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谦压低了帽檐闪进了一家小诊所里, 他从兜里拿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你是威廉介绍来的人？”
“对，他说您这里的技术是最先进的。”鹿谦眼睛里闪着亢奋的光芒。
“世上没有完美的技术，只是在打时间差。过了二十年被查出来, 追溯取消金牌的运动员多得是。”
鹿谦讪笑道“不会不会，您这技术这么好, 怎么会被发现呢？我就用这一次，实在是状态不好, 那个伤病原因。”
“有些风险我要事先告诉你, 把这些知情同意书都签了吧。”医生拿出了厚厚一沓文件。“事先声明, 如果出现事故，我们概不负责。到时候你别想把锅甩在我头上，说自己年纪小被人诱骗，自己全然不知情, 或者装无辜说医生在治疗的时候，没有经过本人允许, 擅自滥用药物。”
鹿谦被说中了心事，脸色立刻难看起来。
医生嗤笑一声“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 别想着能讨到便宜。专程找上门的运动员能有什么好人品, 我当然要留一手。我刚才在社交媒体搜索你的名字，可没想到，里面的故事有这么精彩。我见过的烂人多了, 烂成这样的却不多见。”
鹿谦恼羞成怒, 老底都被扒了也没什么好顾及的了。他拍着桌子叫道“我才是来花钱的，你敢羞辱我？”
医生转着座椅不慌不忙地说“一句话，做不做？不做的话, 整个F国你找不到第二个有胆量有技术帮你的医生。就这，我还是看在朋友的面子上, 担着风险答应的呢。”
鹿谦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瘪了下去，沉默地掏出了钱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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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舒一到F国就受到了欧文的热情接待，要不是比赛在即，欧文会先把梁舒拉到凡尔赛宫，然后转头掉向蓬皮杜艺术中心，最后在红磨坊看上一场康康舞。
欧文扼腕叹息道“你居然没有实地看过康康舞表演？那你青年组的《红磨坊》是怎么编出来的？好吧别说了，我受够了你这样的天才。”
他夸张地伏在车窗上叫道“啊，又是被绝对天赋霸凌的一天。可怜的欧文，早年被西蒙斯和霍伊尔两个人欺负，老了老了又遇到了小变态。圣母玛利亚在上，请可怜可怜我这只纯白无辜的羔羊，他在可怕的天才们脚下瑟瑟发抖。”
和赛季初预测的一样，今年花滑男单进入了三足鼎立的模式，而实际的战火比想象中的更加激烈。西蒙斯以两站金牌全胜的战绩，率先挺进大奖赛总决赛。霍伊尔一冠一亚也锁定一个席位。另外一块金牌由梁舒摘得。目前来看，两站亚军的布莱克和伊柳沙，一亚一季的平出凉太都有机会进入总决赛的六人名单。但是争冠组无可争议只有三个人，而且西蒙斯优势巨大。
这些情况，欧文作为老选手心中有数，他对于大奖赛的希望，仅限于进入总决赛，留足精力准备奥运会。所以他现在心态放松，和梁舒聊得欢快。
一同来参赛的常斌捅了捅梁舒说道“队长，你怎么会和这些国外大神关系这么好？之前阿廖沙和布莱克是在冰钻认识的，欧文只和你在比赛上见过，就这么喜欢你。”
欧文摆摆手说“世上只有两种人可以拒绝梁舒。第一种是无法欣赏美，第二种是妒忌成性。恰好我都不是。你一定不知道梁舒在青年组就已经出名了，他的《红磨坊》我到现在都保存着。他是天使，他是天堂的奶和蜜。”
梁舒简直要受不了法兰西男人肉麻的赞美了。他按下欧文夸张演绎的双手，简明扼要地说道“我和欧文不巧在赛场上遇到了嫉妒成性的人，共患难过，就熟起来了。”
欧文眉头一耷拉“好好的故事，被你讲得好干巴巴。C国杯的故事，明明是一场有美人美景，刺激惊险的好莱坞大片。”
梁舒赶紧截住话头说道“让我们熟络起来的那个人来了。”
“谁？”欧文的脸色迅速沉下来“鹿谦来了？他居然敢来F国杯？不对，他怎么还在花滑圈混，他名声彻底臭了，没有好教练愿意带他。”
“我不知道他的来意。但是，我想他会很乐意，为我们找点小麻烦的。奥运年再小心都不为过。”梁舒提醒道。
“谢了兄弟。”欧文真诚地和梁舒对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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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国杯的男单短节目比赛如期开始，场上的观众除了F国的基本盘外，很多都是挥舞着梁舒手幅的亚裔面孔。
虽然梁舒的积分太高，在短节目中靠后出场，但是另一位选手常斌同样给了C国冰迷们不小的惊喜。
常斌的短节目《007》耍酷又俏皮，和之前的选手们千篇一律的无聊节目，拉开了档次。尤其第一跳4T稳稳落冰，让大家惊喜不已。比赛分数出来，他果然以95.4分的分数，断层第一。
目前男单短节目的顶级难度编排，仍然以单个四周跳为主，对只会一种4T的常斌很友好。在梁舒的精心安排下，常斌的短节目难度大体和一线男单们持平。如果他再滑两个赛季，把节目内容分慢慢提上去，将来极有可能在亚运会或者四大洲的赛事上，拿到奖牌。
这时，鹿谦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观众席上传来一阵嘘声，甚至有人离席抗议。大家买票时，都是奔着海报上，大大的梁舒和欧文的双雄照来的，谁知道F国杯还藏着这么大的一颗雷？
鹿谦对巨大的嘘声置若罔闻。他掏出一个自用的迷你水杯，看了看毫升数，一口吞下。
短短半年，让他看上去老了好几岁，眼神里都是亢奋和疲惫，已经完全找不到当年A国男单太子的骄纵和自信。他的考斯腾明显不合身，腰间的赘肉被箍得鼓出来，袖口上也尽是磨损的痕迹。考斯腾是需要专业的工匠才能手工制作的精细活，业内都是老相识了。鹿谦拿着钱问了一圈，发现就算拿着钱砸，也没人愿意把名声陪在一个考斯腾上。他无奈之下，只好拿出了去年的旧衣服。
同样的，他也找不到编舞师愿意为他编舞。唯一愿意帮他的山本教练，早就被他送进了局子里。鹿谦越是势弱越要逞强，他不愿意连续三个赛季都滑一模一样的节目。为了撑面子，他将去年的自由滑《蝴蝶夫人》的音乐剪了剪，回锅做成了短节目。
鹿谦依旧懒得敷衍表演，他手臂晃了晃，勉强做了蝴蝶振翅的动作，随后开始冗长的压步滑行。当大家几乎要走神的时候，鹿谦右脚点冰，旋转四周顺利落冰。
4Lz。
虽然鹿谦依旧偷转了不少，但是裁判认了这一跳，还给了0.2的GOE加分。
4Lz，怎么可能？布莱克和伊柳沙拥有比他更好的训练条件和跳跃天赋，他们拼了近一年，都没有学会4Lz，鹿谦小半年没有进行系统训练，反倒跳成功了。
欧文瞪大眼睛说道“哪怕他偷转了，还是不可能。我为了4Lz，埋下了上届世锦赛退赛的隐患。布莱克在四月的时候脚踝扭伤，霍伊尔也在床上躺了一个月。鹿谦怎么可能完成？”
第二跳3A，鹿谦依然平稳落冰。
F国教练大为不解“虽然鹿谦为了保障跳跃，把所有不占技术分值的动作都删掉了。这段节目丑到我平生仅见。可是站住了就是站住了。哪怕是欧文，在那么长时间不进行系统训练，都很难站住四周跳。”
“别说四周跳，我3A都要时间恢复。”欧文面容冷肃。
鹿谦的实时技术分不断走高，眼看就要超过常斌，备战区的选手们在窃窃私语。
常斌明显握紧拳头低着头，他好不容易才发挥出最好的水平，好想继续拿一块短节目的小奖牌。常斌是天生的体力渣，心态也一般，自由滑的竞争力远不如短节目。对他来讲，短节目的小奖牌，可能是整个运动生涯中最光辉的时刻。他不敢想什么奥运会世锦赛，就想趁着状态好，多拿一块A级大赛的小奖牌。可是上天似乎并不眷顾他。
梁舒揽过常斌的肩膀，无声地安慰他。
“队长，我完不成任务了。但是鹿谦这个状态绝对不正常。我怀疑，我怀疑他……”常斌带着哭腔说道。
波琳娜教练立即告诫道“我们不能自乱阵脚，先完成比赛再说。鹿谦周数注水也是惯例了，投诉也没用。比赛结束后，大家直接上车走人，千万不要对媒体说任何猜测。”
“这不是现在运动员应该想的事情，A级大赛有着严格的药剂检测程序。如果鹿谦的分在你之下就算了，如果他超过你就会位列前三。而前三名必然接受尿检。”
自从梁舒在世青赛夺冠，世界反兴奋剂机构对他的尿检就没停过，每次赛后都会抽到他，平常还有飞行尿检。这多少是在针对梁舒，反兴奋剂组织不相信一个C国人能够站在花样滑冰的顶峰。梁舒清者自清，除了麻烦一点，倒也无所谓。他去得多了，反而跟人学了不少知识。
借着为冬奥年整肃环境的东风，近来兴奋剂检测越来越严格，每个月都有新药加入禁药名单。每一次新增禁药都有名将意外落网，只不过这些消息还只在检测中心内部流传。
第82章 嗑药
梁舒紧紧握着拳头, 他知道有这样的技术分，鹿谦的短节目总分不可能低，可是谁都没想到, 竟然会这样高。
技术分（T分）：53.3
节目内容分（P分） ：46.9
短节目得分：100.2
鹿谦的短节目分数居然破百了！短节目破百几乎是第一名才有的待遇，就算是梁舒也不敢保证自己的短节目必然破百。
