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斯的声音微微扭曲“所以说, 他3A突然不稳定不是因为状态下滑，而是长期练习4A导致容易过周？大批二线男单都拼不出一个3A，他早就在背地里4A了？”
布莱克接话道“更可怕的是梁舒曾是3A苦手, 3A出得比四周跳困难多了，一个赛季前才练出3A, 现在就4A稳定落冰了，证明他的跳跃能力超过了四周半。”布莱克的小声嘟囔被备战区嘈杂的混乱所淹没, 大家都在用夸张的肢体动作和各种语言的咒骂纾解4A带来的震撼。
“疯了, 真的是疯了！”G国主教练双手按着秃头说道。他和G国滑联前来督战的高管对视一眼, 都读懂了对方的绝望。
花滑大奖赛的局根本在打击梁舒的声势，做定他是低于西蒙斯一档的选手，压低梁舒的P分和跳跃GOE。这下全完蛋了。谁知道梁舒会跳出4A啊！！一个创造了花滑历史的运动员是二流选手，说出去谁信啊！！甚至不明真相的群众会觉得, 梁舒这样优秀的运动员，不但活该拿到奥运金牌, 还要一骑绝尘地第一才是，否则就是比赛黑幕。
钟钰冷笑道“这就受不了了？那我要期待一下你在奥运赛场痛苦哭泣的样子, 我发誓一定会携带高清摄像头全景拍摄。忘了告诉你, 如此完美的4A，都要拜托您的布局。”
梁舒的4A才勉强落冰，正是不稳定的时候, 受影响的3A还没有恢复。原本是不想在这场比赛拿出4A来的。短节目的死局让梁舒放下了胜负杂念, 决定不如把自由滑当作试炼场。教练组商议之后同意他兵行险着。不料他抛开了压力反而真正跳出了4A。
G国主教练被钟钰冰冷傲慢的眼神刺激得浑身发麻，他身居高位，多年没被人这样无礼地对待。他叫道“这是谁, 敢对我这么无理？”
G国滑联高官木着脸介绍道“这位是单板之王钟钰，就是几乎抢走这两年G国所有单板金牌的那位。这次奥运会好几名选手都不想参赛了, 实在不想再输在他手上一次了。等我从米兰回去就挨家挨户劝参赛。”
钟钰皮笑肉不笑道“很期待和G国的哥哥们再次见面呢。反正大家也输了不止一次两次，银牌也是一种荣耀呢，我都没两块银牌。”
两个G国白发老头对视一眼，惊恐地看向场上的梁舒。
C国运动员竟然恐怖如斯，杀人诛心太没人性了！
一旁吃瓜的布莱克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梁舒全然不知自己背负了怎样凶残的恶名，他感觉前所未有地好。在4A起跳的瞬间，他就坚信这一跳能成。
果然，他成功了。
他完成了前世从未触碰过的超高难度，正式超过了“梁舒”。从此之后，他不会踏着“梁舒”的脚印前行，而要走自己的路。
梁舒默念道“我会做得比你更好。”
他感觉到刺破了一层薄薄的障碍，头脑清明身轻如燕。
轻柔的小提琴在柔柔的灯光中融在冰花里，东方画卷慢慢展开。梁舒的滑行臻于化境，刀刃游走在冰面上，仿佛热刀切开巧克力。他每一个下刀的角度都像经过疯狂地计算，一点力量都没有浪费，全部变成前进的动力。他每一次滑行，都干净清楚，能治愈一切强迫症。
这几下滑行虽然是花样滑冰最基础的动作，但是懂行人却一眼看出，梁舒又涨功了。花样滑冰所有技术中最吃童子功的，就是最基础的滑行技术。后天可以冲击更高的跳跃难度，甚至完成炫目的步伐，但是滑行基本功该怎么样就是怎么样。仅仅三天时间，梁舒的滑行水平就晋升到了新境界。
梁舒顺着滑行的余力双腿岔开呈大一字滑行，随后双手后摆右腿肌肉绷紧，向前起跳。
这是阿克塞尔系列的起跳方式，正是梁舒短节目失误的那一跳。冰迷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家都意识到正是练习4A导致不适应3A的旋转和落冰，那么梁舒现在还能跳出3A来吗？
3A+3T！
梁舒核心收紧飞快地转体，仿佛还是在跳4A一般。正当冰迷们惊呼他即将过周的时候，梁舒在离地面还有30厘米的地方，提前展体稳稳落冰。提前展体的3A给人类似于华尔兹跳的美感，潇洒自如，滞空感超强，完全不是普通跳跃能够媲美的。
场上响起了新一轮的欢呼，大家抬起的身子再也没法坐下来。完全不夸张地说，今天大家跟着梁舒，算是开了眼了。
太秀了！在通常男单们提前转体落冰周数不足的时候，梁舒提前展体！这是对自身能力何等的自信！
“最美3A，这是花滑史上最美的3A连跳。”波琳娜教练激动地大喊，作为花滑人能够亲眼看到这样绝妙的跳跃，着实让人振奋。花样滑冰百年都在追求更多的跳跃圈数带来的震撼，但是这一跳指出了另一种跳跃之美。
梁舒仿佛比4A成功时还要激动，星眸璀璨得仿佛收入了万千银河。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在米兰冰场失误的跳跃，他一定要在这里跳回来。任何失败都休想成为心魔。
下一跳，梁舒瞄准了4Lz+3T。这是他在短节目中失误的第三跳，是目前难度最高的连跳，也是西蒙斯打了翻身仗的一跳。
他熟练地过渡到外刃滑行，脚腕弯曲到诡异的程度，冰刀尖迸溅出晶莹的冰花。这是他前世的杀手锏，却不必成为他今生的依仗。4Lz+3T是一个了不起的美丽跳跃，是分数价值划算得让人眼红的跳跃，但是也仅仅是一个跳跃。
落冰，再次点冰。
这一次梁舒的身形没有半分滞涩，3T腾空而起，高度惊人，落冰有提前展开的趋势。梁舒在顺畅落冰后，顺着叮咚的琴音滑出一串捻转步。
最难的连跳用最难的步法做滑出连接！在梁舒的花滑世界里，没有最疯狂，只有更疯狂。
他仿佛在给所有冲击4Lz+3T的男单上一课，这才叫真正的4Lz+3T。在其他人挖空心思做学人精的时候，他已经玩出花来了。这一跳告诉全场，究竟谁才是这个跳跃真正的统治者。
自由滑开始仅仅一分钟，三个跳跃各有精彩，梁舒仿佛在实验用一百种方法诠释花样滑冰。解开所有心理束缚的梁舒如一把出鞘的剑，全场观众大气都不敢喘。
伊柳沙脸色发白，心道“这就是顶级选手的气场压迫吗？明明梁舒比我还小，太不讲道理了。第一场就比成这样，让后面的怎么滑？”
欧文抿紧了嘴巴扪心自问“比你有天赋的还比你努力，比你拼命的还比你纯粹。面对这样的梁舒，你整个职业生涯，有机会赢吗？”他第一次升起了退役的念头。
西蒙斯又一次算着短节目的分差，反复确定分差足够稳拿冠军，但是不知为什么他有种被雄狮盯上的感觉，背后发毛。
四季轮转，宽广的大河从上游开始结冰，在呼啸的北风中龟裂破碎。弦乐声部缓慢地再现主旋律，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一层一层地压上，最后强鼓点进入。人们好似被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一般，在洪流中身不由己。但是梁舒的滑行却稳稳地压着乐团的气势。
梁舒在步法中毫无征兆地起跳，高飘远的4S酣畅淋漓，刺破了弦乐织成的重重迷雾。
一剑霜寒十四州！
你可以永远相信梁舒的4S！
完美的4S是梁舒发起总攻的号角，音乐从如歌的行板转入小快板，梁舒的编排步法比音乐更加气势恢宏。
他滑疯了！
晶莹的汗水顺着白皙的下颌滚落，眼角的亮片散落到了脸颊。这一切都无损于他的美丽，反而更加生动。
梁舒的血液仿佛是沸腾的岩浆，他全身肌肉都在叫嚣。可他的头脑冷静得可怕。
起跳，旋转，落冰。
去拼搏，去征服，永远向前，永不停止。
他生来就应如此。这是他的宿命，也是他的幸运。
全场观众打着节拍一同迎接最后的高潮，大家心中有一个共同的期待。这支短节目能clean吗？如果可以，那么可以预见这将成为几十年后被反复朝圣的经典节目。
最后只剩下3F了，梁舒顺利的完成了4个四周跳，其中包含了一个4A。他距离clean，只剩下一个简单的3周跳。梁舒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好，他有一种直觉，这一跳怎么跳怎么有。
梁舒勾唇一笑，既然决定今天玩个痛快，那就玩到底好了。
梁舒内刃滑行，点冰后收紧核心迅速转体。
四周！这是一个4F！
解说汤馨在直播间激动地大喊“梁舒！梁舒他完成了五个四周跳，他是第一个在一个节目里跳出五个四周跳的花滑选手。短短四分多钟，他两次创造历史。我们都知道，梁舒在短节目比赛中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我想过他会退赛，想过他状态不佳。但是梁舒用两次创造历史的壮举，作出了自己的回应!”
“我不想说类似于梁舒如果在短节目中有这样的状态就好了，这种屁话。这支《江山如此多娇》注定名留史册。如果他今晚能绝地翻盘，这会是一次经典案例。如果不能，这更是让后人嚼舌根的纷争之战。花样滑冰是一个打分项目，选手面对裁判永远是弱势的。梁舒却用最凶狠的方式赢得了主动权。这一次，换他稳坐钓鱼台，看裁判的表演。”
梁舒完成了结束动作，半跪在地上，背后是山呼海啸的欢呼和如雨点般密集的抛物礼。梁舒勉强站起来，看向C国队的方向，两位教练兴奋地抱在一起，钟钰大笑着向他张开怀抱。
梁舒笑了，见牙不见眼，是18岁的笑容。他迫不及待地滑向大家。
这场拼尽一切的比赛可能有作用，也可能毫无意义。
没所谓。
梁舒站在冰场上滑冰。这本身就是意义。
电视机前的鹿谦，胸膛剧烈地起伏，心头怒火烧掉了所有的理智。
作为前花滑运动员，他太知道4A是什么分量了。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花滑界永恒的传说。梁舒的大奖赛可能失败。但是没关系。他的4A成功了。
哪怕从此以后，他所有跳跃全部摔倒，也足够他吹嘘一辈子的了。花滑界每年都会举办大奖赛，但是一百多年来没人能跳出4A。他本是嘲笑梁舒失败来的，却见证了对方名留史册的一幕。
明明他才是希望之星，对方只是三流国家的无名小卒。可是现在人家在舞台中央等着全世界的鲜花掌声，他连走出家门都办不到。怎么会这样？
梁舒一头扎进钟钰的怀抱，刚才大杀四方的花滑天才，一边兴奋地比划一边喋喋不休。抱着他的人笑得还要傻一些，堵着冰场入口，险些耽误工作人员上场补冰。高冷的单板之王犯傻难得一见，台上的观众们发出善意的笑声。
鹿谦再也受不了了，他冲出家门恨不得烧掉整个世界。在他迈出家门的瞬间，一股电流从脚踝穿过全身，他狼狈地跌在泥里，像蛆虫一样抽搐。
脚踝的电子环发出刺耳的警报。对面的邻居一边在花园里拍视频，一边感叹没见过这么傻的假释犯。鹿谦面如土色，慌忙拿起旁边的石头狠狠地砸向脚踝。鲜血染红了电子环，脆弱的踝骨在惨叫中变形，但是警报始终不停。
警车的声音一点点逼近，鹿谦绝望地躺倒看着刺眼的太阳。他明白费尽心机争取的假释彻底完蛋了，等待自己的监狱无尽的高墙。
第92章 奥运前的准备
梁舒最终以一枚银牌结束了本次花滑大奖赛。
在颁奖典礼上, 山呼海啸的欢呼声全部给到梁舒。整个场馆都挂满了他的横幅。主办方再三维持现场秩序，观众们有心借题发挥，根本不听指挥。最后作为冠军颁奖嘉宾的国际滑联高级官员小步快跑到梁舒面前, 点头哈腰地表示希望梁舒可以帮忙维持赛场秩序。
梁舒点点头，高举双手向所有观众打招呼, 随后在山呼海啸中竖起食指比在嘴唇上。
嘘——。
场馆立刻安静下来。百年花滑史见证找不到比这一刻更打脸的事情了。仿佛整个场馆的观众都是为了一个运动员而来，近万人都故意和赛事主办方作对。西蒙斯不安地挪着步子, 目光不敢与梁舒对视, 他尴尬得哪怕放弃金牌都想逃出场馆。他很想大声质问主办方, 全场的观众是不是特意给梁舒找的演员。但是他不敢问，生怕得到另一种更加合理的答案。
梁舒在乐曲中昂首挺胸地登上领奖台。闪光灯闪成一片，所有人起立欢呼。
这个夜晚，金牌暗淡, 4A永存。
有些事情永远无法用手段改变，比如4A的突破, 比如冰迷的人心向背。
C国队一行人在表演滑之后，连夜上飞机前往冰钻俱乐部。等在宾馆门口的媒体们纷纷扑了个空, 赛组委精心策划的奢华晚宴顿时没了星光, 多位行业大佬临场放鸽子。赛组委强颜欢笑有苦难言，晚宴只好匆匆结束。西蒙斯几位人气选手，只好互相合影, 发了几条社媒了事。
史上热度最高的大奖赛, 晚宴冷冷清清。赛组委如坐针毡，期待在赛后晚宴拿下几个大合同的奢侈品集团高管们，同样扼腕叹息。
梁舒=热点, 梁舒=销量，梁舒=广袤的东方市场, 已经成为广为人知的秘密。梁舒代言的品牌业绩增长让人眼红，并且东西方两开花。可惜这个金娃娃除了训练和比赛，就是参加国家重量级活动，一般人根本搭不上话。
眼睁睁看着小钱钱从面前飞走的感觉真让人痛苦啊。
有北美系的体育报纸酸溜溜地发表了一系列恶意揣测的文章，比如《东方的恶龙正以另一种方式霸凌冰场》，《花滑顶级赛事离开梁舒还办不成了吗》。然而实际点击量少得可怜。人们一半沉浸在4A的震撼中，一半在激情辱骂裁判组为梁舒鸣不平，根本没人注意赛后的风波。
梁舒一行人知道晚宴的惨状也只会翻白眼，虽然他们主要目的是急于回去休整，打脸主办方只是附带的效果。
梁舒三套节目滑下来，精力和体力都接近极限，候机的时候点头如小鸡啄米，大大的墨镜慢慢滑到鼻尖，落下的时候被旁边一双大手接住。
“啊，怎么了？”梁舒睡眼惺忪一脸懵。
“没事，接着睡。”钟钰单手把墨镜带回梁舒的脸上，顺手把人压在自己的肩膀上。梁舒眯着眼睛点点头，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歪头就睡。
周庆小声抱怨道“我这一年为他忙前忙后，也没见他这么乖过。钟钰才跟他熟悉几天啊，冰鞋也给他保管，睡觉也靠着他。”
邢教练欣慰地说道“你不懂，这就是顶尖运动员的惺惺相惜，你看他们两个在一起就像有结界一样。依我看他们两个更应该加强交流，这次钟钰过来的效果很好，以后应该吸取经验。回头我跟体育总局求个情，等奥运会尽量把他们的住处安排得近一些。”
周庆看着钟钰身边大包小包而自己两手空空，第一次发愁自己在不久的将来面临失业。他抬头看见仿佛看到钟钰嘴角上勾漏出邪恶的笑容。他揉揉眼睛觉得自己看错了，高冷矜贵如钟钰到哪都是一张冰山脸，怎么可能偷笑。
梁舒一路上抱着靠枕睡得天昏地暗，落地之后精神百倍，行李箱一放就召集所有人商议下一步计划。
姜晚南摆摆手说道“我知道你输了比赛心急，可也不必急这一时。总决赛是个好由头，我有说辞跟体育总局说，让他们给你减减压了。自己田里就两根独苗，没有这么薅的。”
邢教练附和道“就是，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奥运会彻底放弃团体比赛，咱们只专注于单人滑。这样你的压力又能减轻不少。”
梁舒皱起眉头“为什么要放弃？依照我们的传统不是最看重团体了吗？”
邢教练尴尬道“不放弃也没办法，实力相差太多，根本没有拿名次的希望。咱们花滑四项里你有望争金，双人滑有望争牌，但是女单和冰舞选手都是爆种才能进自由滑的水平。反观A国除了男单都是争牌强手，R国四项都有望拿金牌，G国男单和冰舞优势明显，女单稳进自由滑最后一组。其他几个国家也至少有三项都是进入自由滑最后两组的水平，我们综合实力垫底，怎么看怎么没指望。我们不是没指望拿牌，是根本没指望短节目拿到前六名进入自由滑。不是第九名第十名，是没有名次。”
在以往C国的视角中，没有名次就没有意义，甚至连一点可怜的奖金都没有，更不值得梁舒这样的国宝浪费体力。
姜晚南补充道“也不是全部放弃。托你的福，C国男单拿了三个奥运会比赛名额，参加团体比赛的人选是富裕的。我们可以让刘深话短节目，常斌滑自由滑。”
钟钰皱眉看向梁舒。目前的战略是效益最大化的选择，也是对梁舒最有利的选择。只是他莫名地肯定，梁舒一定会反对这个战略。
梁舒站起来单手撑着战术板说道“刘深没有四周跳，在短节目里就是白给，常斌体力问题连着三场比赛就是等着他炸成烟花。这是投降！我不答应，我们不可以还没有开打就提前认输。”
邢教练叹气道“我明白，等下个四年在主场参赛，我们的目标就是冲进团体赛的自由滑。但是今年我们还需要更多的积累，在历史上我们还从未参加过花滑团体赛，这已经是开天辟地的进步。”
“竞技体育可以站着死，不能跪着生。C国花滑没有能称道的历史，我们就是后人的历史。我们先跪下了，后面的人就要花更大的力气站起来。就算四年后我们有机会拿奖牌，拿奖牌的会是现在这批运动员吗？怕是除了我都换人了吧。”
梁舒说话间，脑海里走过一道道身影。他仗着队长的身份操着家长的心，对每个人都像栽培自己的小甜菜，恨不得天天浇水施肥，比他们的专职教练还要了解每个人的情况。
女单的易倩放弃学业彻底转职，为了奥运会压上了自己的人生。她只有17岁，但是作为残酷的女单运动员，大概率只有这一次奥运机会。
濒临退役的双人滑老将，从零开始奋战冰舞。他们都知道一旦转战冰舞，连亚洲的荣誉都不会有，一切努力都像水中泡影一般。他们坚持的唯一动力就是为了C国队团体赛凑齐花样滑冰四项。
双人滑的“枫叶组合”这个赛季格外拼命，他们在练习抛跳四周。这是难度极大风险极高的动作，在单项比赛中根本不划算。教练组曾经提出过反对意见，但是在两人坚持下没有再提。大家都有默契，练习抛四周是为了在团体赛上殊死一搏。
“他们都在为团体赛拼命，却不知道自己注定要成新闻里一段简短的笑柄。教练你要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他们放弃了吗？谁都不是傻子，你叫他们如果看待C国花滑，你叫冰迷们如何看待C国花滑。竞技体育不是做数学题，它之所以特殊，凭的就是那点理想主义。”梁舒眉宇间都是王者的强势，钟钰忍不住想为他击节叫好。
“梁舒，比赛需要策略，需要取舍，选择都是有代价的。”邢教练无奈地说。
“你们可以取舍，但是我不能。他们是我的队友，不是棋子，更不是炮灰。我是他们的队长，不能让整个队伍的人心散掉。我至少要让他们在奥运会上滑过一次自由滑。C国花滑国家队之所以是一个队，它并不是为一个人服务的，如果梁舒立起来了，但是C国花滑队倒下了，再高的成就只能是昙花一现。”梁舒转头看向邢教练“教练，您还记得H省队吗？我想带领一□□样的队伍。”
邢教练内心震动，他猛然回想起全运会那次不可能的胜利。几个并不强的孩子拧成一股绳，掀翻了东北三省对花滑几十年的统治，保住了H省队还把他送进了国家队任总教练。体育总局对他临危受命不就是看中看中他能把队伍拧成一股绳的纯粹。这三年来梁舒带来的辉煌太过耀眼，他竟然忘了初心。
C国队对比传统强队，没有底蕴，没有绝对实力，没有经验。如果他们连精气神和必胜的信念都没有了，才是必输无疑。
邢教练如梦初醒。
“好！我答应你，奥运会每场比赛我们都全力以赴。你才是压力最大的人，你都不怕，我陪你赌一局算得了什么。”姜晚南干脆地说道。
梁舒没想到自己能劝服性格强势的姜晚南。
姜晚南扬眉道“从今天开始我把其他工作都推掉。我虽然离开冰场20年，但是做一个女单的技术教练还是够格的。易倩的3Lz还没有我当年跳得稳，把我逼急了，直接复出撸袖子上场。”
“好消息，C国花滑队即将拥有世界排名前三的女单。坏消息，今年43岁。”钟钰面不改色地说起冷笑话，众人笑成一团。
邢教练按着梁舒的肩膀说道“孩子，教练要谢谢你。没有你的提醒，也许未来我会变得和前任主教练一样。”
