的衣领摇晃。“而已？你小子要知道，这是花滑大奖赛的总决赛！！！世界冠军的争夺！！清醒一点。”
梁舒调皮地把双手在耳朵旁比划一下，意思是他听到了。
国内的花滑圈，在他拿到总决赛门票后，就陷入了终极狂欢。一个刚升组的少年能挤进男单的巅峰之战，还求什么呢？进入总决赛的没有弱者，全是提起来花滑圈就要抖一抖的人物。大家都觉得梁舒去感受氛围积累经验就好了，如果能摘一枚铜牌，就是祖上冒青烟了。
但是梁舒却不这么想。如果遇到强手自己就弱三分，趁早别当运动员了。另外，J国站的保守求稳战略让梁舒憋坏了，他打算在总决赛上浪一把。
梁舒在赛场正中站定，随着音乐慢慢睁开眼。一双清凌凌的眼睛，在眼角的马戏团花纹下，更加醒目。有些嘈杂的体育馆里立刻悄然无声。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纯净却带着雾气，比贝加尔湖的蓝冰还要迷人。就连见惯了美人的裁判，正面对上这样一双眼睛，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孤独的小号在R国的冰面上响起。
梁舒微微耸肩，胸膛刻意地起伏，双手好似有千斤重一般，举不起来。他像一个被苦难的生活压弯了腰的底层人。梁舒脚下熟练地踩了一个结环步，转了一个圈。他单手捂脸，垂着头滑开去，把现场的观众带到二战之后的意大利。
他放下手掌，脚下缓慢提速，顺手轻轻把一缕碎发捋到耳后，露出薄红的脸颊。于无声处流露风情最是动人。
场边观战的S姐点头说道“如果他再长高五公分，我一定把他挖来做冰舞男伴。”
S姐的男伴不满地说道“就算你嫌弃我天赋不如这个小子，也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嘛。”
另一边R国冰舞组合EL的女伴搓搓手指说道“梁舒现在的身高也很完美啊，他托举不动我，姐姐我可以托举他。反正冰舞项目不强制规定谁托举谁。”
布莱克看看E姐强壮的手臂肌肉，和场上梁舒纤细柔韧的身材，越发觉得此事可行。他笑道“那麻烦E姐快点把这个妖孽收了。我们这群老男单，都快被他卷死了。”
南意大利的暖风熏人，那不勒斯的大地上永远不乏和混乱、激情和落拓的浪子。
梁舒踏着前摇滚步，自然地舒展身体，他的手臂自然地顺着腰线慢慢向下滑，充满着浓浓的挑逗和暗示。这属于成年男人的荷尔蒙，让现场的女性观众都红了脸。
梁舒实在是把意大利男人放荡不羁的拉丁味道，学得淋漓尽致。你知道他多情又无情，但是你无法拒绝地中海的阳光，和马鞭草的香气。
邢伟教练看着波琳娜，仿佛在控诉她把自己的乖孩子教坏了。
波琳娜摊手说道“天地良心，我才没教他怎么撩人。”
邢伟教练别过头哼了一声。反正我乖乖的小徒弟，自己是不可能知道这些的。
梁舒的开场表演在第一时间拉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花滑大奖赛总决赛现场评委都是业界知名评委，他们知道梁舒是上届世青赛冠军。除此之外，大家对于这个出身于神秘东方国度的少年并不了解。大家本来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稚气少年，做一段充满童趣的表演。却不料，这个东方少年，给了他们一个大惊喜。
在男单赛场风平浪静的当下，已经好几个赛季没出过这样荷尔蒙爆棚的表演了。要知道，原先撩遍全场可是欧洲熟龄男单的专利。可是梁舒的撩法比欧洲式的直白，更多了一层意蕴，更有回味空间。
一众裁判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达成了共识。看来今天的比赛不会无聊了，这是不知道这孩子的跳跃技术怎么样。第一次参加这么重大的赛事，会发挥失常吗？
梁舒压低重心，逐渐起速，为接下来的跳跃做准备。他左脚外刃滑行，右脚点冰。
突然在触冰的一瞬间，梁舒脚尖钻心的疼。怎么回事？梁舒的脑海中闪过了上十种念头。
大脚趾骨折？这点撞击力度还不至于。冰鞋有问题？但是赛前明明仔细检查过。
没有时间仔细分析了，点冰已经完成，起跳在即。如果此时退缩，依然算浪费了跳跃机会，对于梁舒的配置来说，就是浪费了10分以上。
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起跳。
梁舒不敢托大，他汇聚全副心神，在离冰的一刹那，就收紧身体，提高转速。
4Lz是难度最高的点冰跳。它的难点在于滑行用刃的惯性和旋转的方向相悖，因此需要更加充分地点冰，和更大力量的转速。梁舒的点冰出了岔子，他只能闭紧眼睛拼命旋转。
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不管出了什么岔子，哪怕是大脚趾骨折，也等下了冰再说。在冰上滑一分钟，就把所有动作都给我好好跳完。
四周成功转完了，但是落冰的准备很不充足。梁舒在努力挽救之下，还是手浮冰撑了一下。
虽然这个4Lz还算成功完成了，但是点冰的意外，让梁舒比预计花费了更多的力气。
梁舒表面上不动声色，依旧勾起浪荡不羁的笑容，表现电影《大路》中放浪形骸的流浪艺人。但是心中在暗暗感受着左脚的变化。
他谨慎地活动着大脚趾。脚趾非常疼，应该是红肿了，但是可以移动，不影响滑行中换刃的细微操作。这对于梁舒是一个好消息。最可怕的猜测排除了。他的大脚趾没有骨折。
但是冰鞋也没有问题，否则不但跳跃会感觉到不对，旋转和滑行也应该有同样的不适。
梁舒没心思细想，立刻跳接蹲踞旋转。他在旋转的时候明显觉得费力。这场的冰太硬太滑，堪比短道速滑的冰面。即使全力控制，旋转的重心还在一点一点偏移。经验老到的梁舒确定了，这个场馆冰面有问题。
这块冰，硬得出奇，是梁舒平生仅见的硬冰。
梁舒皱了皱眉，麻烦有些大了。他之前在这片冰场上合乐过两次，当时就觉得冰有点偏硬，但是在正常范围内的硬。刚才六分钟练习时，他感觉到了滑速比之前快了一些，但是他准备第一个出场有些紧张，就没放在心上。
该死的，自己如果在赛前发现，还可以和大奖赛赛组委交涉，让人紧急处理。但是现在比赛已经开始，一切都来不及了。就是硬着头皮也要滑下去。
大家都知道圣彼得堡的冰面历来偏硬。大家练习时有所感觉，也只是以为是圣彼得堡的特色，却不想是出了事故。
前天下班的工人却误开了强力制冷。巧合的是，昨天大奖赛没有比赛也没有公开训练，无人发现。圣彼得堡冰场的冰，经过一天一夜的冷冻，和室外温度的共同作用，变得更硬了。如果几轮选手滑下来，大量的摩擦会让冰面软和一点。但是恰巧梁舒今天是整场比赛第一个上场的选手，只能硬着头皮迎接全场最恶劣的条件。
梁舒把自己分成了两半，一半按照肌肉记忆完成比赛，一半疯狂地进行头脑风暴。
硬冰对于梁舒的影响是巨大的。
硬冰不仅不利于跳跃旋转，还不利于滑行。过滑的冰面会让选手在压步时吃不住刃，对他这种步伐繁杂，喜欢精细控刃的选手实在不友好。
怎么办，接下来的编排要不要调整？
他的定级步法还没有做，来得及换简单一点的。
更关键的是，后面还有两个高难度跳跃等着他。
梁舒不同于R国式纯力量派的选手，他是完美借助滑行惯性的极致控制派。他的起跳需要精细的滑行助力，一点点偏差都会导致失败。
要不然，降低后面的跳跃难度。换成不用滑行借力也能原地干拔的三周跳？反正有一个4Lz打底了。
不，不可以因为客观原因退缩。
冰面条件不好，节目整体质量堪忧，就应该勇于上难度。硬冰对于点冰跳更加不友好。所以后面要以刃跳为主。原计划的4S可以继续完成。
梁舒下定主意，向预定的跳跃点滑去。但是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内，梁舒的鼻尖沁出冷汗。大脚趾在最初的钝痛麻木过去后，在逐渐恢复痛觉。他仿佛能感受到，大脚趾在快速的红肿胀大，流血的指甲陷在青紫色的肉中。脚趾甲就像一把带毒的弯刀，狠狠地刺到梁舒的脑仁心尖。
疼，太疼了，好像有一把火在脚上烧。原来不光十指连心，脚趾也会痛到钻心。
梁舒疼出了些许生理性的泪水，他一抬手把泪水和汗水一并抹去。
邢伟教练和波琳娜教练对视了一眼都发现了不对。如果说4Lz有个小失误是正常的，那么后面旋转和步伐的生涩绝对不正常。梁舒的状态出问题了。
邢伟教练想高声提醒，又怕干扰了梁舒听音乐。
波琳娜按下邢伟教练的手说道“我们有低难度的备用方案。如果状态不好就跳3Lz救场。相信梁舒！”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梁舒面对的情况是之前都没有预料到的，备用方案的点冰跳根本不能采用。
梁舒虽然身在万人体育馆，但是好似身处孤岛。在这两分半钟里，只有梁舒自己才能拯救他自己。
右脚越来越痛，鞋底已经感受到了鲜血的粘稠。
跳跃点离目前的位置只有五米了，4S跳不跳？
必须要跳。炎痛会不断加剧，后面的每一秒都会比现在更加难熬。在不知道后面会出什么问题的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在身体状况最好的当下，投入最重的筹码。
梁舒下定决心不再犹豫，他左后内刃起跳，带起一串冰花。
哪怕是抬腿团身的动作，都让梁舒疼出满身的冷汗。
他在心中自嘲地想“钟钰，我为了你的本金，也算是拼了。这回血本无归可不怪我。真的尽力了。”
过滑的冰面，还是给落冰带来了很大困难。梁舒的冰刀一沾冰面，就往外滑去。他咬紧牙关，膝盖柔软地卸下跳跃的向心力，脚踝小关节用劲，稳住了重心。
两个四周跳完成！
高傲的R国观众发现，这个C国男孩，好像有点东西。场边做准备的花滑沙皇霍伊尔抿紧了唇角。
屏幕前的梁舒粉丝们，被自家偶像震惊了。第一次上这样级别的赛事，第一个出场，这操作，做梦都不敢这么想啊。粉丝们还想，自家舒宝去圣彼得堡跟大家混个脸熟，结果他抬腿就是两个难度最高的四周跳。这进取心，这强悍实力，是咱不够格当梁舒的粉丝了。
周庆合掌笑道“两位教练担心了。一抬腿就是两个四周跳，这叫状态不好吗？梁舒明显状态爆棚了，刚才旋转只是有个小失误。”
波琳娜也缓和了神色，她扶额道“还不到一个赛季，我都快被他吓出心脏病来了。”
邢伟教练放松了些许，他哼了哼说道“旋转还敢失误，我差点以为他受了什么伤。等回来必须好好教训这孩子，太让人担心了。”
周庆笑着说“最心疼他的就是您，您要教训小舒，谁信啊？”
场上的C国冰迷们，在纵情欢呼。然而场上的梁舒并不轻松。
梁舒的喉咙好似火在烧，汗水扑簌簌地滑过细嫩的脸颊，落在冰面上。两个四周跳的配置，真的在挑战极限。欧文说自己C国杯短节目的第三跳是蒙出来的，应当不作假。
最要命的还是右脚的伤势。一次一次的滑行用劲，让破碎的指甲深陷在血肉里，拨动着敏感的神经。汗水把新鲜的伤口泡了一遍一遍。大量的血和汗让梁舒的脚底湿滑，在鞋子里频繁移动，坚硬的鞋帮更加密集地撞到伤口。
梁舒在心中自嘲道，这和拔指甲老虎钳的酷刑也没什么两样。他恨不得再点一下冰，把右脚疼麻了，或者干脆让把脚指甲拔掉才好。
梁舒勉强唤醒神志，他的短节目还剩最后一跳，3A+3T。
按照规则，梁舒必须跳3A连跳，但是3T是左脚点冰的点冰跳。他的右脚现在伤势不明，如果再次点冰让左脚受伤，即便是梁舒也很难想象，双脚受伤后，后面的比赛应当如何完成。
他脑筋飞速地旋转。如果这是自由滑，他或者选择拼一下3A+1eu+3S，避开3T点冰。但是这是短节目只能跳两连跳，不能采用三连跳。他如果不想点冰，唯一的选择就是3A+3Lo。
但是他从来没有试过这个跳跃。
前路已经山穷水尽，要不要赌一把？
第56章 摔跤大会
梁舒坚定地向后滑行, 然后转身观测，他屏气凝神，用左前外刃快速蹬冰, 刀刃离开了冰面。他在心中对自己说“再坚持一下，只要在空中旋转三周半, 随后落冰，再接一跳3Lo就可以了。”
但当他用身体肌肉惯性落冰的瞬间, 苍白了脸庞。
阿克塞尔系列跳, 以右后外刃落冰滑出。这个平常无比自然的动作, 由于右脚的伤势而艰难万分。落地的那一下剧痛，几乎击溃了梁舒的神志。
太痛了！他在这一瞬间本能地向旁边倒去。
不！梁舒双目血红，张开双臂稳住重心，艰难地保持了平衡。然而他要跳的是连跳, 而不是单跳。一个连跳的成功需要一个完美的第一跳，才能在落地瞬间接上第二跳。这样踉踉跄跄勉强落冰, 根本不可能完成连跳。
放弃吧，体力已经达到极限。脚痛到仿佛在用赤脚在踩着刀子。