鹿谦紧紧握着迷你杯子, 杯口的棱角硌得他手心生疼，可是他心中却舒爽万分。整整两年, 他不曾享受过这样的荣光和肯定。他顿时觉得所谓的风险都不值一提, 手臂上的针孔完全不痛了, 他只恨自己没有在赛前再多喝一瓶药。
鹿谦忍不住上扬的嘴角。他确定自己已经锁定了F国杯短节目前三名，甚至保三争一。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被重新迎回A国国家队，昂首参加阿姆斯特丹冬奥会的样子。有黑料又如何，被万人唾弃又如何？只要有成绩, 一切都会被洗刷干净。
欧文似乎没有从鹿谦的超高得分中缓过来。他第一跳4S就失误了，虽然尽力挽救, 但是依然落冰翻身。欧文察觉到自己状态不佳，不敢托大, 以稳妥的3A和3Lz+3T结束了短节目比赛。
常斌惊讶地叫道“技术分52.1, 节目内容分46.6，总分98.7。天哪，鹿谦竟然超过了欧文。欧文可是拿过世界冠军的人。”
鹿谦甩荡着外套张扬地走过来说道“我灭的就是世界冠军。能在F国打败欧文, 让他在父老乡亲面前颜面尽失, 我真的是快活极了。你看他满脸冷汗的样子，是不是很有趣？去年他躲过了冰刀开瓢，我就亲手让他尝尝, 被人在精神上凌迟的滋味。”
他转过身对梁舒冷笑道“报应要一点一点地来。欧文的戏份到此结束了，下面轮到你了。不能在C国主场处决你, 我真觉得遗憾。”
梁舒贴着鹿谦站起来，把他逼退了一步，小声问道“你的小水杯里装了什么？花滑运动员在上场前，都是小口喝水，甚至只用运动饮料漱口，就怕吐在冰面上。你的胃是有什么神奇功能，让你放心地把一整杯水都干掉呢？还是说，杯子里面的东西太重要了，不得不冒风险。”
鹿谦面皮一抽抢白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恶意揣测别人，是要付法律责任的。”
“哈？你跟我谈法律责任？你自己都不记得接过多少张法院传票了吧。”梁舒冷笑着推开鹿谦，走向冰场。
场上的F国观众们交头接耳。大家都是老冰迷了，看到鹿谦出场脑子就嗡的一下，看到鹿谦得了那么高的分，顿时觉得世界有些玄幻。但是F国名将欧文上场，大家很快从混乱中恢复镇定，大家都坚信F国第一名将欧文，会在本土干净利落地解决掉鹿谦。但是结果竟然爆出冷门。
事情变得不妙。鹿谦甚至有很大可能得到F国短节目的金牌。这事传出去，几乎要击溃F国冰迷的高傲。他们引以为豪的花滑艺术纯洁性荡然无存。
全场只有梁舒一位运动员还没有出场。梁舒固然是一流名将，但是这场比赛诡异到连欧文都能翻车。梁舒和鹿谦结下的梁子更深，他的心理状态不会比欧文更加稳定。
难道F国杯短节目的桂冠，要被一个满身黑料的运动员玷污吗？大家心中的火几乎要化为实质。但是现实在飞快地滑向这个可怕的结果。
《帕格尼尼主题狂想曲第十八变奏》柔美的钢琴音响起，梁舒慢慢睁眼，屏蔽掉一切情绪干扰，专心投入到比赛中。
第一跳，4F。梁舒右脚点冰，迅速收紧身体腾空。
高贵冷艳的F国观众们第一次整齐划一地双手合十，为外国运动员祈祷。现在场上的C国少年是他们全部的希望。如果他这一跳摔倒，F国杯的金牌注定要掉到泥淖里。
“刷——”全场响起掀翻顶棚的欢呼声，矜持的F国观众们兴奋地站起来欢呼。
4F落冰成功！
坐在第一排穿着精致小套装的F国奶奶动容地说“F国杯40年来的荣光，想不到被一个18岁的少年保住了。”
“梁舒永远靠谱，永远大心脏。我第一次喜欢外国运动员，但是他确确实实赢得了我的心。”
“呜呜呜，我快哭了。梁舒是F国冰迷的大英雄，他拯救了我们。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梁舒的冰迷。”
梁舒露出了一个自信坚定的微笑，在大一字滑行中直接向前起跳。
3A高远度惊人，几乎跳过了一个短边的长度。
梁舒前两跳都完成得非常漂亮。他在步法旋转的难度和定级上，对鹿谦有着绝对优势。因此，只要梁舒最后一跳稳下来，就赢定了。
今天的《时光倒流七十年》不再温文典雅，而是大开大合酣畅淋漓。谁都看得出梁舒心中憋着一团火。他没让怒火烧毁自己的理智，而是让整个节目燃起来了。
谁说古典乐节目就不能燃？
梁舒每一刀的滑行都用刃极深，好像再多倾斜一度就会摔倒。他的步伐铿锵有力大开大合，上肢的动作甚至和脚步动作截然相反，挑战人体极限平衡力。长达一分钟的节目中，没有跳跃，却于无声处惊雷。处处都是顶级男单才具备的质感。
这才是真的燃，真的大佬炫技。
鹿谦可以短时间蒙对一两个跳跃，但是脚下所有细节，都会出卖他的真实水平。他脚下的滑行纷乱无章，步法敷衍踉跄，节目编排除了跳跃就是压步滑行。脚下的冰刀不会骗人，观众们的眼睛不会骗人，有几分实力就是几分。他撒了一个谎言，真相却会从各处涌出来。
梁舒在高速滑行中丝毫不降速，直接点冰起跳。
3Lz+3Lo，仿佛被甩出去一般震撼。但是落冰时如雪花般轻盈。没人知道梁舒是怎样在高速旋转中，卸掉那样猛烈的滑行冲击力，在几秒内驯化完毕。
全场观众起立高呼！F国的本地冰迷们和专程支持梁舒的C国冰迷兴奋地抱在一起。他们此刻甚至都忘记了鹿谦的事情，他们是为梁舒无可争议的发挥而发自内心地赞叹。
音乐停止，梁舒展开双臂，迎接属于自己的时刻。身后毛绒玩具如雨点一般落下。观众们用最热烈的抛物礼，表达对梁舒的喜爱。
坐在角落深处的鹿谦，嫉妒得双眼发红。明明都是跳了一个四周跳，他比赛结束后，连一个毛绒玩具都没有收到。凭什么？凭什么梁舒收到的毛绒玩具多到，要出动所有冰童一起上场帮忙捡？
他咬着指甲盯着大屏幕，默念道“不要破百，不要破百！上帝啊，请保佑我这一次吧。”
梁舒的短节目分数很快出来。
技术分（T分）：56.7
节目内容分（P分） ：48.9
短节目得分：105.6 排名第一！
梁舒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欧文抢先一步抱住他。
“多亏你挺住了，不然我要成为F国杯的罪人了。天哪，邀请你今年来F国杯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可惜，还要跟那个败类一起领小奖牌。”欧文皱了皱眉头说道。
“不止呢，我们还要和他一起等到尿检结果出来才能走。”
“哦，天哪！”欧文一脸生无可恋。
果然，三人领完小奖牌就被国际反兴奋剂组织的工作人员叫住了。按照惯例，成绩前三名的运动员都会接受尿检。梁舒和欧文对这种事经历得多了，和自己的队医说了一声，就认命地大口灌水。
鹿谦远远地坐在另一边，仔细看会发现，他抱着杯子的手在隐隐发抖。他不断安慰自己“没事的，那些药早就代谢完了。就算真的不走运，我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威廉那个老混蛋说过，两手准备绝对没问题。”
几个人几乎等得睡着了，化验员跑出来说道“尿样有问题。我们在A国运动员鹿谦的A瓶尿样中发现，盐酸□□，曲美他嗪和氢氯噻嗪均为阳性。你是直接承认涉嫌违规使用禁药，还是申请开B瓶检查？”
鹿谦脸色一白，他今天出场顺序过于靠后，药剂代谢速度比想象的慢了很多。
“你嗑药了，居然一次性嗑了这么多种？你就不怕变身超级赛亚人吗。”欧文呸了一声。运动员使用禁药，是绝对的丑闻，不仅让F国杯面上无光，也会伤害整个花滑项目的声誉。
梁舒叹了一口气，并不惊讶。没有什么人能够无缘无故的进步，如果不是凭借努力，那么就只有科技与狠活了。鹿谦成功在技术注水后，踩到了梁舒最大的雷点。
嗑药。
冰场上的冰一旦脏了，就擦不干净了。失去的信誉，要用千百倍的努力才能赢回来。
鹿谦很快淡定下来说道“是的，我是都吃了。但是我并不是违规使用禁药。我是光明正大地持证吃药。”
第83章 B瓶
鹿谦定了定神, 慢条斯理地拿出了一沓医疗诊断文件笑道“让大家失望了，我从小身体不好，患有心脏病, 急性肾小球炎和多动症。我这些年为了花样滑冰，一直带病练习。但是为了生命安全着想, 该吃的药还是要吃。所以我在三个月前，申请到了治疗用药豁免权, 这些药我想怎么吃, 就怎么吃。”
检测员打开反兴奋剂管理系统, 摇摇头道“我没有你的豁免信息备案。”
鹿谦一拍脑门说道“我在两个月前就把文件上交给A国冰协，签了《治疗用药豁免批准书》，我想是A国冰协只递交了书面申请，没有把信息上传到反兴奋剂管理系统。”文件上的红章明晃晃, 鹿谦的腰杆挺直了不少。
这是威廉教练给鹿谦开得最大的后门。他用私人关系说通A国冰协主席，做了半套豁免申请程序。虽然这些材料一旦提交系统必然会有破绽, 但是以时间差为理由，糊弄糊弄检验员也足够了。他没料到药性排出过慢, 只好用终极战术, 放手一搏了。
果然，年轻的检验员有些犹豫。万一深究下去，是自己方的同事, 没有及时完成工作造成乌龙, 那就丢人丢到全世界去了，自己也会落下埋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不追究好像也不合适。这事情难办了。检验员直呼倒霉。
他抱怨了一句“那你刚才留尿样的时候不说一句, 一般有治疗用药豁免权的运动员，多少都会提一嘴。”
鹿谦立刻领会到了检验员的顾虑。威廉冒险留这样有漏洞的后手, 就是在赌大机构内部暧昧不清的东西，没人想捅破。也许捅破了没什么事，但是一旦有问题，就是你在找事。
鹿谦捂着胸口可怜巴巴地说道“不好意思，我也是第一次接受尿检，不知道规矩，给您添麻烦了。再说，我是个花滑运动员，又不是练田径的，嗑药能有什么作用。当然是为了治病了。你们也要讲一点人道主义，不能让我猝死在场上吧。”