周庆开玩笑道“邢教练这样说可不容易，小舒快要一个奖励。”
钟钰闻言微微舔了下下唇，目光有些灼人。梁舒在奥运赛季前巨大的心理压力下，找一个室友陪睡稳定状态，怎么看怎么是最合理的奖励。
梁舒收起笑容认真地说“还真有一件事情。邢教练再帮我剪辑一份短节目音乐吧。”
周庆试探地问道“你是在开玩笑吧。”
显然，梁舒很认真，屋里的气氛重新凝重起来。
“你不是有了《帕格尼尼狂想曲第十八变奏》，难道说你要现在换短节目？《帕格尼尼狂想曲第十八变奏》是一个优秀的节目，不应该因为一场比赛的失利而否定它。我们只超时了0.8秒，剪辑掉一个尾音就好了。”
梁舒摇头道“《帕格尼尼狂想曲第十八变奏》不错，但是远没有到王者之曲的地步。它正面对抗西蒙斯的《生命之树》处于劣势。另外，我短节目超时风波越闹越大，国际滑联也很头疼。到了奥运会，过期的新闻又被媒体炒作一遍。那些被质疑了一个月的裁判，在赛场看到我的短节目一定尴尬。尊重是相互的，主动更换短节目可以国际滑联彰显我们谦卑的态度，算是在关键时刻给他们面子。”
“梁舒，现在离奥运会开幕只有一个月了。哪怕在平常赛季更换节目，一般是在赛季前半段调整，哪有在赛季尾声更换的。我们根本来不及。如果你不满意《帕格尼尼狂想曲第十八变奏》，我们可以调整编舞继续打磨。”
“这不是理由。既然我们的目标是金牌，就要追求极致。不能因为心疼沉没成本，就在错误的道路上走下去。”梁舒坚定地反驳道。
场面一时有些僵持。
钟钰为飞走的室友位置失落了一分钟，转而为梁舒盘算起可行性。
钟钰作为局外人本不应该发表意见，他看向梁舒，眉宇间依旧是他爱到要死的坚定。
他可能不懂花样滑冰，但是他懂得梁舒。
天生的强者不会让软肋掌握在别人手中，就算冒风险也要坚定地取得主动权。运动员心里有疙瘩，比赛就不会顺利。如今梁舒心意已决，这时候作为恋人就应该坚定地站在梁舒身边。
“这是一个疯狂的决定，但是可行。”钟钰插话道。
姜晚南也很惊讶自家儿子会主动插手这样的麻烦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如果我们的目标是争牌，那么不用换短节目，好好打磨一下就好了。但是如果目标是争金，那不如疯狂一把，全力一搏。历来只有天才和疯子能够站在最高峰。按部就班下去，我们舒服了，别人更按照既定的剧本走。要逆天改命就要行非常之事。”钟钰盯着梁舒的双眼说道“我知道，梁舒的眼里只有那块金牌。”
“一个月的时间，我们要音乐剪辑、编舞、定做考斯腾、学习打磨，太被动了。”邢教练还是犹豫。
钟钰挑眉道“那就让其他人也被动起来！我们过得不舒服，怎么能让其他人舒服下去呢？从今天起，我们要做花滑界最大的搅屎棍，让所有人都不得安宁晕头转向。主动搅和的人比被动搅和的人舒服多了。”
梁舒想象了一下，被逗得趴在钟钰肩上直笑。这招可太坏了，坏得让他怪喜欢的——
和紧张有序的C国花滑队内部不同，花滑圈子里算是炸开花了。
花滑大奖赛作为次于奥运会和世锦赛的第三档赛事，在赛后第一时间反常地霸占了所有的体育头条。矛头直指比赛结果，提都不提梁舒历史性的4A。一众传统体育媒体像突然转过弯了一样炒冷饭。
《西蒙斯一举夺魁，奥运金牌非他莫属！梁舒惨败后不参加晚宴直接逃走》
《梁舒在米兰遭遇滑铁卢，花滑神童含金量到底有几份？》
《梁舒奥运金牌无望——细数那些伤仲永的体育明星》
《C国花滑的领军人竟然是大赛软脚虾，如果换成鹿谦会不会有更好的结果》
外网更是对梁舒一片唱衰之声，北美系从祖师爷到少年组选手，纷纷发推特祝贺西蒙斯夺冠，并预祝他奥运会卫冕，就讲究一个掩耳盗铃。
梁舒的冰迷们生闷气快一周，忍到临界点了。
米兰大奖赛处处透着诡异，别人就无脑往上加GOE，到了梁舒这里GOE干涸得要死，仿佛和别人进行得不是同一场比赛。TOP选手称霸了两个赛季，在战绩没有下滑的情况下，不过摔了一个跳跃，P分待遇就下降，仿佛裁判已经急不可待了。如果说这些差别待遇在意料之中，短节目的超时判罚堪称天崩地裂级操作。用了近一个赛季的短节目被判做超时，硬是把他的短节目分数压到最后一名，自由滑狂按计算器，裁判组脸都不要了。
最让人伤心的是，在这么恶心的比赛里，梁舒每一分钟的表现都绝对对得起运动员的职业精神。哪怕状态不佳，但是比赛气质好到爆，哪怕濒临崩盘也会全力以赴地去挽救。甚至在短节目侮辱性的打分后，在自由滑顶着压力跳出4A。
多少冰迷流着泪保存下来这两支节目，藏在收藏夹里却不敢回看。结果无孔不入的冠军营销让人躲都没处躲。大家仔细一看，这些账号有些熟悉，不就是之前替鹿谦鼓吹炒作的那批吗。
黑，太TM黑了。
这就是为了狙击梁舒奥运搭的一台戏。整个论坛的冰迷和雪友都愤怒了，团结一致在内外网四处出击。大家纷纷换起“你怎么知道梁舒跳出4A”头像。全平台的营销通稿评论区被迅速攻陷，逼得营销号纷纷删文。
冰迷们大胜一场后，战胜了心理阴影，点开花滑大奖赛视频开始复盘整场比赛。冰雪论坛上的赛事讨论帖越来越多，走向越来越清晰。
原来总决赛远不止梁舒面对绝境跳出4A那么简单。如果不是梁舒拼出4A，他甚至有可能是总分最后一名。那时不会有人关心赛场上发生了什么，所有人只会对他失望透顶。
亮晶晶技术帝当晚开直播复盘比赛，直播间热度直冲第一名。
西蒙斯的短节目针对性选曲只能说是合理范围内的鸡贼行为，但是配合后面的操作，不得不怀疑背后有人在下一个赛季的大旗。米兰花滑总决赛的裁判员大多出自北美国家，唯一一个亚洲裁判也是师从北美，裁判长在以往所有执裁梁舒的比赛中都给了全场最低分。
再看最标准化判罚的T分，把六位选手的相同动作一起慢动作播放，并且配合赛后的小分表打分，裁判的心明显偏到姥姥家。
同样是一个4S，梁舒的跳跃有难度步法进入，腾空高度最高，最先完成旋转，落冰效果最流畅。反观其他选手，霍伊尔没有难度步法进入，欧文跳跃低空严重，西蒙斯起跳时更是提前转身的嫌疑。然而小分表上的GOE只有梁舒最低。
很多问题不对比只是觉得不对劲，细细分析下来，处处透着双标。复盘视频就被传到外网上，疯狂发酵，各家粉丝大混战。
一名前花滑裁判顺势做了直播打分，本是要为冰协挽尊，却越分析越心惊差点没做下去，最后直播间直接炸锅了。
国际滑联内部焦头烂额。他们知道梁舒的粉丝不少，但是没想到数量这么多，还这么懂行。一手拿着COP，一手拿着对比视频，把裁判的脸打得啪啪响。
年初国际滑联收了G国一家功能饮料企业的慈善捐款，人家是冬季项目的大金主，什么都不做也不合适。
天地良心，他们只是处处为国际滑联着想的好官员罢了。梁舒这样又漂亮又强又能挣钱的运动员谁不喜欢，但是北美帮的主意确实很不错。西蒙斯创造历史卫冕金牌，声势和经济效益可以达到顶峰，以此为噱头搞搞商业活动就能大赚一把。至于梁舒，他才18岁，下一次冬奥才轮到他的主场。
国际滑联吸取了教训，没敢直接在奥运赛场上做手脚，而是提前做小动作，营造出梁舒不值高P分的势头。可惜梁舒意志坚定，没放弃比赛，也没有失误名场面，骚操作的收效不高。如今他们被人扒出现行，吓得瑟瑟发抖。他就不明白了，奥运会本就是各方博弈的舞台，骚操作多了，欺负一个亚洲人不算什么新闻。为啥到了梁舒这里就踢到铁板上了？
国际滑联副主席被气的头疼。最近花滑圈腥风血雨，无限偏袒以鹿谦为首北美圈的弗兰克林被法院带走，资深裁判威廉以及他的师兄师弟一串一串地爆瓜，他能安稳坐在椅子上已经谢天谢地了。
“舆论还没平息？这个关卡上不能闹大。”昨天冷餐会，奥组委的官员特地问了一句。
“官网不管发什么视频，评论都是为梁舒鸣不平的。”副主席拿着手帕擦汗。最近几天所有人焦头烂额，一切发声渠道都被梁舒的粉丝们冲烂了。
奥组委官员摆摆手说道“C国方面对奥组委提出了意见，我们的秘书长看了新闻后也专门问过我是否存在黑幕。梁舒不是普通的运动员，他是下届奥运会主办国的宣传大使，并且给秘书长留下的印象非常好。很多事情不能再做了。”
冰协副主席叹了口气“果然梁舒的影响力比我们想象得还大。我还想在这个位置上退休，不想去见弗兰克林。跳跃提前转体的技术判罚是鹿谦打通的路子，我很难在赛季中阻止。既然这么多冰迷都不满意，那么这就把提前转体的技术错误在官网的技术教学里明示出来表明态度。”
“这是这样吗？捐款方那边有可能不满意。”秘书在一旁提醒道。
奥组委拍拍桌子上的文件说道“我们不但有捐款方，还有赛事赞助商。你看这一摞投标书，都是C国企业发来的下赛季各项赛事广告竞标。在奥运会上，我不想看到一个冷冷清清的赛事晚宴。”
“那如果梁舒真的得了奥运金牌？”
“那就是他命里有。欧美人已经霸占太久了，没有规则规定C国人不能当冠军。我原以为以他的年纪，下次奥运会才有资格冲击欧美系的百年格局。4A一出，别想着通过几场比赛压住他的P分。创造了花滑历史的人，怎么可能不是TOP选手。梁舒这一跳，是把我们架在火上烤了。”
他叹了一口气又说道“他冲得太猛了，短短三年，梁舒的分量已经大到可以影响到项目发展的程度。连我都不得不考虑舆论影响。四年后，我们就要去C国办奥运会了，提前得罪东道主，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第93章 把水搅浑
当晚, 国际滑联罕见地发了一系列梁舒的精彩比赛集锦，特地对他的动作规格进行夸奖。
视频一发，举世皆惊。这是高傲的国际滑联第一次对现役选手表明赞扬态度。
G国方面首先坐不住了, 队里大会小会天天开。西蒙斯和布莱克从教练的表情变化都能感知到压力。西蒙斯本就因为颁奖典礼的尴尬破防，现在更是化身冰场移动喷火龙, 逮谁骂谁。布莱克合练了几天，直接离开训练基地回到冰钻躲风头。再压抑下去, 他都想罢训了。
随后一个模糊抖动的视频引爆花滑圈。视频中, 梁舒穿着本赛季的比赛服在上吊杆, 梁舒的4A已经全面掌握，早已用不到吊杆，所以梁舒一定是在4A之后又开发出了新的难度动作。据拍摄者声称，他是在冰钻俱乐部旁的高楼上, 用长焦镜头拍摄的，绝对真实可信。
刚拿出4A就练新难度实在太令人震惊, 原本大家将信将疑，这则消息没引发出多大水花。但是冰钻俱乐部反手就转发了这则视频, 附上一封律师函, 措词严厉，声称不放弃用法律的武器保护运动员的隐私。
冰钻俱乐部附近居民声称，俱乐部周边连夜移植了一排大树, 现在俱乐部被遮的密不透风。
排除错误的选项, 剩下的那个哪怕再不可能也是正确答案。
梁舒又在上新难度了。
很可能是五周跳。
消息迅速引爆整个花滑圈。
R国的霍伊尔和伊柳沙当天就发了自己吊杆4A的视频，虽然距离完成差得很远，但是表达了迎难之上的态度。霍伊尔在采访中高傲地说道“没有绝对难度的花滑男单就是冰面舞蹈, 观众们为什么不去剧院看呢？我要金牌，也要冲击4A。斯拉夫人永不认输。乌拉——”
压力重新给到G国西蒙斯。男单三巨头只剩下他还未表态, 一波又一波地流言传出，又被火速辟谣。西蒙斯自己的冰迷攻占了他社交媒体的主页，要求他出来表明态度。
西蒙斯有苦说不出。他不练4A是因为他不想吗？那是明摆着不可能练出来。运动员过了巅峰期再学习新难度难上加难。西蒙斯想凭借高GOE和高P分水到奥运金牌，虽然有些丑陋，但是在资历加成下也算合情合理。事情发展却越来越不受掌控，想要一枚奥运金牌，怎么就那么难呢。
西蒙斯在压力之下强行上难度，偷周存周的坏习惯让他很难适应新的难度动作，在高强度训练下很快引发旧伤，只能躺在床上养伤半个月。G国代表队负责人大怒之下开除了西蒙斯原有的医疗团队。
为了甩锅，G国代表队开始了为期一周的争吵和内讧，西蒙斯光速更换了两位主教练，并抽调了G国冰舞的滑行教练，惹得冰舞一双罢训示威。G国的冰迷简直大崩溃，纷纷大喊G国药丸。
此时距离奥运会开幕仅剩一个月。
半个月后，波琳娜教练在采访中公开了梁舒的新版考斯腾。这版考斯腾黑色打底辅之鲜红色，和梁舒既定的两套节目搭不上关系。梁舒和他的团队明显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所以梁舒根本不是在练新难度，而是更换节目。
西蒙斯等人几乎气得吐血。一群花滑界大佬，被一个18岁的少年用几则假消息，溜得像狗一样，偏偏有苦说不出。梁舒方面从来没说过自己练习新难度。更换节目改变跳跃进入方式，所以需要吊杆适应合情合理。一切都是自己脑补过多。
各方纷纷撤掉火星难度重回基础，但是备战奥运的计划早被打乱得不成样子。
花滑圈的人彻底麻了，短短一个月吃的瓜比过去一年都多。梁舒出手两次，彻底把水搅浑了，小众的花滑圈，比足坛转会窗口期还热闹。
奥运会一天天临近，早就焦急等待的央视宣传部门终于等到了花滑国家队的同意，可以进入冰钻拍摄。
央视纪录片的录制团队天刚亮就来到冰钻俱乐部前，心中也有无数问题要问。他们原以为这么早的突然袭击可以拍摄到梁舒起床的生活景象，但是他早已开启了新一天的训练。
整个团队见到梁舒本人后，都静下心来。好像整个花滑圈的纷纷扰扰都和他无关，所有的沉静都在他的眼眸中。
梁舒满不在乎地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我在进行下肢力量训练。”
“现在是早上六点。”摄影师惊讶地说道。
“所以我已经练习了一个小时。训练后要进行很长时间的理疗，为了不让理疗师熬夜，所以训练会很早开始。”
“那是？”导演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躺在瑜伽球上，有些不敢认。
梁舒面对镜头羞涩地笑道“钟钰有时会来我们这里做基础练习。呃，我们冰钻俱乐部的力量训练设施很齐全，可以满足单板滑雪运动员的要求。”
导演没注意到梁舒的不好意思，做了一个手势让镜头慢慢拉进。
钟钰在做单板运动员最关键的核心力量训练。无论是跳跃还是空中旋转，表面是靠腿部力量，上限是看腰腹的核心力量。钟钰平躺在瑜伽球上，腰臀悬空核心收紧，膝盖呈九十度角，同时双臂往后打直。明明身体仅靠瑜伽球上的一个点支撑，却像平板一样纹丝不动，只有额头上的点点汗水暴露了这个动作的不容易。
梁舒看了一眼旁边的计时器介绍道“他这一组核心力量训练还有五分钟结束。这个动作看起来不难，却能调动全身的肌肉，如果进行到位能感受到腰腹每一根肌肉都在拉伸和燃烧。钟钰的身高在单板运动员里偏高，做动作舒展好看，但是不利于翻腾。所以他的核心力量要比其他运动员大的多才可以。”
“那这一组做完后就可以吃早饭吗？”
“钟钰这一组做完还有下一组。再之后是半个小时上肢力量的练习。”梁舒坐在钟钰身旁，拿起旁边冒着凉气的运动饮料，笑眯眯地放在钟钰的腹肌上。条理分明的八块腹肌肉眼可见地紧缩了一下，不过钟钰身下的球还是纹丝未动。
“咦，有进步了。”梁舒眯眼笑着把冰凉的手指点在钟钰下腹的人鱼线上。
钟钰狠狠瞥了他一眼，在摄像机的死角无声地说了句什么。梁舒突然像小兔子一样跳开，宣布自己要开始下肢力量的训练了。
进入训练状态的梁舒完全像换了一个人。如果说比赛是运动员和他人的战斗，那么训练就是运动员和自己的战斗。没有对手，没有绝对的目标，只有一次次打到自己，才能获得进步的可能性。
梁舒在脚尖绑上弹力带，先进行三十组弹力带侧步走，随后坐在地上又加了一组弹力带，双脚对抗弹力进行内旋和外旋。这样的训练看起来轻松，但是最是耗神耗力，需要运动员全神贯注，才能锻炼到那条细小的肌肉。
五组脚踝训练练习下来，梁舒运动服湿透了。
他喝了半瓶水把剩下的浇在头上，光脚用左脚尖踩在长条木头上，用脚尖的力量支撑身体的重量，缓慢地垫起下落，随后右腿后抬仿照燕式姿态，身体重心稳稳过度到脚尖膝盖和髋部一线，坚持十秒钟后回到单脚站立。这个动作是专门为梁舒的技术特点研发的，全程只有前脚掌受力，锻炼到脚踝的同时还能训练平衡能力。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梁舒的目光慢慢变得锐利，拳头攥紧咬牙坚持。叮——计时器响了，梁舒咬牙又坚持了十秒钟，喘着气从木头上下来。
下肢力量是花样滑冰的重中之重，滑行跳跃旋转都需要高效的肌肉支撑。与之相反，过多死板的肌肉会增大关节的压力，会损失运动员的灵活度。
花滑和其他运动最大的不同在于要求力量的同时还要求精细度。花样滑冰的力量训练，是在一对矛盾体中寻求最优解，讲究在不大量增重的情况下，获得最大的动能。在梁舒的改造下，花样滑冰的下肢力量训练更加精细化，注重脚踝和膝盖小肌肉群的训练。
“脚踝和膝盖上的肌肉最难练，练好了帮助最大。它能增加点冰起跳的力度，还可以增强踝关节的稳定性，减少受伤的概率。踝关节由28个骨头，33个关节，以及韧带和肌腱组成，构造精密复杂。目前在运动医学方面针对踝关节的研究比较少，我们也只能摸索着做。”
“自己摸索受伤的几率不会增大吗？”记者问道。
梁舒短促地笑了一下“运动员总是会受伤的，或早或晚而已。能为一个项目开路而受伤，总要比无意义的训练中受伤值得很多。再说，我们有这位天才物理学家做理论指导，他电脑上的受力建模都塞满两个盘了。”梁舒笑着抬眼看向钟钰。
“乖，该去吃饭了。”钟钰指了指刚端上来的餐盘。
梁舒闻言瘫倒地上不起来。
钟钰熟练地把他拖到餐桌上，塞给他一双筷子，简明扼要地说，“吃光。”梁舒用筷子戳了戳菜叶子，生嚼了几口直着脖子咽下。他双目无神地对着镜头说“这块绿色的猪蹄味道真不错。”
整个房间哄堂大笑。邢教练解释道“今天是减脂日，格外辛苦一点。”
梁舒飞快地从钟钰的盘子里挖了一勺米饭，耍赖地说道“这点东西简直是给兔子吃的，根本没法支撑一天的训练。”
记者惊讶道“像这样大强度的训练要持续一天吗？”
“不，早上的训练只是活动筋骨激活体能，接下去的才是大强度。所以你们有什么问题最好现在提出来，再晚我怕被练的死去活来，没劲说话了。”
记者犹豫地问出冰迷们最关心的问题，“有传言说，你将会在奥运会上换节目，而不是挑战更高难度。”
“运动员总是希望给大家带来新的东西。”
“你现在受到伤病的困扰了吗？”
梁舒出乎意料地爽快地回应道“对，过度疲劳导致的肌肉伤。”
“那这样大强度的训练，身体能承受得住吗？”
“这有一定风险，所以钟钰把自己的医疗团队都给我了。我每天用在理疗恢复的时间几乎和训练时间一样多。这是奥运会，我必须全力以赴。一个花滑运动员一生中没有几次参加奥运会的机会。但是大家放心，我现在训练的感觉是前所未有的好，我的团队非常专业。”
“方便透露一下，本次奥运会的目标吗？”
梁舒挑眉道“对于我而言，每次比赛的目标都是金牌。”
记者愣了一下，比赛没结束之前这样明确表态风险极大，她眨眨眼暗示导演。不过梁舒思考了一下补充道“还有一个目标，希望本赛季的两套节目可以成为载入花滑史册的经典节目。”
记者倒抽一口气。这口气可太大了。
赛场变数大，顶级男单人人存在染指金牌的理论可能。但是载入史册需要完美的节目编排+技术面clean+艺术表达超神。百年花滑堪称载入史册的节目才多少，巅峰末期的西蒙斯和霍伊尔也不敢说自己那套节目经典到记入史册。
她又问道“经常有冰迷担心你的压力是不是太大了。你不但是冬奥会少有的单项争金点，还肩负了下届冬奥会的宣传工作以及C国花滑队长的身份。这对一个刚成年的男孩来说每一个目标都不容易。”