但是, 就这样接受没有完成连跳的分数惩罚吗？连自己的成名之跳——3Lo都无法完成吗？
不, 我不甘心。
梁舒两只脚稍微有些交叉，左脚在右脚的前方，两只脚像一个“X”。
右脚尖锐的疼痛让他踉跄了一下。梁舒裂开了一个无奈笑容, 是的, 3Lo同样是右脚起跳的跳跃。虽然外刃起跳不至于像点冰那样疼，但是这足以让大脚趾刚有所凝固的血痂再度崩裂开来。
梁舒咬紧牙关歪歪斜斜地腾空起跳。
布莱克抽了一口气，“3A的落冰这么糟糕, 还能强行接Lo跳，太强了。不愧是究极3Lo无限连跳的王者。”
然而梁舒勉强腾空的高度只有三十厘米, 他在空中旋转了两周后无奈地落下。汗水滴入了他的眼睛，让他视线更加模糊。梁舒苦笑了一下“3A+2Lo也行吧，我真的尽力了。”
场下的运动员们同样看出来了梁舒的不寻常。
J国男单平出凉太暗自庆幸，向自家教练使了一个眼神。他没有忘记在J国杯上，自己仰仗着东道主优势，战胜梁舒有多么艰难。总决赛上梁舒的状态不好，这就是他的好机会。
平出凉太所求的不多。金牌是霍伊尔的，他不敢争，银牌大概率在伊柳沙和欧文中产生，他不贪心。平出凉太只想再多挤下去一个人，摸一摸大奖赛铜牌而已。
布莱克着急地说道“怎么回事，梁舒一直是大心脏，怎么会在3A连跳上翻船？还有他为什么要在3A后面接后外结环跳？很少人跳3A+3Lo的，这个连跳太难太冷门了。我之前没听过他在练这个跳跃呀？而且第一跳不稳还强行接了2Lo，太奇怪了。”
伊柳沙点头道“3A连跳从来都是连3T，状态不好连2T，连2Lo的操作太罕见了。”
S姐小声地说道“我怎么感觉他受伤了。你看他身上的冷汗，让后背的考斯腾全部湿透了。这是两分多钟的短节目，又不是自由滑，不该出这么多汗的。”
伊柳沙闻言细细看过去。梁舒的黄金膝盖还是一如往常的柔软，不像有问题。他的脚踝小关节，还是如同比别人多生了一条韧带一样灵活，也没有问题。到底是什么让一个一线男单发挥失常？
“难道他伤在脚上，在冰鞋里？”伊柳沙问出口。
布莱克奇怪地看过来，打了一个寒战，“你没发烧吧。冰鞋咱们都从小穿到大，这玩意有多硬你不知道吗？正常人第一次穿冰鞋，都容易磨到流血。把伤脚塞到又硬又重的冰鞋里，还要滑行，这绝对是天下第一的酷刑。”
梁舒完成3A+2Lo跳跃后，完全没有心思考虑这个跳跃组合有多奇怪。他还有最后一组旋转要做。
旋转，听上去简单。但是无论是跳接旋转的巨大冲击力，还是伤脚在鞋中一圈一圈地研磨，都是想想就是酷刑的程度。而如果在旋转中摔倒，对运动员来说就太得不偿失了。
梁舒在千钧一发之时，改变了原定的跳跃进入方向，用完好的左脚跳接蹲踞旋转，随后是不可避免地跳跃换足。当大脚趾再度撞在坚硬的冰鞋上时，梁舒几乎以为整个脚趾甲都没磨得掉下来。他咬住牙维持住清醒，换由左脚继续旋转。
当他把右腿搬过头顶，整个人呈水滴形时，他忍不住感叹，单脚站立的贝尔曼旋转是多么舒服。腹股沟的一点拉扯，怎么能跟右脚悬空的舒服相比。汗水和血水顺着冰鞋的鞋口往外淌，在洁白的冰面上画了一朵红梅。
梁舒深情俯身，向四周观众谢幕。他掩饰得那样好，哪怕是现场观众，都没发现梁舒身上的异常。梁舒一反常态，没有捡起任何一个玩具，径直朝出口滑去。
他右脚一动就疼得皱眉。比赛结束了，肾上腺素不再疯狂分泌，疼痛变得更加鲜明。
梁舒无奈地摇摇头，缓慢地向外滑去，脸上却始终保持着微笑。
邢伟教练的脸色异常难看，“伤到哪里了？”
梁舒想做出一个调皮的笑，向教练撒撒娇，但是没有成功。他略低下头，汗水就像小溪一样不停地往下淌，洇湿了教练的衬衫领口。他好不容易喘匀气说道“右脚大脚趾。”
邢伟教练当即蹲下去，要把他的冰鞋脱下来。还没等他解开鞋带，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邢教练简直心惊肉跳，这孩子是把伤口磨成什么样子了？
“教练，我还能坚持，咱们先去等分吧。”梁舒推拒道。
“别动，你还想带着伤在冰鞋里磨多久？”邢教练从下往上瞪他。
波琳娜教练把着梁舒的手臂不容置疑地说道“先坐在凳子上，慢慢脱。等分不差这一分钟。”
冰鞋并不是普通柔软的鞋子，相反为了更好地固定包裹双脚，冰鞋被设计得格外不舒适。选手在上场前自己穿冰鞋也要穿好一会。邢伟教练蹲在地上，颤抖地解开鞋带，利落地一个孔一个孔地往外抽。刚抽了两个孔，血腥味就传了上来。梁舒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靠在教练肩膀上，血味混合着汗味，绝对不好闻。
“老天，出了这么多血。”波琳娜也被吓坏了。
“就是看着吓人一点，其实不太疼……”梁舒的谎言还没说完，就被邢伟教练瞪了回去。
虽然冰鞋十分珍贵，但是如果能让梁舒少疼一点，邢伟教练也会毫不犹豫地把冰鞋剪开。但是这样坚硬的冰鞋，邢教练连毁都毁不掉。
“教练，直接脱吧，我忍得住。”
受伤的脚趾和冰鞋早就被血痂黏在一起。哪怕最轻柔的动作也让梁舒牙关紧咬。
转播镜头见梁舒迟迟不到等分区，便又转回来。镜头正好捕捉到了这一幕。全世界冰迷都看到了，这个单薄的少年，是忍受了什么样的痛楚，才站在赛场上的。在他被教练扶住之前，绝大多数观众都看不出来他身上有伤。
“快包上，怪吓人的。没有冰鞋磨伤口，我现在一点都不痛了。”梁舒不好意思地说道。
对他而言，花样滑冰是传播美的运动。只要还能撑得住，他就不愿意把背后的苦痛展示给观众。他想永远给自己的冰迷带来荣耀和美好，一点小伤，忍忍就过去了。干嘛让爱自己的人担心呢？
周庆往伤口处狂喷氯乙烷喷雾剂，冷冻伤口收缩血管暂时止痛。梁舒感受了一下初步处理的伤口觉得好多了。周庆晃了晃手边的喷剂说道“我没治好你，这只是麻醉药物，等劲过去了，该疼还是疼。”
梁舒晃了晃伤脚，抬头说道“周师兄，扶我一把，我不想让人带着担架送到等分区。”说着他撑起周庆的手臂站起来了。
场上一声突兀地鼓掌声响起，随后掌声接连成片。很多人都怕来到R国的花滑主场，这里的观众格外高傲难以取悦，想得到他们的尊重比登天还难。谁能想到一个纤弱的少年，竟然得到了全场R国观众的敬意。R国观众平生最敬佩的就是勇士，谁说冰上的芭蕾舞者，不能是钢铁之心的战士。
霍伊尔轻声说道“这是我见过R国观众对外国选手最友好的一次。西蒙斯在声名最盛的时候来圣彼得堡冰演，得到的掌声还不及现在一半。”
伊柳沙摇摇头，发出敬佩的感叹“梁舒，他真的太能拼了。都说我是纯种斯拉夫人，但是我觉得他才是真正的战斗民族。他是怎么拥有这样钢铁般的意志的？他经历过战乱吗？还是遭逢大难？刚才他的眼神像上战场一样。”
霍伊尔轻声道“也许，这里就是梁舒的战场。”
直到梁舒一行人落座等分区，场上的掌声和欢呼声一直没有停。
技术分（T分）：52.8
节目内容分（P分） ：43.8
短节目得分：96.6
梁舒望着分数牌展开了笑容，讨好地摇了摇波琳娜教练的手臂。带伤征战能得到96.6分的短节目已经很不容易了。
波琳娜不领情，冷着脸说“我请了R国队的队医给你好好检查，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让他下手重一点。周庆你一会把好门，别让转播镜头和采访的记者进来。”
“放心，波琳娜教练。”周庆立刻接了一副拐杖过来，在前面开路。
R国医生用剪刀把袜子全部剪开后，狰狞的伤口出现在大家面前。梁舒大脚趾呈紫黑色，还在不住地出血。最严重的是脚趾甲的伤势，它被劈成了两半，然后几乎被整个掀起来了，只有最后一点可怜的甲床和脚趾相连。一小半指甲在梁舒的剧烈运动下，彻底扎进了肉里，大部分出血的伤势都是这样得来的。
R国队医哪怕有心理准备也被吓了一跳。梁舒的伤势说严重，比韧带断裂骨折的运动员差远了。可若说不严重，血肉模糊的大脚趾，只有酷刑中才会出现。
他严肃地看了一眼梁舒说道“需要一瓶伏特加吗？”
梁舒擦了一把冷汗，开玩笑道“不，不用，我还在比赛。除非你要用伏特加给我的脚消毒。”
R国队医想不到还有人在这个时候开得出玩笑。他认真地说“你一定有斯拉夫血统。”
“不，我是纯正的C国人。”梁舒话还没说完，医生就将坏死的那半脚趾甲拔了出来。
梁舒的惨叫出口了一半，又被他自己封在嘴里。他看着顶棚上的白炽灯小口小口地倒气。半响缓过来一点，他竖着拇指说道“大夫您医术精湛药到病除。”
R国队医正在叮叮咣啷地收拾医疗器械，闻言说道“那是自然，我可是远近闻名的兽医。”
梁舒差点想挣扎着爬起来，解开纱布看一看。
“开个玩笑，转移一下你的注意力。”
“大夫您真幽默。”梁舒干笑道。
“一瓶外敷，一瓶内服，放心药品绝对安全。这几天患处别沾水，回去好好休养，半个月别上冰了。”医生收拾好小药箱就要走。
“我要休养半个月？”梁舒瞪圆了眼睛。
“你看看你的脚都烂成什么样了？你自己说说，你想几天后上冰？”
“三天后，总决赛自由滑那天上冰就行。”梁舒的声音越来越弱。
R国队医摇了摇头说道“你没伤到筋骨，只要不感染，不会有什么危害职业生涯的损伤。但是两个小时后，伤口一肿，就不是医生让不让你上场，是你的脚疼得不能下地的问题了。”R国队医转头对波琳娜说道“平出凉太的节目结束了。伊柳沙下一个上场，我去看一下。”
******
平出涼太落寞地走下冰场。他在短节目中摔了一个4T，随后的3Lz+3T又是存周又是摔倒。他明白，自己心心念念的大奖赛总决赛之旅，没有指望了。他想乘梁舒状态低迷的机会那铜牌。自己的发挥却比人家差远了。
伊柳沙一身40年代风格美式小西装，精神抖擞地站在冰场入口。面前的冰场已经成了R国冰迷狂欢的海洋，大家从全国各地来到圣彼得堡，就是来看R国男单双保险夺冠的。
霍伊尔帮他松了松肩背问道“紧张吗？”伊柳沙升组后一路高歌猛进，杀入总决赛。R国冰迷对他寄予厚望，大呼R国男单接班人，今年大奖赛总决赛在圣彼得堡，是他的天赐良机。
伊柳沙嘬着双腮，使劲呼气“不紧张，圣彼得堡，是我的主场，这片冰面我从小到大滑过无数次了。”
“刚才上场的平出凉太分数打出来了，他摔了两跳只得了84.2分，彻底告别奖牌争夺了。伊柳沙，这就是你的机会。”霍伊尔鼓励道。
伊柳沙皱了皱眉头说道“今天的冰面真是邪门。梁舒失误了，平出凉太直接崩盘，明明这两个都是以稳定性好，大心脏著称的。好好的男单顶级对决，变成摔跤大赛了。”
霍伊尔点头道“比赛的时候确实会有这样的效应。一个选手摔跤后，后面的选手想法多了，心理包袱变重，也纷纷出现问题。你上冰后别想其他的，专注节目。去吧。”
卓别林组曲诙谐的旋律响起，把大家带到了默片喜剧的世界中。热情的R国观众，从比赛一开始，便齐声鼓掌打着节拍。可是伊柳沙身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并没有快乐地随音乐舞动起来。
R国队的主教练皱眉道“他的动作怎么变得这么僵硬了。”
霍伊尔心神紧绷，连外人都能看出来伊柳沙紧张。情况不妙，但是他还在不停地安慰自己，也许伊柳沙的肢体动作是刻意设计的，为了展现卓别林的搞笑电影风格。
伊柳沙一边滑行一边在心里暗暗叫苦。他确实很紧张，但是这点紧张还不至于让动作变形。让他大受困扰的是，滑行的感觉出了问题。
伊柳沙不是滑行技术精细的选手，过硬的冰面让他滑得胆战心惊。定级步法串被他滑得七零八落，几乎丢失了所有速度，在原地扭动。一串好好的4级步法，只能被裁判定成2级。
伊柳沙没时间细想，他很快到了跳跃点位。跳跃是伊柳沙的强项，也是冰迷们最期待的时刻。R国式的跳跃风格，是力量感十足，比起轻盈柔美的技术流，他们的起跳和落冰，更像彻头彻尾的暴力美学。
他的第一跳是4T。
他左脚点冰右腿协助上团。但是这时他的左脚明显地疼了一下，跳跃的轴心猛地一偏。他勉强转了3周后，狠狠地摔在了冰面上。
观众们打节拍的声音瞬间停止，几千名观众愤怒地喝倒彩。场面变得尴尬焦灼。
第一次参加大赛的伊柳沙彻底被摔懵了。他从小就是天之骄子，从来没有在主场被嘘过。
他看向看台，刚才亲切的面孔，或许是他的邻居他的老乡。如今变得面容可憎。伊柳沙的腿在发抖，脸色苍白。在后面的一分钟，他几乎是凭着身体本能做事。他机械地旋转，机械地滑行，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的是《卓别林组曲》的动作，还是上个赛季短节目《假面舞会》的动作。
R国教练抱着头大声吼道“3A，别忘了跳3A。”
伊柳沙勉强跳了一个3A，挽回了些许颜面。