梁舒面沉如水，眼神锋利如刀。兴奋剂是运动员最禁忌的话题，它会迅速毁掉运动员所有的荣耀，毁掉一个项目，甚至毁掉竞技体育的一切爱和激情。如果一个人滥用药物得到了好成绩，必然会引起竞争的不平衡性。你嗑药，他嗑高科技新药，我就嗑毒，甚至发展相关产业链。当一个项目在比谁的药罐子最大，当观众为生化人鼓掌叫好，当一个国家不在研究怎么发展全□□动，而是研究制药制毒水平，竞技体育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花样滑冰比赛追求力与美，公平公正。鹿谦持证嗑药就是在践踏花样滑冰。鹿谦在梁舒的心里早就是一只蟑螂，他可以对鹿谦碰瓷的行为一笑而过，但是现在这只蟑螂爬到了他的伊甸园里，梁舒只能选择彻底地碾死他。
鹿谦一张一张地向检验员展示医疗文件，检验员眉头紧锁，态度迟疑不定。场上的紧张形势似乎要解除了，事情在向着大事化小握手言和的方向发展。
欧文顾不得他的绅士形象，破口大骂道“心脏病，肾炎，多动症，比赛期间都要冒险用药，你都病入膏肓了吧。怎么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还顺手得了第二名？这是医学奇迹吧，这几种药是不是要奉为神药？”
梁舒冷笑道“在座的都是业内，你在蒙骗谁？盐酸□□提升专注力，曲美他嗪提升耐力和心肺功能，这几乎是要把你升级成生化武器了。然而重头戏还在后面。氢氯噻嗪是利尿剂，可以加快体内其他兴奋剂的代谢速度，以获得药检的阴性结果。也就是说，有氢氯噻嗪在，我有理由怀疑，你嗑的药不只这三种，你说对不对？”
鹿谦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梁舒说得没错，氢氯噻嗪的利尿作用是他一道重要的安全阀。
梁舒这句话看似是对着鹿谦说的，实则是向反兴奋剂组织的检测员施加压力。
“从理论上来说，确实是这样。很多药剂也许会被氢氯噻嗪代谢走，造成尿检结果不准。”检验员说道。
“所以，现在我们有充分的理由开B瓶了吧。”梁舒一句话如惊雷一般，将在场的人都镇住了。
兴奋剂的检测有着严格的程序。运动员分别将尿样倒入A瓶和B瓶，实验室将对A瓶检测，B瓶留存，如果A瓶的检测结果为阳性，运动员可以选择认罪，或者开B瓶检测。选择开B瓶将一瓶定乾坤。B瓶的检测需要运动员本人的首肯，而且过程极其繁琐。一般运动员会在A瓶结果为阳性时，直接认罪，因此开B瓶的现象少之又少。
“凭什么要开B瓶？我说了我有用药豁免权！”鹿谦急的胸膛起伏。
检验员和欧文一样满脸迷惑。
“你说你有用药豁免权，但是检验员在系统中又查不到。按理说他认定你是阳性你也没话说。再加上你氢氯噻嗪检验结果为阳性。多做一次检查不过分吧。”梁舒笑了笑又说道“之前反兴奋剂组织，没有见到持证嗑药，并检验出氢氯噻嗪及多种药物为阳性的情况。介于氢氯噻嗪的特殊药效，开B瓶换一位检验员进行检测，不是更加稳妥一些吗？”梁舒把重音放在最后一句话，对检验员笑了笑。
检验员如梦初醒。好主意！重点不是开B瓶，而是更换检验员检验。这样他就不是一个人背锅了。B瓶检测结果一锤定音，大家只会关注B瓶的检验员，自己这场倒霉的风波就算过去了。想到这里，检验员感激地看了一眼梁舒心道“人家升组两年就成为花滑男单的TOP，果然不是一般人，脑子好用，心也善良，一出手就解决了难题。”
他板着脸对鹿谦吼道“一句话，如果你不开B瓶，我就按照系统上的豁免名单，把你按照阳性处理。到时候你再花时间，公布全套的医疗资料自证清白。如果你答应开B瓶，我就把A瓶结果按照样本污染处理。一切以B瓶结果为准。”
检验员又说道“别怪我没提醒你。A国运动员持证嗑药的大有人在。但是这种事情，不摆在明面上，完全合规没有问题。但是你一旦被迫撤销了这层保护伞，把一切都摆在阳光下，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大家会相信一个身患重病的人争金夺银吗？甚至再牵连出一批运动员呢？冬奥会在即，你不希望成为自己国家的千古罪人吧。”
说罢，检验员自信满满地看着鹿谦。他知道，鹿谦一定会答应的。因为一般人并不知道持证嗑药的事情，一旦药物豁免的信息公开，相当于鹿谦自己解开了锅盖，A国花滑队将会不可避免地遭受全面质疑，鹿谦彻底没理由在A国花滑界混下去了。
“开B瓶。”鹿谦犹如困兽地吼道“我说，开B瓶。”
******
梁舒和欧文携手离开了体育馆，他们一出门先使劲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梁舒笑道“看来你也被恶心到了。”
欧文撇撇嘴说道“太晦气了，我回去就把今天这身衣服换了。冰场上之前不是没出现过药罐子，但是他们被查出来后，不说诚惶诚恐，至少也会吓得沉默不语。你看看鹿谦是什么态度？他嗑的理直气壮，还在炫耀自己的嗑药姿势。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梁舒沉吟片刻说道“他后面有高人指点。小小一个F国杯，就给他准备了至少两个安全锁。一个加快排泄的利尿剂，一个半吊子的医疗豁免。”
“可惜他太贪心了，服药时间过近，如果早吃一点，说不定就被氢氯噻嗪代谢走了。鹿谦就可以拿着阴性证明大摇大摆地昭告世界，他干干净净得了F国杯的短节目第一名。我呸！”欧文气得踢了一脚石柱。
“破绽就是出现在这里。鹿谦有能力办下来吃药豁免，为什么要吃利尿剂？彻底光明正大地持证嗑药不好吗？”梁舒眯着眼笑起来。
“因为他的药物豁免证明很可能有问题，最好不拿出来。对啊，所以你为什么不追问他的豁免证明？”欧文刚才一直大惑不解，只是出于对梁舒的信任一直未打断，他问道“我没有明白，为什么要逼鹿谦开B瓶尿样。”
“药物豁免和反兴奋剂管理系统查起来耗时耗力，牵扯的东西也多，我们做不了主。不如先逼他把所有的瓶都开出来，持证的事情慢慢细究。”
“你是说……你给鹿谦挖了个坑，让他往里跳？天哪，你这是什么脑子。”
“鹿谦他一定知道氢氯噻嗪的安全代谢时间，却没按照时间服用，被人检查出三种残留。这就是他暴露的第二个弱点，他太急切了。鹿谦这么急功近利，有氢氯噻嗪这个洗地大杀器在，你信他只嗑了这三种药吗？他禁不住诱惑的，一定磕了不少好东西。尿检的AB瓶其实应该反过来叫，通常是先装满B瓶，再装A瓶。所以A瓶被稀释的可能性更大。也许检测B瓶会有什么其他的收获。”梁舒这两年做了太多的尿检，对检验员的操作流程了如指掌，电闪火石之间就想到了办法逼出B瓶。
“你确定？”欧文兴奋地小声叫道。
梁舒挑眉笑道“不确定。我只是凭我对于鹿谦的了解猜的。另外，还有一点赌性。剩下的就交给我的运气喽。”
“你运气怎么样啊？”
“一般吧，上次上赌桌就赢了九亿卢布。”
第84章 露馅了
F国杯自由滑现场气氛十分诡异, 排名较低的选手已经开始比赛，观众却心不在焉。
赛前有小道消息说，F国杯男单选手有人尿检结果为阳性。起初大多数人都不信, 花滑项目服用禁药的情况不多见。但随后有业内记者点赞了这条消息，一石激起千层浪。对于F国杯这样的比赛, 被抽中尿检的选手一定是前三名。这其中欧文是F国的男单一哥，梁舒是F国冰迷的新任男神, 着实让观众们心慌不已。
鹿谦双手抱胸不停地安慰自己, 大概是他A瓶阳性的消息流传出去了, 不妨事。B瓶检测还在进行当中，没有那么快出结果。就算B瓶检测员也给他阳性的结果，大不了他拿着医疗报告抗辩。总之，先把比赛比完是最重要的。
运动员们似乎受到场外因素干扰, 失误频频。各国主教练的眉头都能打死结。等分区一片愁云惨雾。
欧文翘着二郎腿乐呵呵地说“小孩子们还是太嫩了，还得靠我这把老骨头。”他转头看到梁舒, 撇了撇嘴说道“你不算，你这个妖孽。”
梁舒不客气地点点头“谢谢夸奖。”
这时好几名工作人员从通道里跑进来, 急切地和赛组委负责人商量着什么。他们边说话边看向运动员备战区的方向。不明所以的小运动员们顿时慌了神, 不少人竖起耳朵听。
梁舒摁住常斌的肩膀嘱咐道“别看那边，闭目养神，千万要稳住心态, 你虽然是短节目第四名, 争牌希望不大，但是每一分希望都要抓住。尤其是这种时候，场面越乱失误越多, 越有机会。”
常斌下意识地点头，随后笑着说“你比我还小两岁呢。”
梁舒抬起下巴说道“那我也是队长。”
“是, 都听队长的。”
欧文捅了捅梁舒，“情况好像不对，他们表情太严肃了。难不成你赌B瓶有问题赌对了？”
梁舒看到了昨天A瓶尿样的检验员急急忙忙闯进来，肯定地说道“B瓶大概率出事了。”
一行人直奔运动员的备战区走来，远远围观的小运动员们纷纷后退。他们停在鹿谦面前。
鹿谦干笑几声问道“有什么事吗？我还要准备上场的东西，没有重要的事待会再说吧。”
为首的世界反兴奋剂协会官员板着脸说道“经检测，你在F国杯男单短节目比赛后，留下的尿检结果为阳性。我建议你自行退赛，跟我们到后面处理。这么多观众看着，我也不想闹大。”
鹿谦强行维持着社交面具说道“您恐怕不知道，我有治疗用药豁免权，相应的药品都提前告诉检验员了。如果你们继续干扰我备赛，我将会上溯到国际滑联。”
“是的，身残志坚的鹿谦运动员患有心脏病、肾炎和多动症。但是这次报告中显示阳性的，还有一种新药，现在已经不常见了，都不知道你怎么搞到手的。”
鹿谦一把打掉检测鉴定报告，脸上慢慢褪下了血色。
“走吧。”
“不，你们想凭借一份检测报告就想逼我退赛？不可能，比赛规则中没有这一条！”鹿谦梗着脖子说道。比赛已经进行到最后一组，再过三个人就轮到他上场了。半个小时后，他将获得一枚大奖赛分站赛的宝贵奖牌。这将是A国花滑队今年唯一一块A级比赛奖牌。