“压力总会有的，竞技体育是和平时代的战争，也是我个人的热爱。我是喜欢迎接压力的人，希望能在本次奥运会上给冰迷们带来更多的惊喜。另外能够担任花滑队的队长让我非常荣耀，也多了一份前进的动力。本次奥运会我在男单比赛之外也一定会为团体赛拼尽全力。”
“哪怕团体赛希望渺茫？”
“是的。C国花滑队绝不是去团体赛划水凑数的。一个国家花滑的振兴不能是单个运动员出成绩，男单要有后备力量，其他几项也要建立起一定的基础。本次奥运会的团体赛是我们练兵的好机会，我不奢望取得什么成绩，能激励小队员们，为下届奥运会做准备就已经达成目标了。”梁舒郑重地盯着镜头说道。
邢教练笑眯了眼睛，“我们选的小队长厉害吧。”
导演比了一个大拇指，“我做了三届奥运会的赛前纪录片，见过体育巨星无数，这小子是最牛的，霸气还有头脑。原先我以为“梁舒效益”是媒体造势。我现在相信了，他是真有人格魅力。我女儿喜欢这样的偶像，未来走上花滑道路也挺好的。”
摄像悄悄凑过来，“我打听一句啊，有人说他是今年冬季项目运动员收入排行榜第一，超过了一众欧美明星，是真的吗？”
邢教练看了一眼钟钰，含糊地答道“如果只看自己的主动收入，梁舒是不但是第一而且遥遥领先。这也没什么吹嘘的，一些足球网球明星的收入更高。”当然如果算名下资产的被动收入，钟钰才是真正的大佬，不然也不会任性到喜欢冰雪运动就建了两家顶级俱乐部。
记者拿出手机念道“有一则小新闻，很有意思。鹿谦破坏了假释条例重新被捕入狱，而他背后的贪污受贿案件也取得了明显进展。威廉的律师将大部分责任推到鹿谦身上，鹿谦当即当庭反击，上演了一场父子人伦闹剧。在双方狗咬狗的戏码中，反而暴露了一条毒品乃至兴奋剂药物的交易链。铁证如山下鹿谦和其生父威廉裁判，对其罪行供认不讳。据统计这将成为冬季项目有史以来最大的丑闻，A国冰协和国际滑联重要官员大换血，主要涉案人员将受到刑事指控，主犯鹿谦等人很可能在监狱中关到死。国际奥委会表示，将对即将到来的奥运会加大药剂审查，对各种危害经济公平的行为零容忍。”
梁舒挠挠头道“老实讲我不知道，也没兴趣去了解。自我升入成年组后，他连和我同组比赛的机会都很少有。我是一位专业的运动员，只会关注一流花滑男单的动态。”
记者一愣，不敢想象鹿谦在狱中看到这段采访是什么表情。自从梁舒一飞冲天，他好像成了鹿谦的心病。遇到梁舒就跳脚，使出各种手段都要赢，却输得一次比一次惨，直到把自己输进了监狱。然而史上最可怕的事，是你费尽心机，可对方懒得看你一眼。
“听说鹿谦在冰钻俱乐部甚至在赛场上都和你起过摩擦。”
一说起这件事，一同用餐的运动员们都撂下筷子，七嘴八舌的议论。短短三年梁舒在国家队和冰钻里树立起了超乎寻常的地位，大家忍了鹿谦的挑衅很久了，大家都有一肚子的状要告。
梁舒用眼神安抚下大家，“尽管鹿谦这些年对我用了很多恶劣的手段，但是我不建议把鹿谦的行为单纯归结到个人恩怨上。单凭他一个人，只能进行霸凌这些手段，但是我遭受的是长期蓄意有计划的针对。”
他又说道“有人想把花滑变得复杂，我希望花滑只是单纯的花滑，这样它才会焕发出更大的生命力。这件事情能严肃解决，是一个好的结果。希望在各方监督下，奥运会的花滑冰面更加干净。”
记者忍不住击节赞叹。梁舒把体育明星间的花边新闻上升到如此高度，真是少年可畏。怪不得临行前不可说的大领导专门点名让她无比做好这期节目。
“遭受了这么多不公平的对待，你不会灰心丧气吗？”
梁舒转向钟钰的方向轻声道“不就是双标嘛，正因为如此，我才要更加努力，在赛场上干干净净击败他们。”
“不怕吗？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你在花滑的冰面上，就是C国站在冰面上。”
“他不是一个人。他身后有无数真正热爱花滑的人……”钟钰在桌下悄悄握住了梁舒的手，“还有我。我保证，梁舒永不独行。”
记者看着梁舒和钟钰对视的眼神，内心狂跳。两大男神同框实在是太养眼了，一个俊美一个酷帅，两个人中间还有诡异的磁场，真不怪她浮想联翩。她不由自主地问出了一个计划外的问题。
“据说你和钟钰的关系很好。那位出现在花滑大奖赛和机场路透照上的神秘男子，就是刚获得单板滑雪金牌的钟钰。”
钟钰没管拼命咳嗽的邢教练，坦荡地回答道“没有什么突然出现在团队的黑衣男子，那就是我。他是我拿了金牌后最想见到的那个人。所以我就来了，就这么简单。”
记者小姐姐强忍着磕到糖的喜悦，咳了咳又问道“你们的关系比传闻还要好，是因为你母亲也是花滑运动员，所以才格外投契吗？”
钟钰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低声道“不是，我就是单纯喜欢他这个人，甚至和花样滑冰也没什么关系。世上不存在不喜欢梁舒的人类。”
梁舒在桌子底下狠踢了一脚，反被对方一双长腿牢牢别住。梁舒用力往外抽了抽，半点都抽不动。钟钰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梁舒揉了揉红透了的耳朵，决定明天的臀腿训练再多加两组。
记者小姐姐转头问道“梁舒怎么看你们的关系呢？”
梁舒用筷子杵着绿叶子菜，气急败坏地宣布道“哪里来的谣言。哼，我们关系不好，见面就打架那种。”
第94章 奥运会开幕
2月14日, 阿姆斯特丹冬季奥运会拉开帷幕，全世界的目光都集聚在这个风车之都。C国代表队大多提前抵达荷兰做适应性的训练，早就见过主会场。但是真的伴随着雄壮的乐曲踏入场馆的那一刻, 每个人都热血沸腾。
场馆上空响彻国家的名字，身上披着国旗颜色的战袍, 千万人为你而来，万里之外亿万人注视着你。
本次担任C国队开幕式旗手的是钟钰。他身高腿长又是当之无愧的雪上明星。摄影师找各种角度拍照, 导播特意在C国队的身上多停留了几十秒。
“三号机位, 推进。”导播敏锐地意识到这可能是开幕式的一个经典镜头。
一个小女孩把一株红色郁金香投入梁舒的怀里。梁舒从容接住, 镜头里人面桃花说不上哪个更好看。随即他两步走出队伍，弯腰脱帽朝女孩做了一个骑士礼，姿态潇洒得不得了，迷倒周围无数男生女生。
郁金香与阿姆斯特丹, 红色花朵和C国的梁舒。画面漂亮，背后还能品出深意。这段小插曲很快引起了两国高层和民众的注意, 各种转发各种解读，最后热度竟然超过了主办方耗资巨大的开幕式节目。
梁舒这个名字, 第一次出现在全世界非体育观众的眼中。剑拔弩张的赛场, 拈花一笑的神秘东方少年，这是一个浪漫又神奇的故事。郁金香选择了梁舒，仿佛阿姆斯特丹选择了梁舒。整个国家忽然爱上了这个异国俊俏少年, 他在新闻中被提及的次数比本国运动员还要高, 无数本土企业挥舞着钞票准备谈商务。
不过传奇故事的主人公，却窝在奥运村里赖床。
钟钰把打来的早餐放在床头，一把拉开窗帘。梁舒弹起来, 揉揉眼睛又换了一个方向倒下去。
梁舒吃完早饭下楼，发现大家的气氛不太对
最近C国队的气氛一直比较轻松。姜晚南等专业领队都是从运动员做过来的, 对参加大赛颇有心得。大赛之前不宜上强度，整个C国代表队都以适应性训练为主，旨在保持身体状态。休息时间领队们也有意无意纵容运动员们玩闹放松精神。
常斌凑过来低声道“短道的刘哥预赛抢跑被罚下，爆出大冷门。”
梁舒心中一沉。短道速滑是我国传统优势项目，也是最有把握争金的。短道速滑不确定性大，爆出冷门不稀罕，可是这个冷门直接击碎了C国队首金的希望。
常斌有点兔死狐悲，奥运会和往常的世锦赛世界杯大不一样，一个人的失误足以压垮一个队伍。他和大多数短道速滑运动员都是老乡，对队里的状况门清。男子1000米的失利，直接影响到500米、1500米乃至接力的排兵布阵。队内人心浮动，这种状态下还能发挥几成水准都不好说。如果短道速滑一直不开张，压力也会传导到花样滑冰上。
常斌在心里默念。“这次咱们项目赛程靠前，今天5号，6号男子短道速滑单项决赛，8号花样滑冰团体赛短节目，9号花样滑冰团体赛自由滑，11号花滑男单短节目，13号花滑男单自由滑，15号才开始短道速滑女队的赛程。天哪，不会要把夺取首金的任务给到花滑男单吧。”
邢教练闻言脸色一白。赛前高层都理智地把花滑男单作为争牌点，但如果一直颗粒无收，谁都无法保持理智。不说焦虑的高层，国内四年一度的大赛党们就会自动把希望放在花滑男单身上。那是14亿人的期盼，何其沉重。
“不会。”一个坚定的声音打破了沉默，“10号单板坡面障碍技巧决赛，我不会把首金悬念延续到第二天男单短节目的比赛上。”钟钰斜倚着墙，雪板横在脚下，一脸淡定地往嘴里扔花生米。
梁舒心道“还是几年前那副欠揍的装逼样，怎么现在看起来越来越顺眼。”但是他嘴上一点不饶人犟嘴道“你们雪上的别瞧不起人，这么多冰上好手还拿不出一块金牌？”
谁知，梁舒乌鸦嘴了。
接下去的两天，C国队跟中了魔咒一样，不但没有收获金牌，连奖牌的影子都看不见。唯一值得庆贺的好消息是，钟钰在单板坡面障碍技巧预赛上稳定发挥，以预赛第一名的身份闯入决赛。
C国代表团气氛凝重得吓人，教练领队个个神色匆匆，眉间能夹死一个苍蝇。毫不客气地说，谁能带回来一块牌，随便什么成色，代表团团长连给人下跪磕头的心都有了。闭幕式上就要把奥运圣火接到北京，如果带着被剃成光蛋的奖牌榜上去，谁都丢不起这个人。
花样滑冰的团体赛就这样在全国期待的目光中开始。
神州大地无数双手提前打开了电视机，上面正在放映央视为梁舒精心制作的赛前纪录片。进入奥运月后，线上线下几乎所有品类都能看到梁舒代言的身影。纪录片中的梁舒远没有那么光鲜。他在疯狂的体能训练中累到呕吐，谁都能看出来他眼中的惧怕，但是新一轮的训练开始，他又咬牙冲上去。累到爬到地上，站起来抖一抖，又是一条好汉。都说梁舒是比赛型运动员，哪怕未成名时也有场上霸气。训练场上，梁舒的狠厉仿佛凝成实质，他拼了命地和自己较劲，目光里的寒芒让人胆寒。
一天的训练排得满满的，本以为到了休息时间。梁舒长叹一口气说道“你们以为训练很残忍吗？赛后的按摩理疗才是最可怕的。开始他们只是每天给我做冰浴和水疗，训练强度加大之后，每天还要去向理疗师报道。我发誓，整个训练中心里最不敢得罪的人就是他。”
梁舒躺在按摩床上有些羞腼，可以对着镜头扯些有的没的缓解尴尬。等理疗师把双手搓热，摁住膝盖慢慢施力，梁舒突然停住话头，腮帮子鼓起缓缓吐气。还没等缓口气，无情大手又开始新一轮的折磨。梁舒眼仁一下子就虚了，他牙关咬紧额间微微冒汗，让人不忍心看下去。
这时一双大手把梁舒的头摁倒，用力拦在自己怀里，整张脸被遮得严严实实。钟钰对理疗师说道“您接着摁。”
梁舒一直和疼痛较劲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钟钰臂膀的空隙里传来细细的倒气声，慢慢又转为幼兽一般的呜咽。钟钰什么话都没说，把人搂得更紧了。理疗室里人来人往，梁舒和钟钰形成的无形空间仿佛在另一个次元。
四十分钟的纪录片结束了，观众都松了一口气。大爷大哥们琢磨琢磨砸吧一口烟，感叹道“这小伙子看着漂亮得跟什么似的，没想到这么能拼。这才是我们C国的体育精神，咱们C国奥运会就要选这样的代言人。”大娘大姐们的心早被泡得酸酸软软，心疼得跟什么似的，就差不能抱起来摸摸头了。
“中央电视台，中央电视台。现在为您转播的是阿姆斯特丹奥运会，花样滑冰团体赛短节目的比赛。目前冰舞韵律舞的比赛已经结束，我国青铜组合在韵律舞比赛中发挥稳定，排名第6积4分。接下来，将依次进行女单短节目、男单短节目、双人滑短节目的比赛。我国名将梁舒将在男单短节目的比赛中出场。我是解说汤馨，今天我将与我们的老朋友徐跃，一同解说这场比赛。徐跃您好，请您简要介绍一下比赛情况。”
“奥运会的花滑团体赛是从上一届莫斯科冬奥会开始加入的比赛项目。团体赛共分成男单、女单、冰舞、双人滑四项进行，总计四项积分最高的十个国家获得参赛资格，这是一个国家花样滑冰项目综合实力的表现。本届奥运会是我国第一次参加该项目，这对于我们来讲是一项历史性的突破。”
“是的。短节目比赛根据每场比赛的名次从高到低依次赋予10分-1分，四场短节目结束后，积分最高的5支队伍进入自由滑比赛阶段。最终两场比赛积分相加，积分高的队伍获胜。在这个项目上，欧美国家有着牢不可破的集体优势，E国、A国、G国、F国包揽了这个周期所有的团体赛奖牌，J国是重视花滑项目多年的后起之秀。希望C国队再接再厉，进入自由滑比赛阶段，再次创造历史。”
徐跃喊口号喊得有些心虚。国内的冰迷们普遍不看好花滑团体赛，要知道几年前国际比赛上都看不到C国的冰舞选手。拖着女单和冰舞两个天残，怎么和人家四个项目都能进入倒数两组的国家拼？团体赛进入自由滑阶段，怎么也是下个周期的目标。不过徐跃凭这几年采访的经验来看觉得有戏。
一个队伍的赛前状态是骗不了资深记者的眼睛。徐跃见过梦之队翻车的松懈前夜，也见过黑马打鸡血的时候。赛前的C国队明显是紧张但是不慌乱，隐隐以梁舒为主心骨。梁舒虽然年龄小，但是态度坚定斗志昂扬，竟把整个队伍的心态稳下来了，气氛控制得刚刚好。
女单易倩正在场边做最后的准备活动。这是她第一次在奥运会上亮相，为此她中断了学业，辗转参加各种不知名的B级赛赚取积分。E国和A国的女单们熟络地交谈，隐隐围绕着现任女单一姐R国的蒂娜。一个项目自由滑最后一组的选手是相对稳定的，一年到头的比赛低头不见抬头见都混熟了，自然形成了一个圈子。易倩觉得自己像一只误闯天鹅湖的丑小鸭，缩在角落局促不安。
“把这个别在耳后。”梁舒递过来一朵硕大鲜红的大丽花。
“这么大。”易倩第一次在头上别鲜花还是这么大一朵，艳丽的花瓣在乌发上恣意伸展，整个人顿时不一样了。
“大赛经验少更要给裁判留下深刻的印象。他们看你这么张扬，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漏记了这位潜力新星。”梁舒爽快地拍板。
“绝了绝了，我下次不但要请你编排节目，还要让你设计考斯腾和妆造。开个价，多少钱我都愿意。”蒂娜兴奋地叫道。一众一流女单转头露出羡慕的眼神，纷纷瞪着自己代表队队长，一样是队长人家怎么就那么全能。
“蒂娜，你怎么短节目就上了？”各国取得奥运资格的选手理论上都能参加团体赛，各队排兵布阵十分灵活。蒂娜是本周期女单霸主，尤其以体力和稳定性见长。按理说她去滑自由滑更有威胁。
蒂娜小声说道“团体赛金牌不出意外就是我们，上谁都是白捡金牌，队内都抢破头了。让我滑哪场就滑哪场，怎么敢计较？这可是板上钉钉的奥运金牌，我们女单职业生涯也就这一次奥运巅峰。”
梁舒不动声色地问“所以你们内部在分猪肉？”
“除了男单和女单。这两个项目，我们都是三个奥运名额打两场团体赛，怎么都分不匀。”
梁舒默默盘算，R国女单独成一档有实力包揽前两名，但是冰舞和双人滑的一号二号种子之间实力差距较大。虽然C国的实力远远不能和R国相比，但是作为排名比赛，摸清每个对手的排兵布阵在关键时刻会有奇效。
易倩的国际积分最低，排在第一位出场。梁舒淡淡地对她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哪怕你一上冰就摔了，一直在冰上躺倒结束，你也能为C国队积一分。宝贵的一分哦。”
易倩笑出声来，顿时放松了很多，大步向冰场滑去，迎接自己的奥运首秀。
易倩以闯入自由滑比赛为目标，梁舒把编舞的精力集中在短节目。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二圆舞曲》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新人出道最忌沉闷舒缓的曲目，没有足够的动作延展和流畅地滑行，节目只会让人昏昏欲睡。易倩有没有足够的体力驾驭欢快的节奏，圆舞曲节奏不徐不疾正合宜。《第二圆舞曲》43拍的节奏稳中有变，主题有内涵，曲调耳熟能详，又不属于每赛季都见到了劳模曲。最妙的是本赛季最擅长古典风格的R国女单集体寻求突破，都选了热门电影配乐。
萨克斯响起，易倩黑色的裙摆在冰上旋出一朵饱满的花，裁判们的神经慢慢兴奋起来。肖斯塔科维奇是苏联时期作曲家，哪怕是用来跳华尔兹的圆舞曲，都比一般人来得厚重。硕大艳红的花朵足够压场，仔细一想还能从其中品出微妙的不祥，越发应和了乐曲淡淡的黑色幽默。
裁判的印象分，就这样有了！
时间来到了第20秒，第一跳也是最难一跳。易倩只能硬碰硬。
3Lz！这一跳是二流女单和三流女单的分水岭，只有这一跳扛住了，易倩才能为C国队争取到2积分以上，才能谈得到进军自由滑。
易倩稳稳足周落冰，后腿自然伸展，整个人也轻松起来。
场边观战的梁舒松了一口气。团体赛中R国、G国、A国是必进自由滑的队伍，剩下两个名额，C国要和四项无短板的R国、欧洲劲旅F国、中亚新秀H国血拼。C国的第一关在易倩，女单稳住积分前五就稳了一半。
撒金箔的黑裙在冰面上翻飞，奢靡的红花开着正艳。
小提琴带着众人走过莫斯科干冷的冬天，在列兵庄严地注视下，踏入沙皇温暖的冬宫。屋外是北风呼啸，屋内是纸醉金迷。盛大的舞会开启，天花板巨大的水晶灯映出五彩的光芒，指尖仿佛能摸到贵妇人油光水滑的貂皮大衣。
舞会进行到最高潮，身穿军礼服的王子邀请了全场最亮眼的姑娘。裙摆飞快地旋转，心眼灵通的贵妇人用扇子遮住嘴，小声交换八卦，觥筹交错间酒杯清脆地撞击。
易倩轻而易举地完成了定级步法，脚下交代得干净清楚，左右脚步法均衡。她应和着三拍子的旋律左右扭了两下，随即向前跳跃。
乔克塔步法进入2A跳跃！
漂亮！
能完成3A的女单屈指可数，2A依旧是女单的必备战力。难度步法的进入让这个2A既有亮点，又充分合乐，GOE和P分都哗哗上涨，完全展示了什么叫有效拿分的艺术感。
最后一跳，短节目唯一的33连跳。
3S+3T。干净利索，节奏连贯！
女单稳了！
场下梁舒兴奋地提前庆祝，易倩本人也藏不住笑容。这套短节目难度中规中矩，但是编排精巧，完美符合本周期的潮流和运动员的特质。最难得的是易倩顶着压力第一个上场，滑出了职业生涯最佳状态，基本clean。
分数很快出来了。
技术分（T分）：34.1
节目内容分（P分） ：28.2
短节目得分：62.3
在场的C国冰迷们惊喜过望。易倩成功刷新个人最好成绩，甚至刷新了C国在国际滑联更改了COP之后的历史最好成绩。她没有3A，也没有高级33连跳，但她做到了把最好的自己留在奥运会上。
易倩的稳健成功给后面两位选手施加了压力，比赛过半后，易倩排名第二积3分，完成预计目标。
易倩笑着笑着突然憋着嘴哭了，她趴在邢教练的肩膀上断断续续地说“我好怕连累大家，我一直都好怕。队长那么优秀，如果因为我不能进入自由滑阶段可怎么办。他都为我的节目操了那么多心，我怕自己不争气。”
梁舒拍拍她肩头道“易倩，你才不是拖后腿的，你是超勇敢的小姑娘。想哭就放松哭吧，后面的比赛交给我。我一定要让大家进入自由滑。”
易倩的眼睛亮了，进入自由滑意味着最差结果排名第五。那是世界第五名，是目前C国女单和冰舞唯一可能取得国际比赛名次的机会。
场地大屏幕上显示出女单和冰舞比赛后的排名情况，各国教练团队的计算器摁出了火星子。