伊柳沙终于被教练吼得回过神来，他一抬头看到了可怜的实时技术分，心里凉透了。伊柳沙不敢托大，最后一跳换成最简单的三周连跳3S+3T，保证连跳不失，勉强完成了比赛。
主场观众愤怒的嘘声和叫骂从节目结束就没停过，伊柳沙险些在等分区坐不住。他几乎是数着秒，等裁判出分。
分数出来了。
技术分（T分）：40.7
节目内容分（P分） ：37.82
短节目得分：78.52
这个成绩几乎创下伊柳沙历史最低分。
伊柳沙不敢抬头看教练失望的眼神，他碧蓝色的眼睛里都是迷茫，踉踉跄跄地走出等分区。霍伊尔过来叹了一口气，把伊柳沙搂在怀里。
伊柳沙塌了肩膀抽了抽鼻子说道“师兄，我完了。现在连我家乡的冰迷都不喜欢我。”
“他们只是太渴望胜利了。”
伊柳沙从霍伊尔的怀抱中挣脱开，他急切地说道“我承认我确实紧张了，我太想超过梁舒了。但是今天的冰真的有问题。圣彼得堡的冰场的冰普遍偏硬，但是今天的冰特别硬。”
霍伊尔皱眉“所以你的4T会摔。”
“对，点冰的瞬间，脚很痛。4T摔了之后我就彻底慌了。”伊柳沙懊恼地说。
霍伊尔飞快地回顾刚才的比赛。男单运动员普遍擅长点冰跳。但是梁舒、平出凉太和伊柳沙的失误都发生在点冰跳上，这对于高水平男单是很罕见的事情。今天的冰场应当确实是出奇地硬，很容易让运动员在点冰的瞬间滑出去，甚至受伤。如此看来，梁舒脚伤的伤也解释得通了。他不是带伤上阵，而是在比赛中因为点冰而受伤。
他转念一想，倒吸一口气。梁舒第一个上场，面对的是最硬的冰面，第一跳就导致受伤。他在这么多不利条件下，竟然也有不俗的发挥。梁舒是什么天才怪胎？天赋好技术好的花滑运动员不在少数，大心脏头脑清晰的运动员才难求。霍伊尔自问自己第一个上场，都不会做得比他好。
另一边布莱克皱眉跟教练讨论道“这块冰怎么感觉有魔力似的？平出涼太4T失误，伊柳沙也摔了4T，他们平时的4T成功率都挺高的。”
G国教练老神在在地说道“或许，这片冰面真的有魔力呢？”
布莱克挠了挠脑袋说道“您是说冰面有问题？”
G国教练点点头说道“你看欧文的表情，他应该也猜到了。这个体育馆的冰大概很硬。目前上场的三名选手都栽在点冰跳上了。布莱克，你一会不要跳4T，跳4S，成功率要高一点。刃跳在硬冰上起跳会很滑，你注意起跳前的滑行速度不要过快。”
布莱克有些慌“我从来没在过硬的冰面上滑过4S。天哪，下一个就是我了。怎么办啊。”
教练帮布莱克松了松肩膀说道“你要庆幸自己是第四个上场。硬冰和普通冰的规律不一样，越到后来越好滑。硬冰被冰刀摩擦后，肯定越滑越软，影响不像前面那么大了。你放心滑，后面有我呢。”
布莱克后知后觉地说道“梁舒是第一个滑的。”
欧文摊了摊手走上来说道“从伊柳沙和平出涼太的发挥来看，梁舒的4Lz能站住真是奇迹。如果梁舒在后面出场，他甚至有可能得到短节目第一名。可惜他签运确实太差了。现在大家都看出来冰场的问题了，后面的选手只会越滑越好。”
布莱克踏上了冰场，一触冰就发觉了不对。哪怕冰面已经经过了三场比赛，还是硬得出奇。布莱克慢腾腾地往冰场中心移动，一边适应冰面，一边回忆临时改动的跳跃。
波琳娜叹了一口气“他们看出来冰面有问题了。伊柳沙刚才表现得确实很明显。”
周庆不服气地说“合着我们成小白鼠了，给他们趟雷。”
梁舒摇摇头说道“意料之内。霍伊尔也知道了，伊柳沙会告诉他的。大家知道冰面的问题，也少一点受伤的概率。因为主办方的失误而受伤，简直太不值得了。”
邢教练叹了一口气说道“羡慕不来啊，这是集团优势。他们本国选手互相交流经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而我们只能孤军奋战，摸着石头过河。真希望有一天，C国在花滑赛场上也能团队作战，不吃这种亏。”
“会有这一天的。”
布莱克的《大河之舞》是梁舒编舞的心血之作。他取材自爱尔兰的踢踏舞剧《大河之舞》，并保留了原有舞剧中的踢踏舞特色。
踢踏舞是凯尔特人传统舞蹈，它上身几乎直立不动，其关键在于腿部动作。舞者用脚趾尖和脚后跟敲击出整齐而复杂的节奏，发出哒哒哒哒的声音。最适合做技巧动作时，上身总不知道往哪里放的运动员。
另外梁舒不但用了踢踏舞的皮，还将灵魂尽量还原在节目里。他把踢踏舞元素内化于花滑节目，别出心裁地借鉴了花样滑冰的刀齿步和前后摇滚步，把踢踏舞和花滑步法结合起来。
这样巧妙的编排对表演者的要求却很高。复杂好看的刀齿步不算难度步法，只是丰富节目特色的设计。同时为了体现爱尔兰民族风格，梁舒还在节目中编排了两个不占难度的小跳，更需要卓越的体力才能完成。
因此这样的安排，是给上肢僵硬不协调，但是体能充沛的布莱克精心设计的。布莱克看到成品时，高兴地想抱着梁舒亲一口，可惜他顾忌着好友钟钰杀人的目光，没有成行。
但是今天的《大河之舞》很不一样。布莱克一身衬衫西裤细腰长腿，过硬的冰面让刀齿步很难施展，因此他只能更加用力，却在无形中增添了表演的张力。
布莱克刚做完开场的步法就觉得脚尖疼痛。
天哪，这哪里是冰，分明是块钢板。
布莱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河之舞》是他十几年花滑生涯中最钟爱的作品。现在他的编舞师就在自己对面，必须拿出配得上这支节目的表演来。
他深吸一口气，左脚内刃起跳。4S。
布莱克是标准的力量型选手，他身高腿长，爆发力惊人。4S落冰时溅起了一片冰花。
成功了！他挺胸亮相，双手放在腰侧，做了一个踢踏舞经典的手势。
他双手平举，跳接燕式旋转，他宽松的衬衫被旋转带着微微鼓起，好像大雁一样飞翔。爱尔兰的风笛吹奏了起来，灰绿色的荒野上满是自由的味道。
布莱克有预感，今天是他整个赛季短节目发挥得最好的一次。还有两跳，只要不失误，他就拿定了短节目的前三名，甚至有可能冲击冠军。
第57章 退不退赛
有了梁舒的经验, 布莱克决定不再死磕两个四周跳+3A的配置。这样一来，短节目连跳的选择就多起来了。比如，他可以把原定的3A+3T, 换成更加稳妥的3A单跳和3S+3T。
布莱克的3S是他最拿手的跳跃，左脚起跳干脆利落, 落冰非常稳定。他在落冰的瞬间，左脚继续点冰, 完成第二跳。他在点冰的同时, 感觉到脚尖疼了一下。布莱克顿时理解了前面三位的失误。他用跳三周跳的力度点冰, 已经很疼了，不敢相信用四周跳的力度全力点冰会是什么样子。
好在第一跳3S给他提供了一定的惯性，布莱克的连跳完美收官。
爱尔兰风笛响起，乐曲节奏慢慢变快, 布莱克的旋转应和着节拍不断加速，表情却越发自如。他有信心, 这套短节目会创造他个人历史最好成绩。
最后一跳，3A。布莱克左腿绷住劲, 向前起跳。但是落冰时, 比预想中更快的滑速，差点让布莱克失去了平衡。布莱克在一个踉跄过后做了一个转三步法，稍加掩饰, 仿佛刚才的失误只是进入步法前的正常晃动。
《大河之舞》完成了！这也是梁舒第一次在比赛现场看到自己的心血之作。
布莱克下冰后, 低着头走过梁舒的面前。
“滑完了都不谢谢编舞的吗？”梁舒调皮地皱皱鼻子叫住他。
布莱克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只是不好意思。《大河之舞》虽然是你的编舞作品，但是……我刚才发挥得确实不错。”
“难道我该盼着你把我的作品滑得稀巴烂？布莱克, 收起你的玻璃心。不管我们是不是同场竞技，我都希望你能把《大河之舞》演绎得完美。或者说, 我希望每个选手都能完美发挥，用最好的状态对决。”
布莱克低头看向他的脚，“可是你……”
梁舒嚣张地一挑眉，“怎么，就凭你还想让着我吗？小心把自己的奖牌让没了。”
布莱克跺脚说道“我就不该被你这副可怜的样子骗到。哼哼，你等着。自由滑《堂吉诃德》我会全力以赴的。”
梁舒笑着冲他喊道“那就对了！”
布莱克的短节目分数，果然创造了他的历史最好成绩。技术分52.7分，节目内容分48.9分，总分竟然达到了101.6分。尤其是节目内容分高得吓人，几乎达到了霍伊尔和西蒙斯这一档次的名将的高度。要知道一个赛季之前，布莱克还是苦苦挣扎的二线选手，可怜兮兮的P分苦手。
但是细细分析下来，布莱克的P分却并不水。
他的节目编排饱满，富有新意，明眼人都知道裁判有多喜欢这套《大河之舞》。花滑编舞受制于比赛规则，往往是带着脚镣跳舞。但是总有人戴着脚镣，还能跳出惊艳的芭蕾。
全世界的冰迷看到布莱克的P分，眼睛都亮了。
这是编舞师吗？不，这是点化成仙的仙师。大家恨不得冲进屏幕，逼问布莱克的编舞是谁。大家都盘算好了，如果自家主教练没有给运动员预定好神仙编舞，他们就去教练门口游行示威，把那个废物轰下课。
#布莱克 编舞#的词条火速上升到第一。各路花滑博主把《大河之舞》拆开了揉碎了分析，从文化源头找寻神仙编舞的踪迹。可是大家手上的信息太少，唯一能确定的是，编舞是一位凯尔特人。只有凯尔特人才能对自己的文化如此熟悉。
就在大家要把出身于爱尔兰的踢踏舞大师扒一遍时，有人又提供了新的思路。梁舒的短节目《大路》的编舞同样精彩，据说他们都是出自一个编舞师之手。这位神仙编舞对意大利风情如此了解，分明是一位来自意大利的艺术家。你们爱尔兰人，别想霸占我们意大利的国宝。
就此爱尔兰人和意大利人在网上，就神仙编舞的国际问题，展开了为期一周的友好交流。
另一边，布莱克的超常发挥给压轴出场的两位一线男单很大的压力。
欧文一边拆掉冰鞋套，一边对霍伊尔笑着说“咱们可要加把劲。如果被西蒙斯的小师弟压在头上，可就太丢脸了。”
霍伊尔抱臂说道“你放心，有我在不会的。”言外之意就是你欧文靠不住，但是有我霍伊尔在，后面的小弟弟们还翻不了天。
欧文白了他一眼，明明他才是现今花滑男单短节目世界纪录保持者。
欧文带来的节目依旧是《一个美国人在巴黎》，这套节目曾经凭借两个四周跳，拿到C国杯的短节目第一名。他不愧是正统的欧洲男单，没人比他更会玩优雅随性的小感觉。
欧文的手指一勾，轻而易举地把大家带到了两百年前的巴黎。
华灯初上舞池通明，五彩的霓虹灯下有细小的微尘不安地舞动。电气灯管大功率地发动着，传来突突突的轰鸣声，手指摸一摸还发烫。空气好像都躁动了起来，舞女臀间的短流苏，刺刺拉拉地剐蹭着皮肤。这就是巴黎不夜城，世界的中心。
男中音喉部摩擦出性感的气泡音，正如巴黎男人的感觉，风骚又随意。欧文他太知道巴黎男人的魅力了，每一个小表情都撩拨得恰到好处，每一个细节都一丝不苟地合乐。
欧文心中明白，前面出场的四个选手中，有三人在这个点位跳跃失误。如果他同样在这里失误，哪怕他的表演再精湛也没有用处。
决定命运的跳跃马上开始。他看到面前被滑得稀烂的冰面，心中有了想法。
3S+3T。
花滑运动员习惯于把最难的一跳安排在第一位，欧文一反常态地在第一跳跳了3S+3T。
他成功了，这种难度的跳跃对他来说轻而易举。欧文应着萨克斯的高音，竖起左腿刀刃，下蹲滑行。
帅气的拖刀滑行给他赢得了不少掌声。随后欧文站起，双脚开立准备跳跃。下面都是两个高难度单跳。
3A。
这个3A准备时间很短暂，但是效果惊人。很明显，今天欧文的状态非常火热。
如果欧文继续保持这样的状态，他很有可能超过布莱克夺得短节目第一名。届时，总决赛的短节目将产生两个，甚至三个，分数破百的短节目。
这对短节目失误的梁舒而言，可不是好消息。诚然，自由滑的分值占比较大，总分有追上的可能。但是短节目的领先者，不可能在自由滑中纷纷失误，给梁舒反超的机会。
但是欧文没有将好运维持到最后。他的4S落冰手扶冰，损失了不少GOE。
欧文下降的体力还是他的阿克琉斯之踵，把4S放在最后一跳，对他而言太过冒险了。下场后，欧文遗憾地摇了摇头说道“那个4S就差一点，差一点我就站住了。终究差了一点运气。”
但是世上没有后悔药。欧文以短节目97.7分排在第二名，而梁舒落到了第三位。
梁舒双手抱臂看着大屏幕上的排名榜，心中暗想“看着自己的名字被一点点挤下来，真是不甘心呢。”
一波三折的总决赛进行到了最后时刻，赛场上只有一位选手没有上场。场馆中却如运动员已经登场了一般疯狂欢呼。他们在呼唤着这片冰场的国王——花滑沙皇霍伊尔。
各国导播们纷纷把语速调到最快，以求能在比赛开始前，介绍完霍伊尔辉煌的战绩。
圣彼得堡小酒馆的赌局能开出如此惊人的赔率，场上的其他五名选手从未说过力求争冠，都因为有这个男人的存在。几乎所有人都认定，霍伊尔会是今年的冠军。
全场的压力让备战区的运动员们面面相觑。方才如花孔雀一般显摆的布莱克低下了头。少年天才伊柳沙无奈地叹气，他觉得自己永远不能超过师兄的成就了。