只要再等半小时，他就可以实现梦想，绝地翻盘。这个时候，无论是谁都别想破坏他的大计。
世界反兴奋剂协会的官员第一次碰到这种泼皮耍赖的。他指着鹿谦的鼻子骂道“一次碰到你这种不知廉耻的，人家尿检阳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你居然敢冲我大吼小叫。”
鹿谦被气得头脑发胀，冲着官员呸了一口。那官员无论去什么比赛都是当爷供着，头一回看到这么嚣张的运动员，当即一脚踹过去。
赛组委的人连忙抱住两人分开劝架。四周的观众都关注到了这里的争执，纷纷拿出手机录像。鹿谦仿佛被启发了灵感，立即哭天抹泪装作很委屈的样子，场面变得更加难以控制。
世界反兴奋剂协会的官员彻底被激出了火性，怒极反笑道“好，给你面子你不要。你等着看下次是谁来请你，我非把你这事捅破天不可。”说罢他用手指点了点鹿谦，带着一群人走了。
花样滑冰历来是低对抗型的比赛，抓马的戏份都在比赛外，很少能在现场上看到这样火爆的场景。此刻，全场的人心思都不在比赛上，运动员们三五成群推测情报，连裁判都在张望吃瓜。
唯有梁舒带着耳机听自己自由滑的乐曲闭目养神，半点眼神都没给过。常斌有些坐不住了，想挪过去被梁舒一把按住。
“凑什么热闹？下一个就到你了，赶紧听音乐复习一下节目构成，调整呼吸准备上场。”梁舒摘掉耳机摁在常斌的头上，一脸的不容置疑。
“哦。”常斌低头答应。
邢伟教练将一切都看在眼底，他摇摇头感叹道“梁舒这样的运动员可遇而不可求。就是霍伊尔来也没他这份定力。这可不是几个四周跳就能解决的。常斌和他完全不能比。”
波琳娜耸耸肩说道“我不是C国人，就讲一句不好听的大实话。不是C国出了一个梁舒，而是天才梁舒恰巧出生在了C国。这种程度的天降紫微星，上百年花滑历史我只见过一个，所以我不惜放弃一切当他的教练。你居然用其他人和他比？真不知是对梁舒不公平还是对其他运动员不公平。”
邢伟教练点头道“我的错，是我太贪心了。”
在前一名选手哭泣着走下冰场后，常斌很快地出现在冰场上。
短暂的动乱没有打破比赛进行的节奏，却打乱了运动员的心理。整个花滑比赛变成了摔跤大会，你摔一个，我空一个，实力诠释互助互爱。这个时候，能够心态稳定地滑下来，反而是最大的奢求了。
常斌被梁舒强制冷静了一下，居然集中了注意力，第一跳3A成功了。常斌瘸腿在3A连跳，因此自由滑是常斌的软肋，一个4T一个3A的配置，在大奖赛分站赛不足以冲击奖牌。
但是今天，他有机会了。
只要他撑过了4T，后面不跳空，就有机会冲击奖牌。
常斌提升滑速随后左脚点冰，一个清晰干脆的4T稳稳落下。梁舒站在箱子上大声叫好。
欧文吐槽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看队友的比赛？不相干的运动员都急得火上房了。”
F国主教练笑道“因此他才是你本赛季的对手。如果梁舒提前两个赛季升入成年组，用三个赛季的时间站稳脚跟，或许他会成为史上最年轻的男单金牌得主。”
“你不看好他今年奥运？”
“当然。奥运会是不一样的，一块金牌关系到一个项目未来的走向。那些人怎么可能会轻易给一个毫无根基的，来自花滑荒漠的运动员呢？更何况，他们已经在动起来了。”
欧文不置可否。他明白自家主教练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是从去年C国杯到现在，他已经和梁舒结下了不浅的友谊，不愿意附和教练的话。
常斌的稳定发挥果然带来了惊喜。当所有人都崩了的时候，一个大心脏运动员很容易赢得所有人的好感，常斌甚至因此提升了干巴巴的P分。
技术分（T分）：82.1
节目内容分（P分） ：72.2
自由滑总分：154.3
短节目+自由滑总分：251.5 目前排名第一。
“至少第四名稳了，创造了我的历史最好成绩。”常斌激动得语无伦次，他最大的梦想不过是短节目的小奖牌，被鹿谦抢走铜牌后，他觉得天空都暗淡了，但是命运却给了他一次更好的机会。
“稳着点，还要看后面选手的发挥。”
现在只剩下三名选手没有参加比赛，依次是欧文、鹿谦、梁舒。F国杯的比赛接近尾声，大家除了操心场上的比赛外，还在关注场下鹿谦的争端和有关兴奋剂的传闻。之前还有人猜到另外两名选手身上，他们现在恨不得自扇嘴巴。
无数双眼睛有意无意地瞟向鹿谦。鹿谦不停地擦掉额头上的冷汗盯着手表。欧文已经走上冰场，下一个就到他了，只要五分钟的时间，他就可以完成比赛，只要分数打出来名次确定，后面的事情都有操作的空间。哪有那么多人，盯着一个小比赛的奖牌，是否在赛后被取消呢？他如同抓住最后的稻草一般，死死地盯住冰场入口。
还有三分钟。
还有两分钟。
只剩一分钟。欧文完成比赛在向四周谢幕，鹿谦狂喜地站起来。
这时体育馆的大门被暴力地推开，一排荷枪实弹的警察闯了进来，直奔鹿谦而去。体育馆广播急忙安抚大家情绪，以免引发恐慌。很多观众大惑不解，他们有人猜到了鹿谦的尿检有问题，但是小小花滑比赛的禁药问题，用得着出动警察吗？
鹿谦看到大批警察过来就想躲，却被从后面包抄的人扭着胳膊摁在地上。他散乱着头发大叫道“我是A国公民，你们在侵犯我的人身自由。我是知名运动员，会把你们搞到身败名裂，让你们局长当面谢罪。”
为首的警官笑道“A国公民好大的威风啊，但是你在F国境内涉嫌毒品犯罪，就是有一万个国籍都救不了你。”
“涉嫌毒品犯罪？”A国的领队惊叫道。
警官拿出鹿谦的兴奋剂检测报告说道“世界反兴奋剂组织的人找上门来，我以为就是两个外国人口角纠纷。结果发现，他手里拿的检测报告可不一般。鹿谦不是一般的兴奋剂残留，而是□□阳性，主要作用于中枢神经使其兴奋，是最古老也是最有效的兴奋剂成分。”
鹿谦突然停止了挣扎，像橡皮泥一样软倒在地上。
警官继续说道“□□的另一个成品应该更广为人知一些，那就是冰|毒。”
第85章 第二枚分站赛金牌
周围的观众们一片哗然, 花滑运动员滥用禁药已经是骇人听闻，谁知道还能扯上毒品的事。不过大家联想到鹿谦在场上反常的攻击性和亢奋，也信了大半。这件事情如果做实, 将是花滑界，甚至整个冬季项目的历史第一大丑闻。周围的运动员像躲瘟神一样往后退了几步。
A国领队第一个跳出来撇清关系“跟我没关系, 我可太冤枉了。大奖赛的分站赛是四个项目在一天比拼，我只负责其他三个项目的选手, 鹿谦是自己坐过来的。我事前都不知道他会参赛, 我连他住哪都不知道。”
反兴奋剂组织的官员摇摇头说道“你跟我说没用, 为了A国运动员的声誉着想，我建议赛后整个A国队一起接受尿检。”
A国是冬季运动大国，到哪里都是天龙人的待遇，哪里受过这种委屈？A国运动员们张嘴就骂开了。
“前两年他风光的时候, 拿我们不当人，现在落魄了我们还要跟着倒霉。凭什么？”
“以鹿谦的人品, 别说是兴奋剂，就是真吸毒我也不奇怪。他现在名声垫底还欠下一屁股债, 早就疯了吧。”
“也很难不疯吧, 同期的梁舒从寂寂无名到世界冠军。他从A国太子到人人喊打。”
“要我说赶紧拉出去解决啊，双人滑比赛还在后面呢。”
大奖赛赛组委官员一脸倒霉到家的表情，虽然鹿谦和F国杯没什么关系, 但是前所未有的丑闻出现在自家地盘上也够晦气的。可是警察们证件齐全荷枪实弹, 着实不像假的，大家只得打起精神来应付。
为首的赛组委负责人上前商量道“运动员的个人行为和F国杯比赛无关，我们的体育场是有使用时间的, 如果超时将要面临罚款。您要审案子，就鹿谦带到警察局审问, 不要打扰赛场秩序。现场有几千名观众，如果引发大面积的恐慌和骚乱，还不是要你们费心？”
鹿谦心头一紧，他记得威廉曾跟他说过，F国杯的负责人和他私交不浅，赛前更是送过重礼打点妥当了。可是F国杯负责人话里话外是想放弃他。这也是他来参加F国杯的重要依仗。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F国杯负责人翻脸不认人，还是威廉蓄意谋害自己的儿子。鹿谦摇摇欲坠的内心秩序在这一刻崩塌了。
警方本意也不是耍威风，他们见赛组委配合调查，就放松下来。为首的警官递过来一支烟，赛组委负责人笑着接下了。
两边心领神会的融洽彻底击垮了鹿谦的理智。鹿谦猛然扑向赛组委负责人，挣扎地叫道“我是你们的运动员，你们连参赛人员都不保护了吗？”
鹿谦的挣扎动作，带倒了摁住他的小警察。领头的警官眉毛一竖吼道“你敢袭警？”说罢一脚踩着鹿谦的背心，将他踢翻在地。鹿谦哪里受过这种委屈，他还没觉背上的疼，先被屈辱的姿势气得翻白眼。
广播突兀地响起播报“比赛仍然继续，下一名选手C国梁舒准备上场。”
梁舒捋了捋考斯腾袖口的蕾丝边，慢慢走过人群，冷静得仿佛从未看见这场争端。
鹿谦猩红着眼睛，看着梁舒慢慢走近，汗湿的刘海胡乱着黏在他的额头上。他费力向上挺，想看得清楚一点，又被警官大脚踩下。
他们两个都穿着绿色的考斯腾，一站一趴。梁舒的战袍行动间光华隐现，一看就是价格不菲的极品。而他的穿的是上赛季的旧考斯腾，哪怕他足足喷了半瓶香水，也掩饰不住经年汗臭味，现在后背上更被警察踏上了皮鞋印。
梁舒的淡定和美丽在鹿谦眼中刺眼极了。鹿谦心中暗恨道“他怎么能不发疯，他凭什么不发疯，甚至还能胸有成竹地去比赛。”
“梁舒，从荣耀到友情到金钱，你抢了我的一切。低劣的C国人不配得到花滑金牌，我发誓，你会遭报应的！我会赢回来，我迟早会赢回来！”鹿谦声嘶力竭地喊道。