A国队凭借冰舞DS组合的10分积分暂列榜首，J国队和A国队同积16分，由于最高分为9分因此排名第二。第三名是熬过了弱项冰舞的R国队。第四名F国队积14分。第五名是女单大失误的G国队和H国队。而C国队在十支队伍中以8分的劣势排名第七。
守着体育频道的观众们一脸愁容。比赛过半，积分只有第一名的一半，这仗还怎么打？如果不是接下来就是梁舒上场，不少人都想关电视了。
国内上下一片紧张，梁舒有条不紊地接过钟钰手中的水杯，翘着脚说笑。
他勾住钟钰的脖子压低，咧着小虎牙，“等着看你男朋友绝地翻盘吧，可别眨眼。”
第95章 反超
G国代表队气氛紧张, 教练组行色匆匆，刚完赛的女单选手孤零零地缩在角落里哭天抹泪。
花滑圈有个共识，本届花滑团体赛金牌大概率是R国的, 另外G国也有一争之力。当然G国上下是不同意这个论调的，他们认为明明是半斤八两, 而且自己占优。两国都是三带一，R国瘸腿冰舞, G国瘸腿女单, G国冰舞和R国女单的优势点打平, 可自家男单西蒙斯还比R国的霍伊尔强呢。出征前，G国四项一号种子谁都不想看到自己的备胎靠抱大腿捡一块金牌，很是为参赛项目闹了一番。
可是现实不容乐观。G国强项冰舞积9分，R国女单蒂娜稳拿10分。最可怕的是G国女单在第一跳失误后心态崩了, 竟然只拿到3分。G国队的目标是金牌，3分的分差把G国队逼到悬崖边上。他们只有一个选择, 后面的男单和双人两项都要拿到第一，积10分。这样才能反超R国队。
G国队能否在短节目翻盘, 就在男单。
G国队三项顶尖, 赛前西蒙斯从没想到自己会是决定比赛的关键人物。他仰头往嘴里倒口香糖缓解压力，抱头抱怨道“还有比我更倒霉的吗，上届奥运会团体赛就是我一个人拖航母。”
G国一双女伴瞥了他一眼。四年前莫斯科冬奥会, R国实力强劲又有主场优势, G国非战之罪。可是双人滑确实摔了一个抛跳，这难免让人多想西蒙斯是不是意有所指。
冰舞SC组合立刻炸了。S姐阴阳怪气地说“别乱甩锅，我们一个赛季都是短节目第一, 要不是被抢走了滑行教练，怎么会在阴沟里翻船。”
S姐处于职业生涯末期, 但是成名早，一直是G国花滑大姐级人物。西蒙斯不敢和她正面冲突，转而朝同样失误的女单撒气。
“这么多年没见过你2A又存周又摔。团体赛腿软，小心个人赛断腿。”
小女单哭着跑出去丢下一句“自由滑比赛你们再找个女单吧，我不滑了”。
男单比赛开局就给了大家不大不小的惊吓，传统花滑强国A国，闹出了大笑话。鹿谦出事后A国花滑一轮又一轮的地震，大家为了冬奥名额抢破头，都不会四周跳，谁比谁高贵。最终来到阿姆斯特丹的选手，面生得很。他上来先摔了一个大马趴，爬起来没站稳又摔了一个。地狱级别的开场直接把他摔蒙了，干净利落地又摔了一个3A，只剩了一个跳跃摇摇晃晃站住了。
裁判们直接给出了一个远低于上场女单蒂娜的分值。男单和女单的规则不同，极少出现过花滑强国的男单一号分数低于女单的情况。今天不但出现了，还是同场出现，当面处刑。
R国冰迷沸腾了。R国和A国素来不对付，在冰场上冰场下斗得你死我活。奥运会是和平时代的战场。没有什么比看着A国丢大人更让人开心的事情了。
A国代表团如死一样寂静。A国在花滑团体赛几乎是稳拿铜牌，J国有小概率会捡漏。他们做好了男单拉胯的表现，却没想到会如此拉胯。
此后上场的J国男单平出涼太跳出了场上第一个4T，跃居积分榜第一位。悬念不大的花滑团体赛，金银铜牌的局势变得扑朔迷离。
西蒙斯在鸡飞狗跳中上场。作为老牌选手，观众给了掌声，但是他的状态总有点心不在焉。
团体赛希望不大，男单才是C国队的重点。本场比赛最重要的，是摸排男单第一梯队的实力，西蒙斯是重中之重。更何况西蒙斯刚在大奖赛中争议性地击败了梁舒。这是两人在此之后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中央电视台主播汤馨的声音立刻大了三分。
“下面登场的是G国名将西蒙斯，短节目曲目选自米兰世博会的主题曲《生命之树》。西蒙斯休赛三年，为了奥运会复出，这支短节目是他的杀手锏，曾创下本赛季最高分纪录。成套动作中最值得关注的是他的4Lz连跳。”
西蒙斯为奥运会新做了一版考斯腾，为了迎合主题，罕见使用了褐色做裤子，嫩绿色做衣服。想法是美好的，西蒙斯穿出来的效果很残酷。初生柳树一般清新的考斯腾，只适合刚抽条的纤细男生。西蒙斯经过了几轮增肌，完全失去了少年感，赘余的肌肉把考斯腾撑得鼓鼓囊囊。
开场一段万物苏醒式的表演交代背景，观众们无心欣赏，男单跳跃被梁舒提到了火星难度，4Lz才是决定命运的时刻。
4Lz+3T，摔了！
西蒙斯转完了第一个四周，在落冰的时候腿软摔倒，没有接上第二跳。
R国队的机会来了，霍伊尔在场边攥起来拳头，蒂娜兴奋到跳起来。
西蒙斯头脑发蒙，内心冰凉。
怎么会失误？赛前上冰适应时，他刚跳了一个4Lz+3T，完美地落在梁舒面前，给对手制造心理压力。刚过一个小时，腿就软了。
短节目编排紧凑没有时间让他调整。紧接着第二跳4T就要来了。
西蒙斯不敢大意，他采取了最稳妥的方法，在点冰的同时提前转体，这样可以在空中少旋转半圈。
裁判们面面相觑。西蒙斯的偷周偷得正大光明，按照本周期的潜规则不予处罚，但是国际滑联刚发布了一系列跳跃技术指导影像，轻轻放过就是顶风作案。裁判们想到同行威廉的悲惨人生，手一抖，分数就打出去了。
4T，BV（基础分）：10.3 GOE（执行分）：-1.8
这是西蒙斯复出以来第一次在表面clean的情况下，被裁判减GOE分。一个四周跳，最终得分只有8.5，还不如一个高质量的3A。
汤馨在直播间倒吸一口气。可惜这样的失误没发生在男单个人赛中，不然西蒙斯不可能夺冠。可惜了！
激昂又新潮的《生命之树》无法激起西蒙斯的斗志。他草草完成了一个3A，结束了节目。
98.1分！冰迷们期盼中三王精彩决战没有发生，西蒙斯创下了自己的赛季最差成绩。
当老虎露出败相，群狼会争相扑上来疯狂撕咬伤口。
此后的男单选手像打了鸡血一样，发挥出最好成绩。F国的男单马克成功完成四周跳，以黑马之姿超过了西蒙斯和平出涼太，暂列第一。R国的霍伊尔没有给对手留下机会，4S和4T单跳稳稳落冰，以短节目103.2分成为榜首。
全场十位男单选手，只剩下梁舒一人没有上场。如果他成功拿到短节目第一名，C国将绝境大翻盘剑指自由滑。如果他输给霍伊尔，拿到9分或者8分，就在G国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如果他和西蒙斯一样大失误，将彻底葬送C国队团体赛的路程。
他会稳下来吗？他会拿出4A杀手锏吗？传闻他准备了新的短节目，那是一个惊喜，还是一个冒失的决定。
这个少年从来有的是办法把全世界的目光汇聚在自己身上。
场上的空气变得粘稠，两位教练频频喝水缓解紧张。波琳娜教练这些年参加过的奥运会数不过来，今天却格外紧张。
她想，她是太害怕那个孩子失望的眼神了。她老了，看不得全力以赴却被命运捉弄的故事。
“现在继续为您转播的是花滑团体赛男单短节目，我国选手梁舒即将登场。他被誉为花滑界百年一遇的天才。15岁从省队争取到外训机会，一路拿到世青赛冠军，大奖赛冠军，更用在世锦赛上完胜霍伊尔，给C国男单带来三个奥运名额。赛前团体赛资格积分排名中，他一个人的积分几乎占了全队的一半。说他是凭借一己之力，把这么大的C国奥运军团抬上赛场也不为过。今天是梁舒的奥运首秀，而他才刚满18岁。”
“在花滑大奖赛总决赛结束后，梁舒把短节目更换为《长城随想》，两天前在赛前合乐时，才刚刚曝光。直到OP现场爆出消息，很多人依然不敢相信。奥运会四年一次，运动员选择在奥运赛季求稳，滑上一赛季的节目，或者捡起之前赛季取得裁判认可的节目也不足为奇。赛前不到三个月全盘更换短节目的一线选手，梁舒是第一个。”
“《长城随想曲》是作曲家刘文金在上世纪80年代创作的二胡协奏曲，主题鲜明气魄雄浑。梁舒的短节目截取了其中的第三乐章《忠魂祭》和第四乐章《遥望篇》。”
梁舒用力一推围栏，转身向冰场中心滑去。白衣翻滚，衣袂翩翩，仿佛羽化登仙。
冰场的白光耀眼得刺目，全场冰迷像打了兴奋剂一样欢呼，广播里大声播报着梁舒的名字。梁舒嗓子有些发紧，那是对胜利的渴望，他已经等得太久太久，甚至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奥运会，我真的来了。两世为人，向这片冰场冲击。
这个战场，我已经等得太久太久。
编钟一声，穿越千年划过历史长河。
卫青从此北击匈奴，杨家将血战雁门关。喜峰口长城抗战，大刀队忠魂不远。
古今多少传奇故事，将军白发征夫泪。两千年的坚持，绵延万里的奇观。这是一个民族的象征。
梁舒从单膝跪地慢慢起身同时向后滑行，始终保持低头，身体姿态保持重复，气氛压抑肃穆。
“这是C国的《安魂曲》吗？”梁舒的表演让观众精准地领会了意图。
“乐器似乎都采用了民族乐器，C国原来也有类似小提琴的弦乐。全凭民族乐器能编出一支协奏曲可不容易，看来我们对C国传统音乐了解得太少了。”
“近二十年都没见过花滑选手敢尝试类似的题材。上一位还是冰舞永远的王，他们在职业巅峰时期的谢幕表演，一曲《安魂曲》赢得了诸神之战。”
“如此沉重的乐曲和主题会带来很大的表演难度，梁舒一个松懈就会压不住曲子，全盘垮掉让人出戏。”
《长城随想》速率不快，但演绎难度比火辣热闹的《芝加哥》大得多。如此沉重的主题，多一步杂乱的滑行都可能破坏整个节目。为了保持庄严沉静的感觉，梁舒在表演方面十分克制，力求精准，每一步的滑行距离都精心设计过。
为了达到震撼的效果，梁舒在滑速上下足了文章。
他越滑越快仿佛贴地飞行，丝毫不减速地双手上举做了一长串捻转步。全场发出惊呼，竟然比霍伊尔的四周跳还让人激动。
在现场滑速齐飞带给观众的观感比电视上强烈得多，竟比跳跃还惊心动魄。高速步法玩得就是心跳，完全没有容错空间。高速滑行下的变向，仿佛是在盘山公路上开出140的高速，换挡增减速必须丝滑。一个变刃不顺滑，就会摔出去。
梁舒的步法从不只是刷分的利器，是难度、演绎、乐曲完美融合的艺术品。
单足滑行最后跳接蹲踞旋转，伴随着一声锣音，梁舒双手一震静立场中。
观众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略长的头发半束起，眉间红痕似流淌的战火。
大祭司！这是国殇后披发作歌的楚巫。
魂兮归来，英灵就位。
编钟声落，二胡带着慷慨刚劲的旋律袭来。第四乐章遥望篇是如歌的行板，速率适中，悲戚又昂扬，预示着从战火中爬起的民族浴火重生。
“怪不得，梁舒冒险极限更换奥运赛季的短节目。这才是王者气象，这才是冲冠曲目。冒险换曲怕什么？要夺冠就要做旁人不敢做的事。”
“难道他要把三个跳跃都压到后半段吗？这么长时间都在做步法和旋转，他腿不软吗。”
“他真是对自己的体力极度自信。”
霍伊尔和伊柳沙对视一眼。短短两个月，梁舒又精进了，简单的压步被他演绎得大气恢宏。他的滑行和步法本就是男单选手里独一档，现在竟然到了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的境界。
这昭示着，梁舒没有被大奖赛的失败打倒。唯一存疑的是，初次参加奥运会，极少遇到挫折的梁舒，有足够成熟的大赛思维吗？在毫无容错率的奥运赛场上，多少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故事。一个18岁的少年，到底有没有称王的心态？
琵琶一声穿云裂石，梁舒左后内刃滑行反向转体，随后左后外刃助滑，右脚利落地点冰，腾空而起。
外勾步衔接4Lz！
最难的步法衔接最难的跳跃！
梁舒稳住力量落冰，随后核心用力拔地而起。一个4Lz单跳的开场，怎么能担得起他的奥运首秀呢。
他在落冰的瞬间双腿交叉离冰，同时双手上举。这是一个rippon姿态的3Lo。rippon姿态因为滥用而被人诟病，但是这个有芭蕾气质的姿态用于道林格雷身上恰如其分。
4Lz+3Lo。当今最难连跳，天花板级别的4+3。这样难度的跳跃，用外勾步做进入衔接是何等的自信，何等的风采。
目前COP没有对跳跃前的步法衔接做明确的加分规定。在男单难度大浪潮中，大家都在猛攻四周跳，把跳跃前的衔接视为无效动作，能砍则砍。这一两年顶级男单的比拼有了向跳跃大赛转变的趋势。西蒙斯复出后也一改之前的风格，变成待机跳跃的重复循环。
梁舒在花滑最高的赛场上证明，难度不是妥协艺术性的借口。花样滑冰是力与美的结合，缺一不可。
紧密关注梁舒动态的R国军团从这个跳跃中品出了又一层味道。
梁舒在大奖赛上以4A成名，本以为在这场比赛上他依旧会上4A，但他却选择了4Lz+3Lo连跳。按照节目的第一跳是最难一跳的惯例，梁舒不准备在这场短节目中亮出4A。仔细一想，这却是万全之策。梁舒在最后出场，前面clean的选手最高的配置不过是两个低级4周跳。干净的4Lz+3Lo和稳定的4S，足以在BV上对霍伊尔压制。冒险上4A没有额外的收益，反而增加风险。
多少顶尖高手有夺冠的实力，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心性和谋略。不怕高手出大招，就怕高手突然功利主义。
这才是梁舒的隐藏技能，甚至比得天独厚的身体素质和冰感更重要。
梁舒双脚交叉站立，跳了一个轻盈唯美的4Lo。
4Lo是公认费力不讨好的四周跳，分数没有4F和4Lz高，难度丝毫不小。它要求纯粹用腰腹力量发力，很难借力，更别提偷转和存周。直到本赛季第一个4Lo才磕磕绊绊地面世，因为性价比很低，极少有人练习4Lo，命名人在跳出了第一个4Lo后再也跳不出GOE为正的4Lo，几乎要废掉这个跳跃。
刃跳本就是梁舒的独门绝技，在加强了核心力量训练后，梁舒燃烧掉了最后一丝多余的脂肪，后出的4Lo单跳比4F和4T稳定性更高，没理由不用。
4Lo，BV（基础分）：12 GOE（执行分）：0.8
霍伊尔惊讶道“GOE为正？这证明梁舒彻底拿下了4Lo。他明明比我小那么多，但是好像是我前方不可翻越的大山。”坚韧如霍伊尔也对前路有一丝动摇。
花滑六种跳跃技术要点各不相同，绝大部分运动员都有苦手，四周跳运动员不会跳3A或者3Lz也很正常。梁舒集全六种四周跳，仿佛是传说中的六边形战士。
这样的怪物，真的是人类可以战胜的吗？
伊柳沙难得地附和道“上次比赛拿了银牌结果用4A夺走所有关注度，奥运团体赛没希望争牌，却搞出了最后一个集齐六种四周跳，大家苦哈哈比了这么久，风头都在他身上了。梁舒，他确实是天生的体育明星。”伊柳沙是R国太子出身，从小众星捧月，被一众花滑冠军呵护着长大。自梁舒出道，再没人说他是天才了。今年他咬紧牙关在国内锦标赛上战胜了师兄，到了大赛梁舒又给他沉重一击。
“全了，梁舒居然把六种四周跳集全了。他是历史上第一个六种四周跳齐全的运动员。太变态了，国际排名前十的选手甚至一种四周跳都没有。”
“至于吗？有了4F和4Lz还去跳4Lo，正式比赛根本用不了那么多跳跃。”
“现在下结论还早。上次梁舒不就在3A阴沟翻船吗？连跳放在最后一个，如果第一跳失误，就连挽救的余地都没有了。”
“奥运会哪有那么好比，世锦赛三冠王奥运会软脚虾多得是。”
“如果他摔了3A就没了阿克塞尔跳特定，一跳就能让他跌出前三，自己亲手送走自己的团体赛。”
梁舒迎来了他奥运首秀的最后一跳。
3A。
二胡一声紧似一声，弦乐齐奏如密雨织满了天空。梁舒提速滑行，寒风刺骨，他脸颊染上一层薄红。他蓄力完毕，甩手向前跃起，嘴唇咬的发白。这一跳竟然比前一个四周还要高。
你们猜得没错，我出了4A后确实3A不稳，A跳成为最弱的一环。
所以我没把连跳放在3A后面，我不信用跳四周的力气，搏一个三周的稳定性，还搏不赢。
一力降十会！
梁舒这一跳高远飘，好像要飞跃挡板跳到观众席上，前排观众一片惊呼。饶是如此，梁舒仍不大意。他在起跳的瞬间就全力转体，早早为落冰做足准备。
唰——冰刃踏着铜锣的重音，划破宁静。
梁舒后腿伸展，滑行足在冰面上滑出流畅的弧线。
这是力与美的结合，这是运动员个人能力超群的象征！
完美的3A打破了夜空的宁静。
全场冰迷不再压抑自己的感情，C国队众人挥舞着双拳庆祝。梁舒是最后一名出场的男单选手，音乐结束尘埃落定。
技术分（T分）：65.5
节目内容分（P分） ：58.2
短节目得分：123.7（WC）
梁舒短节目排名第一，积十分！！！
C国转播室欢腾一片，汤馨激动到破音，“《长城随想》把奥运会纪录提高了近20分！同时大幅度破了世界纪录！时隔不到三个月，梁舒把短节目的世界纪录的桂冠从西蒙斯手上当面夺回来了。这是C国人第一次把姓名纪录在花滑奥运的历史上。”
“他让我们重新燃起了进军自由滑阶段的希望。前五名啊，以前我们想都不敢想。这就是TOP选手的统治力，这就是项目标志性人物的担当。”
“你，永远可以相信梁舒。”
“从我第一次在青年组比赛时见到梁舒，我就等待着这一天。他是C国花滑的希望，但是没有人敢断言他能在这个男单群雄逐鹿的时代走多远。三年来，他带领我们进入奥运会，带着我们拿到团体赛资格，到现在在奥运会的舞台上打破纪录。现实比我的梦还要美好。”
18岁的梁舒，奥运会首战告捷。
团体赛男单短节目，江山已定。
第96章 我要参赛
如今唯一能保持冷静的反而是梁舒本人。他在喧闹的等分区淡定地拿出纸板, 任凭两位教练越过他拥抱。
他开始给各国代表队算分。镜头疑惑地在他身上停留了两秒。
解说汤馨尴尬地停下尖叫，解释道“梁舒不愧为C国花滑队的队长，取得了如此优异的成绩, 依然胜不骄败不馁，彰显了我国运动员的优良风貌。”
一张算好的纸板递到梁舒面前。字迹整洁有力, 结论清晰。
“双人滑只要进入前三，我们就赢定了。”钟钰解释道。
两人在喧嚣中相视一笑。C国男单单项第一又怎么样, 团体赛是一个整体, 四项比赛落幕之前都是战时状态。真正的王者要紧绷到最后一刻。
积分制的比赛中, 一个10分太宝贵了。梁舒一个人的积分比前两人加起来还要高，迅速把C国队从队尾拉到中游。
目前R国队以24分列居榜首。J国队和F国队积22分，G国队和A国队在男单项目中同样翻车，分列4、5名。C国队以1分的差距紧随其后位列第六, 随时有机会翻盘进入前五名。
梁舒依照多年比赛经验熟练地分析着，“J国队和F国队后劲不足, 他们双人滑是大短板，仅能积5分以下。双人滑最强选手是R国队的一双, R国队积分领先, 它的10分对我们进入前五没有影响。G国一双也有争金实力，他们是30岁的老将，十分稳健。我国和A国都是争牌选手, 我们在稳定性上占优。”
“团体赛是个排名游戏, 胜负不是看你得了多少分，而是看你有没有超过目标对手。也就是说，只要我们双人滑站稳前三, 就能总积分前五名。如果J国队和F国队积分特别低，我们完全可以求稳, 保证超过A国就可以。”
“好消息是，这个赛季邢教练一直带着金晔和刘枫四处刷分，连蚊子肉都不放过。他们的积分高于A国双人，在倒数第三位出场。我们占领了主动权。”
很多事情在没有希望的时候可以保持平静，但是当团体赛有了进入下一阶段的希望时，所有冰迷都不淡定了。冰雪论坛新号老号纷纷诈尸，直播帖一刷新就上百条回复。
【奥运团体赛直播贴，踩踩】