梁舒看着全场观众如欢迎国王一般，将霍伊尔迎入冰场。他没有怯懦，而是在心里燃起了战火。他在前世也曾是冰场上的帝王。在属于自己的冰场里，热情地欢呼会给运动员无尽的勇气。在这里，他们强大得仿佛不可战胜。
但是，有什么比在帝王的主场击败他，更让人热血沸腾的事吗？
霍伊尔很强，但是我梁舒打的就是最强者。
霍伊尔的短节目选曲，是由西班牙盲人作曲家华金·罗德里戈的名曲《阿兰胡埃斯协奏曲》。该曲目自1939年问世便迅速流传享誉世界，成为经久不衰的吉他名曲。
年轻的霍伊尔像一把出鞘的剑，代表作是《铁面人》《燃情岁月》这样热血阳刚的作品。但是今年他一反常态地选择了这首吉他协奏曲，并且采样的主体选自原曲中最忧伤缓慢的第二乐章。
霍伊尔明显不再年轻了，他灰蓝色的眼睛旁出现了几道细纹。但是这无损于他的魅力，反而增添了疲惫的温柔，这是岁月带来的礼物。但是他的斗志却半分没有被磨损。
他是世锦赛之王，几乎所有世界金牌都来自世锦赛，仅有一块大奖赛总决赛的金牌。随着他年龄越来越大，机会越来越宝贵。今年西蒙斯不在场，前面的选手纷纷失误，正是他再添一个大奖赛世界冠军的大好机会。
吉他轻巧的装饰音像银铃一样清脆，霍伊尔经验老到，不放过任何一个卡点合乐的机会，把所有的节奏点都卡得死死的。在以往的经验中，最后一位出场的选手会面临糟糕的冰面。但是圣彼得堡过硬的冰场却在五位运动员的滑行后，松软得刚刚好。正是霍伊尔最喜欢的偏硬触感。
今天就连老天也站在霍伊尔这边。
他头稍稍一偏，目光更加锐利。他不会像欧文一样把简单的连跳放在第一位。霍伊尔选择迎难而上。
第一跳，4S。成功了！
霍伊尔的想法没错，这块摔了三位选手的冰面，松软到了最适合滑行的时候，恰好让他的刀刃吃住了更多的力量。4S成功就代表这套节目成功了一半。霍伊尔放松心情投入到旋转和表演中。
大家都知道西班牙风情的曲目，风格鲜明，备受裁判青睐。但是由于风险过大，很多运动员都不敢尝试。西班牙曲目往往伴随着复杂的节奏型，诡异的空拍和随处可见的切分音，一旦找不准就是全面溃败。
不过这难不倒霍伊尔。他在旋转中，每一个手部变化都卡准了节奏，彻底吃透了音乐，仿佛他不是生于寒冷的圣彼得堡，而是温暖的伊比利亚半岛。
第二跳3S+3T。这个相对简单的跳跃，也被霍伊尔演绎得十分精彩。3T的落冰刚好卡在双簧管华丽的长音上。
吉他的琶音奏出哀婉忧伤的底色，大提琴温暖的连音把情绪包裹得不动声色。双簧管开始重现主旋律，管弦乐密集的织体，带来了些许压迫感，乐曲攀向最高潮。
最后一跳3A，成败在此一举。
细小的冰花溅在霍伊尔的脸上，同汗水溶化在一起。
三跳全成！
霍伊尔证明了自己。他依然是这个星球上最好的花滑男单运动员。
转播室中R国解说兴奋的喝彩声传出了好远。整个冰场变成R国冰迷欢腾的海洋。短节目第一已经毫无疑问，大家只是在等分数最终打出来。
场边的欧文叹了一口气，“从出道到现在，我和他比了十年，我终究还是比不上霍伊尔吗？这家伙怎么越老越强？”
霍伊尔的完美发挥，让平出凉太和布莱克也几乎失去了抵抗心。放弃吧，银牌甚至铜牌也很好。反正争银夺铜本就是霍伊尔-西蒙斯时代的常态，不是吗？
伊柳沙同样垂下了头。依照今天的发挥来看。R国未来男单也许不会迎来他的时代，而是霍伊尔焕发第二春，继续统治男单冰坛。
波琳娜饶有兴致地看向梁舒闪着光的眼睛“你不害怕吗？”
“害怕，怎么会？我兴奋得快把脚伤忘了”
“霍伊尔很强，他几乎无懈可击。”
梁舒认真地回答道“不存在无懈可击。花滑的难度远没有封顶。如果同等跳跃配置打不过他，那就升级一跳。如果还打不过，就再提高一个难度。”
周庆安慰道“霍伊尔已经25岁了，往后状态不可避免地下滑。你们这批小运动员终究有战胜他的一天。”
梁舒看着霍伊尔的眼睛说道“是吗？那我就一定要在这个赛季，在霍伊尔全盛的时候，正面击败他。这是对霍伊尔的尊重。”
“嗯，为什么？”周庆不解。
梁舒歪着头说“当他伤病缠身体力下降的时候，被我击败，一定会很不甘心吧。想找回年轻的身体当面和我对抗。我不会让他有这样的遗憾的。”
周庆吓得摇摇头“真不知道你是喜欢霍伊尔，还是特别恨他。”
“你不懂。尊重他，就去正面打败他。告诉他，如果他离开花滑，还有人沿着道路继续攀登下去。怜悯才是对一个运动员的侮辱。”
霍伊尔的短节目分数很快打了出来。
技术分（T分）：54.7
节目内容分（P分） ：49.1
短节目得分：103.8 排名第一
霍伊尔在仅有一个4S，还跳了一个赔钱的3S+3T的情况下，短节目总分竟然十分接近世界纪录107.1分。也就是说，如果霍伊尔把3S换成点冰跳3Lz，那么今天很可能诞生新的短节目世界纪录。
霍伊尔的成绩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每个参赛选手身上。大家领完短节目的小奖牌，寒暄了两句就各自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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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圣彼得堡冰场更压抑的，是国内的花滑论坛。首页几乎被冻住了，半天刷不出来一个帖子，大家都在默默地舔舐伤口。
【所以，现在凌晨三点半，大家都醒着呢？】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大家都在等梁舒的退赛声明。”
“我今天眼睛都哭肿了，现在睡觉，明天就不用去上课了。正在用冷毛巾急救呢。”
“同哭肿眼睛，梁舒这个小骗子，太会忍了。要不是被转播镜头正好拍到，他是不是打算一直不说受伤的事情？然后当赛后记者问他什么失误？他就说是因为自己原因没有发挥好，下次努力什么的。快退赛吧，我心脏受不了了。”
“呜呜呜，别说了。我现在就是流泪猫猫头，只想让我家舒宝回去好好养伤。让妈妈呼呼小jiojio。”
“我现在在看去普陀山的机票，打算给我家舒宝祈福去。这赛季都是什么事啊？C国杯六练惊魂，总决赛赛场受伤。”
“顶着锅盖说一句，他也是自己不小心，关键时刻掉链子。运动员就该对自己的身体负责。”
“想什么呢，别给自己找借口。后面的霍伊尔和布莱克可没有失误。今年的金银铜牌应该就是霍伊尔、布莱克，欧文。”
“快退赛。霍伊尔没上场前，我还想着坚持坚持，没准捡漏拿个牌。现在看，算了吧，比不过就别丢人了。”
“楼上的带什么节奏呢？圣彼得堡冰场已经发声明道歉了，由于工作人员的疏忽，导致冰场制冷设备温度过低，冰面很硬。他们对冰面不合标准造成的不便深感歉意。明明是冰场的错误，为什么要责怪我国运动员？虽然我也觉得，退赛板上钉钉，就差官宣了。但是大家嘴上积点德。现在这个情况，最不甘心的就是梁舒本人。”
“报！梁舒微博发表声明了！！！我给大家转进来。”
【收到大家的关心了。今天受了一点皮外伤，不过只是看起来吓人而已，影响不大。三天后的自由滑，我们圣彼得堡冰场再见。我会带着《卡拉马佐夫兄弟》挑战圣彼得堡的王座。】
“不退赛!啊啊啊啊我又心疼又骄傲怎么回事？”
“值得吗？霍伊尔和布莱克几乎预订了金银牌，梁舒带伤上阵就是去送菜啊。”
“不听不听，我只信我家大哥的话。大哥说要带着《卡拉马佐夫兄弟》攀登王座，我就摇旗呐喊。冲鸭——。”
梁舒的声明给C国冰迷打了一针强心剂，也在R国当地引起了风波。
涅瓦河边的小酒馆人声鼎沸，众人双颊绯红，挥舞着酒杯高谈阔论。
“这个C国人太不把我们R国放在眼里了。《卡拉马佐夫兄弟》是什么？那是我们血脉里流淌的东西。连土生土长的R国运动员都不敢触碰。我发誓，我买了大奖赛自由滑的票。只要那个狂妄的小子一上场，我就会把他吓跑。”
“我本来挺看好梁舒的，在场上轻伤不下火线，很对我胃口。但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是我的本命。我不能忍受有人亵渎他的作品。”
“他实在不知道天高地厚。我发誓，他的选曲是冲着霍伊尔来的。今年霍伊尔的自由滑选曲是《大师与玛格丽特》。它的同名原著小说是俄国白银时代作家布尔加科夫，最重要的作品。该死的，虽然布尔加科夫很强，但是魔幻现实主义还是拉美作家写得更知名。在原著厚度上《大师与玛格丽特》输了。”
“这个C国人想在圣彼得堡的冰场，想抢夺圣彼得堡的王冠，太狂妄了。他应该好好地受点教训。”
几个醉汉推搡着来到吧台，眯着眼睛看着大奖赛男单赔率表。他勾勾手指说道“那个C国人的赔率怎么上升了？”
老板娘撇撇嘴说道“前些天来了三个疯子，买了1800万卢布的筹码押给梁舒。谁知道这年头疯子特别多，昨天有一个越洋电话打过来，托我买1000万卢布的筹码，押梁舒是冠军。我为了那点中间费，就昧着良心答应了他。这两笔巨款押下去，梁舒的赔率翻了一倍。哎，就是白瞎这么多钱了。不知道花在哪，直接给我不好吗？”
“这些人懂花滑吗？形势这么明朗，赌博就跟买个短期理财没区别。这么简单都押不对。”一个醉汉从各个口袋里搜罗了所有的硬币，压在吧台上“老板娘，全压霍伊尔得冠军，我下个月的酒钱就看这一把了。”
短短两天时间，花滑男单总决赛在R国杯街谈巷议地讨论发酵，最终诡异地引起了破圈效应。
莫斯科大学俄国文学系教授表示“外国选手决定演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经典作品，让人感到十分欣慰。即使是在莫斯科大学里，能够潜心欣赏文学巨匠的学生也越来越少。我想梁舒在陀翁的家乡，演绎这样大部头的作品，一定是需要勇气的。加油，我会到圣彼得堡现场看你的演绎。”
《卡拉马佐夫兄弟》电视剧导演接受采访声称“经典需要不断重新演绎，才能注入新的生命力。把《卡拉马佐夫兄弟》改编成电视机是一种演绎。以电视剧的原声音乐为蓝本，将名著改编成花滑节目也是一种演绎。我很期待这部作品。”
R国音乐剧编导表示“我们也在舞台上积极复刻《卡拉马佐夫兄弟》的世界。不得不说，难度非常大。文字语言和视觉语言完全是两回事。文化传播当然是好事。但是我们真的要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侮辱这部伟大的作品吗？”
R国著名文学评论家基里尔说“梁舒的勇气可嘉。但是《卡拉马佐夫兄弟》是不寻常的作品，它涵盖了宗教、人性、亲情等等终极命题。我不相信有人可以在短短四分半钟的时间内，表达如此复杂的主题。”
大师、外国人、金牌，都是引发话题的好机会。今年花滑总决赛自由滑的门票价格又炒到了新高，赛组委高层每天笑得像个弥勒佛。
花滑大奖赛的赞助商同样乐得合不拢嘴，今年它们没有花一分钱英雄费用，热度却攀升到了去年的两倍。各大品牌的高层中流传着一份一份隐秘的数据表格，上面的数据非常惊人。大家盘算着自家广告预算，纷纷向上次下军令状，要拿下来自东方古国的财富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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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滑比赛当天，C国电视台的记者们到了比赛现场，惊奇地发现梁舒在R国引发了这么大的舆论风波。同行们一脸暧昧地看着他们，暗中打探这么大的炒作到底花了多少钱。
C国记者们面对同行揶揄的神色一脸无奈。天知道，大家这些天都忙疯了，他们才没有时间发动人脉炒作。这都是梁舒本人的特殊体质问题，和我们没有关系！！！
事情的经过很简单。
短节目比赛结束当天，邢伟教练不同意梁舒继续参赛，准备让他回国养伤。但是某C国一哥发觉了教练的态度，决定先斩后奏，发微博宣布不退赛。师徒俩直到现在还闹别扭呢。更让C国国家队抓狂的是，备受R国各方期待的梁舒，状态差的不能更差了。他大脚趾肿得冰鞋都穿不进去，这三天没能完成一次上冰训练。
医生对着梁舒的右脚直发愁。少年的身体恢复速度很快，但是显然没有到能够穿着冰鞋跳四周跳的程度。新长出来的皮肉格外娇嫩，被纱布摩擦一下都疼。
梁舒说道“大夫，还是我们换一下思路，不要想着消除肿痛。我们加大对脚趾的保护，让它在场上不受二次伤害就好了。”
这样的方案显然容易了很多。但是医生摇摇头说道“但是这会非常疼，你根本不可能完成比赛。”
“保护脚趾的工作交给你，完成比赛的任务交给我。”梁舒拍拍胸脯下了决定。