梁舒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的鹿谦。“所以你就是这样赢的吗？靠霸凌打压新星，收买裁判闭眼打分，捆绑营销炒CP，滥用兴奋剂甚至涉毒。”梁舒在穿越到现在，心中一直悬着一把剑。现在这把剑终于露出了真面目，没有什么神乎其神的金手指，只有赤裸裸的肮脏下作。
梁舒低声念道“成绩是假的，CP是假的，备受N大佬的宠爱也是假的吧。”鹿谦眼神疑惑，他有些听不懂梁舒在说些什么。梁舒挑眉道“我会让警方好好查一查，你和众多大佬的关系的。”说罢，他转身走向冰场。
如果只有鹿谦一个人出事，最惨不过是鹿谦威胁着自家亲爹用钱保释自己，出来后隐姓埋名过日子罢了。如果查到威廉这些年的行贿受贿，甚至和禁药医师接触，那么威廉也将面临牢狱之灾。鹿谦的继母得知真相后，只会恨不得一脚踩死他们父子，卷着家产跑路。到了那时，鹿谦才是无人能救，迎来真正的世界末日。
“不，不，我们没有关系！”鹿谦猛然意识到什么，往前挣扎了一下，却依然够不到梁舒大步迈开的裤腿。“梁舒你回来，我们还曾经在一个俱乐部，我给你道歉，我给你下跪，求求你了，你不能这样查我。”
梁舒的脚步越走越远，鹿谦奋力抬头，却也看不清他的身影。他只能听到梁舒冰鞋套踩在地上笃笃的声音，每一下都坚定无比。
“下面上场的选手是C国男单选手梁舒，他曾获得去年的花滑大奖赛冠军和世锦赛男单冠军。”广播话音刚落，矜持的F国观众们便热情地欢呼起来。仔细分辨下来，音量竟然不比给本国选手欢呼时弱。
钢琴声响起，宏大的管弦乐配置烘托出了庄严的气氛，梁舒一个4F铿锵有力地砸在冰上。全场的注意力又被梁舒成功地带回冰场。
梁舒轻轻别住黑色的头发，柔软灵活的胸腰勾勒出了浓厚的东方风韵。他胸前的山河形胜在灯光下美得惊人。那正是鹿谦竭力撇清的C国文化和C国血统。梁舒在用它们骄傲地征服F国，乃至征服世界。
F国警官快速地补完手续，拖着鹿谦，打开了体育馆的通道门。门外的灯光直直地射在梁舒身上，鹿谦最后一次攒足力量挺起身子。
“摔倒，摔倒。”鹿谦在心中默念道。他知道区区一次比赛的失误，远不能拉平两人之间的鸿沟。但是鹿谦莫名地预感到，今天恐怕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了。他万分希望亲眼见证梁舒的失败，哪怕能骗骗自己也好。
梁舒左脚干脆利落地点冰，双手举过头顶，像一只年轻的雄鹰低掠而过。
4T，完美！
鹿谦彻底瘫软，丧失了所有的力气，任人像拖着破麻袋一样拖出去。
体育馆的大门在鹿谦眼前渐渐关上，场内响起高声的叫好声。鹿谦明白，这是梁舒的第三个四周跳落冰了。他的脖颈渐渐垂下去，耷拉着脑袋，像一条死狗。
从头至尾，梁舒再也没有看一眼鹿谦。那个人已经不值得他半点目光，现在梁舒要做的是滑好每一个动作，向冠军和下一个冠军冲击。从此刻起，原书的死亡阴影，被他自己一点点抹掉，原主也将大仇得报，他真正地全面掌握了自己的人生。
梁舒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他脚下用刃如飞，好像冰刀就是身体的一部分一样，只要心意一动，冰刀就会自然地到达最完美的角度。这一刻，他和冰刀物我合一。
梁舒双脚开立内刃大一字滑行，双手慢慢向上托举，仿佛一朵花正在盛开，随后他在滑行中向前起跳，双手顺势高举。
Rippon姿势的3A，轻盈柔美。
欧文带头鼓掌叫好道“这才是真正的大心脏。”
F国主教练说道“如果他被鹿谦的事情影响发挥失常，F国杯的金牌就是你的了。你刚才也只失误了一个跳跃。”
欧文傲然说道“如果梁舒撑不起这块金牌，我当然要拿走，但是如果金牌是他的，那么就是他的。您不知道我们在一起经历了多少故事，在我心里，他早就是值得信任的好朋友了。”
“真不知道梁舒给你下了什么蛊。”
欧文摊手道“大概吧，真正喜欢花滑的人，没办法拒绝梁舒的。”
梁舒仿佛打开了什么桎梏，状态出奇地好。他越滑越疯，全情投入，几乎是一刻不歇地把气氛带到最高潮。
梁舒如雨燕一样展开双翅，左腿高抬过髋，右脚内刃滑行。花样滑冰不单有跳跃，顶级的滑行，一样能让人头皮发麻。三段燕式巡场在大气雄浑的管弦乐衬托下，仿佛有始皇帝出巡四方的壮阔。全场观众纷纷起立，他们鼓掌着欢呼着，等待着花滑的王，一步步登临王座。
梁舒就着燕式姿势进入旋转，他随着乐曲的节奏慢慢加速，从燕式旋转到蹲踞旋转，最后是快得看不见人影的双足直立旋转。
定音鼓锤落，梁舒缓缓站定。漫天的毛绒玩具从身后落下。F国杯比赛一波三折，梁舒的超凡发挥征服所有惊慌失措的观众。不难想象，从这场F国杯比赛开始，高冷排外的F国会变成梁舒的第二主场。
技术分（T分）：110.7
节目内容分（P分） ：99.6
自由滑总分：210.3
短节目+自由滑总分：314.4 排名第一。
这是一个惊险的夜晚。花滑圈第一次有运动员传出涉毒丑闻，第一次有运动员在赛场被警察抓走。这是一个美妙的夜晚，梁舒抗住了压力，以无可争议的表现夺得了F国杯的男单冠军，两战全胜挺进总决赛！
第86章 冬奥大使
最近花滑是真的火了, 各大新闻媒体每个版头条都是花样滑冰，就连大爷大娘茶余饭后都能聊上两句。
体育版：《梁舒两站全胜，积分第一挺进总决赛！》, 《冬奥会花滑男单金牌悬念又起，我国小将能否创造历史？》, 《多名A国运动员在ins上发表声明，自己和鹿谦的行为并无关系》, 《A国冰协大地震, 冰协主席投案自首。鹿谦后面还有多少条“大鱼”？》。
社会版：《鹿谦深陷禁药风波, 逐出赛场前途无望》，《鹿谦被捕视频曝光，其上警车前大叫“爸爸救我”》。
法律版：《F国警方近期破获一桩跨国毒/品贩卖案件，据悉关键线索由花滑大奖赛的兴/奋剂检测人员提供》, 《知名法学教授张振表示，如果鹿谦的罪名属实, 他将面临最多有期徒刑二十年的指控》
娱乐版：《鹿谦从霸凌队友到捆绑炒作，芒果台因他险些破产——细数他背后的骚操作》, 《铁窗泪后他梦想中的流量终于得到了——鹿谦被追债视频, 观看量破亿》
三流小报的版面更是劲爆。其故事之离奇，让人怀疑编辑真正的职业该是三流狗血奇幻小说家。
梁舒把翻了几下就把报纸揉成一团扔到旁边。布莱克捡起报纸，津津有味地品读了一遍又一遍, 尽管这些消息他了解的比报纸上的多得多。
“真没想到鹿谦直接把自己送上法庭, 欧文说F国杯的现场及其炸裂，堪称花滑比赛百年未有的大场面。”布莱克啧啧有声，非常遗憾自己没有报名F国杯的比赛, 错过了一场好戏。大奖赛分站赛冠军常有，F国杯的震撼场面却是百年一次。
“A国滑联乱套了, 不少人都受到了指控。搞不好还会牵连到国际滑联。鹿谦的经济合约签给了国际滑联秘书长的弟弟，金钱往来频繁。国际滑联的两位主席已经坐不住了，弗兰克林就算逃得了牢狱之灾，事业也到此为止了。”
“弗兰克林铁定要铁窗泪的，据说他正上蹿下跳地找关系呢。想把一切推到鹿谦和自己弟弟身上。联邦调查局又不是傻的，他这么做，只会拖着所有人下地狱。”
“等着他们几个狗咬狗吧，据说弗兰克林花重金请的律师，看完案卷就被吓得跑路。”
阿廖沙探身说道“报纸上的消息都过时了。最新的瓜是，鹿谦陷入身世疑云，威廉裁判疑似是他的生父。同时联邦警/察也堵上威廉的门了，据说他涉及行贿受贿和买卖毒/品。昨天威廉裁判的妻子提出离婚，搞不好他要净身出户，然后被扭送入狱。”
“痛快！这几个人在花滑圈子里无恶不作。不知道等奥运赛季开始的时候，能不能看到判决下来。”
“希望很大，体育圈第一次出现涉嫌吸/毒贩/毒的，今年又是奥运年，上层大佬都急疯了。”
布莱克捅了捅梁舒感叹道“鹿谦真是把自己作上死路，活该。他本来是明晃晃的A国男单太子，所有资源都往他一个人身上堆，前途一片大好。结果他不好好训练，反而赛场水分，贿赂裁判，场外炒作，还蓄意服用禁药。说实话，鹿谦最后这个下场，我一点都不意外。”
梁舒胡乱地应和着。F国杯之后，他胸口的最后一块大石头消失了。这个世界在他的努力下已经跟原书完全不同了。褪去了原书主角光环的鹿谦，不过是路旁的一颗小石子，对梁舒来讲，还没有今天可恶的早饭重要。
梁舒连着两站大奖赛比下来，又参加了赛季初的B级赛，冰钻的理疗师认为他的肌肉处于相对疲劳的状态，建议他适当减重，减轻膝盖和脚踝的负担。减重且不掉必要的肌肉，一直是运动医学的大难题。梁舒专心致志地跟盘子里的绿叶子菜较劲，仿佛黄瓜跟他有仇一样。
梁舒瞟了一眼四周，插起一大块西兰花，想趁乱裹在纸巾里蒙混过关。一只细瘦有力大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把西兰花带回盘子里。
“盘子在你正前方。”钟钰憋着笑在背后说道。
“你怎么来了？”梁舒垂头泄气。最近钟钰总在冰钻食堂跟他偶遇，偏生他眼睛贼尖。梁舒现在连躲懒的乐趣都被残忍地剥夺了。
钟钰十分自然地把阿廖沙的餐盘往旁边移了一个位置，用眼神示意他让座。阿廖沙向上瞥了一眼，钟钰一脸不可置疑地对视过去。很快阿廖沙在和自家偶像对视中可耻地怂了。
钟钰顺势坐在梁舒旁边，叉了一块水煮鸡胸肉，吃得津津有味，嘴角还噙着笑意。
梁舒拽过钟钰的餐盘，愤愤不平地用叉子拨拉，结果发现钟钰的早餐和自己一样魔鬼。
钟钰见他吃瘪心情大好，自然地拿过梁舒的餐盘，把黄瓜嚼得脆响，仿佛在吃什么龙肝凤爪。
梁舒喊道“我都已经动过了。”
钟钰挑眉，端起梁舒喝了一半的牛奶，喝了个干净，用实际行动表示，他并不介意。看得梁舒目瞪口呆。
梁舒用勺子把藜麦搅得稀巴烂，心道“别人吃剩的，也能吃得这么香，果然是变态。”
布莱克疑惑地说“最近怎么总能在冰钻看到你呢？出现的频率是之前的十倍。雪晶俱乐部不管你饭吗？”