“家人们这是什么俄罗斯大转盘剧本啊！！！除了R国稳进，其他四国各有机会。”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再乱一点，对我们比较好，没准真能捡漏进自由滑创造历史呢。”
“楼上的是大赛党吧。望周知，梁舒这样的天降紫微星全世界只有一个，我们的双人滑虽然是传统项目但是只有争牌实力。老将们有P分护体，哪有那么容易逆袭？难度上的优势只是纸面优势。我们只能说获得了上桌的权利，离进入自由滑比赛还远着呢。”
“讲真，之前我就是想多看一套梁舒的节目。现在居然有了非分之想。孩子一采访就谈团体赛，他把集体荣誉看得比个人赛还重，参与整个队伍的编舞和赛季规划。老天爷给他一个奇迹吧。”
“开始了，F国的双人毁掉了他们前面的所有优势，目前来看最多积2分。希望后面的弱国争点气，别给F国送温暖。这样我们有可能踩着F国上位。”
“特大好消息，F国队这下要看别人脸色了。不过咱们代表团看起来很淡定啊。梁舒一脸严肃在和旁边的口罩小哥讨论些什么。全场净看他俩说小话了。”
“J国双人果然心态拉胯，单跳2A一上来就摔了，没了跳跃分也没了同步分。”
“女伴慌了，螺旋线位移很大，女伴身体姿态很松垮。这是我们的机会！我们和J国的分差是4分，如果我们反超4分，两国同分则两项相加分数高的国家赢。J国四项实力平均，最高分是女单9分和冰舞7分。如果同分只要我们双人滑拿到第四名就可以同分反超。”
“我们花滑短节目第四名很有戏啊，这个剧本完美。”
“再说我要哭了。信女诚心许愿，进前五吧进前五吧，不想看到他失望的眼神。”
“A国一双的《贝隆夫人》滑得不伦不类，捻转砸到肩。年轻的小双就不应该挑战这么厚重的题材，太违和了。”
“A国分数出来了，超过了J国，勉强保住颜面。”
梁舒的眼神锐利如刀，快速地说“机会！J国大概率倒数第三，积4分。我们不用管更强的R国一双和G国一双，能把后面的人挤下去，就算赢了。如果我们可以站住目前第一的位子，积8分就可以同分反超J国，稳保前五。”
波琳娜教练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拉过金晔和刘枫嘱咐道“降低难度，单跳用3T，捻转只做3周但是要保持高度和质量，这场捻转抓得很严，A国队在GOE上吃了大亏。”
“稳，这套配置够用了。只要稳下来，我们就赢了。”
金晔重重地点头，关键时刻竟比大几岁的男伴还镇定。
金枫组合男伴稳健优雅，女伴变现力强但个人能力稍弱。梁舒下了力气为他们打磨了一套短节目杀手锏。
《杀死比尔》。
有什么比东方女杀手更夺目的呢？金晔利落的一身白衣白裤登场，黑发红唇眼线飞扬，夺走了全场的注意力。双人滑组合下限看男伴上限看女伴，梁舒在金晔身上压的赌注赢了。
轻松又诡异的口哨声开场。金晔梁舒在开场大胆地编排大部分步法，编舞大开大合，肃杀潇洒。C国双人滑单跳很弱，但是同步率是传统强项。金枫组合6岁开始组队，默契程度不输顶尖双人。
第一个难度动作捻转三周有高有飘，姿态完美有滞空感。
A国队双人惊掉了嘴巴，一看就明白自己在战略上输了一筹。两队在一个组比了两个赛季，不能更了解了对方的底牌。金枫组合向来敢于莽难度，他们滑了两个赛季的捻转四周。结果到奥运会上求稳，区区高GOE的捻转三周，你们好意思吗？
非常好意思。
凭本事做稳定刷分机器，香死了。
“稳了！”梁舒低声说道。运动员能否取得成绩，个人能力是一个方面，比赛气质是另一个方面。不到真正的大赛，永远不知道一个运动员能不能扛得住。坚决执行战术是大将之风。
节目在女生松弛的唱腔中结束。
金枫组合，clean！
“不会吧，美梦成真了？我们的分数居然暂列第一，不管后面R国队和G国队怎么比，我们都能把干倒J国队跻身前五。”
“我不懂花样滑冰，但是看到能赢J国队，我就开心了。比咱们得了前三名还要开心。”
“等等，也不是不可能。现在G国队的分数出来了，暂列第一。A国队应该排名第四，积7分，总积分25。而我们的总积分是26分。也就是说。”
“我们把A国也干倒了！！！！！新仇旧恨一起报不要太爽啊。花样滑冰开始A国传统项目，这下可丢大人了。”
“哈哈哈哈哈！！梁舒才不是单纯的国宝，他是天降小福星吧。真是报应不爽。你看总排名出来整个A国队的脸都绿了。我查了一下，自从有团体赛以来，A国队从来没在任何一个阶段的比赛跌落前三。”
“某种意义上，A国队也算创造历史了。”
“梁舒这三年过得多不容易，我们都看在心里，大家嘴上不说都知道背后欺负我们的人是谁。让我们这个泥腿子反超到高贵的A国花滑头上，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希望这段视频可以在A国监狱里反复播放，给鹿谦和威廉他们乏味的囚犯生活带来一丝变化。”
“奇怪，A国队怎么从镜头里消失了？”
“忙着回去开分锅大会吧。这两年A国男单问题引发几次清洗，搅得内部斗争特别严重。传言男单比赛结束后，A国冰舞男伴就在更衣室里，拿着冰鞋照着男单的脑袋给了一下。”
“这么火爆！那结果怎么样，给了什么处罚吗？”
“怎么可能？A国就靠着冰舞拖飞机，哄着人家都来不及。A国冰协官员给赛场工作人员说尽好话，把事情压下去。”
“G国队和J国队也对比赛结果不满意，一个自以为世界第一，一个自认亚洲花滑综合实力断层第一，脸都打肿了。全场只有咱们和R国队是笑着离开的。”
“真想不到，我们花样滑冰也有全球前三的一天，哪怕是短节目的暂时结果。梁舒说过要振兴C国花滑，我就是听听罢了。”
“谁不是听听罢了，只有说话的人真正当真了，真的去做了。”
“梁舒牛逼！”——
花滑团体赛带给C国队的喜悦没有持续太久。C国队的奖牌荒还是没有解决，名将爆出冷门，小将运气不佳。全国上下一起着急，压力一天大过一天。
原本进入自由滑阶段就完成任务的花样滑冰，突然被一些人给予了希望。
短节目已经创造过历史了，自由滑再冲一下，保住第三也不是不可能吧。不是我们不讲道理，实在是太馋小牌牌了。
气得邢教练拿着新闻跟代表团团长叫板“花滑团体赛怎么升级成全国最受关注的比赛了？自由滑和短节目能一样吗？我们的劣势是体力不足，难度储备不够。到了自由滑劣势就都出来了，老实讲咱们真的是去拿第五名的，前面哪个国家我们都惹不起。C国花样滑冰说破天，也是一个刚培育出来的幼苗，只有梁舒一个名将。要知道他两个月前身体还带伤，团体赛后面还有男单的比赛。”
团长也很头疼“我们也没办法，奈何民意如此。梁舒国民基础太好，号召力超过所有人的想象。你们短节目绝地翻盘过于热血。就给了民众不合理的期待。这也是我们代表团幸福的烦恼。”
邢教练为了心爱的弟子扯着嗓子硬顶道“老实讲，我也不怕现在公布团体赛自由滑的策略。参赛名单已经拟好了，自由滑让常斌上，梁舒好好休息迎接男单单项。”
“老邢，全国人民都等着梁舒上场呢。你一直埋头比赛，都不知道他在国内的人气有多高。他不但是花滑队长，也是我们冬季项目的标杆。夏季传统大项的领军人物都比不过他的风头。明年体坛代言的标王大概率就在这小家伙身上。团体赛成绩好说，但是群众想多看梁舒，你说要怎么办？告诉你一个内部消息，闭幕式北京八分钟，他会上场，日后他不但是冬季项目的标杆，还是C国体育的标杆。”
“你说破天还是想逼他上场。这我不可能同意！你是在向他施加压力吗？冬季项目那么多，好意思把压力给到18岁的孩子身上吗。团体赛第五名和国内交不了差的责任，我一个人背了。要骂要罚随便！”邢教练说罢拍桌子走人。
邢教练回到房里灌了一大杯水。老弟子周庆凑过来竖大拇指“老邢，没想到你这么硬气。”
“害，没什么事。该干嘛干嘛去。”
“老邢，别装了。你的狮吼楼下R国队都听到了。”梁舒冷不丁补刀。
邢教练挠了挠头，“想当年我为了多筹一点经费，跟着体育局长到他们家，人家不让我进门，我就在门口打地铺。这点压力不算事。”
“教练，我请战。我要求参加团体赛自由滑。”
“反复推演多少遍了，咱们就是板上钉钉的第五名。”邢教练直摇头。
“变数处在R国队。他们短节目积了34分，几乎稳拿金牌了。为了平衡国内实力，让每个人都有金牌，自由滑一定会换阵，全员派二号种子出战。”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R国队肯定是第一了，大概只有G国队还去研究他们。”
“他们换人大大利好我们。R国女单断层的强，二号种子依然能拿到第一名，我们占不到便宜，别人也占不到。R国双人滑二号水平一般，我们的双人可以稳压他们，从R国队身上拿到积分。另外，自由滑参赛队伍减少，我们瘸腿项目不明显了。我们最弱项女单哪怕在台上站着不动，也只和第一名相差5分。短节目2至5名的积分相差不大，不能给自己留遗憾。”
邢教练叹气道“短节目后民众的期待已经被提到最高，你这个傻孩子就不怕14亿人失望的后果吗？”
梁舒眉毛一立“不就是挨骂吗？怕我就不跟您请战了。我这几年说到底，就凭胸口这个勇字。如果我不上场，长眼睛的人都知道我们已经放弃了比赛。”
“我们拼底蕴拼不过人家，拼实力也拼不过人家，如果连勇气都没有，C国队还剩什么呢？多少冰迷看到我们进了自由滑比赛，连夜买高价票。”
“难道就让他们看一场从开始就被放弃的表演赛吗？”
“你啊，就是头铁。”姜晚南半是无奈半是欣赏地说道。
“姜主席，您也太惯着他了。这小子胆子大得能上天。”邢教练无奈地摊手。
“他本事也大的能上天呀，天才当然拥有特权。老邢，我也是运动员出身，当打之年不让上场心里绝对不好受。运动员从优秀到顶级就凭着一股心气，要是把这股心气打散了，梁舒也就不是梁舒了。”
“他三个月前才受过伤。”邢教练心疼地嘟囔一句。
“赢就赢，输就输。重来一世难道还要碌碌无为，僵在病床上等死吗？”梁舒轻声道。
比赛当天，C国队在最后时间上报了参赛名单。梁舒戴着头戴式耳机在更衣室里吃棒棒糖。伊柳沙莽撞地把门撞开，鬼叫道“你居然参赛！！老天，我们的情报……额……你是作为队长来给大家加油的吧……我是说，非常期待和你同场竞技。”
“那就好。”梁舒笑得人畜无害。
“老天，早知道就让霍伊尔那个家伙再上一次了。”伊柳沙把背包一扔转头出去，险些撞到后面的布莱克。
“吃糖吗？”梁舒和布莱克熟悉得很。
布莱克不客气地抓了一把。
“诶，最多只许拿三颗。”
“这是阿姆斯特丹最负盛名的百年糖果店，你们教练不控制饮食吗？”
“钟钰给的，他说比赛前的心情更重要。”
布莱克嘴里立刻泛起了酸味，一脸凶狠地嚼得嘎吱嘎吱响。“啧啧，他前天比预赛，今晚比决赛，还有心情给你买糖吃。这家店可是在40公里外。”。
“你知道了？”
“切，他最近笑得脸都要裂了，傻子才看不出来。想不到钟大少爷也有今天，我给他透露消息的时候该狠狠宰他一笔的。”
梁舒低头笑，突然想问问那边热身得怎么样。
“你们得请我吃饭。”布莱克越想越不是滋味，“你们一对臭情侣秀到我眼前了，其中一个还要在冰场虐我，还有天理吗？”
“你上团体自由滑？”
“你们C国队临阵换将把大家都吓得不轻，不得不说你们教练是战略高手，放的一手好烟雾弹。消息出来后，西蒙斯的背伤立即有复发的趋势，教练让我顶上。我脸皮厚，被骂大不了回冰钻俱乐部躲着。你看刚才伊柳沙的脸色有多难看，他为了自由滑的名额跟霍伊尔撕得很难看，现在根本不敢输。”布莱克掰手指数道。
“那个，不是烟雾弹。我昨天非要请战来着。”
“FUCK !”布莱克竖起中指——
决赛各国的排兵布阵果然如梁舒所料。R国派出了冰舞二号选手，在这一项给大家送温暖，女单依旧稳居第一。但是C国队始终排名垫底，两项结束后以13分的成绩被远远甩在后面。
央视体育台的收视份额慢慢从3%的峰值下滑，台里的领导坐不住了。
“转播其他比赛吧，钟钰快上场了，我们可以请现场记者做一个资格赛的简要回顾。虽然这场不是钟钰的主项，但是依旧是关注的焦点。”
“花样滑冰本就不是我国传统项目，冬季运动中心的人太急功近利了，做好赛后舆论引导的准备吧。”
冰场上各国正在进行艰难地拉锯战。当前双人滑比赛的技术进入瓶颈，裁判审美偏保守，除了R国一双的单跳很强外，第一梯队的难度没有明显差异，毫厘之间的选择就会倾向于强国的名将。
但是现实远比想象得更残酷。小选手出安全牌就是一辈子三流选手，搏几次难度更可能把裁判缘丢光。双人滑和冰舞成了某几个花滑大国的游乐场。
正如梁舒所料，R国双人滑派出了二号种子，用一个俄式古典套，赢得毫不费力。
“他们难度不高，3S单跳、3Lz抛跳、捻转三周。”
金枫组合对视一眼无奈地说“大家滑得都是这套东西，他们就是比别人分高。谁让女伴金发碧眼身高腿长，一看就比别人艺术呢。我们的动作规格高，但是加上艺术分，就胜负三七开了。”
“唉，R国换人有什么用，我们根本没希望。”邢教练算分算得几乎把计算器按烂。
“教练你再说一遍最后半句。”梁舒兴奋地站起来。
“前面分差太大了……”
“没错，前面的分差太大了，所以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呢？”梁舒叉着腰满脸意气风发。
姜晚南试了试梁舒额头的温度。
“姜阿姨，我没发烧。我们已经被逼入绝境，只有置于死地才能后生。第四名和第五名没有差别，我们要争牌，双人滑和男单都要争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让金枫组合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吧。”
“我们原计划是凭借优秀的编舞和女伴的表现力水一水P分来着。那些技术都是训练场上练着玩的，从来没有真正用过。”
梁舒坚持道“风险那么大的技术，您敢让他们合几遍乐？万一受伤了怎么办。那东西就是关键场次赌那20%的概率。”
“赌一场吧，看看C国花滑有没有这个命。”
邢教练把眼光投向金枫组合，举棋不定。
“教练，听队长的吧。我近三个月一点体重都没有涨，也许冥冥之中注定了这一天。明年我18岁了，再怎么样都要发育，枫哥能不能举起我都两说，更别提发展新难度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好！我老头子陪你们疯一把，不成功便成仁！”
金枫组合的自由滑《伊丽莎白》选自同名经典德语音乐剧，讲述了茜茜公主的故事。旋律抓耳，戏剧张力巨大，很适合金枫组合这样女伴极具表现力的双人滑选手。一个赛季以来，金枫组合凭借这套节目打下了不错的艺术分。
今天，他们要么一曲成名，要么用几个滑稽的摔跤，把艺术分送回原点。
《我属于我自己》的旋律伴随着超强力量感的女声传来。近乎绝望的C国冰迷，几乎是含着泪等着命运的宣判。
裁判长略略挑眉。这个选曲有意思，耳熟又不烂熟到厌烦。这样优秀的选曲只能出自C国队那位隐藏的编舞大神。他已经预料到金枫组合会凭借女伴感人泪下的演绎稳居前三名。在四年之后的奥运会，他们有希望拿奖牌甚至金牌。当然这场的第一名完全没戏，金枫组合太年轻，C国花滑也太年轻了。
“咦，3S单跳变成了3T，他们降难度了。C国队这么早就说放弃了吗？”
“没有。他们做了捻转四周，总体难度分比原配置高。捻转四周没有砸肩没有扣分点，女伴娇小就是好。”
步法、螺旋线、旋转，关关难过关关过。
全场只剩下最后一个难度动作，一个巨大的难度。
“枫哥？”金晔感受到男伴搭在胯上的手微微发抖。是啊，如果按照预定动作，他们大概率会获得第二名。那也是他们的历史最好成绩了。在奥运会上豪赌，是疯了吗？
是疯了吧。
金晔突然想起了队长惊天豪赌的那场世锦赛，初出茅庐的小选手，干碎了冰上沙皇的荣耀。她在场边吼得嗓子都哑了。从那天起，无论是哪位花滑大神她都敢谈笑自若，因为最牛的那一个是她的队长。
她笑了起来，这就是什么队长带出来什么队员吧。梁舒带出来的队员跟他一样，血里带风，偏要走那荆棘之路。
“拼了！”金晔感受到左手相的力抓实了很多。
“起飞！”刘枫回勾的手向前偏上平行推出，另一只手也前伸助力。这是梁舒专为他们改进的技术。这种抛跳手法抛力大，但是不好控制落地，全看女伴个人能力。
“这么高！”全场惊呼不已。高质量的抛跳几乎能抛过一个冰场短边。
“1，2，3，4。竟然是抛4周跳！”
“不止抛4周跳，还是抛4Lo。梁舒莫不是把Lo跳秘笈传授了整个队伍。她能站住吗？站住了可就创造历史了。”
“我的天，正式比赛上第一个抛4Lo。竟然在奥运会，太勇敢了。”
抛跳的力度仿佛置身于滚筒洗衣机，金晔落冰的瞬间就稳不住重心，身体被一股巨力压向冰面。那一瞬间她几乎绝望落泪，转过头看到了梁舒鼓励的眼神。
女高音唱道“我想站在钢丝上，俯瞰整个世界。我只属于我自己。”
金晔把心一横，落冰脚腕死死撑住，膝盖压到最低，几乎蹲在了冰面上。
她眼含着热泪站起来了。虽然丢失了所有的滑速，虽然姿态狼狈。但是，这一跳成了。我们赌成功了！
当日后再有运动员挑战抛跳4Lo，各国的解说员都会介绍说，第一个正式比赛的抛4Lo是一对C国双人跳出来的。
裁判长忍不住鼓掌，“C国队好谋算，比赛思路非常清晰。短节目求稳进前五，自由滑孤注一掷。”
“难不成他们还想争奖牌？抛4Lo的优势很大，他们的双人滑能拿到10分，但是依旧很难拿到奖牌。除非，梁舒保证自己的男单自由滑一定第一。太狂妄了，眼下男单好手如云，正是黄金时代。”
“说不定这一切就是他计划好的呢。你看梁舒的眼神，那是剩下最后一口气也要向顶峰冲击的眼神。”
第97章 伊柳沙的设计
“成……了？我们成了？”冬训中心邓主任结巴着不知道怎么接下一句。“姜姐, 你们是不是早就练成抛4Lo了？你们冰协真狠啊，连自己人都瞒着。”
“额……我也不知道他们能跳成。或者说在五分钟之前，我们还不确定要不要用这一跳。”
“所以, 你告诉我这是个奇迹？”邓主任又一次抓狂了。四年一次的冬奥会，全国观众都在盯着, 这帮搞花滑的能不能靠点谱。
“所以，梁舒真的是天命之子。”
“姜姐, 讲点科学。”
“在花滑国家队呆久了迟早会患上梁舒综合征。你还没有迷信梁舒, 证明你天天坐在办公室里根本不研究花滑比赛和训练。”姜晚南两手一摊。
邓主任心虚地摸摸鼻子。
“排名出来了, 我们总分第四！”
“我们双人滑得了全场最高分，怎么总排名只进了一位。”
“我们的总分和第三名A队相同，只是小分落败，和第二名G国队只差2分。如果梁舒自由滑稳拿第一, 我们一定能拿到牌子。奥运花滑团体赛上第一枚奖牌。这下压力全在梁舒身上了。”
“还有钟钰。”
姜晚南听到自家儿子的名字愣了一下。
“钟钰正在参加单板滑雪大跳台，目前不太顺利, 第一跳是0分。钟钰自从受伤后就把主项转为单板坡面障碍技巧了，局里只给了他夺牌的任务。但是老百姓不知道, 他第一跳的成绩已经上热搜了。”
“冰雪项目历来风险大, 尤其是大跳台一跳定终身，就是再强的选手也没有稳拿的一说。”姜晚南深呼一口气强装镇定。
“姜姐你还是那么淡定。诶，你就不想让人劝劝他？第二跳的动作还没定呢。”邓主任很纠结, 万一钟钰再跳一个零分, 他哭都哭不出来。
“邓主任，我全身都在冒虚汗你信吗？”姜晚南不动声色倚在墙上轻声说，“所以我更不能让另一人慌到脚软。天塌下来也要等到团体赛比完再说。”
突然场上观众纷纷站起惊呼一片。伊柳沙压低膝盖结束滑出后, 顺势行了一个潇洒的王子礼，姿态嚣张得不得了。