已经和梁舒混熟了的R国队医感叹道“和我比起来，你才像一个纯种的斯拉夫人。”
波琳娜还在犹豫，疑惑地问梁舒道“你真的觉得今年大奖赛是个夺冠的好机会吗？”
梁舒失笑道“怎么会，霍伊尔的优势还不明显吗？其他人大概率都没戏。”
“那你为什么如此坚持要完成比赛，大家都知道了你的伤势，没人会怪你中途退赛的。”波琳娜诚恳地说。
梁舒想到了前世生病后的日子，其实在他的潜意识中，现在的每一天都是偷来的好时光。穿上冰鞋上场比赛，既是他的工作也是他的爱好。
他摇摇头说道“我参加比赛没有那么多功利性。比赛也不全是为了争冠，比赛本身就是很美好的。我只是想珍惜每个比赛机会。其实运动员一生，能上赛场的机会并不多，每一次都值得全力以赴地争取。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离开赛场。”
这时姜晚南敲门进来说道“既然你决定了，我就把这瓶药给你。”她晃了晃手里的小药瓶说道“实验室出品，非常强力，绝对安全，但是作用时效很短，需要计算药剂发作的峰值。”
“可信吗？”邢教练问道。他们没带队医，有些药物也不好找R国队医开，正是两难的时候。
姜晚南轻笑道“带药的人是我儿子，不能更可信了。他昨天专程坐飞机送药过来，还写了详细的说明……”
“太好了！我只需要它起效五分钟。”梁舒握紧了拳头，只要能够压住五成的痛觉，他就能完成比赛。这瓶强力止痛药来得太是时候了。
邢教练严肃地说“止痛药只能止痛，不能疗伤。没有了痛觉，你要更关注伤口，不要二次伤害。”
“你放心教练，我会好好爱惜身体呢。我还要在冰场上滑到30岁呢。”梁舒亲昵地搭在邢教练肩膀上。这几天邢教练没少为他操心，抬头纹都变深了。
“梁舒，听说你昨天收了一个陌生快递？”姜晚南问道。
“对，里面是一件非常华美的考斯腾，刚好和我的自由滑相配。”梁舒也颇为摸不到头脑。比赛前一晚，梦中的考斯腾从天而降，原来不是童话故事。
若说梁舒新赛季有什么遗憾，大概就在考斯腾了。不是说有多难看，但是那样普通的考斯腾，配不上梁舒的节目。事情最吊诡的是，为了减小滑行时的风阻，考斯腾要求和身体严丝合缝。这从天而降的考斯腾，竟然和他身上每一处都贴合，好像被人亲手丈量过一样。
姜晚南也奇怪“这是谁呀，做好事不留名。”
波琳娜教练说道“大概是某个狂热冰迷。”她一寸一寸仔细检查考斯腾，发现没什么问题。“这次比赛就穿它吧，但是以后要注意了，对冰迷保持点距离的好。这么合身的考斯腾，谁知道他哪里来的数据。”
姜晚南看着考斯腾有些眼熟，这颇像她儿子某个好友的设计风格。那位天才设计师被时尚圈捧到金字塔尖，心高气傲，可不是那么好请的。
第58章 总决赛自由滑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回到2015年花样滑冰大奖赛的总决赛现场, 我是解说汤馨。今天请到现场的演播嘉宾，是资深体坛记者徐跃。徐跃您好，请简单向观众朋友介绍一下本场比赛的情况。”
“花样滑冰大奖赛系列赛事, 分为分站赛和总决赛两个部分。每个项目在分站赛积分排名前六的选手，有机会进入到总决赛的比拼。现在总决赛进入到了自由滑的阶段, 短节目和自由滑分数相加后，将决出今年花样滑冰大奖赛的男单冠军。我国小将梁舒将在稍后出场。他今年只有16岁, 但是在大奖赛分站赛上取得了一金一银的好成绩。”
“听说梁舒在短节目比赛中出现了一些状况, 我们的观众朋友们都很关心他的情况。”汤馨想抓住时机, 为梁舒争取更多的好感。毕竟就她得到的情报，梁舒伤势不容乐观。
“好的。由于主办方的疏忽，冰场被冻得过硬，梁舒在短节目比赛中伤到了大脚趾。很多人都认为他将退赛, 但是梁舒今天依然坚强地站在冰面上。我认为这就是C国运动员的体育精神。”
“让我们把镜头还给赛场，男单自由滑的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在今天早些时候, 赛组委公布了自由滑出场的抽签顺序。他们依次是F国选手欧文，J国选手平出凉太, G国选手布莱克, R国选手霍伊尔，C国选手梁舒，R国选手伊柳沙。比赛马上开始。”
同样关注大奖赛总决赛的, 还有那些未能去到圣彼得堡的运动员。鹿谦的脸和一个月之前相比浮肿了不少, 在电视的荧光下显得有些渗人。
近一个月来，他在冰钻的日子越发难过。被他欺负过的小运动员们发现山本教练逐渐失势，纷纷团结起来反抗。鹿谦找软柿子撒气不成, 只能闷在宿舍里喝酒。山本教练曾发脾气逼他上冰。鹿谦却把冰鞋砸在地上说道“反正A国世锦赛参加不了，大奖赛总决赛也去不了, 训什么练？”
山本教练自顾不暇，只能由他去了。
鹿谦捏着遥控器，从C国解说切换到J国解说，最后又切换回A国解说。
“本次花滑大奖赛总决赛并没有出现A国运动员的身影，这是近十年来的第一次。A国男单青黄不接，现任A国一哥鹿谦，最好成绩是大奖赛分站赛的银牌和铜牌。我想这样凄惨的现状，足可以引起A国冰协的警惕。奥运会就在明年，我们该怎么办？”
和A国解说搭档的是A国著名脱口秀主持人，他素来以毒舌著称。“不用给他们留面子，我来说吧。鹿谦为了这场总决赛，耍手段耍得大家都知道了，可惜还是没能来到圣彼得堡。看看场上的伊柳沙和梁舒，鹿谦真的无法用年纪小的借口欺骗自己了。也许A国冰协应该早点转向，培养一些真正有天赋的孩子。别在恶毒的蠢材身上，浪费纳税人的钱了……”
鹿谦再也听不下去了，他重重地把遥控器摔在地上，又拿起一罐啤酒闷头灌下去。他今天掐着时间看比赛直播，就是想看梁舒出丑，好好出口恶气。但是电视才打开五分钟，他自己先被各国解说刺激得受不了了。
一旁的山本教练叹了一口气，把音量键调到零。今天本来是总教练巡查各个项目训练情况的日子，他已经代替波琳娜巡查半年了。但是今天却不敢公开露面。
自从波琳娜让审计入场以来，各种问题层出不穷。他之前仗着冰钻没人审查，内部空子多，手脚一直不干净。如今种种事情都有露馅的趋势。山本教练如今一露面，不是被审计抓住不放，就是被慌了神的狗腿子们缠住。只能在家里和鹿谦看糟心的比赛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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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位出场的选手是F国名将欧文。他的自由滑《沉思》本应该到了赛季末，最为圆融熟练的时刻，但是此时他脚下却有些急躁。欧文心中暗暗着急，他跳跃前滑行的步点乱了，速度完全没有提上去。欧文进入4S跳跃的准备动作已经完成了一半。根本不可能临时改变动作，重新准备跳跃了。
欧文把心一横，闭眼起跳。
果然，4S失败了。欧文的4S是赛季初为了C国杯短节目硬蒙出来的，成功率堪忧，他自己也有失败的心理准备。但是刚才的一跳的失误还是让他损失惨重。
汤馨正了正话筒解说道“欧文在第一跳就发生了大失误，让我们看看他的第二跳3A。3A的落冰也欠了一点。看来欧文今天状态不佳，希望他能尽快调整状态，后面还有六个跳跃。”
记者徐跃把麦克掐掉，兴奋地对汤馨说道“欧文自由滑失误了两个跳跃，梁舒会不会有机会？”
“想什么呢？梁舒的脚是什么状态你还不知道，他今天到冰场连拖鞋都不穿，还是拄着拐来的。”
不只C国的解说和记者对梁舒不抱有信心，就连亲自送药过来的钟钰，也对比赛结果不抱有希望。花样滑冰和单板大跳台比赛不一样，单板比赛时再痛，只要咬牙挨过着陆那一下就好了，但是花样滑冰要挨过整整四分半钟。就连神仙顶着伤病也做不到万无一失。
钟钰早已经把药亲手送到，但他还没有离开圣彼得堡。他不知道自己还待在花滑总决赛的赛场在等待些什么？一场西西弗似的失败？梁舒像堂吉诃德一样英勇地冲向风车，然后被愚蠢的世人嘲笑吗？
也许他是想看梁舒那张骄傲的脸庞留下泪水，也许他只是想亲眼见证一个答案。
钟钰的眼眸凝成浓郁的黑色。他心道“世人都在求胜，为什么你走向一扇窄门？运动员终究要面临失败和命运的捉弄，到那时你又会怎么办？”
那个叫梁舒的少年，清得一眼就能看到底。他桀骜不驯，倔强坚韧，天赋卓绝，自律自强。
但是钟钰又觉得梁舒身上都是解不开的谜。他凭什么可以如此坚定地向前？他的热爱不会被消磨吗？他的热血不会被耗尽吗？
时间还没有给钟钰答案，但是钟钰已经注视这个少年太久太久，以至于根本拔不出来。他不知道自己最终想得到什么答案，但是这一刻，他同普通冰迷一样，虔诚地向上天祈求一个不可能的奇迹。
欧文的分数很不理想，他遗憾地摇头。以他的分数，金牌银牌已经不敢奢望，能否拿到铜牌，还要看后面的选手会不会给他送温暖。
即将上场的布莱克的心里，却有了些想法。他本来准备保三争二，但是欧文的大失误给了比赛新的变数。搏一搏单车变摩托，没准就变成保二争一了。
虽然都说金牌被霍伊尔预定了，但是赛场上的事情，谁说得准呢？比起短节目，他更擅长需要体力的自由滑。在G国杯的赛场上，他曾经三次完成四周跳。
他本赛季的自由滑选曲，出自芭蕾舞剧《堂吉诃德》。《堂吉诃德》是热门花滑选曲，尤其为R国选手钟爱。但是梁舒另辟蹊径，他为布莱克截取了其中的女变奏，首次把这段耳熟能详的旋律运用于男单赛场。
梁舒建议用红色军礼服，代替芭蕾伶娜的似火红裙。布莱克穿着红色小军礼服上场，神采奕奕像个18世纪的小军官，令人眼前一亮。
管弦乐合奏鲜明又激烈，恢宏的旋律在冰场上空交织。梁舒的重新采样保留了原曲欢快热情的内核，又强化了西班牙风情，给布莱克的演绎留下来充足的空间。但是今天布莱克没有多余的心思放在表演上。
他决定了，要向金牌发起冲击。
第一跳4S。布莱克的萨霍夫系列的跳跃，还是男运动员中少见的流畅，极具刃跳的美感。布莱克微微握拳，他觉得自己今天状态爆棚，有充足的信心挑战最高难度。
第二跳是成功的关键。布莱克只会两种四周跳。如果他决定在自由滑中做三个四周跳，那么其中势必有一个高难度的四周连跳。在今年的G国杯中，他就成功完成了4S+2T，拿到了金牌。
布莱克临时改变了注意，2T对于男单选手是个赔钱货，如果他可以做到4S+3T那么就在真正意义上锁定胜局。
第一跳4S没有问题，但是布莱克并不是一位连跳能力突出的运动员，第二跳的腾空高度显然有些勉强。3T周数不足被标“<”，且单手浮冰。在花样滑冰比赛中，跳跃一旦被标“<”，就以为裁判抓住跳跃存周，该跳跃本身BV分值会打折，完成分GOE也会受到影响。
梁舒摇摇头对教练说“布莱克太急躁了，他没有必要死扣3T，把3T升级成2T不过多了3分。可是他4S+2T的质量不好，损失的GOE都不止3分。”
波琳娜教练笑了笑“冠军奖杯就在前面，谁能这么淡定？布莱克在欧文失误之前也没想过有争冠的机会，他紧接着上场，没有时间好好安排。年轻就是要付出代价的。”
波琳娜教练一语成谶。布莱克很快又为自己的轻敌付出了代价。
第四跳4T落冰时，冰刃的方向和原定方向相差了180度，被裁判标了“<<”。这意味着布莱克的4T被抓到降组。他不但只能拿到3T的分数，还被迫把珍贵的跳跃重复机会，用在了不值钱的3T上。这样一来，布莱克很难刷新自己的自由滑最好成绩。
布莱克丧失了争冠的可能，反而把心踏实下来，后面的跳跃完成质量颇高。
节目结束后，他叉着腰望着圣彼得堡冰场白色的顶棚，叹了一口气。今天他第一次看到世界冠军向他招手，却又亲手放走了机会。他明白，历经百战的霍伊尔不会和他犯同样愚蠢的错误。
布莱克在转头间惊奇地在观众席发现了好朋友钟钰的身影，他在离开等分区后，立刻给好友打了一个电话。
“钟钰，你是专程来看我的比赛的吗？我太感动了，你真的是我的好兄弟。”布莱克被绝美兄弟情感动得泪流满面。
“额……放宽心布莱克，比赛还没有结束。”钟钰被布莱克搞得良心不安，从关注梁舒的心神中分出一些，安慰了一下好友。
“你一定是听说我短节目成绩不错，想到现场看到我拿金牌的吧。很抱歉，没有让你见证我的历史时刻，反而看到我这么丢脸的表现。金牌或者银牌？无所谓了。都被我自己作没了。钟钰，我输给了自己。”布莱克哭着说道。
“至少你现在还排名第一。”
布莱克痛苦地抱着头“是的，我超过了大失误的欧文，目前排名第一。但是这个第一能保持几分钟呢？后面的选手不会放过我的。你看到我的分数了吗？技术分91.3分，节目内容分81.1分，总分273分，再对比我的短节目得分，就好像我亲手把裁判塞给我的金牌还给他了一样。我以为今年自己进步很大，有两个优秀节目的加持，本可以更进一步的。但是我的总分只比去年高了15分。”