“为了监督某个想偷吃小蛋糕的人。”钟钰伸手绕过梁舒的头顶抽了一张纸巾。
梁舒和钟钰的眼光在空中一碰，被灼烧得低下头去。
“净瞎说，都是成年组的选手了，要违反规定也是喝伏特加，谁会偷吃小蛋糕？”阿廖沙摆摆手道。
钟钰想到某天晚上，梁舒偷吃被自己抓包的样子，低头闷笑不止。梁舒狠狠地踩了钟钰的左脚，使劲碾了碾，假笑着看向钟钰。钟钰的旧伤在右脚脚踝韧带，左脚健康得不得了，钢筋铁骨一般。
钟钰在梁舒的脚底拱了拱脚面，反倒是梁舒像被烫了脚一样缩回去，膝盖撞到桌面，好大一声响。
“怎么了？”阿廖沙抬起正疯狂干饭的头，懵懵地问道。
“没事，吃饭！吃完去练成套。”梁舒大声喊道。
布莱克看了看这边，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加快速度扒拉饭，随后迅速撤离。
梁舒压低声音说道“我吃完了，你还赖在这干嘛？”
“谁说我是来看你吃饭的？你也觉得我是来看你的？”钟钰往椅背上依靠，轻轻侧过身咬耳朵。
梁舒翻了个白眼。不然呢，雪晶俱乐部的人找不到钟钰，都知道直奔梁舒常在的冰场。不过他嘴上可不会这样承认。
“我找你是商量正事的，体育总局决定任命我们两个做京城冬奥会的宣传大使，有一系列活动要一起参加。先问你一下意愿。”钟钰突然拿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梁舒震惊了一下，“冬季奥运宣传大使，这么高的荣耀吗？这可是C国第一次举办冬奥会，全国人民都在盯着。”
“冬奥大使对别人来说，当然是可望不可即的荣誉。但是以你的知名度和赛场成绩，做冬奥大使太正常了。说句实话，现在是体育总局生怕你不答应。C国冰雪运动人才不多，有全球影响力的就咱们两个，冬奥大使是关系到C国体育面子的事。他们恨不得上门求你。不过你要考虑到花滑下半赛季的比赛很密集，答应做奥运大使一定会牵扯精力。你答不答应都没事，我去给你说。”钟钰抱臂随意说道。他知道消息后就提前跟体育总局打好招呼，严肃强调花滑赛程的魔鬼程度，不知跟人打了多少机锋。有这个铺垫在，梁舒答应是情分，不答应是专注比赛，都有交代。
钟钰的未雨绸缪不乏道理。梁舒接下来赛程压力极重。霍伊尔和伊柳沙状态火热，西蒙斯意图在奥运会之前确立绝对的领先地位，大奖赛总决赛之争一定是分外惨烈。而今年还有一样特殊的情况。奥运会新增设了团体比赛，所有人都对比赛规则不熟悉，需要实战摸索，而四大洲是今年赛事中唯一一项有团体比赛的大赛。
四大洲比赛和欧锦赛平级，是含金量不小的洲际大赛。此前由于梁舒赛程原因和国家队梯队建设的考量，没有让他参加过这项赛事。但是今年他没有了歇口气的权利。邢伟教练决定把四大洲赛作为C国花滑奥运前的练兵场。因此今年C国花滑队将在四大洲比赛中，将派出和奥运会一样的主力阵容。
梁舒很快地答复道“没问题，我接受。”
钟钰瞪大了眼睛喊道“你接受什么？你接受。我问你，你有时间吗？现在是12月初，本月末你就要参加大奖赛总决赛。这是奥运前最大的赛事，堪比奥斯卡的前哨奖。明年1月份是国内全锦赛，2月中旬你要参加四大洲，而且很可能要滑四套节目。仅仅半个月后，就是奥运会。奥运会一样有团体赛，一样的马拉松安排。你连休息的时间都不够。”
梁舒面对别人的连珠炮罕见地没发脾气，而是笑眯眯地认真解释“我团体赛大概率只上一场，不至于一周之内比四套节目。”梁舒突然反应过来说道“钟钰，你怎么会对我的赛事安排，比我自己还了解？”
钟钰也不知道自己吃了哪门子枪药，对梁舒起急。他听了梁舒的调笑，不自然地吞了口吐沫嚷道“我不记得点怎么行？你脑子一热乱下决定。”
“我都记得的。”
“那你还……”
“钟钰，你不也答应做冬奥大使了吗？”梁舒把两条腿盘到椅子上，仰着头看向气得叉腰的钟钰，语气肯定。
“我……你怎么知道的。”钟钰愣了一下。体育总局就拟定两个人选，他有让梁舒多休息的心，就必定要打包票，才有底气说项。
“咱俩不一样。你这细胳膊细腿就别折腾了。”
“怎么不一样？都是冬季项目，越到最后赛程越紧。你上周只是在左膝上贴了肌效贴，比了一站分站赛后，右腿内收肌和腰侧都贴了肌效贴。”梁舒向前探身，伸出食指轻轻点过这些部位。
钟钰被点得浑身一机灵，可又不敢躲。梁舒重心前倾，万一摔了怎么办。人有了顾虑身上的煞气就去了大半。
“你的身体已经在疲劳的临界点了吧。你花钱买断鼓吹你奥运夺冠的新闻稿，不下20篇了吧。还有大跳台上那个15岁的奥地利小将冲得很猛，谁知道他在奥运赛场会不会有新难度。这些都是外面的人不知道的。钟钰，我只是个新星，你才是压力大。但是我敢说，就算问你一万遍，你也会去做奥运大使，对不对。”
钟钰吐了一口气“是的，这是C国第一次办冬奥会，我当然要拼尽全力。”
梁舒放松地笑道“那你也别劝我了，我跟你想的一样。这是C国冰雪运动彻底发展起来的机会。花样滑冰应该被更多的C国人喜爱，单板滑雪也是一样。”
梁舒轻巧地跳到地上，顺便顺走了钟钰掌心中的两颗核桃仁。他边走边丢到嘴里，嘎巴嘎巴嚼得欢快。
钟钰低头看自己的左掌心。那里像被魔杖点了一下，迅速地发痒变热，残存的触感格外清晰。钟钰用右手反复摩挲那点被施了法的皮肤。
第87章 奥运前的大奖赛
整个12月对于梁舒都是异常繁忙的, 他不是在倒时差就是在去飞机场的路上。作为下一届冬奥会举办国的形象大使，他们要见的人有很多，要去做公益, 要给奥运场馆站台，要和各种高层见面寒暄。今天是C国冬奥会的大日子, 国际奥委会副秘书长亲自来视察奥运场馆的建设情况。如果视察不通过，一个小改动, 都动辄上亿。
一排黑压压的高官表情严肃站成两排。梁舒和钟钰心安理得地躲在最后面, 按理说这种场合他们当好两个吉祥物, 握握手就可以了。
钟钰微凉的手抚上梁舒的太阳穴，“头痛了？”
“没事，就是有点累。”频繁的营业不是他擅长的，短短两周下来, 梁舒觉得自己脸颊肌肉都笑的僵化了。
钟钰的指尖轻轻施力抱怨道“我跟邓主任说一声，你回酒店吧。明天就要出发去比赛, 今天本就不该让你来。”
“没事，”梁舒反握住钟钰的手腕, 把他的手拽下来, 身体顺势向后一倒，舒舒服服地卡在钟钰的肩窝里。
钟钰微微笑着，挺直点身体, 让他靠得更舒服。梁舒半个月来训练不系统, 心情烦躁。他到了陌生的环境控制不住依赖熟悉的人，刻意遗忘了之前对钟钰的警惕心。
冬训中心的邓主任瞟到了这一幕，微微皱眉, 但是贵宾快来了，他也不好过去说什么。他拱了拱C国花滑队的邢教练, 示意他往后看。
梁舒微微眯着眼闭目养神，钟钰若无其事地迎向邢教练的目光。
邢教练摸了摸日益稀疏的额头心想“这没什么吧。这两个孩子平时比这更没正形的样子有的是。奇怪，那邓主任提醒我看什么呢？”
警车开道，今天的正主终于姗姗来迟。邓主任小声和同事吐槽并没有过去。这种场面轮不到一个小小的冬训中心副主任出马。体育总局的局长尚且靠不上前，近前迎接的大佬都是晚间新闻里面的熟脸。
“据说这位在车上就和翻译抱怨，一会说空气里尘土大，一会说睡得不好。”
邓主任微微擦汗，叹气道“这位的谱摆的真不小，果然和传言中一样难搞。”
“希望他不要再动不动提一些不痛不痒的意见。听说G国冬奥会因为他的各种小意见，实际支出比预期超了30%。他们拖欠项目方的的款项到现在都没还清。”
“他的小意见就能把预算超了30%？”
“没错，他的大改动几乎让这届夏季奥运会的主办城市财政破产。等着吧，他对亚洲人的不友好是出了名的，还特别喜欢和媒体打交道。”
邓光想到自己为了扩建花滑训练中心申请预算的报告，心中一片灰暗。
一片黑压压的人群走过，为首的白人大叔背着手趾高气扬，身边作陪的高官们笑容尴尬。
那白人大叔嫌恶地说“这里的空气不可救药。我准备改变行程，明天就回去。这里也没什么可参观的地方。”
“我们为空气治理下了很大的力气，包括对工厂的治理和对汽车尾气的专项整治，已经初见成效了，明天可以带您去参观。”身旁京城市长赔笑道。
那白人大叔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听说沙漠国家为了申办世界杯，在整个城市的街道上都装上了空调，会把热带地区变得像欧洲一样凉爽。你们也可以每隔十米放一个空气净化器。小国都能做到的事情，你们一定可以做到吧。”
市长估了一下预算，脸都绿了。这不是超预算，而是超出上百亿的的问题。
这时鼻孔朝天的白人大叔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台阶，快步走进人群。大家面面相觑地让开道路，露出藏在角落里的梁舒和钟钰。梁舒还舒舒服服地靠在自己专属位置上闭目养神，冷不防地被人拉住手臂，整个人懵懵的。
“哦天哪，你是梁舒。这竟然是我第一次见到你，从前年A国杯比赛我就在关注你了。”那白人大叔热情得过头，“你叫我约翰逊就可以了。不介意和我来一个拥抱吧。”说着他上前半步。钟钰面色微冷牢牢卡住梁舒前半个身位，让人不得近前。
梁舒暗地闷笑，顺势伸手礼貌地说道“约翰逊副秘书长，欢迎来到京城。”
约翰逊后面一长溜黑压压的大佬们震惊不已。方才脸冷得像块冰的白人大叔，竟然能对人这么热情。虽然他们知道梁舒是世界名将，但是远没有做好C国运动员在真正意义上名扬国际的准备。
京城市长拉住体育总局的局长悄声问道“这是咱们申奥的代言人，花样滑冰的梁舒？”
“是啊。他是C国花样滑冰零的突破，夺冠无数啊。另外今年我们总局统计数据显示，他是所有运动员中所产生商业价值最高的选手。梁舒真正出道才不过三年的时间吧。”