“是4A！伊柳沙什么时候也能跳4A了？这个混蛋贴着梁舒起跳的, 太嚣张了。”
“圈数缺了近半圈……但是裁判如果赛场上硬要认也没办法。还好他是六练的时候跳的，不是在正赛的时候跳。”
“对，多少勉强跳出来的动作根本塞不进成套呢。”台上的C国冰迷你一言我一语地给自己打气。
姜晚南罕见地急了，最绝望的不是困境，而是刚看到希望又被打破。“伊柳沙这时候捣什么乱，他就是一动不动站在冰上，也能拿团体金牌。该死，两大巨头不参赛，梁舒得第一名本来十拿九稳。”
“R国男单矛盾近乎公开化，他也许是想在男单比赛前争一争R国一哥的位置，也许他单纯犯病，非要争这个没意义的单项第一。”
“怎么是没意义呢？不要说团体单项也会有名次表，就是平常的练习赛运动员也应该拼尽全力。”梁舒反倒站在伊柳沙一边说话。
邢教练拿出目前的总分表指给梁舒说道“如果我们要确保第三名拿牌，你就必须拿到男单的第一名。”
梁舒拉转筋骨歪头一笑“所以事情又变得有趣起来了。”
“所以怎么办？”
梁舒原地蹦了一个3A晃了晃脑袋说道“给我拿个夹子。”
邢教练崩溃道“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梁舒捏着一片水钻花在教练眼前晃了晃，“这个松了。”
“所以？”
“如果掉在冰上根本看不见，冰刀压上去就摔。”梁舒的语气很认真。
邓主任心中暗暗称奇，他在体育局什么项目的顶级运动员都接触过，今天才知道什么叫大将风范。
今天冰面好像施了魔法，各方男单好手连翻上台，没有一个人摔倒。平出涼太发挥出色，虽然只有两个4S和两个3A，但是做到了所有动作GOR为正，创造个人历史最好成绩，位列榜首。
A国的小男单一下子白了脸。他腿抖个不停，冰刀的保护套都带不上。连折两个希望之星后，A国男单彻底断档了，他只是纸面难度最高的选手。短节目后国内舆论的狂风骤雨完全压垮了他，今天自由滑的冰面上也并没有奇迹。
金银牌基本落在R国和G国手上，唯一争夺点是银牌归属，平出涼太的分数让A国队的铜牌梦几近破灭。场上只有三名选手还没有完赛，G国布莱克，C国梁舒，刚做出极限难度的伊柳沙。
新的一个赛季，一定不能让任柯这个家伙太过得意。他在心中说道。
布莱克的自由滑依旧是《大河之舞》，但是奥运赛季的编排全面升级了。
“左刃……他要做4Lz！”
布莱克没辜负冰钻的魔鬼集训，长腿一点4Lz成了，但是第二跳的势能一点都没起来，连跳被抓扣了不少GOR。
“早知道做4Lz单跳更合算。G国队还是没跟他的编排上心。”
“第二跳4T还不错，布莱克身高腿长也算力量型选手。他倒是有大将之风，但是很难超过平出涼太了。”
“不可能超过。平出涼太的P分一直比他高，裁判缘比G国二号种子好得多。”
“看来本场的分数会很平稳。我们到底要用哪种难度配置？”波琳娜教练紧皱眉头。
布莱克和平出涼太都是不错的难度配置外加相对稳定的发挥。如果梁舒强行上难度，失误后被两人捡漏的概率很大。如果不上大难度，谁知道最后一位出场的伊柳沙会不会发疯。
争第一对于R国队没有意义，但是能给同年龄段的毕生之敌添堵，对于天之骄子可是很感兴趣。
只要伊柳沙搏一搏就能干掉C国队梦想的铜牌，影响梁舒在单项赛事的状态。
波琳娜眯着眼睛看向伊柳沙的方向，处于对本国人的了解，她觉得伊柳沙发疯的概率不小。
波琳娜从未想过自己会为一枚铜牌紧张得血气上涌。她见过无数金牌，也见证了整个C国队为一块几乎不可能的铜牌竭尽全力。
她苦笑道“要不要启用……要不算了，风险确实太大。”
“梁舒，你怎么想？”姜晚南定定地看向梁舒。
“教练，按照原计划来吧，不要自乱阵脚。他打他的，我打我的。我连他师兄的巅峰期都没有怕过，何况伊柳沙呢。”梁舒接过运动饮料，漱了漱口又吐掉，大步走向冰场。
“相信这套自由滑，相信梁舒。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评价这套节目的最新编排吗？”
“它不是奔着奥运会来准备的，它是挑战历史最强自由滑编舞的。”
《江山如此多娇》是梁舒的心血之作，他在赛前半个月几乎纠结到疯魔。为考斯腾上的一点花纹，疯狂考据，为了配乐里扬琴的音色不惜重金让人重录。钟钰多次劝过他，花样滑冰说到底只是个体育比赛，花那么多心思也不会有人在意。
梁舒嘴上答应，半夜偷着爬起来忙活。花样滑冰对别人来说只是个比赛，但是对他来讲，是他的一辈子，甚至两辈子。
本赛季考斯腾以青绿两色打底，做出了仿织锦的图样，上面星光点点，在冰面的辉映中显出了长江黄河的模样。
梁舒终于身披九万里锦绣山河，踏破荆棘，站在花滑的顶端赛场。
他面前是整个花滑界的泰山北斗，身后是海啸般的欢呼声。梁舒没有回头，却仿佛能看到他们涨红的脸颊，脖子上的青筋，也仿佛看到了大洋彼岸小城里家家户户围着电视机加油的模样。
波琳娜站起身，目光划过狂热的观众，里面有C国人也有白人面孔黑人面孔，他们操着不同的语言呼喊着梁舒的名字。这是她在花滑界几十年从未见过的事情。波琳娜看向姜晚南说道“你说得对，这样的梁舒不用理会任何人。”
编钟声响起，青铜相击的回响穿越千年来到冰场。梁舒双手遮眼神情肃穆，脚下一转就做出一串捻转步，流畅得令冰舞演员汗颜。
又是一声编钟声，梁舒在步法中间向前起跳，轻盈得像佛祖指尖莲花盛开。
3A！捻转步+3A！
伊柳沙手上的水杯应声落下。3A不难，高GOE的3A也不是不能做到。但是梁舒在奥运赛场用捻转步+3A，在懂行的人眼里是惊世骇俗的。为了连接难度，用乔可纳步法连接3A已经够了，根本没必要用捻转步。
这是奥运会，不是追求艺术的冰演现场。
梁舒这不仅是炫技，还是轻蔑。
奥运赛场又如何，我依然不会妥协艺术。
伊柳沙五味杂陈。他庆幸第一跳不是4A，这预示着整套节目都不会出现了。比起可预料的4A，捻转步+3A却让他遍体生寒。他从此窥探到了一位真正强者的内心。曾经他以为梁舒不过是天赋比他好一点，跳跃能力强一点，刻苦努力一点。
谁料梁舒追求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凡夫不可语道。”伊柳沙突然想起了这句C国名言。
“GOE+2.9，这是史上最高分的3A！”C国汤馨主播的声音突然拔高。
“从未有过的高分，从未有过。这是对梁舒无可挑剔姿态的褒奖，是对他启用超难连接的最好回应。有能力跳4A的选手来跳3A，真是说不出的写意风流。”
“明年将是国际滑联修订COP的一年，以往的记录都会被封存。梁舒的这一跳将成为在这规则下的最完美的3A。它值得被永远载入史册。”
轻快的竹笛和扬琴加入进来，仿佛进入了烟雨江南。梁舒不徐不疾转入定级步法，燕式滑行迅捷轻盈，挥动的衣袖仿佛带来了人间的四月天。
唯美，极致的美，最纯粹的感官冲击。无论是朋友还是对手都无法抵挡。
梁舒脚下细腻柔软，复杂的编排旖旎如幻梦。他轻轻一笑，你就甘愿将灵魂摆上魔鬼的祭坛。
冷静，优雅，强大。
伊柳沙满心挫败，他六练时候跳4A是提前计划好的险招。跳十次不一定成一次的动作居然赌赢了，他以为扰乱梁舒的计划即将成功。但是现在心烦意乱的确实他自己。
“他用刃很软，该死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滑冰应该是一点声音都没有的，一颗冰碴都不会出现。这不科学！”伊柳沙双手抱头。
顶尖高手滑行快的有，用刃合理细腻的有。梁舒的用刃却精准到一刀都没有浪费，他滑行到了轻盈丝滑可以和冰面融为一体的程度。这背后是及其恐怖的大腿肌肉与核心力量，也许他背后精确设计了每一刀的速度。
R国主教练按着伊柳沙的肩膀说道“不慌，他太托大了，前半段节目连一个4周跳都没有。”
琵琶声起带来了阵阵杀气，节目开始了后半部分。
梁舒究竟会拿出什么四周跳的配置。
全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第98章 银牌
4Lz+3Lo, 观众刚要欢呼，梁舒不换刃就一串结环步起速，又一个4T+3T。
前所未见的编排, 疯狂的无氧大考验。他几乎连续跳了三个高级跳跃，后程加分稳稳到手, 乐曲情绪推到最高潮。这个华美的跳跃是对本赛季空洞功利编舞的极大嘲讽。
在其他选手终于开始卷难度的时候，梁舒早就到达了另一个境界。
竞技比赛如一场捕猎。梁舒冷静又优雅, 是最合格的猎手。
裁判们互相对视一眼, 无声的惊叹。裁判本是打分制比赛的皇帝, 可是梁舒从节目开始到现在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扣分借口，哪怕是放慢逐帧找茬也不知道这个分应该怎么扣。
裁判只能像机器一样给出一个又一个高得离谱的实时技术分。
一个又一个动作过去，梁舒始终稳定得可怕，这样的梁舒比仅靠一股冲劲的时候, 更令人胆寒。
仿佛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登上王座。
最后一跳4F!用刃清晰点冰利落，十足的暴力美学。擅长勾手跳的选手, 贡献出了最美4F。
节目最后细腻悠扬的弦乐重奏响起，梁舒顺着旋律的走向施展步法, 羽毛一样轻盈。几乎一个冰场场边的步法, 他全程用右脚完成，所有的动力都靠膝盖细微的弯曲提供。
随后他脚不落地衔接燕式旋转。梁舒的人体就是造物主的杰作，肌肉和骨骼的联动, 像交响乐一样华丽细腻, 令人着迷。肌肉在纤薄的衣料里舒张，薄薄的肩胛骨振翅欲飞，袖口的蕾丝在风中飘荡。
浪漫, 华贵，摄魂夺魄。
观众们一个恍惚。他一定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这只可能是魏晋的风流公子，盛唐的五陵少年。
梁舒助滑了几下后，滑行腿下蹲左手扶冰，上半身平行于冰面好似贴地飞行。
hydroblading！梁舒用死亡连跳抢出时间，为的就是这个步法。他俯身在冰面上滑出优雅的圆形，仿佛是纳西索斯再世，潇洒圆融的滑行把小提琴的长音撑满。
随后梁舒握住脚踝做甜甜圈转，最后胸腰下沉，双手一提。
贝尔曼旋转！双腕的蕾丝在旋转中绽放，好像水仙花颤巍巍的花蕊。
完美无缺的clean！伟大的表演！
全场观众起立欢呼，冰面上下起了玩偶雨。但是观众们仍然嫌不够，恨不得把身上的首饰一并撸了扔到冰上。
唯美主义和技术至上争吵不休的时候，梁舒表示为什么不可以两个都要呢？这就是真正的天才，永远走别人不敢想的路。
梁舒坐在等分区疯狂呼吸，嗓子疼得好像塞了一块火炭，双肺被持续灼烧。汗水落进眼睛里，他眨都不眨地盯着大屏幕。
技术分（T分）：127.3
节目内容分（P分） ：104.1
自由滑总分：231.4
破奥运会纪录，破世界纪录！从此短节目和自由滑两项世界纪录又被梁舒收归囊中，并且高不可攀。
“十年之后，二十年之后，也许人们会忘记这场冬奥会，会忘记谁得了金牌。但是只要提起男单项目，就会提起这场表演。在旧时代规则即将接近尾声的时候，梁舒为它用终极一舞画上了最完美的句号。这一刻是他定义了男子单人滑这个项目的高度。场上的观众依然十分激动，因为刚刚我们亲眼所见一个艺术品的诞生。梁舒分数还没有出来，但无论团体赛最终结果如何，梁舒都为C国国家队，为了花样滑冰献出了最宝贵的礼物。”
C国的团体积分逆袭到目前第二位，而场上仅有一支队伍没有完成比赛。
邓主任轻声道“咱们的铜牌有戏了？”
“还要看伊柳沙，能不能再撞一次大运。梁舒很聪明，把对手彻底往绝路上逼。他这套难度和艺术价值堆到了四个四周跳的极限。如果想超过他，只能上4A。”
“或许伊柳沙会做5个四周跳。”
“不可能。他不会3A打头的三连跳，也不会414夹心跳。启用5个4的配置势必丢掉三连跳，伊柳沙还没疯。”梁舒淡淡地说。
邓主任吃了一惊，原以为梁舒不过是坚持执行原定战略，却不想他短短时间内竟算到了这一层，步步为营把对手逼入死局。从来没有什么运气来光顾，有的只是冷静的大脑，坚定的信念，卓绝的智慧。
伊柳沙盯着高得吓人的实时技术分半天说不出话。“他也只用了4个四周跳，为什么BV这么高？”
“你忘了他是史上唯一一个六种四周跳俱全的神人了？别人在自由滑上4个4周跳，最少也要重复一个，甚至两个。如此就没有重复3A和3Lo的空间了。说句不好听的，梁舒根本不会把重复机会浪费在四周跳上。他只会纠结，4Lz和4F的配置比双4T的分值多出了一个3Lz，是不是显得太欺负人了。”女单一姐蒂娜翻了个白眼。
“我知道梁舒是你偶像，但是你记好了现在是比赛。”
“没错，正是梁舒给我编了两个节目，让我这个赛季未尝败绩。有本事你去蹦个4A，我保准给你叫好。”蒂娜成绩好，说话比伊柳沙硬气多了。
教练在一旁开口说道“去跳4A吧，你敢做就裁判敢认。横竖我们现在稳保冠军。”
伊柳沙死死咬着下唇，沉默着滑向冰场中心。
音乐开始，伊柳沙没有浪费一秒钟，开始压步提速。他滑行技术一般，为了给跳跃做足准备，砍掉了大多数不算分数的动作连接，这已经是本赛季的编舞趋势。
全场观众的心都悬在嗓子眼，今晚比赛的结果就看伊柳沙一跳定音。第一跳不上4A，体力下降做4A的成功率会越来越低。
伊柳沙并没有转身起跳，而是坚决地外刃滑行随后点冰。
4Lz单跳，他保守到甚至没有连接3T。
C国队在场边激动地相互拥抱击掌，金枫组合喜极而泣，邢教练兴奋地空中挥拳险些打到R国队主教练的脸。半场开香槟是不好，但是C国队已经锁定胜局。
伊柳沙最大难度定在4Lz，他就没有可能击败梁舒拿到男单第一。梁舒拿到10分积分，C国的总积分必定超过J国队位列第三。这是不单是历史性的突破，更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奇迹。
这块铜牌比金牌更宝贵。
伊柳沙脸上直发烧。毛男是莽，但是不蠢。
他敢跳4A吗?根本不敢。
教练暗示裁判为了平衡男单势力会放水，超级低空，落冰不稳，姿态丑陋都能捏着鼻子认了。但是自己摔个大马趴神仙都救不了。六练上的4A是不是蒙的自己心里最清楚，这次还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吗？
骚操作扰乱对手心态，怎么都稳赚不亏，正赛成绩可是要跟自己一辈子的。男单的名次不会影响团体金牌，却会让他本人沦为笑柄。傻子才做教练们争权夺利的工具人呢。就算真要冒险，也要等到男单自由滑搏一搏。
伊柳沙以一套4Lz，4S，4T+2T的配置结束了比赛。虽然整套节目表面clean，但是台上的掌声稀稀落落。六练放卫星，结果就是这，一个4Lz就把大家打发了。
唯有梁舒睁开双眼，冲到了计分牌前，神情竟然比自己出分时还激动。
“梁舒，咱们的铜牌稳了。”
“不，不是铜牌。”梁舒嘴唇颤抖。
“怎么可能，只要你能拿到10个积分，无论其他人什么分数，我们都能超过J国队。”
“伊柳沙的实时技术分超过了布莱克和平出涼太，只要他的P分稳住，总分就会位列第二，把布莱克和平出涼太挤到第三和第四位。”
“我们现在和G国队差一分，如果伊柳沙的分数位列第二，G国和J国的积分就要依次减一。我们的最终结果和G国队平分，排名第二。”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伊柳沙后来居上的概率很大，非常大。他虽然P分在一线选手中出了名地干涸，但是他的对手不是传奇名将霍伊尔，而是同一辈的新生代。
团体赛银牌吗？
冬奥会团体铜牌大概在最美的梦中出现过，大概是R国女单集体崩盘，G国冰舞摔了托举又撞在一起，R国双人鬼使神差摔了两个抛跳吧。但是银牌想都没想过，那是下辈子的事情。
分数出来了。
伊柳沙自由滑得分199.2分创下个人最好成绩，位列第二。他紧绷的肌肉终于放松下来。守住第二名也算在和梁舒的对决中没有输。
伊柳沙挥拳庆祝回身答谢冰迷，笑容僵在了嘴角，整个冰场被挥舞的红旗覆盖。
C国冰迷怎么比夺冠的R国冰迷更加激动？他急忙看向大屏幕，整个人呆若木鸡。
第一名 R国队 68分
第二名 C国队 59分
第三名 G国队 59分
二者同分的情况下，C国队凭借双人滑和男单各积10分的小分优势，独占了银牌。G国队从来只瞄准金牌，短节目失利后想着大不了躺平拿银牌，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会沦落到和人拼小分的地步。如果霍伊尔参加自由滑，伊柳沙很难拿到第二名。但是比赛场上没有如果。
拼了一回，竟然让C国队成功偷塔了。伊柳沙一时间不知道是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我们赢了！C国花滑队创造了历史，他们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银牌！五星红旗将第一次飘扬在阿姆斯特丹的冰场。这是奇迹，C国的奇迹小子创造了奇迹之夜。”
现场解说汤馨声音发抖喊道破音。
电视机前无数观众在深夜激动地嘶吼。冰雪论坛流量过载，卡顿了足足十分钟。冰迷们转战微博，不过两分钟，微博热搜出现了紫的发红的爆。
梁舒的冰迷在阿姆斯特丹营造出了主场的气势，欢呼声一浪接着一浪。场上观众抛下一面崭新的红旗，邢教练亲自为梁舒披上。他眼睛里泛起泪花，大力拍着梁舒的肩膀哽咽道“……好好好。”
两名冰舞选手抱头痛哭，没有什么比这枚银牌更能慰藉两名老将坎坷的职业生涯。这个句号太圆满，就此退役也没有遗憾。
两个男伴不知从哪窜出来，一个托举就把梁舒高高举起。五星红旗迎风飘扬，梁舒鼻头一热。
重来一次，我的努力没有白费，我的身后多了你们。
多年苦练，无数的汗水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这是运动员最荣耀的时光，这一刻就连命运也向他俯首。
台上的观众沸腾了，拼命呼喊着前探着身子。无数快门声响起，全场观众无论肤色国籍都呼喊着梁舒的名字。
从最后一路逆袭，绝地翻盘。
这样热血励志的故事在整个奥运会都不多见。
这不单是一枚奥运银牌。这是一个英雄胜天半子的见证。
梁舒笑着闹着，一举一动都是惊人的好看。
一位裁判收拾桌上的杂物时被惊掉了手中的打分器。裁判长望着狂欢的人潮无奈地耸肩。
有些人天生是上帝的宠儿，生来就不可能平庸，活该站在舞台中央，享受一切的欢呼爱慕。庸人们不能阻挡王通向王座的脚步。再多的小心思也是可笑的螳臂当车。
属于梁舒的男单时代已经来临，属于C国花滑的时代，即将来临——
“梁舒，”姜晚南迟疑地叫道。
“姜姨怎么了？是不是钟钰比赛出了什么问题？”梁舒面色一沉。
“没事，蒂娜和你招手合影呢，快去吧。”
梁舒抢过周庆的手机登陆论坛的单板大跳台直播贴。
“钟钰完蛋了，空手回家吧。第一跳几乎不算分，第二跳选择同样的难度手轻微触地，第三跳就当是个表演赛吧。空着手滚回家也不错，反正赛前接了那么多活动和代言，够养老的。”
“睡觉去吧。单板就是十五六岁孩子们的游戏，他老了。”
“也不怪钟钰，每届奥运会单板都出天才少年，今年黑马足足三个，又赶上伤病，实在太背了。”
“有点信心，我们理论难度储备最高，动作质量和高度都最好。”