布莱克抽了抽鼻子又说道“钟钰，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能打破霍伊尔对男单金牌的统治了。难道这就是我们这一辈男单的宿命吗？被上一辈的选手压制整个职业生涯。”
“必然不会，而且这一天不会太久了。”钟钰望着在备战区闭目养神的身影，语气坚定地回答道。
转播室中汤馨适时地为观众介绍下面一位出场的选手，“第三位上场的选手是J国名将平出涼太。他曾在J国杯的比赛上，战胜梁舒夺得金牌。平出涼太的短节目发挥得不理想，但是他还有机会。他是一位更加擅长自由滑的选手。让我们期待一下他的自由滑《人生的旋转木马》。《人生的旋转木马》的音乐，选自著名动画电影《哈尔的移动城堡》，相信大家也会对这段旋律十分熟悉。”
徐跃补充道“是的，这段轻音乐是作曲家久石让的名曲，本赛季是它第一次被搬上花样滑冰的舞台。”
《人生的旋转木马》虽然是动画配乐，但是作曲结构严谨地参考了古典圆舞曲的创作技法。编舞基于乐曲三拍子的节奏，巧妙地借鉴了华尔兹的动作。平出涼太将双臂端起，虚放在幻想中女伴的肩头和腰间，模仿哈尔抱着苏菲在空中漫步，一下子把大家带到了梦幻的魔法世界。
第一跳4T，完美结束。第二跳3A+3T，舒展流畅，裁判给了1.8分的GOE奖励。
平出涼太争牌无望，他选择降低难度享受比赛。但是这个决定反而收获了不错的效果。
在这个赛季前，他本就是在自由滑中上一个四周跳的选手。只是梁舒横空出世带动着整个男单，难度□□，让他被迫跟着卷四周跳，失去了自身的魅力。现在，他在赛季末的赛场上又找回了自己。
清脆的长笛演奏出悠扬的旋律，像湖水在阳光下闪烁着碎金的光芒。跳跃的钢琴音符，和柔软的弦乐交织成美丽的画卷。R国选手特有的细腻滑行风格，被他演绎得淋漓尽致。钢琴的旋律攀爬而上，在最高处的长音后有一处小停顿。
平出涼太对着空拍起跳，3A成了！
动漫中盛大的舞会开幕，魔法世界向我们招手，白色的冰场仿佛身披童话的星光。
平出涼太在冰场上彻底释放了短节目失利的压力。《人生的旋转木马》采用不断重现主旋律变奏的创作方式。一次比一次更加激越丰满的旋律重现，把观众们的情绪推到最高潮。
世界喧闹争斗不休，但是平凡又不平凡的我们，总能有自己的小确幸。爱与勇气，是人类永远的武器。
结束了所有比赛的平出涼太，向在场的观众深深鞠躬。圣彼得堡这片神奇的冰迷，在他短节目踌躇满志时，粉碎了他的梦想。在他心灰意冷只想好好完成节目的时候，却给了他一线希望。
平出涼太奉献出了本赛季最精彩的表现，各国解说纷纷不吝惜赞美之词。
“我们看到性格内敛的平出涼太，跪在冰场上痛哭。在动漫中，当苏菲勇敢面对的时候，她是青春美貌的少女，当她退缩不前时，就被魔法变成苍老的妇人。平出涼太也是如此，当他重拾勇气时，他做回了最好的自己。”
“平出涼太在夺牌无望后，反而贡献出了本赛季最好的表现。不管他这赛季是否能够实现愿望，在《人生的旋转木马》的四分半中，平出涼太不愧为一代名将。短节目失利后他承受了国内巨大的压力，现在他救赎了自己。”
“在短节目的闹剧后，很多人认为今年的花滑大奖赛要以混乱和无聊收官了。但是恰恰相反，今年的总决赛自由滑，高潮迭起，充满意外。在比赛结束之前，没有人能预测到最终的排名情况。在冰场上，名将可能翻车，黑马也会爆出冷门，这就是花样滑冰的魅力。”
电视机前的鹿谦终于展开了笑容，他当即又开了一瓶威士忌。“你看，跟我作对的人总是要翻车的。布莱克为了两个东欧小国的小女单打了我一拳，现在报应来了。”
山本教练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他为了冰钻俱乐部的巨大名望和大把钱财，拒绝去国家队执教。现在被他拒绝的平出涼太反败为胜，而他选择的鹿谦，连参加总决赛的机会都没有。
鹿谦得意洋洋地盘算道“看看平出涼太最后的分数吧，我猜他和布莱克的分差不会太大。不管谁胜谁负，梁舒都输定了。他能摸到一块铜牌的唯一机会是，金银牌争夺激烈，分差较大。梁舒成功虐菜捡漏铜牌。可是现在我们的一线名将们，明显在二三名的分数上扎堆。梁舒想捡漏是不可能的。”
大屏幕上显示出了平出涼太的最终得分。
技术分（T分）：98.5
节目内容分（P分） ：86.9
自由滑总分：185.4
短节目+自由滑总分：273.6 排名第一
J国代表队大喜过望，不等回到休息区就兴奋地抱在一起。这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他们原以为要屈辱地拿着倒数第一或者倒数第二走人，但是命运给了他们新的希望。他们居然以0.6分的微弱优势，超越了布莱克成为第一！
布莱克苦笑地摇摇头，后面还有霍伊尔没有上场，他不觉得这个第二名能保持很久。原以为大奖赛的总决赛，大家都铆足了劲争世界冠军。结果银铜争夺战才是惨烈无比。
波琳娜教练和邢伟教练对视一眼，“平出涼太爆种了，这对C国队不是一个好兆头。”
鹿谦的猜想有一定道理。在C国教练组的谋划中，金牌是霍伊尔的，银牌在欧文和布莱克中产生。只要这两人有一点变动，梁舒未尝没有机会染指铜牌。
如果说欧文的失误给了后面运动员好机会，布莱克的大意让银牌归属成了悬念。那么平出涼太的爆种，就实实在在地影响了梁舒的比赛走向。平出涼太和布莱克的分数相隔很近，恰巧处在一个微妙的位置上。这样的分数确实很难拿到金牌，但是后面的选手如果想超过他们争夺银牌和铜牌，就必须拿出两个四周跳的正常发挥。
C国团队的普通工作人员都感受到了气氛的冷凝。梁舒受了这么多苦坚持参赛，大家都希望他能有所斩获。可是上帝好像遗忘了这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好运不曾来临。
梁舒在倒数第二个出场，这个出场位次既能让他关注全场的局势，又意味着极大的心理压力。他身边的人纷纷躁动不堪，但是梁舒却带着头戴式耳机背靠着墙壁，静静地听自由滑的音乐剪辑。
周庆焦虑地蹲在梁舒脚边。
“周师兄？”梁舒叫他。
周庆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当一回知心哥哥，积攒了满腹的安慰正要说出口。
“给我止痛药。现在吃下去，药效正好在比赛的时候到达峰值。”梁舒把温水准备好，向周庆伸手。
“都火烧眉毛了，你还记得药效最佳时间？你牛，所以你能当C国一哥。”
梁舒把药粉倒在水杯里，晃成了浑浊的悬液，一饮而尽。
“咳咳咳，谁拿过来的药，也太难喝了吧。这哪里是帮忙，分明是谋杀。”梁舒双手捋着喉咙，拼命往下咽。
“怎么样？”邢伟教练关切地问道。
梁舒伸出大拇指“非常好，怀疑药剂师跟我本人有仇的程度。”
邢伟教练虽然知道梁舒身为C国一哥，一个人撑起一个项目，以后免不了强撑着上场。但是他还是揉揉爱徒的脑袋说道“知道难喝就好，以后好好照顾身体，别用药硬顶。”
“嗯嗯。”梁舒一边使劲灌水一边笑眯眯地点头答应。
“梁舒，如果你不想看，可以到后面休息室调整状态，过几分钟我再来叫你。”波琳娜指着即将上场的霍伊尔说道。
霍伊尔这样统治冰坛已久，看他的比赛很容易在无形中给年轻选手造成压力。但是这显然不包括梁舒。
“躲什么躲，场上的观众要看比赛还要滑门票，咱们可是占据vvvip的地盘。”梁舒锋利的眼神向前看去。
霍伊尔刚在冰场中心站定，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冰蓝的眼睛回看过来。
两道极具攻击性的目光在空中相遇，火花四射，却双双分毫不让。
布莱克和欧文的连续失误，本让霍伊尔兴致缺缺。但是梁舒的眼神让他感受到了冒犯，如同一只雄狮闯入了另一头猛兽的领地。霍伊尔并不恼怒，反而觉得心中战意更盛。
霍伊尔不单是R国的男单一哥，也是R国花滑四项的头牌。今年作为仅次于奥运年的关键年份，R国国家队特地为霍伊尔配置了杀手锏——自由滑《大师与玛格丽特》
第59章 4个四周跳
霍伊尔的配乐, 采样自俄剧《大师与玛格丽特》的著名插曲《沃兰德主题曲》。该曲目是原声中最暗黑阴沉的一段，在黑猫大闹莫斯科和玛格丽特参加魔鬼舞会的章节里都有出现。
霍伊尔的考斯腾和选曲一样大胆，他选用了黑红两色作为主体配色, 在肩膀和腰侧点缀有暗紫色的皮革绑带和尖刺。
霍伊尔没有选择中规中矩的三段式编排，他一开始就用沉闷的鼓声进入主题。今天他不再是古典优雅的R国沙皇, 他是冰上的撒旦，玩弄人心, 玩弄一切。
辉煌的铜管乐做底, 小提琴齐奏出沉闷的单音。天幕降临, 渺小的芸芸众生不过是海岸边的沙砾，被潮水冲刷来去。渺小的人类，像在潮汐中不断被拍打的礁石。黑暗的潮水遮蔽了所有的感觉，耳边只有一声紧似一声的号角。
霍伊尔左脚外刃向后滑行, 右脚点冰起跳。梁舒看向冰上的轨迹，这是标准的反S滑行轨迹, 霍伊尔要进行的是勾手跳。以霍伊尔的实力想必不会在第一跳安排3Lz，那么就一定是4Lz！梁舒兴奋地勾了勾嘴角, 总决赛果然是高手对决, 越来越有意思了。
落冰成功！霍伊尔成为在梁舒之后，第二个在正规比赛中完成4Lz的运动员。
裁判们不吝啬对霍伊尔的称赞，很快给出了实时技术分。
BV（基础分）：13.6 GOE（执行分）：1.8
单单一个跳跃, 霍伊尔就收获了15.4分。这就是高难度跳跃的特权, 这就是最高难度四周点冰跳的魅力。
霍伊尔很快来到了第二个起跳点。4T，这是他的成名跳跃，大赛上的成功率高达70%, 今天4T也没有让霍伊尔失望，依然稳稳落冰。
欧文摊手笑道“我想金牌没有什么悬念了。霍伊尔今年唯一的弱点就是4S不稳定。但是谁想到他能练出4Lz代替4S。后面霍伊尔只需要再跳一个4T连跳和两个3A, 就能美美地收获一个世界冠军了。”
霍伊尔的4T和3A成功率非常高，想让他失误可不容易。
布莱克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有喜有悲。他不想霍伊尔今天发挥如此神勇，有三个四周跳两个3A打底。就算自己没有在自由滑失误，也无法战胜霍伊尔拿到金牌。
欧文所猜不错，霍伊尔马上就完成了所有高难度跳跃配置，进入后面三周跳的编排。只要后面不出意外，霍伊尔就能在总决赛如愿clean整套节目。
欧文笑着说道“霍伊尔的自由滑曲目选得还挺贴切的，他现在真的是男单的大魔王，太适合扮撒旦了。”
布莱克沉默不语，他想起之前钟钰的那通电话。钟钰说会有人挑战霍伊尔的。但是如此强大的霍伊尔，怎么可能被战胜。他纵使被战胜也会在两三年后，而不是现在的全盛时期。
音乐骤然停止，大家既兴奋又惶恐地等待着。
下一秒，花腔女高音响彻冰场，越来越浓郁的哥特风格满布冰场，撒旦即将降临。
末日的钟声敲响，魔鬼的宴会即将开始。男中音三重唱，一层一层把情绪铺垫到最高。几乎全程的小二度音程关系让人烦躁不安。霍伊尔在旋转中加入了丰富的手部动作，手指不停地上抓或者扭曲，在旋转中呈现群魔乱舞的场景。
结束旋转后，霍伊尔立刻转身完成了最后一个跳跃，3F+2T+2T。
冰场的气氛达到了最高潮，场上的R国冰迷们纷纷起立，为霍伊尔的蛇形接续步打着节拍。
定音鼓槌落定，霍伊尔在狂暴的双足旋转中停下，端起双臂双手成抓状，锋利的目光直射裁判席。第一次看到《大师与玛格丽特》的观众们被他吓了一跳，随即疯狂鼓掌。
结尾这出撒旦降临的吓人戏码，让裁判们出了一身冷汗，真是喜闻乐见。
毫无疑问，这就是夺冠的节目。甚至于霍伊尔可以再用一个赛季把它打磨到圆满，带到奥运会的赛场上。
休息区的顶级男单们面面相觑。霍伊尔的《大师与玛格丽特》就同圣彼得堡一样。华丽，冰冷，宏大，强势，让人生不起违抗的心思。这样的对手，让他们怎么赢？
霍伊尔昂着头走到等分区，像一位得胜而归的国王，迎接民众的欢呼。
技术分（T分）：111.4
节目内容分（P分） ：100.2
自由滑总分：211.6
短节目+自由滑总分：314.4
这是一个高得惊人的分数。霍伊尔的自由滑和总分都只差一点点，就能破世界纪录。
懂行的人都知道比赛进入了垃圾时间。大家迫不及待想让后面的梁舒和伊柳沙赶紧比完，好回家睡觉。新科世界冠军已经出炉了，不是吗？
过度兴奋过后是冷淡，场上的观众被《大师与玛格丽特》消耗了大部分的精力体力。他们也不认为后面的选手会有更精彩的表现了，不少人甚至打开了游戏。只有在冰场右边的小小一角，有红旗飘扬。