“这就是体育巨星的力量，跨越国界跨越种族的。”
“说句不好听的，这个代言人是我们求来的。梁舒如果因为赛程原因不想浪费精力，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他不但答应了，还做得这么好。”
“这代言人选的好！约翰逊是出名的难搞，之前A国让篮球巨星出面接待，但是他见到篮球巨星也不假辞色，没想到对却梁舒这样热情。冰雪运动也能出享誉国际的运动员。这次冬奥会，我看好C国突破历史。”
局长摆摆手惭愧地说“都说梁舒是天降紫微星，事实也确实如此。从训练到比赛，多数都是梁舒自己的主意，我们几乎没帮上什么忙，可不敢揽功劳。梁舒的成功反倒让全国的冰雪运动推广大大加快速度，现在哪里的商业冰场招生，都会拿他的海报做噱头。”
“什么叫为国争光啊。今天咱们这群老家伙能否度过这一劫，说不准就要靠他了。”
梁舒很快进入了营业模式，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和约翰逊自如地交流。他做事认真一丝不苟，对奥运场馆的各项设施介绍信手拈来，还能站在运动员的角度考虑问题。钟钰在一旁以物理系的视角提供数据补充，原本的程式化介绍瞬间高大上了起来。精心配备的解说员竟然插不进话。约翰逊不再挑刺，全程笑得像朵花一样。交流考察的氛围立马随之一变，大家的心都放下来了。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约翰逊主动和京城奥运会的两位代言人合影留念，他不好意思地说“我的小儿子是你的冰迷，不知道能不能得到一双签名冰鞋？”
“完全没问题。”
约翰逊依然意犹未尽地说道“中午大家一起吃个饭吧。”
“不好意思，我今天下午坐飞机，飞往米兰参加花滑大奖赛的总决赛。”梁舒礼貌又干脆地拒绝道。
“希望有一天我能亲手为你颁发金牌，那将是我的荣幸。”说罢二人约好冬奥再见就此告别。
体育总局局长落后一步激动地说道“你的一番话，为国家挽回了上百亿的损失。”
梁舒笑了笑说道“本来咱们场馆准备工作做得很到位，只是约翰逊心里有偏见，看什么都不顺眼。我只是消除了他的偏见。”
“本来前些天就应该放你去恢复训练的，但是着实放心不下。快去赶飞机吧，花滑总决赛今年的对手空前强劲。”
梁舒点点头“我会拼尽全力的。”
约翰逊一行人走后，钟钰揽过梁舒的肩膀把他推上车，“还不快走？一会赶不上飞机了。”
“啧，哪来那么大的火气。”
钟钰把车子飚的贼快，抿着唇不说话。梁舒莫名奇妙的白了他一眼，索性闭目养神。
半响钟钰没头没尾地冒出来一句“他一见面就要搂搂抱抱，反正不像什么好东西。”
梁舒愣了一下，转而哈哈大笑，两只脚都蜷在座位上了。
“笑什么笑？”钟钰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他好不容易憋出一句实话，梁舒却只是在那里笑，胸腔都快气炸了。钟钰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把心一横，索性把不痛快都说出来。
“你笑，你再笑？来的时候像是来打架，走的时候笑得褶子皱在一起，也不知是做给谁看呢。还要签名冰鞋。什么为儿子要冰鞋？我看那个尺码，他自己穿正合适。”钟钰胳膊肘架在车窗上，舌尖舔着后槽牙，默默运气。
梁舒瞥了钟钰一眼，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地碰撞。梁舒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不知为何突然安静了下来。他扭过头看向另外一边的车窗，耳根越来越红。
“到了。”钟钰提上手刹。
“你就送到这里啊。”
钟钰努着嘴看着前方，终于被打败了似的，把行李背到身上，大步流星地送到进站口，单手把背包递给梁舒，把头转到一边，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气。这一个多月明明两人的距离飞速拉近，一起吃饭一起走路，在蓄意纵容下，梁舒被养成了各种奇怪粘人的小习惯。结果因为自己闹得脾气，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梁舒接过行李，望着地面不说话。
“还不走啊。”
“我有点怕，感觉不太好。”梁舒轻声说。
钟钰握紧的拳头轻轻颤抖，他觉得胸口一直憋着的那句话，快从嗓子眼里冒出来了。但是在这个节骨眼说出来真的好吗？大奖赛在即，翻过年去就是冬奥会。
梁舒出神地望着机场外墙反光玻璃，眼睛里是少见地迷茫。“今年花滑大奖赛，我是真的没底。西蒙斯在G国杯上完美发挥，短节目自由滑和总分，三破世界纪录。伊柳沙和霍伊尔都跳出了高质量4Lz，4Lz不再是我一个人的杀手锏，甚至以后一线男单将人手一个。男单的跳跃技术被我打开了潘多拉魔盒，难度发展像指数增长一样快。今年总决赛也许是花滑男单近二十年来最残酷的修罗场。不对，紧接着奥运会才是最残酷的舞台。你看到报纸上宣传的铺天盖地，好像明天我就能成功卫冕。很多我的冰迷都飞去米兰想见证我当场夺冠。但是我这回的状态差极了。也许和上了新难度有关，也许没有关系，是我更老了一岁。”
钟钰抬起泛着血丝的双眸上前一步，双手张开到一半，突然被闪光灯晃了眼。
“是梁舒，快来！”机场常年埋伏的记者认出了两人，呼朋唤友招呼起来。
“梁舒，往这看。”
“这不是钟钰吗？他怎么也来了？没听说近期有单板的大奖赛。”
出发大厅瞬间被挤得水泄不通，梁舒被迅速反应的机场安保围成一团，快步护送到安检口。
梁舒回头一望，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
花滑大奖赛总决赛如期开幕，男单选手压轴上场热身。没有人愿意错过奥运会前哨赛，各国选手鱼贯而出，看台上的气氛达到了新的高峰。在梁舒崛起之后，男单比赛的人气在花滑四项中一骑绝尘。
西蒙斯率先登场，他几个压步滑到裁判席前，脚尖一点，一个4Lz+3T腾空而起。其他几位刚结束热身的选手目光停滞了一秒。
本赛季西蒙斯气势如虹，但是4Lz只能靠撞大运成了一次，想不到一个月的休整期，竟然让他拿下了4Lz连跳，纸上难度直逼当世第一。伊柳沙抬头看向梁舒的方向。梁舒是男单最强六人组中最吃T分的，他的P分全靠一场一场超高的技术分打脸裁判拉起来。如果梁舒不再是男单第一难度，那么裁判还会给这个C国选手面子吗？奥运会在即，如果裁判临时转变风向，梁舒会猝不及防。
G国解说兴奋地说道“梁舒他让男单的跳跃难度□□，多少选手没了指望，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在西蒙斯卡着奥运节点拿出新难度，梁舒自食其果。”
“有可靠消息称，西蒙斯同样练出了4F。我认为可信性非常高。西蒙斯在F跳和Lz跳中更擅长F跳，没有理由只攻破了Lz跳，没去尝试F跳。”
“梁舒再也不是唯一达成四个四周跳的运动员了。”
“是的，同样的难度，冠军只会是卫冕冠军西蒙斯的。真可惜，我还以为男单奥运金牌的悬念会保持到最后一刻呢。”G国解说们在演播室笑成一团。
邢教练厚实的大手抚在梁舒低垂的后颈上。
“西蒙斯刚才那一跳，用刃很不清晰，起跳瞬间不是外刃，而是平刃。”
场边明晃晃的计分牌显示出最新的技术动作得分：4lz+3T BV（基础分）：17.7 GOE（执行分）：0.6
不用等赛后小分表出来，光这个分数就能知道，裁判非但不认为西蒙斯错刃，甚至不觉得他用刃模糊。
邢教练喉头滚了一滚说道，“你看得没错，是他们错了。”跳跃的用刃问题，近几年才得到广泛关注，除了梁舒这样的行走的教科书外，多数都有些许问题。这个空间往往由裁判自由裁量。这个跳跃的判罚，裁判明显表明态度，认下西蒙斯的Lz跳。事到如今，裁判的天平偏向哪一边已经非常明显了。
邢教练顿了顿说道“保守一点吧。你现在在转型期，队医报告显示你的肌肉也偏向疲劳。在这个时候和人硬碰硬，并不是个好机会。”
梁舒沉默不语。
场上欢呼雷动。西蒙斯的第二个四周跳也落地了。如果他能完成最后一跳3A，就能在短节目的阶段和竞争对手拉开差距。
霍伊尔微微站起，罕见地不淡定。他被称为世锦赛之王，但是手里大奖赛总决赛的金牌并不多。他的巅峰期即将结束，这次总决赛他势在必得。
欧文凑上来闲聊道“西蒙斯来势汹汹啊。”
“你比我早上场，还有心情乱晃。”霍伊尔说道。
欧文半开玩笑地说道“我这个只会低级四周跳选手，可不敢对金牌有什么想头。遇到麻烦的是你还有梁舒。你看，我可怜的东方美人都不会笑了，这样下去他的肌肉都僵了。”
“梁舒在六分钟练习的时候状态很不好，跳了一个4Lz手扶冰，又跳了一个3A，居然摔倒了。”霍伊尔说道。
“他的3A很久没有失误了，生生从之前弱项，练到现在堪称铁板3A。难不成鹿谦的事情还是影响了他的心态？我和他在一组赛前合乐，记者们的镜头恨不得怼在他身上，问的问题都是关于鹿谦的。有些问题恨不得把梁舒一起送进去。这些记者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恐怕不是吧。”霍伊尔冷笑道，“如果梁舒场外新闻满天飞，心态出了问题，奥运金牌是不是就会飞到他们国家去了？我不是说那些记者蓄意为之，但是他们潜意识中都有这样的想法，然后再说服自己是为正义而战。就好像自己真的是正义的使者一样。”