“三个黑马的第三跳估计都是1980。第一集团刺刀见红，都为金牌拼了。讲真，没有机会了。”
钟钰焦躁地在和教练争执第三跳的动作。如果做一个完美的1800存在捡漏铜牌的可能性，但是他不喜欢这样。
“我状态没有问题，只是第一跳太背了，真的太背了。”
“铜牌也很不错，代表我们完成任务了。我们代表队到现在还没有收获一枚奖牌，希望都压在今天了。”
钟钰喉头一紧，全队人都在指望他打开局面。这时他余光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明显不合身的羽绒服，头顶的细闪亮片在单板赛场略显滑稽，脚下功夫很有水准，一个潇洒地刹车稳稳停住。
那单板的花色却和自己脚下的一样。
梁舒摘下口罩，把国旗高高举起。
“我们不用背负首枚奖牌的压力了。”钟钰胸中的热血燃烧起来。“我的战友已经让五星红旗升起。”
“那我们……”
“冰场离这里挺远的，即使滑雪过来，也是拼了命才能赶过来的。头上都冒热气了也不知道带个帽子。”
“啊？”
“我想让他听到国歌。我不想留下遗憾。”钟钰露出了一天来最灿烂的笑容。心中的巨石被卸下，剩下的就是全力一搏。
在空中旋转六周后是什么感觉？
是沉醉于脱离地球引力飞翔的快感，是创造历史的兴奋，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钟钰发现都不是。
巨大的滑速让他到了挡板才停稳，他刚想举起板子向全世界展示，就被一抹红色当头罩住。
怀里的小脑袋热乎乎湿漉漉的，像一只新生的小鸟。
“老天，看你比赛比我自己比赛紧张一百倍。”梁舒冻白了的小脸被头顶的国旗映得红彤彤的。
钟钰失笑道“你拼命赶过来就是告诉我这个？”
“第一句话你早就知道了。”
“嗯，第二句话。”
梁舒踮起脚轻轻吻过去。
“外转2160帅呆了。”
第99章 人定胜天
【梁舒带领C国代表队摘得花滑团体赛银牌, 创造多项纪录】
【钟钰最后一跳超越自己逆转夺冠，要感谢的人竟然是他】
【同一天打破奖牌荒和金牌荒，C国队在冰上雪上同时创造历史】
【两位英雄惺惺相惜, 雪上国旗拥抱超感人】
【揭秘C国代表团的队友情，他们竟然是亲密室友】
两大好消息在凌晨引爆了网上的舆论, 奥运会带来的流量大得惊人。一夜之间钟钰和梁舒从C国知名运动员，变成全球知名运动员C国家喻户晓的国民偶像。只要带上梁舒的名字, 视频就轻易达到百万点赞亿万流量。各路蓝V官号首页一水的梁舒的消息。
鹿谦当年的骚操作又被扒出鞭尸, 这些年遭遇的不公待遇和梁舒的一路逆袭把节目效果拉到最大。赛后梁舒高举国旗的照片凭借极强的艺术感染力广为流传。央视适时把赛前拍的纪录片和花絮都放出来, 狂赚眼泪。
当冰迷们认定梁舒是本世纪第一个花滑明星的时候，梁舒用实际行动表示这才是开始。
晚上七点，千家万户打开电视，播音员口述播报了我国花滑代表团勇夺银牌的好消息, 俊俏得过分脸出现在电视屏幕里。
这可是国家层面对一个运动员的褒奖，赞誉了他的竞技水平集体意识。这个节目每一秒每一个镜头都有说道, 懂行的人倒吸一口凉气。人还在阿姆斯特丹，上面对梁舒的满意之情都要溢出来了, 回国了还不宠上天去。
梁舒上新闻联播了！老家的乡亲们都沸腾了。咱虽然不懂花样滑冰, 但是懂新闻联播啊，能上新闻联播的都是大人物。
梁家的屋子挤得下不去脚，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提着礼物来祝贺, 二老一天下来手都要握麻了。省体育局连夜带着花滑省队的现任领导前来家里慰问, 当即拍板送梁父梁母去阿姆斯特丹见证梁舒的辉煌，虽然赶不上男单短节目比赛了，能看一场自由滑也好。
新闻联播和那张停留了二十秒的赛场照片如同核弹一样引爆全国。
当竞技体育遇到爱国热潮在叠加颜值正义, 影响力指数式叠加。追星少女、中年键政大叔、看热闹的社畜，都在相约等待男单个人赛。
除了当年的女排和跨栏, 没有一个项目达到了这种关注度。
大热的足球和乒乓都倍觉眼红。花样滑冰祖上积了什么德，出来这么个宝贝。
赶在奥运前押宝梁舒的品牌笑得见牙不见眼，直播间里把代言人的立牌摆得比产品都大，数着兜里的小钱钱恨不得给梁舒多打几百万表明态度。没赶上趟的厂商发动所有人脉送钱，统统被姜晚南打回来。
男子单人滑进入前七名就是创造历史，现在签约就是做慈善。等比赛结果出来，梁舒的报价还要翻一番。
冰迷们先在比赛时紧张得要吐，狂欢一半又被热度吓到。现在要给新粉科普，迎接更重要的男子单人滑比赛，忙得简直没时间睡觉。
做梁舒的粉丝，没有点强悍的心脏真的不行——
远在阿姆斯特丹的C国队如同风暴的中心，反而风平浪静。梁舒抱臂瘫在长椅上晃荡着脚，眼睛上一边压着一个奖牌。
“压久了小心眼不舒服。”梁舒眼睛上的奖牌被人抽走。
“钟钰我又不是玻璃人。不过确实差点意思，两块奖牌重量不一样，导热也不一样。”
“回头我给你凑成一对。”单板坡面障碍项目预赛中几名好手爆冷出局，钟钰对金牌势在必得。
“不用你，回头我自己拿个金饼饼。”
“这么想跟我配一对。”
钟钰拎着金饼饼在梁舒眼前晃悠，被梁舒一把夺回。钟钰不急着反抢，反倒笑盈盈地摩挲着梁舒细白的腕骨。过不了一会，梁舒心浮气躁，像猫一样蹿到床上，裹着被子不见人了。
钟钰端着刚洗好的葡萄凑过去逗他，梁舒刚要张嘴，葡萄反进了钟钰的嘴，气得他扭过脸不理人。钟钰拿着葡萄逗了他好半天都不见动静，跑到床的另一边扒着被子缝探头探脑。
“生气了？”
“打认识你那天起就没正经过。”
钟钰瞅见蚌壳开缝趁势溜进去把人从头到脚缠得死紧。
“打你认识我那天起，你就喜欢我这幅死样子。”
梁舒语塞，这倒是实话。高个子单板运动员的身材兼具健美和灵活，每一块肌肉都蕴含着最大的动能。
“我得找波琳娜复盘今天OP，然后做一套体能训练，明天短节目比赛就开始了，今天早睡觉。”
钟钰凑上去揽住他的腰，脑袋埋在他腰窝里喷着热气，烫得梁舒瑟缩了一下。
“哪有那么着急，我把全场都给你录下来了，你躺一会再看。拿了银牌队里所有人都喜气洋洋，就你还冷着脸泡健身房加练。”
虽然团体赛的成绩超出预期，但是奥运男单金牌是两辈子的执念，怎能轻易放下。
“你心态好，后天比赛今天还在写论文。”
“第二块金牌我势在必得，但是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候我已经享受过了。就在旋转六周后，看到你身披国旗迎接我的时候。”
梁舒的腿搭在钟钰身上，任他给自己松解筋膜。
“嘶，下手轻点。冰舞比赛出结果了，和双人滑一样都是老将获胜。两队拿了金牌后接受采访双双宣布圆满退役。有媒体说阿姆斯特丹冬奥会是老将圆梦的一年。”
“别听那些人瞎说。”世人总是钟爱小团圆结局，最好不过是老将圆满退役，小将还有下一届奥运的机会。却不想想，冰上角逐各凭本事，谁有比谁吃得苦少呢。
“今早吃早餐碰到霍伊尔，他说过了奥运会就想退役，都不等到两个月后的世锦赛了，他世锦赛金牌拿够了就差这一块。这圈子里不知多少人愿意拿四块世锦赛金牌换一块奥运金牌。团体赛后G国内部大吵了一架，传出西蒙斯也有要退的意思。还有欧文他们，下个赛季很可能休整，什么时候复出就是未知数了……毕竟他大概没有下一个奥运会了。”
“这两年技术革新很快，老将跟不上步伐也很正常。四周跳是技术发展趋势，你不跳，二十年之后也要走这一步。他们在赛场上十多年，早对未来有打算。”
“哼，花花肠子多着呢。欧文就跟我开玩笑，奥运会尽力就好，等到世锦赛时大家都残血了再拼命。霍伊尔和西蒙斯若都不在，他稳稳冲二保一圆梦世锦赛。他还跟我提前约了冰演的编舞，要放克曲风又帅又好笑那种。哼哼，要是惹小爷我不开心，就给他整个大活，让他好笑到名列花滑史册，退役比现役还出名。”
“退役不代表以后就见不到了。转职业转教练转编舞，兜兜转转还会相逢。奥运会其实是个盛大的party，结束是为了下一次更好地开始。”
“我知道，就是这次要退役的人太多了。好像一个时代结束了似的。”
钟钰俯下身去唇角掠过梁舒耳畔的绒毛，低声呢喃道：“是你即将开启一个新的时代，属于梁舒的时代。”
阿姆斯特丹冰场迎来开赛以来最激烈的一日。团体赛历史较短，冰舞和双人滑实力分化明显，男子单人滑的短节目从一开始就紧张凝重得让人不安。前三组几乎比成了摔跤大赛，场内场外小道消息疯传，补冰的工作人员满头大汗，冰迷们担心本国选手发挥焦躁不已。
晚上七点，当今男单积分排名最高的六位选手在全场欢呼下鱼贯而出。西蒙斯、霍伊尔、梁舒、欧文、伊柳沙、平出涼太，每一个人都身负无数奖牌荣耀，今天到阿姆斯特丹只为了最后的桂冠。
花滑成王之战，没有退路。
“目前排名第一的是R国队的阿廖沙，G国布莱克似乎没有走出团体赛的阴影，两跳均有小失误。我国小将常斌4T稳稳站住，暂时排名第三，锁定自由滑倒数第二组的位置。这场短节目大家普遍发挥没有团体赛出色，希望最后一组的选手们可以为我们带来更精彩的表现。好了，最后一组六分钟练习即将结束，按照抽签顺序梁舒将率先登场。天哪欧文……梁舒小心。”
“我们冰场上发生了一些事故，我们看一下慢动作，欧文双腿交叉应当是在做3Lo，在起跳的瞬间毫无征兆地摔倒，头碰到了梁舒的脚。还好梁舒反应非常敏锐，没有被带倒也没有让冰刀划到欧文的脸。”
“情况可能有些复杂，欧文一直没有起身，梁舒在示意医护人员抬担架上场。”
欧文尝试站起来却被梁舒制止。
“我还能忍，不用担架。就是刚才膝盖突然一软，好像听到了砰的一声响，我的腿突然不听使唤了。”
欧文看着梁舒的神情，脸色慢慢发白。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还能继续比赛吗，我抽签到最后一个，有半小时的时间恢复。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奥运会，我很幸运的这么多年没有大伤过。”
梁舒突然想起这些年和欧文慢慢在赛场熟悉起来的日子，张了张嘴没有说出口。穿越开始时他只是抱着抹平遗憾升级打怪来的，但是几年过去爱恨悲欢，谁能再把这个世界的人当成NPC，他已经彻底变成书中人。
爆裂的响声，突然间膝盖剧痛，几乎可以确定是ACL。
ACL，前交叉韧带损伤，所有运动员的噩梦。梁舒因为钟钰韧带有伤了解过，ACL较少出现在非对抗项目中，但是Lo跳恰好是六种跳跃中唯一扭转膝盖发力跳跃。
欧文这次太寸了。
如果想重回赛场，就必须接受前交叉韧带重建术，哪怕是成功也要有半年以上痛苦的恢复期。即使一切顺利能够重返巅峰的运动员少之又少。手术后发力点会改变容易导致另一条腿的韧带断裂，重伤的心理阴影会让运动员畏惧发力。
“梁舒，醒醒神。”钟钰将他抱住。
梁舒的脑子乱嗡嗡地慢慢抬头说道“他就倒在我面前，我几乎要抓住他的手了。欧文的世锦赛梦碎了，下赛季也报销了。”甚至以后的职业生涯都一起报销了。
“欧文受伤是在起跳发力那一下，即使你扶住他也不会改变。”
“是ACL，详细医疗判断要等到几天以后，但是我可以确定，就是最坏的那种结果。”梁舒摸向钟钰的左膝。
钟钰怔住叹了口气，“我跳外转2160时想过，如果前叉韧带断掉会怎么样。然后我看到你身披国旗滑过来，我想宝贝你会保佑我的。运动员对伤病都有心理准备，他至少来到了阿姆斯特丹并且拼尽全力。”
场馆广播突然宣布欧文退赛，最后一组短节目比赛即将开始。全场哗然，随即气氛压抑得吓人。
这么快就放弃，证明欧文没过抽屉试验，ACL没跑了。
另一边工作人员已经催促梁舒上场。钟钰帮他脱下外套抱在怀里，捏捏他的后颈安抚。
邢教练的下巴绷得紧紧的，却什么都不能说。时间太紧，这时候嘱咐反而打乱节奏。
这个签序真是差到了极点，哪怕在第一组第一个出场也比现在好。偏偏这个即将上场的，是事故发生时离得最近的一个人。
梁舒唇妆慌乱之下没来得及补，更显得脸色发白，颤巍巍羽睫蹁跹，像冰场上的一只脆弱的白蝶。
《长城随想曲》开头肃穆的编钟声慢慢压住了场面，梁舒的膝盖一压，滑行就起了速度，双腿八字站立第一跳4S。
“第一跳的音乐节点只够安排一个单跳，梁舒没有采用团体赛中4A的配置，而是采用了最拿手的4S。这是很明智的战略，梁舒的4S几乎没有失手过，目前最高分将将过百，没必要加大风险，毕竟后面的自由滑才是定胜负的时刻。”
“是的，在一众高手中率先登场并不是好事，后手总是有更充足的准备时间。”
梁舒微微喘气绷紧酸软的肌肉，也许是连续征战，也许是赛前情绪消耗过大，这场比赛他的体力消耗超出了预计。比赛还在继续，他只能顶住。
第二跳，全场最难也是最关键的一跳，4Lz+3Lo。在4A横空出世的今天，他依旧是场上最大的刷分神器，只要这跳安稳落地，梁舒短节目保二争一，剩下时间就可坐山观虎斗。
梁舒左脚外刃滑行点冰起跳，点冰的瞬间他猛地一惊。
刀尖仿佛嵌到了洞里，最吃劲的头部根本没有吃上劲。
卡冰槽！
梁舒被激出一身冷汗，场上呼啸的加油声仿佛转为催命符。这是花滑选手最倒霉的事情，卡冰槽的瞬间身体就会失去平衡，别说是起跳，连保持平衡都极难。怎么偏偏是在奥运会，偏偏在最重要的连跳上。
停止跳跃？
准备动作已经做完，如果现在叫停或者摔倒，直接会判为跳跃失败，不但一分都得不到还会损失一个跳跃名额。
逼上梁山，只有一条路。
拼了！
梁舒把心一横，绷紧脚踝强行踩着窟窿起跳。大腿肌肉绷紧，核心力量运转到极致。
点不到冰又如何，我平地起跳也能有三周半。
这几乎是克服物理学的动作。
双肺在灼烧，喉头火烧火燎，每一口呼吸都像在喝硫酸。梁舒牙关紧咬，竭尽全力旋转。
一周，两周，三周。梁舒重重地摔在冰面上。
巨大的冲击波让他头脑发昏，耳边是千万人的失望和惋惜之声，几乎想吐。梁舒屈膝想起来几乎又是一个打滑，全身像散架一样使不上力。
这个时候大概全国人民都在观看比赛直播吧，爸妈一定早就守在电视机前。现场的C国冰迷们已经绝望得想退场了吧。钟钰在哪里？他好像在呼喊着什么。
什么是从天堂到地狱，说这一摔把金牌甚至奖牌摔没了也不为过。结果出来没人在乎你是不是倒霉的卡冰槽，没人在乎你之前的努力，也没人在乎你过往的功绩。
只有满屏谩骂，骂你德不配位被反噬，骂你丢人丢到国际，骂到你恨不得即刻退役才好。
梁舒忽然想到这里就是欧文摔倒的地方。他落冰不受控，砸下的冰洞居然有三指宽。偏偏为了医生上来快速清场，没人在六练之后查看过冰面的状况。
太背了，真的太背了。偏偏第一个上场的是他，偏偏是他计划中第一跳的地方。
梁舒狠狠握拳，冰碴划过掌心传来刺痛。
就这样放弃了吗？
不，还能感觉到疼痛，我还有知觉，甚至我还站在奥运会的冰场上。在这个努力了两辈子才到达的地方，就是神也无法阻止我。
梁舒用力撑冰留下一抹血痕，毫不迟疑跳接蹲踞旋转。
速度快，姿态变化丰富明确，换足果断，旋转中心毫不偏移。毫无疑问的高规格四级旋转。
几乎想退场的C国冰迷重新燃起了希望。重摔之下还能做出这样的旋转，梁舒还没有放弃。
那么冰迷还有什么理由逃避？
是输是赢我们一起扛，大不了四年之后我们陪你再来。
全场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加油声，中立冰迷也纷纷加入。比一路凯歌更激动人心的是明知不可而为之的勇气和坚持。
西蒙斯看到自家冰迷为对手欢呼愤懑不已，G国队从团体赛积攒到现在的怨气终于找到发泄口。
“旋转做得再好有什么用？梁舒已经走在绝路上了，节目结束就是宣判死刑的时刻。4Lz+3Lo被认成3Lz且摔倒，更惨的是他只剩最后一跳且必须跳3A连跳，3A+3T和3A+3Lo二选一，就算他有心跳4A都不行。这下梁舒技术分大跳水喽。”
“一个低级四周跳，一个3A连跳，一个摔倒的三周跳，这是倒数第二组的BV配置，根本没机会进入自由滑最后一组。”
“自由滑不在最后一组出场连捡漏奖牌的可能性都没有。想不到欧文自爆是送咱家金牌，回头要好好感谢他。”
“这下金牌彻底稳了。梁舒退出了争牌队伍，霍伊尔不堪一击。”
梁舒如同没有发生意外一般一丝不苟地完成预定动作。捻转步、燕式旋转、鲍步滑行，他稳稳地拿住了每一个分值。他做得越无可挑剔，越显得一腔孤勇。懂花滑的人都知道，短节目容错率太小，已经没希望了。
二胡齐奏琵琶悲戚，乐声和场面相合，黑云压城城欲摧。梁舒的膝盖一压，滑行速度达到顶峰，但是他并没有转身向前起跳，而是就势点冰。
4T！
怎么回事？梁舒忘记了短节目中必须有阿克塞尔系列跳跃的规则了吗？
波琳娜教练扼腕叹息。年轻选手还是缺乏经验，四周跳失败就只想着补四周跳。违反了规则加扣分，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自由滑就当积攒一次奥运经验吧，18岁就冲击奥运冠军果然是太嫩了。
梁舒陷入了极度专注下的玄妙境界。核心肌肉群、比目鱼肌、脚踝小肌肉群，收缩、蓄能、释放。大脑仿佛是一台精密的机器，准确地操控每一块肌肉。手肘的挫伤、流血的手掌、酸痛的肌肉，都不能让他的注意力移走半分。
唰——。冰花四溅，完美的4T！
梁舒稳稳落冰，随即换足向前起跳，几乎榨干所有的体能，踏破云霄的气势几乎冲破地心引力。
等等，向前起跳，是阿克塞尔跳！
裁判被吓得站起来，从业几十年从没有在赛场见过4T+3A的跳跃。合规吗，好像没说不行。那该怎么计分？裁判几乎想回家翻翻COP。
4T+3A+SEQ，BV（基础分）：15.04 GOE（执行分）：1.2
SEQ是连续跳的标志。
3T和3Lo可以衔接任何跳跃不换足连跳，但并不是说只有它们才能做连跳的第二跳。如果第二跳换足，就会被标连续跳，BV打八折。几乎没有运动员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买卖，这个选项被所有人忘记。
4T+3A的连续跳恰恰是梁舒唯一的正确解，一个跳跃补回了四周跳、连跳、阿克塞尔系列特定三个要求，BV打八折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短时间内想到如此偏门的解决办法，有勇气尝试从没试过的跳跃，并且一跳成功。
全场观众都站立起来，给梁舒打着节拍，解说台上汤馨几乎声嘶力竭。谁能想到在非对抗类项目看到爆燃的绝地反击，赛场上头脑与技术的双重爆炸，足以让所有人颅内高潮。
不可以再出差错，哪怕一个平地摔也会让所有的努力化为乌有。惊天一跳榨干了梁舒体力，每一次抬腿都有千钧重，每一次呼吸都在喷火。梁舒狠咬牙关几乎靠本能的肌肉记忆完成最后的步法。
莫霍克步，括弧步，后摇滚步。手指尖仿佛被灌浆般沉重，不停地抽搐打颤，考斯腾湿的能拧出水来，又冷又重。
怎么办？硬熬。
没有人永远状态好，状态不好也不是不能滑。
最后五秒。他眼前几乎漆黑一片，每一块肌肉都仿佛被注入硫酸。梁舒咬破舌尖逼出一声狼嚎，声音沙哑的可怕。
乔克塔步，结环步。
单膝跪地亮相，完成！
酸、疼、窒息感，从肺部筋膜骨缝一起升腾，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极致的疲累。
他做到了！初级运动员拼勤奋，高阶运动员拼天赋，运动员到最后拼得是信念，是意志力，是永不放弃。
拼得是人定胜天!