钟钰凝神看向梁舒的方向，心脏咚咚咚地跳。他很确定，他现在心跳得比自己上赛场还要快。
波琳娜教练担忧地看了一眼梁舒。梁舒却仿佛身在世外一般，同往常一样喝了两口水，摘掉冰鞋套。他甚至还帮手抖的周庆捡了瓶盖，顺便笑话一下过于紧张的师兄。
这根本不像一个面对绝对困境的人。梁舒已经认命了吗？他也觉得霍伊尔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峰吗？
波琳娜觉得梁舒不会。凭她对梁舒的了解，这个少年会撞破南墙还不死心的。那他为什么会如此淡定？难道他已经想出来破局之法了吗？
不等波琳娜想出结果，比赛已经开始。
在不远处的C国体育台转播室，在C国京城的花样滑冰训练中心，在H省新建的省队训练基地，在C国的各处神州大地，不同面孔的人紧张地握着电视遥控器。
现在是C国时间，凌晨三点半。他们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见证一个奇迹，但是他们选择和这个给予他们希望的少年，一同度过这个不平凡的夜晚。
梁舒身穿黑色考斯腾，他的身体被这黑色勾勒得禁欲又让人心痒。这件考斯腾的布料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布料顺滑垂坠，却很轻盈，仿佛取了夜空中最宁谧的黑色。
考斯腾极致的黑，冰场极致的白。梁舒脚下的冰刀反射出细腻的光。这是他第一次站在世界大赛决赛的舞台。最多十五分钟之后，这片冰面上会诞生一位世界冠军。
看台上的C国冰迷角落，有小孩子扬起头问妈妈“妈妈，梁舒哥哥会赢吗？”
妈妈面露难色，他不想编一个善意的谎言。
钟钰代替妈妈回答道“我不知道他最终会不会赢。但是我确定，梁舒会战斗到最后一刻。”
梁舒闭上眼睛，虔诚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仿佛是修道院里最虔诚的修士。钢琴声升起，梁舒绷紧大腿肌肉开始起速。他看了一眼受伤的右脚大脚趾，嘴边凝成一抹笑容。
都瞧好了，我要开始搞事情了。
梁舒丝毫不在意右脚伤势，像往常一样全力点冰。强力止痛药给了梁舒不少的帮助，但是四周跳点冰的巨大冲击力，立马穿透了麻木的神经。梁舒咬紧牙关，忍住钻心的疼痛，保持落冰动作不变形，随后梁舒顺势转身用左脚点冰。
4Lz+3T，面世。
梁舒落冰身姿舒展，额头却腾出冷汗。这就是他把这一跳放在第一个完成的原因。4Lz是用伤脚点冰，后面疼痛加剧，他根本不可能完成这个跳跃。但是4Lz是他全盘谋略的关键，务必成功。
完美的跳跃砸醒了沉寂的冰场，就连裁判也为这个现今最高难度的跳跃鼓掌。
C国电视台的转播室中，汤馨激动地喊道“成功了！梁舒成为了第一个完成了4Lz连跳的运动员，这意味着他彻底掌握住了这个最难的点冰跳，人类在冰上又前行了一小步。”
记者徐跃也同样地激动“这一跳是现今花样滑冰难度分值最高的一跳，BV（基础分）高达17.9分，加上完成分后，一个连跳就能获得超过20分。”
霍伊尔也坐直了身体。他知道这一跳的难度有多大。他用整整一年的时间练习4Lz，却被梁舒抢先一步做出来。刚才他完成了第一个4Lz，梁舒就立刻做了4Lz+3T。这个孩子，真的是不肯认输呢。
欧文摸摸下巴笑道“梁舒成功抢了霍伊尔的风头。你跳4Lz，我就跳4Lz连跳。有意思有意思。”
布莱克挠挠头说道“他没必要跳4Lz的，还用伤脚点冰，没必要这么拼啊，三个四周跳两个3A，银牌已经到手了。”
欧文惊呼“除非他想跳更多的四周跳，难道他打算用四周跳砸出个金牌不成吗？”
布莱克和欧文对视了一眼。不会吧，真有人在满血的霍伊尔面前强抢金牌。
布莱克喃喃道“梁舒真的是好胆量。我第一次觉得自己老了。”
很不巧，欧文和布莱克猜对了。梁舒就是要在自由滑上火星难度，用四周跳搏一搏最高领奖台。
刚才大家都被霍伊尔的完美发挥吓呆了。梁舒却一直在冷静地算分。霍伊尔跳了4Lz且自由滑中用三个四周跳两个3A，确实是现今男单选手的难度顶配。
但却不是梁舒的难度顶配。他如今掌握三种四周跳，在理论上他可以在自由滑中塞入四个，甚至是五个四周跳。
只是之前没有人这样想过，还能有这样疯狂的难度。但是梁舒恰巧就是赛场上的疯子。他用两分钟的时间算过分数，用一秒钟下定决心。理论上可行，那就去做吧。
在花样滑冰的赛场上，P分不够，T分来凑。只要你够胆，就能一力降十会，用绝对难度碾压对手。
霍伊尔跳出了4Lz，他有4Lz+3T，霍伊尔有3个四周跳，他就上4个四周跳。梁舒不管裁判想把这枚金牌给谁，他要做的就是用四周跳砸，砸到这枚金牌不得不给他为止。
梁舒双脚呈八字站立，左脚直接起跳，4S+2T。
第二个四周跳完成了。
紧接着他来到第三个预定的跳跃点，连续两个四周连跳，迅速消耗了他大量体力。他的腿仿佛有千斤重。如果不是C国杯后的体能加强训练，他现在或许已经站不住了。
全场观众都在屏息凝神，瞄着雪白的冰面。这一跳，能成功吗？
4S!梁舒膝盖深深弯曲，跳跃滑出不充分。但是这一跳成功了！
霍伊尔绅士地伸手鼓掌。如果梁舒的短节目不曾失误，他可以凭借自由滑的3个四周跳和自己掰手腕。但是两个人的短节目相差六分。梁舒彻底没有了金牌的指望，如此惊艳的发挥，只能争夺银牌。
汗水流到眼睛里，刺激得梁舒双目通红，看不清楚。但是此刻梁舒不能去擦，也没有力气抬手了。他眼神虚弱，却透着狠劲，像一匹西伯利亚的孤狼。
全场惊呼，这是一个左脚点冰的单跳，梁舒一定是要跳4T。如果这一跳完成，这意味着他将完成第四个四周跳。
一直不动声色的霍伊尔终于慌了。梁舒怎么会跳第四个四周跳？他是疯了吗？这种难度的自由滑真的存在吗？要知道一年前的男单自由滑，有两个四周单跳就足够夺冠。
成败在此一举。
梁舒在点冰的一刻用尽了全力。他屏蔽了所有的视觉听觉，心中只有要把四周转完这一件事情。他预计的基础难度太高了，只要能转完四周，哪怕落冰有瑕疵，金牌也能有七成把握。
在全场惊呼的一刹那，冰刃在冰面上滑出了一道冰雾。
4T成了。
落冰不稳，旋转周数略欠缺，但是这一跳被承认了。梁舒成为第一位在一场比赛中，跳出四个四周跳的选手。
梁舒四个四周跳的疯狂实验成功了，但是比赛还没有结束。甚至于，波琳娜教练的表情越发严肃。
梁舒后面还有一个3A和一个3Lz单跳要做。他现在真的有体力完成剩下的两个跳跃，一组旋转，还有一组圆形接续步吗？
屏幕前的鹿谦气急败坏，他用血红的双眼盯紧了屏幕，“侥幸完成四个四周跳又怎么样？他的体力已经耗尽了。”
山本教练面皮抖了抖说道“后面如果两跳全摔，他就白拼命了。”
鹿谦狞笑道“这个结果也不错，没有什么比亲手毁掉自己的希望，更让人难受的了。”
山本教练笑道“你看，梁舒的滑行速度在下降，大腿甚至都在抖。我甚至怀疑他会累到当场大腿抽筋。”
鹿谦想象了一下画面，愉快地笑出了声音。
事实上，梁舒的境况确实说不上很好。右脚脚趾上的护具在反复撞击下完全脱落。精心选择的护具在这一刻不但没有保护梁舒，反而在鞋帮的作用力下，不断摩擦着细嫩的伤口。
鲜红的血液一层一层洇湿了袜子，右脚脚底板越来越湿滑。在液体的作用下，右脚在鞋中更加频繁地移动，脱落的护具在这一刻犹如刑具。
梁舒苦笑了一下，想必现在已经是伤口惨不忍睹了。
梁舒的麻烦远不止脚伤。四周跳是挑战人类极限的动作，梁舒一口气做了四个。他的体力早已经消耗殆尽，现在还能撑住站起来，全靠意志力。
累吗？又不是铁人，怎么可能不累？
疼吗？止疼药的作用峰值在慢慢回落，不止右脚，梁舒全身的酸痛都很明晰。
但是梁舒清凌凌的眼眸中，全是燃烧的斗志和旺盛的生命力。
天时地利人和通通都不在我，又如何？我梁舒偏要强求！
梁舒用左脚起跳，这一刻他仿佛忘掉了流血的右脚，忘掉了酸痛的左腿，忘掉了几乎要炸裂的胸膛。
他的眼前只有洁白的冰面，只有站稳，落冰！
“我的老天，求求了。”冰迷孙婷婷根本不敢看屏幕，她双手合十，注视着最后的跳跃。
无数C国冰迷在心中祈祷“站，站住，最后一跳一定要顶住。”
梁舒在冰迷们激动的呼喊中稳稳落冰。
这就是C国运动员，这就是C国花滑的希望。如果是有什么让冰迷们在C国花滑无止境的黑暗中撑下来，那就是对胜利的渴望和永不放弃的精神。
梁舒做到了，他拼到最后一颗子弹。
最后一跳是3F。这个普通的三周跳对梁舒而言，本是一个平常的跳跃，但是现在却变成了不能完成的任务。
菲利普系列跳跃同样用右脚点冰。梁舒的右脚脚尖处硌着一个坚硬的护具，受伤的脚趾蜷缩在一起，根本无法用力。如果梁舒想要用右脚点冰，他就必须把流血的伤口撞向脱落的护具。不说疼痛，单说这个做法就无异于给自己用刑。这根本是在违背人类的生理本能。
梁舒榨干了骨头缝中的力量，伸出右脚，重重地把伤口砸向冰面，咬牙吃住劲。
在这一瞬间，梁舒额头的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疼！再疼又能怎么样？有告别冰场痛吗？有亲手把冰鞋扔到地下室痛吗？和渐冻症令人绝望的无感觉比起来，□□的疼痛算得了什么？
落冰的瞬间，梁舒就失去了平衡。
太勉强了，他没有力气腾空，也没有力气旋转了。
就这样吧，摔倒也就扣一分，也许并不会影响比赛的最终结果。真的没有力气了。
钟钰的身体往前倾，手指死死扣住前面的栏杆。所有人都能看出来，梁舒是强弩之末。
梁舒的脚踝几乎原地扭转了一圈，他深深弯腰找到平衡，头发险之又险地碰到冰面。梁舒闭上眼睛，冰面离他的鼻尖只有一厘米，他仿佛能看到刘海上扫过冰碴。千钧一发时，梁舒腹肌猛然蓄力，酸软的肌肉爆发出强劲的力量。
3F成了！他站起来了！虽然狼狈，但是没有摔倒，也没有手扶冰。
梁舒一直是稳定的大心脏选手，他从出道开始每一场都周全优雅地完成比赛。他第一次在赛场如此狼狈，但是今天每一个全力救回的动作是那么迷人。
成功了!体育馆中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热烈欢呼声。所有观众都知道，今晚他们在见证一个奇迹。
一线男单们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惊骇。好顽强的比赛气质，好坚定的必胜信念。好令人敬畏的对手。
欧文满眼都是惊骇，“如果最后的跳跃我来做，也许就放弃了。但是梁舒把它救回来了。他是怎么做到的？”
梁舒的胸膛像破风箱一样鼓起又落下，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鲜血的味道。他甚至不敢大口张嘴呼吸，因为只要一张嘴就能当场吐出来。他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真的是极限了。
他的肌肉力量早已在第四个四周跳时，达到极限临界点，梁舒完全无视极限以惊人的毅力超越了他。他现在面对的是真正的生理极限，心肺功能的极限。
他眼前发黑，大脑发晕，每一个肺泡都在哀鸣，体内的血小板没有余力输送更多的氧气了。
也许正确做法是，现在立刻暂停比赛，或者至少站住歇上一口气。
沉闷的钟声敲醒了梁舒仅存的理智。他紧紧咬住下唇，撩开黑色的考斯腾下摆，用弓箭步冲了出去。
卡拉马佐夫的姓氏中包含着最深的诅咒。欲望，疯狂，癫痫，最终无人得到救赎。无人生还。梁舒承认他选择这一题材，有一部分原因是看到了自己和卡拉马佐夫家族的相同特性。
那就一起疯狂吧。在这比北回归线更北的冰天雪地里，一起疯狂吧。
圆号唤起了西伯利亚的北风。极致疯狂的圆形接续步开始。
梁舒用尽全身的力气，双手抱头，胸膛向内佝偻。单脚一边旋转一边位移，滑出长串捻转步。他明亮的眼神中暗藏着疯狂，同时还有对比赛冷静的思考。这一刻，他分裂又痛苦的状态，竟然和音乐完美相合。
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笔下，从来就没有快乐和容易两个词。可以爱，但是很难快乐。快乐是偶然的，痛苦是长久的。
卡拉马佐夫兄弟们一生都在追寻这一答案，关于爱与虐待，信仰与矛盾。
如果苦修能让我救赎，那么我愿身着黑袍。如果刑罚能让我免于自苦，我愿做苦役赎罪。如果逃离能避开无止境的精神内耗，我愿远离家乡。但是通通不能。也许卡拉马佐夫的姓氏中流淌着诅咒，我注定不得安宁。
人一生的路，注定是苦闷癫狂，拷问自我的道路。但是我们还是会拥抱爱，拥抱每个人。就像冬天的阳光，虽不温暖，但是足够明亮。
这一晚，无数R国冰迷在圣彼得堡冰场，或是在自家电视机前泪流满面。
《卡拉马佐夫兄弟》是植根在民族灵魂深处的东西，甚至是根植于每个现代人灵魂深处的痛苦。不管你之前有没有读过原著，梁舒的表演都能温柔地触及到每个人的灵魂。
这就是艺术的魅力，这就是极致的美。
力竭的梁舒在重音下，半跪在冰面上。他蓄力撑住冰面想站起来，却趴在冰面上半天站不起来。少年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考斯腾剧烈地扇动。邢伟教练大声地呼喊他的名字，梁舒想回答，但是嘶哑的声带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波琳娜教练甚至在和赛组委交涉，想让队医抬担架上冰场。
钟钰擦干眼底的湿润，他看向身边的小女孩，骄傲地说道“哥哥没有骗你吧。梁舒他确实做到了拼尽全力呢。”
汤馨用颤动的手扶正嘴边的麦克，她声音沙哑地说道“自古英雄出少年。霍伊尔完成比赛后，所有人都觉得金牌已经定了。但是梁舒选择不服输，他选择战到最后一滴血。花样滑冰不是对抗类项目，我解说花滑十年，第一次看到这个赛场拼到如此惨烈。尊重永远靠实力获得。我们在世界赛场，在R国本土，给世界第一名将造成了大麻烦。从今天起，C国花滑人在业内真正挺直了脊梁。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这场比赛注定是让我永生难忘的比赛。”
汤馨抹掉泪水，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自从上个赛季梁舒横空出世，C国花滑就像梦一样。我反复地告诉自己，不要给这个孩子太多的压力。但是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贪心。事实证明，梁舒带给我们的，永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多。我们第一次在冰面上升国旗奏国歌，我们第一次在本国取得胜利，我们第一次在世界纪录上写下C国人的名字。现在，我们可以继续期待一个奇迹吗？一个真正的奇迹。我甚至不敢把它说出来。”
第60章 世界冠军
霍伊尔突然开口“我输了。”
“什么？”R国主教练怀疑他听错了。
“不管最终打分怎么样, 《大师与玛格丽特》输给了《卡拉马佐夫兄弟》。”
如果没有梁舒的对比，《大师与玛格丽特》一定是冰迷今年最喜爱的自由滑。但是现实，没有如果。两个节目同台竞技, 差别明显。
《卡拉马佐夫兄弟》直面人性的最幽微之处，就像眼看着巨斧朝自己劈来, 却不眨眼睛。《大师与玛格丽特》的魔幻现实主义精巧高明，但是曲折幽微的隐喻在现实主义的大智大勇面前, 输了先手。
如果说两部作品的取材还说得上各有千秋, 那么霍伊尔和梁舒演绎的功力就高下立判了。
霍伊尔的表演极具戏剧张力, 他把荒诞魔幻的世界观，喜怒无常的魔鬼演绎得很好。所有人都知道《大师与玛格丽特》要表达的不止这些，政治讽喻癫狂苦闷才是魔幻现实下面的真意。但是谁能要求一个花滑节目触及这些呢？霍伊尔能表现出哥特风格已经很优秀了。
但是梁舒的心太大了。他竟然在四分半的表演中，希望触及原作的精神内核。更离奇的是, 他做到了。
霍伊尔摇了摇头，他作为R国运动员, 在演绎本国文化的时候，却输给了外人, 真是让人输得没有脾气。
梁舒死撑着不坐担架, 自己慢慢滑下场。但是他一下冰，心里撑着的那股劲就散了，整个人瘫在邢伟教练的肩背上, 一只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周庆见他抬腿都费劲, 赶紧蹲下替他套上冰鞋套，想着先支应过等分这一阵再说。
梁舒抬手阻止他，缓一会说道“现在就帮我把冰鞋脱了吧。”
波琳娜教练心中一凛, 这孩子最能逞强，现在脱鞋想必是早就撑不住了。
梁舒虚着眼仁说道“脚上的保护套脱落了, 正好硌在伤口上。”
周庆拍了下大腿，暗骂R国的东西质量差。他把鞋带全部抽松，手里握着纤细的脚踝却不敢脱鞋。他已经闻到了鞋里的血腥味，不管他怎样小心都会二次伤害。
梁舒好容易喘了口气说道“师兄你尽管脱，我现在累成这样，想不起来疼的事。一会就真就疼了。”此话不假，运动员在比赛中会分泌大量的肾上腺素，疼痛相对不明显。
鞋一脱，折磨梁舒好久的保护套也倒出来了。白色的小圆片被血水沁成了红色。
周庆定了定心神，把鞋脱下来，快速给伤脚冷却消毒。
裁判这次出分速度尤其的慢，梁舒处理伤口耽误了一会功夫，还是没耽误在等分区的时间。梁舒能感觉到邢教练的身体微微发抖。
邢教练吞了口吐沫，小声说道“小舒，你觉得咱们这回有戏……”有戏超过霍伊尔拿金牌吗？
但是邢教练却根本不敢说出口。那可是名满天下的霍伊尔，大奖赛冠军可是名副其实的世界冠军。难道C国真的要出一位世界冠军吗？这个梦太美了，邢教练怕说出来就碎掉了。
同样紧张的还有姜晚南。她经过大风大浪，处事沉稳，但是现在也只能绞着手焦急等待。梁舒的难度分数太高了，强行把霍伊尔的必胜局拉到胜败五五之数。来参赛时，大家只是想来增长见识。但是梁舒流血拼命得来了争冠机会，谁都不想放过。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C国冰迷看台上的小姑娘也紧张地遮住眼睛，大屏幕几乎要被C国冰迷盯出火星来。只有钟钰始终远远地盯着梁舒本人。
他始终在大口喘气，上身累得直不起来腰，看起来却远不如两位教练紧张。
突然，体育馆的空气凝固了一秒，随后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技术分（T分）：115.7
节目内容分（P分） ：99.2
自由滑总分：214.9（WR）
短节目+自由滑总分：311.5 排名第一
自由滑分数突破200分大关，自由滑分数破世界纪录！这是梁舒在本赛季第二次打破世界纪录。
解说汤馨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她激动地说道“第一，梁舒以0.1分的优势，超过了霍伊尔目前排名第一！从短节目到自由滑，从场上受伤到极限反超，梁舒带伤上阵，拼到了最后一刻。我们看到了全场观众都站起来为他鼓掌。梁舒在R国的土地上，战胜了R国花滑沙皇。但是他却得到了全场R国观众的尊重和喜爱。”
布莱克如梦方醒“霍伊尔输了？”
“是啊，霍伊尔真的输了。”欧文整个职业生涯，都和霍伊尔的巅峰期重合。今天他发挥失常，未尝不是因为直面霍伊尔的心理压力。但是从今天起，霍伊尔和西蒙斯对花样滑冰金牌的垄断被打破了。
邢伟教练揉揉眼睛，又看了一遍分数，确定无误。随后他一把把梁舒抱起来。
梁舒赶紧叫道“慢点慢点慢点。”他还喘得胸疼呢，受不了这样勒。
“好好好。”邢教练笑得满脸褶子。
“比赛还没结束呢。伊柳沙还没上场。”梁舒提醒道。
伊柳沙在短节目中大失误，最终得分还不到八十。但是不到比赛结束谁都说不准。在梁舒上场前，大家也觉得霍伊尔坐稳了金牌。
R国主教练叹了一口气，对伊柳沙勉励几句就放他上场。伊柳沙本是这一代最出众的，只有花滑运动根基最深的R国才能养出这种天才。
但是，天才也看跟谁比。R国主教练隐秘地看了一眼C国队的方向，摇摇头。他不得不承认，比起梁舒，伊柳沙还差着远。
有时候人的蜕变就在一瞬间。伊柳沙刚才还心神不宁地缩在角落里，唯恐被拍到镜头里。现在梁舒排名第一，反倒让他心定了。R国的世界冠军都要丢了，害怕什么呢？放手一搏吧。
今天的《假面舞会》反而是伊柳沙格外放松的一次。他稳扎稳打跳了两个4T和两个3A，滑行步法沉稳有度，旋转表演有章有法。他半点没有因为奖牌无望而放弃自己，而是抓住了每一个细节，力争更高的分数。即使那不会改变什么结果。
“伊柳沙不简单。”梁舒迅速做出判断。
波琳娜教练笑道“那当然，这可是R国这一辈里最受看好的孩子。霍伊尔的难度基本定型，但是伊柳沙不比你大多少。你可要做好准备。”
梁舒耸耸肩。这就是花滑大国的底蕴，他们永远不缺人才。而C国，目前只有梁舒。
所幸他从不怕挑战。
全场人们焦急地等待最终分数，空气越发的焦躁。
解说汤馨缓解气氛说道“很多人嘲笑今年大奖赛短节目的比赛是摔跤大会，男单运动员一代不如一代。但是现在他们用自由滑的卓越表现证明了自己，他们是花滑男单中最好的那六个人。大奖赛总决赛就是花样滑冰的巅峰对决，华山论剑。在这个舞台上，没有输家。”
她的手心里全是汗。伊柳沙的分数大概率不会改变前三名的结果。可是分数一刻没有出来，心就悬着一刻。
“分数出来了……”记者徐跃半站起来，紧紧盯着屏幕，“我们是冠军！我们是冠军！C国第一位花样滑冰世界冠军在今天诞生了。这是C国花样滑冰历史零的突破！”
汤馨接着说道“这枚金牌的意义太重了，它标志着C国花滑进入新的时代。这不是意外捡漏的世界冠军。本赛季男单一线选手都齐聚大奖赛。梁舒初出茅庐，却在正面战胜了所有人。他今年只有十六岁，以后的路还很长。希望梁舒在未来会给我们带来更多的惊喜。今天真是一个美妙的夜晚。让我们祝贺梁舒，祝贺C国花样滑冰。”
梁舒热烈地拥抱两位教练，邢教练口袋里的电话不停的震动，想必京城的邓主任他们早就等不及了。梁舒转身朝C国冰迷的角落跑去。这一小片红色的区域早就成了欢腾的海洋。大家又哭又笑，恨不得掐自己大腿，怕是在梦里。
梁舒在底下使劲挥手，眼睛里欢快的星光挡都挡不住。
“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
梁舒展开，正是一面鲜艳的红旗。他们此行没有夺冠的准备，自由滑上场前甚至兵荒马乱，根本没有准备。梁舒展开国旗披在身上，无数相机定格了这个经典瞬间。
他看向上面的看台，不意外地看到熟悉的面孔。
他有很多话想问钟钰。你什么时候来的？你怎么会带红旗，你就那么相信我会夺冠吗？我拿你的钱赌自己当冠军，现在咱俩要大赚一笔了。
钟钰没有像欢腾的冰迷一样喜形于色，他瞄了瞄梁舒的脚说道“别跑太远，小心伤口。”
“没事，我穿着拖鞋呢，脚尖不磨着就没事。”梁舒摆摆手。
“你觉得自由滑的考斯腾怎么样？”
“当然好啊，冠军考斯腾，我得留起来。”梁舒确实对考斯腾满意得很，切合主题，剪裁灵便，美得很高级。
钟钰冷淡狭长的眼睛终于笑弯了。
他指了指礼仪小姐的方向喊道“愣什么呢？别乱跑了，快去那边等着，马上就要颁奖了。”
梁舒走了几步，转过来又笑着和钟钰挥手告别。钟钰仿佛被这笑容灼伤了一般，怔怔得。他有些奇怪，明明比赛都看完了，怎么心跳得这么厉害。
解说汤馨忙个不停，就在刚才她接到领导指示，不止体育频道，新闻频道和综合频道，也将一起转播颁奖典礼。尽管现在是国内的凌晨三点半，可是能够得到新闻频道和综合频道的转播是莫大的荣幸。对于花滑来说，往年世锦赛也不值得在新闻频道里提一嘴。
颁奖仪式马上开始，梁舒同霍伊尔和平出凉太排成一列，依次走到对应的位置。
国际滑联秘书长弗兰克林亲自为他们献上花束，并且客套地勉励几句。
弗兰克林眼神复杂地看着梁舒。整整一年前，他决定扶持鹿谦打压梁舒。在赛季初，他以为事情完成了一半，可是自从梁舒参加第一场比赛开始，一切都变了。这个少年夺走了所有的光芒，把鹿谦衬得如跳梁小丑一般。弗兰克林的眼光有些炙热。如果梁舒愿意同自己联手，凭这身本事这幅容貌，他一定无往不利。即便是C国国籍也不是不能考虑合作。
雄壮的国歌奏响，鲜艳的红旗冉冉升起，金牌在胸前沉甸甸地坠着。梁舒胸中有种炙热的情感仿佛要喷薄而出。
现场的C国冰迷唱起国歌。京城灯火通明的花滑训练中心里，邓光主任带领所有人立正敬礼。千里之外的H省队中，小冰童们的眼睛里发出希望的光芒。
这一刻，无数熬夜看比赛的冰迷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
梁舒是从H省队走出去的，是从C国花滑队走出去的世界冠军。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梁舒可以，他们也能行。只要努力，C国人也能成为花样滑冰的世界冠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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