他不是神，不是那拥有无边伟力的宙斯，在世间横行。他是古希腊神话中的英雄，半人半神，踏着最难的路。他不是神话，是口口相传的英雄赞歌。
梁舒连捡一个毛绒玩具的力气都没有，艰难地挪出了冰场。钟钰迅速递上巧克力和运动饮料，梁舒几乎撕不开包装纸，最终被人喂到嘴里。
电视机里导播慢动作回放梁舒的第二跳，点冰处的冰槽大得吓人，梁舒能强行起跳都是奇迹，更别提在空中旋转了三周多。最后4T+3A的神奇选择让他拿下来两个四周跳，保留了进入最后一组的可能。
目前最高分是阿廖沙104.7分，梁舒的实时技术分与他基本持平。
到了这个时候，冰迷们反而心态平稳了。运动员都拼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可说的，无论什么结果都支持他就完事。
技术分（T分）：55.5
节目内容分（P分） ：50.7
短节目得分：105.2
目前排名第一！他在其他四人没有比赛的情况下，提前确定了自由滑最后一组的席位。
梁舒终于靠自己拼得了一线生机。
群雄乱世的时代，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第100章 5S
冰迷孙婷婷一边找座位一边在群里疯狂回复消息, 今天她是群里全村的希望。花滑男单比赛的门票火得吓人，最远的看台票二手市场叫价到万元以上。孙婷婷运气爆棚抢到一套，当机立断奔赴阿姆斯特丹, 事后每每想起都为自己的当机立断点赞。
“小姑娘，你是为了梁舒来的？”梁父看到孙婷婷大包小包的应援物品忍不住问道。
“放心吧, 场内的黄种人除了个别人支持平出涼太，其他都是梁舒的冰迷。其他人也至少一半都是来看梁舒的, 在这个时代, 如果不喜欢梁舒, 我都奇怪他是怎么看单人滑比赛的，不是气死就是死于精神分裂。”
“梁舒人气这么高？”
“他在国外的名气比所有人想象得都高。其实场内的R国人和J国人有一半都是我同担。梁舒去当地比了两次赛，两国冰迷差点集体倒戈。梁舒短节目失误的时候，长得比熊都壮的老外哭没了我一卷卫生纸。”
“确实吓了一跳, 小舒摔得那么狠，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梁母因为这事两天没睡好, 又不敢打扰梁舒备战。
“昨天钟钰拿到第二块金牌后说，要把所有的运气借给梁舒。我们从来不怕打硬仗, 短节目那情况换一个精神力弱一点的运动员, 早就崩溃划水了。”孙婷婷聊天不忘安利自己的CP。如果没有意外钟钰会出现在场边观战，他这几天OP从不缺席，人说在冰场上堵钟钰要比雪场上容易多了。
“别拉高预期, 梁舒尽力就好。我们目前排名第四, 和第一名西蒙斯、第二名霍伊尔的分差都超过10分。说实话挺难，人家抬腿一跳GOE2.5+，咱们从0.5起算。一线男单的自由滑极限在4个四周跳, 哪怕梁舒拼5个四周，也打不过10分的分差。西蒙斯已经在采访里把卫冕的大话吹出来了。”身后的冰迷插话道。
“是啊, 大家都知道希望渺茫，就看西蒙斯和霍伊尔会不会送温暖。”
“坏消息是本赛季他俩发挥非常稳定，捡漏的机会几乎没有。奥组委今年也乐得炒作卫冕冠军或者老将得偿夙愿的新闻，对我们很不利。”
“想开些，男单三个奥运名额都是意外之喜了。如果不是梁舒横空出世，刘深和常斌早就转到体校仓促退役，女单烂到底，冰舞老将也早坚持不下去了。”
“鹿谦大概气疯了，刘深在青年组时连跟他一起比赛的资格都没有。现在呢，人家成功进入了奥运会自由滑的赛场。”
“不是大概，团体赛之后他已经疯了。法院昨天又一次撤回了他的保释申请，恰巧A国花滑在团体赛创造了历史最差战绩，第二天他就被同号的犯人打进医院。因为偷盗大量医院成瘾性药物，面临第二次起诉。这人彻底没救了。短短几个月，人生际遇天上地下，谁能想到这人一度和梁舒齐名呢。”
“呸呸呸，别提那毒狗，把他跟梁舒放在一起也不怕晦气。当年他的骚操作险些没把我恶心死。”
“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放平心态吧，就算没有金牌，梁舒的演绎绝对会值回票价。”
梁父两母闻言双手合十悄悄为儿子祈祷。
孙婷婷心道，但凡你们现场看过梁舒的状态都不会这样丧气。那是浴血战神杀疯了的状态，不成神就成魔。两次公开训练里梁舒，像挑战王座的年轻狼王，毛色鲜亮，凶悍逼人——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回到阿姆斯特丹奥运会花样滑冰男子单人自由滑比赛的现场，我是解说汤馨。共计25位选手进入自由滑比赛，参赛选手将按照短节目排名倒序出场。我国选手刘深常斌刚刚完成比赛，常斌发挥出色目前位列第一位，无论后面结果如何，他都位列前七位，这已经是我国男子单人滑取得的最好成绩。另一位选手梁舒相信全国观众都很熟悉，他年仅18岁，自升入成年组以来创造了无数历史，多次打破世界纪录，是今天奖牌的有力争夺者。他将在最后一组的第二位出场，让我们一同为他加油。”
本次R国男单三名选手全部闯入自由滑最后一组，集团优势不容小觑。若是让他们三人包揽了金银铜牌，其他国家的选手简直颜面扫地。不过这确实存在理论上的可能性。
西蒙斯短节目分数为117.9分，霍伊尔短节目分数为116.4分，其他四人分数相差不大，今天的铜牌战和金牌一样激烈。
率先出场的阿廖沙的状态极好。他是R国的三号男单，能进最后一组已经是意外之喜。阿廖沙的技术特点是要不直接摔，要不就跳空，能成的跳跃都很漂亮。第一跳4Lz腾空高落地干脆，第二跳4T+3T安稳度过。在全然放松下他的滑行超水平发挥。阿廖沙本就是金发碧眼的长腿帅哥，只要不搞抽象，一分的艺术气息硬是撑到三分。僵硬得像木头的手臂也平添了几分美感。
平出涼太紧紧盯着分数屏幕，他们自由滑BV相同，如果阿廖沙节目内容分突然高起来，奖牌梦就彻底远去了。
技术分（T分）：102.8
节目内容分（P分） ：82.6
自由滑总分：185.4
短节目+自由滑总分：290.1。
个人的历史最好成绩，突破了290大关。
阿廖沙跑到计分牌前睁大了眼睛仔细看，半天不敢相信，笑得像在西伯利亚获得大丰收的老农。阿廖沙以日常抽风闻名，本想奥运会不时常到被发配西伯利亚已经万幸，谁知比得这么好。
290.1这个成绩在过往的任何比赛上都可以拼下一枚奖牌。
伊柳沙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不是哪个国家队都像C国这样和谐的，毛家内斗比外战还要血腥。
阿廖沙轻轻叹了口气，转而像一只欢脱的大狗，甩开四肢扑向在做准备的梁舒，对他来说俱乐部比国家队更像家。
梁舒揉了揉他头毛笑道：“干得漂亮！”梁舒是真的为阿廖沙高兴，毛家男单三号不好做，手握两个四周跳的强者连奥运会都来得胆战心惊。
阿廖沙把争牌门槛抬高了，那就抬高了。对于赛场上最顶端的猎食者来说，目标始终只有超越自己。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
钟钰把阿廖沙挤走，用毛巾把梁舒的手指一根根擦干净，多的话什么都没说。
梁舒这半年其实被养得很娇，日常咕咕唧唧张牙舞爪，在队里也是一霸，在家里更是霸王。这样的小粘人精要上决战战场了。
奥运会的最后一轮，是刺刀见红的战场，多少运动员堵上职业生涯，打封闭摔断腿也要拼到最后。对很多小项目而言，奥运会就是十几年勤学苦练的全部意义。
梁舒低声笑道：“分数线提高了这么多，风险变大了。”
“明智的选择是放弃原定计划……”
“……或许我注定要走一条少有人走的路。”
“梁舒，大胆的跳，我把所有的运气都给你。”钟钰将自己的护腕一圈一圈地缠在他手上。
“接下来上场的是我国选手梁舒。如果问什么时候C国花滑真正在世界有姓名，那是从梁舒横空出世开始的。从15岁开始，他扛着C国花滑走了太久太快，乃至让人忘记了他今年不过18岁。他让我们开始幻想奥运赛场，并奇迹般地带领我们拿到了团体赛银牌。今天他又带领我们到了奥运会男单的最后一组，这是C国人第一次在这个组别出场。他前行的每一步都在创造历史，无论成败他都是我们的英雄。”
短短几天内，梁舒又瘦了一点，燃尽了脸上最后一丝婴儿肥，高挺的鼻梁满是剑走偏锋的邪气，眉眼锐利逼人，容貌更胜往昔。繁复的织锦花纹映着素淡无暇的脸，更显得高洁禁欲。
哪怕他短节目落后十多分，还是让人觉得不可战胜。
当他踏上冰场，那块冰就是他的绝对领域。就像是刚开刃的宝剑，撒过石英砂，淬火而出，锋利冰冷，在鞘内发出战意的低鸣。
人生总要有一两个时刻让你觉得，我就是为了这一刻来这世上一遭的。
梁舒好像看清了每一个场边疯狂加油的人，好像看到了父母、钟钰和队友们焦急的眼神，他透过摄像机黑洞洞的镜头仿佛看到了守在荧屏前焦急的面孔，看到了前世亲友焦急的眼神。这一刻所有的闪光灯为他而亮，所有人的心跳都系在他的足下。
这感觉，并不坏。
凉凉润润的古筝声响起，荧光流过胸前的长江和黄河。梁舒的后摇滚步风流圆融，像古战场盔甲旁随风轻摇的一枝兰草。
霍伊尔敏锐地发觉这版《江山如此多娇》的开头步法比团体赛是快了一些。
梁舒的合乐一直是业内顶级，为什么会提速？依照团体赛的发挥，这套节目是四个四周跳配置的天花板。尽管金牌无望，但是足以保三争二。
18岁的少年拿一枚奥运奖牌已经罕见，难道他还没有放弃争夺金牌吗？
梁舒耳畔是猎猎风声。一枚奥运奖牌似乎很不错，但是如果把目标定在这里，就不是梁舒了。
上一世躺在病床的自己不会甘心，落了灰尘的冰刀和金牌不会甘心，哪怕四年后可以雪耻还是不甘心。
不甘心啊！
无论哪一世，梁舒的人生信条就是一往无前。
管什么妖魔鬼怪，我自一剑劈开。
梁舒双腿八字开立，左脚内刃直接起跳。左腿肌肉暴起血脉偾张，双臂带动旋转势能，轴心收到最紧。
高，好高！
这是所有人的第一印象。
梁舒仿佛要穿透顶棚，在最高处停滞了一秒才下落。
一周、两周、三周、四周……五周！这是……五周跳！
怎么可能？花样滑冰的跳跃每增加一周，难度呈指数级上升。四周跳已经是人类能承受的极限，多少天才豪杰穷极一生都跳不出四周半……五周跳这真的是碳基生物能做出来的动作吗？
裁判长长大了嘴巴，恨不得冲上冰场摇着梁舒质问，五周跳怎么可能跳得出来。更可怕的是，目前ISU制定的跳跃基础分只是到4周跳的级别，他们根本不知道5周跳该如何赋分。国际滑联的官员疯了一样打电话。
西蒙斯揉着眼睛怀疑自己没睡醒，备战区的运动员和教练们都懵成一片，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咬牙。平出涼太索性戴上耳机闭目养神，不停地深呼吸。
梁舒的两位教练激动地拥抱在一起，心肝脾肺都在抖。道理大家都懂，梁舒就是有本事让所有人一起疯一把。
最癫狂的决定，最坚决地执行。
梁舒本就不擅长阿克塞尔系列跳跃。为了跳出4A，他尝试使用吊杆在空中旋转五周来提高转速。当他的4A敢拿到赛场上时，5S在训练场也有一定的成功率。
换句话说……5S是个美丽的意外，4A的副产品。
五周跳有没有失败的可能？有的。
不跳五周跳有没有可能夺冠？
其他配置拉满，完美发挥，西蒙斯和霍伊尔都有小失误的情况下，有较小可能。
梁舒从来不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他渴望这枚金牌，却仍然愿意保留一个热爱花滑崇尚竞技人的天真和浪漫。
率先登场没有主动权是吗？
那就直接开大，封死其他人的路。
五周跳的体能消耗惊人。把它加进成套，难度不仅在5S本身，还在于后面有没有体力完成其他的跳跃。恰好梁舒为了追求合乐和后程加分，把大部分的跳跃动作编排到了后半段。
实时记分牌沉寂了很久，现行规则中根本没有5S的基础分值规定，裁判们当场联系国际滑联现场商议。这是百年花滑史上未见的事情。
5S，BV（基础分）：16.8 GOE（执行分）：2.2
史无前例的巨分现世！
5S的基础分比4S高出了6.3分，一个单跳的分值比目前最强连跳还要高。这是对人体极限的敬意，是对奥林匹克精神的褒奖。
梁舒在完成换足蹲踞旋转后，快要炸裂的肺部终于好受一些了。
第二跳4T，冰花飞溅干净利落。
接下来4Lz和4F，脚下的刃交代得清晰明白，堪称教科书般的范本。
累，累到极致原来是这种感觉。
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每一块肌肉都好像泡了硫酸。鼻腔、喉咙、支气管疼得几乎要渗出血来。
再熬一下，再熬一下就挺过最难的一段编排了。
3A完美落冰，衣袂翻飞间把少年最美好的线条展露出来。
梁舒轻轻舒了一口气，最难的一道关过去了。
场中心的人，分明美得不真实，最简单的压步在他脚下也变得气韵悠长。明明是刺刀见红的时刻，却能在他的表演中看到江南小镇的流光飞舞。冰感异于常人，就是可以把定级步法当成休息，把旋转完成艺术。
接下来的步法，不是他在合乐，而是乐曲因他的动作而轻重起落。短短几步，他指挥着乐曲，指挥着观众的心弦。3A+1eu+3S几乎是在步法中间完成的，跳跃和节目衔接得天衣无缝，没有夹心跳的滞涩，反而有奇特的错落感。
最后一跳4T+3T，没有瑕疵。
众人恍然发现，包括5S在内，梁舒在一场自由滑中完成了5个四周跳以上的难度动作，记分牌上的实时技术分堪比第一组选手的总分。
何其恐怖！这就是硬实力碾压，这就是真正的强者。
全场起立！看台上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各国记者的摄像机闪成一片。仿佛在迎接新王登基。
梁舒轻吻手腕，随后向观众行了一个潇洒的王子礼。
他到达了上一世渴望一生的赛场，完成了上一世不敢想象的跳跃，心中隐形的桎梏突然消解了，从现在开始每一步都是未知而美好的一步。
分数出来还要等一段时间，所有人都在屏气凝神等待一个绝高的分数。这一刻不是给这套节目打分，而是这套节目赋予冰冷的分数意义。
技术分（T分）：134.2
节目内容分（P分） ：97.5
自由滑总分：231.7（WR）
短节目+自由滑总分：337.9。
自由滑分数破奥运会纪录！破世界纪录！梁舒在赛季末将三大记录重新收入囊中！
有人是来奥运会赛场争夺金牌的，有人的到来让奥林匹克焕发光彩。
不管是否真拿到金牌，5S就在那里，梁舒就在那里——
比赛依旧继续，但无论是电视机前的观众还是媒体记者都无法集中注意力。解说席滔滔不绝地介绍五周跳的开创性，论坛每秒刷新的帖子都离不开梁舒两个字。
平出涼太这四分多的自由滑无人在意，几乎是对着空气滑了一遭。他演绎风格内敛，整体难度不上不下，不出彩也没摔。在5S的震撼中，观众掌声稀稀拉拉。
结果出来，堂堂J国一哥在没大失误的情况下，分数竟然暂时排名第三，节目内容分沦落到和阿廖沙落到一个档次。严重怀疑裁判根本忘了他滑了什么甚至忘了他是谁，过眼不过心。
平出涼太只有苦笑，第三位出场竟然比第一位出场还差签。或者说跟在梁舒后面出场就是死亡之签，纵使名将的演绎也会被梁舒的余波吞掉。又或许这只是一个开始，男单真正进入了梁舒时代，再优秀的选手不过是伟大的陪衬。
霍伊尔忽然在想，也许他们这一代运动员的使命就到这里了，赛季末真的要考虑退役的事。
“霍伊尔？”
“教练，再给我打一针封闭吧。不管是得偿所愿，还是做最强的，总要拼尽全力。我职业生涯就差这块奥运金牌，就是断腿也值了。”
“如果……”
“那我也再无遗憾。”
希望日后人们提起阿姆斯特丹奥运会的男单决赛除了惊天的5S，还会说那是一场诸神之战。
伊柳沙闻言心情激荡。霍伊尔要赌上职业生涯拼一把，谁知会爆发什么火星难度。毛男竞争激烈，阿廖沙证明了自己，青年组的谢苗虎视眈眈，下个周期指不定谁是领军人。
他滑向冰场脚步发紧，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如果伊柳沙没有超常发挥，梁舒至少能确定一块铜牌。
R国带队教练叹气道“伊柳沙被保护的太好了。”
有多大的荣耀就有多大的压力，把一个花滑大国扛在肩上是何等孤独。伊柳沙比梁舒还大一岁，从小天塌下来有人顶着。娇养的家犬再龇牙咧嘴也是纨绔二代的做派，哪里能和头狼争食。
梁舒从十五岁开始顶门立户，别人在天真傻玩的时候他在求生，别人闹脾气退赛时他分分必争。梁舒身上的伤都是一场不敢放松累出来的疲劳伤，若他有像霍伊尔这样的队友，根本不会遭这样的罪。
伊柳沙的第四跳跳空了。哪怕四个四周跳的顶级配置，空了一个3A也很伤。接下来的蹲踞旋转极不理想，换足时险些摔倒，转速为零才不情不愿地结束。
错刃、偷转、落地翻身，一切在训练场上改过的没改过的毛病都出来了。不是每一个第一次参加奥运会的年轻选手都是梁舒，全场沉甸甸的目光足以压倒一个自负的天才。
伊柳沙梦游一般下了场。
总分279.2分，比梁舒足足少了63分，换算成4T足足有6个，连阿廖沙都不如。
可笑，一小时前他没把梁舒当作对手，五分钟前他想自己和梁舒的总分大概伯仲之间。
明明曾是同代天才，从今天之后谁都不会把他们相提并论。从今天起他的任务是保住本国男单二号的位置。
梁舒没有向伊柳沙过一眼，确定一枚铜牌没有让他放松下来。
真正的大战才刚刚开始。霍伊尔、西蒙斯，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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