“这么年轻的选手，经历这么多，很容易一蹶不振呢。而且他还在生长期，这半年长高了4CM，技术本来就不稳定。”
“你同情他？”
欧文耸耸肩说道“我们确实关系不错。但是同情？那是对一个强者的侮辱。我只会用更稳定的发挥，在赛场上正面击败他。”
第88章 多方夹击
西蒙斯的短节目分数很快打出来了。
技术分（T分）：60.9
节目内容分（P分） ：53.3
短节目得分：114.2
西蒙斯短节目《生命之树组曲》分数刷新了短节目的T分、P分和总分的世界纪录。
只差一步大满贯的西蒙斯, 看到这个分数忍不住跳起来和教练抱在一起。G国教练拍着他的肩膀大声说道“你做到了，西蒙斯你让4Lz连跳成为了自己的利器。”
西蒙斯等不及比赛结束，接过G国国旗, 绕场向冰迷们致意。自从两个赛季前，梁舒的难度风暴席卷冰坛, 他不顾自己名将的身份，每天都和技术团队一起研究梁舒的跳跃。他们一帧一帧地细扣梁舒发力方式到跳跃时机, 还请G国运动医学专家分析梁舒的力量传导方式。现在一切努力都得到了回报。现在他终于可以向世界宣布, 他回来就是为了卫冕奥运金牌。
G国解说员兴奋地说“我敢说今年大奖赛总决赛, 不对，是今年奥运会男单金牌的人选，已经浮出水面了。一个4F，一个4Lz这是人类能触及的难度极限。本赛季的西蒙斯从技术到战术, 从选曲策略到大奖赛选站都花了很大的心思，现在是他收获成功果实的时刻。西蒙斯王者归来, 让世界看一看花样滑冰是属于G国人的运动。”
常驻米兰的体育记者们飞快地编辑着新闻稿，虽然大家都认可梁舒是花滑男单划时代的人物, 但是奥运会在即, 没有什么比给北美系的选手造势重要。解说席上汤馨和徐跃无奈地对视，他们都感觉有一张巨网罩在头顶，可梁舒逃无可逃。
“该死的, 这些记者人人憋着坏心。”徐跃把麦克关掉, 一拳砸到桌子上。他是资深体育记者，太熟悉这样的氛围了。平常大家可以欣赏梁舒的花滑艺术，但是到了奥运年见真章, 谁都不愿意花滑出现一位黄皮肤的冠军。谁都没有存心布局，一切都心照不宣。更可怕的是, 媒体所折射出的态度只是冰山一角。裁判们的想法是什么，国际滑联高官们的想法是什么？
解说汤馨皱眉道“西蒙斯的P分打得太高了，几乎比现有的世界纪录还高出一个档位。”
“你可知道他的短节目选曲《生命之树》的来历？它正是本届米兰世博会的主题曲。在米兰用这首曲子，给欧洲人赚足了面子，这支短节目破世界纪录也是对米兰世博会的宣传。北美系和欧洲系的裁判们一起发力，分数不高出天际才怪呢。”
“这真是打得好算盘。甚至西蒙斯的团队从上个休赛季选曲时就想好了所有的战术。他们要用这首曲子在米兰打一个惊天大胜仗，利用奥运前最重要的赛事，彻底把自己抬到独一档的高度。”
徐跃长叹一口气，瘫在椅子上。虽然梁舒的不少冰迷都赶来应援，红色甚至是观众席的主要组成，但是徐跃仍然觉得C国代表团像一只飘摇的小舟孤立无援。这样绞杀的态势，他完全想不出破局之道。也许只能寄希望于状态不佳的梁舒灵光一现。徐跃探头寻找，但是C国队完全躲在候场区的死角里，什么都看不到。
邢教练贴心地站在梁舒面前，为他挡住各方探视的目光。梁舒在狭小的空间里垂头盯着冰鞋，一句话都不说。
“别想多了，就是在六练失误了一个3A而已，3A失误是有原因的，说明不了什么。”
“我明白。眼下的比赛才是最重要的。”梁舒叹了一口气，前世今生做了这么多年运动员，他对自己的身体十分了解。今天的状态确实有问题，不管如何调动，身体就是兴奋不起来。也许是今天状态起伏或者行程太紧，也许根本不是。梁舒心乱如麻，他第一次丢失了来到这个世界后的安全感。
是因为稳如铁板的3A失败吗？不，3A失败在他和教练组的预期之内。给他带来致命冲击的是西蒙斯的4Lz连跳。
4Lz连跳是他前世所掌握难度最高的跳跃，也是他心中的安全阀。前世他靠着4Lz连跳剑指奥运金牌，这辈子靠4Lz的火星难度硬生生闯开黄种人的天花板。这个跳跃对他的象征意义太大了。西蒙斯跳出了4Lz连跳，误打误撞地冲破了他潜意识的保护层。
这个世界男单跳跃技术在他的带动下进步得太快了，他从前世带来的技术优势渐渐消耗殆尽，现在开始往前的每一步都是未知的领域。这不是一场金手指的游戏，是真实残酷的竞技人生。
因为你最强，所有人都挖空心思，研究你的弱点，学习你的必杀技，就像靶子上的红色靶心一样，等着终有一天被人钉死在那里。这是所有站在TOP的运动员无法避免的宿命，就像武林霸主只能站在明处迎接全武林的挑战。
尤其是今年，奥运会在即。所有人都像嗜血的鲨鱼一样扑过来。
梁舒心中猛然抽痛了一下。奥运会啊，他前世最大的遗憾，唯一没有得到的荣誉，从未登上花滑运动员最高的战场。他万分确定，他想拿到奥运金牌。两辈子的执念深入骨髓，午夜梦回都在撕咬着他。
梁舒紧握着双拳闭目调整呼吸冥想定神。
从挑战者到守擂者的转变并不好受，但是眼下根本没有时间让梁舒消化。距离梁舒上场比赛仅剩20分钟。
***
伊柳沙顶着全场的欢呼声上场，他的表情难得地轻松随意。伊柳沙一直以难度高著称，但是稳定性较弱。有冰迷开玩笑说道，伊柳沙永远不会失手的事情，就是在关键时刻失手。
不过今天伊柳沙不一样，上场亮相后气场全开，好像找回了青年组称王的时候。西蒙斯用理论上男单最高难度刷新纪录，几乎是把花滑短节目用到顶了。伊柳沙是争领奖台的选手，第一名分再高也和他没关系。他这样想着正好放开了包袱，三个跳跃下来罕见地没有失误。
R国队主教练兴奋地在场边怒吼。伊柳沙的心态终于在大赛中磨砺出来了，配上他超高的难度，足够资格和霍伊尔形成金牌双保险。
完美发挥的伊柳沙在台上挥拳怒吼。霍伊尔的职业生涯已经到了末期，按照R国冰协的希望，伊柳沙早该掀翻师兄顶起大梁。今天他终于看到了自己的路。
R国男单的争端早就浮出水面，在梁舒强势崛起的背景下，更显得波云诡谲。伊柳沙比完短节目后，直径走过霍伊尔，连招呼都不打。
伊柳沙的分数很快打了出来。99.9分排名第二，没有威胁到西蒙斯。虽然很可惜这个分数没有过百，但是算得上难得的高分。现在男单短节目的形势变得严峻起来。人人发挥正常，完全没有机会捡漏。更可怕的是第二名伊柳沙99.9分到最后一名布莱克96.1分，分差只有3.8分。
欧文在一旁摇头叹道“今天大家是都开了挂吗？这让我这样的老人家怎么活？赶紧上来一个送温暖的。”他捅了捅霍伊尔，不嫌事大地问道”伊柳沙短节目用曲质量真不错，以前没听过这首曲子。不会是R国冰协特意找作曲家为他做的吧。”
霍伊尔面容平静地回答道“不是，但也差不多了。他们为伊柳沙的选曲研究了四个月，找出了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法国老电影《嘉莉珐夫人》，把里面的配乐一段段精心裁剪又重新演奏了一遍。”
“今年R国队的奥运目标是两枚奖牌？”欧文试探道。
霍伊尔补充道“其中一枚是金牌。他们相信一定的内部竞争将带来更好的成绩。”随即他压了压肩，滑向冰场。
霍伊尔的奥运年选曲是典型的R国古典风格，他的短节目曲目选自拉赫玛尼诺夫的《降E小调悲歌》。霍伊尔开场就用一个深刃的括弧步刮了一片冰花，他用外勾步往回一转，探身掬了一捧碎冰，在身子回正的瞬间朝天抛去，晶莹透亮的碎玉闪着五彩的光落下。
北国的冬来了。
霍伊尔天生适合内敛厚重的古典主义题材。《悲歌》让其他人滑起来是沉闷无味，在霍伊尔脚下则带着海参崴黑色的海浪和贝加尔湖下蓝冰中被冻结的冰花，一切都具象化了。
霍伊尔左脚外刃滑行顺畅地点冰，一个流畅的3Lz在高速滑行中成型。
“霍伊尔今天的状态非常好，看来选手是互相激励的，本次花滑大奖赛男单短节目堪称修罗场，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人出现大失误。”
“是的，值得注意的是，在之前的分站赛中，霍伊尔在第一天的编排是4Lz，现在却变成了3Lz。可是从他的跳跃进入准备和落冰姿态来看，不像是跳空。”
“也就是说霍伊尔很可能冒险把最难一跳放在最后，搏1.1倍的加分。这几乎是在单个四周跳的配置的基础上，极限难度的编排选择。如果我们的预测没有错，霍伊尔的技术分会略高于自己的同门师弟伊柳沙。”
“看来西蒙斯的巨分短节目没有让霍伊尔退缩，他依然要保证自己自由滑冲冠的概率。”
霍伊尔把定级步法放在节目的前半段，也是体能最充沛的时候。他长腿一扫，弓箭步又刨出一片碎冰，就像北风卷起满地黄叶。
果然不出所料，霍伊尔掐着节目后半点的时间点跳出3A+3T，之后的4Lz单跳准备充分质量极高。整套节目几乎没有瑕疵，堪称霍伊尔近年来最好的短节目。目前的第二名伊柳沙面色不妙，精心准备的短节目还是输给了霍伊尔。
短节目结束霍伊尔在场中同样挥拳庆祝，如果他预料不差，西蒙斯的短节目不会比他高出8分以上。这个分差，在自由滑中一切皆有可能。
体育馆中央的大屏显示着目前排名。
第一名 G国 西蒙斯 114.1分
第二名 R国 霍伊尔 107.8分
第三名 R国 伊柳沙 99.9分
第四名 F国 欧文 98.4分
第五名 G国 布莱克 96.1分
整场比赛四个项目，只剩下一位运动员没有出场。史上最残酷的男单短节目对决，即将落下帷幕。全场的目光都投向了梁舒。
梁舒伸直手臂压在挡板上，原地跳了跳，努力唤醒身体。邢教练眉毛紧皱说道“你要是没把握，就把3A换成2A好了。”
梁舒皱眉道“不用，我把3A连跳提到第一跳。体力充沛的时候跳，成功率大一点。”说罢梁舒几个压步滑到冰场中间，双手高举迎接众人的欢呼。
梁舒奥运赛季的短节目《时光倒流七十年》选曲自著名钢琴曲《帕格尼尼狂想曲第十八变奏》。清丽婉转的钢琴音拉开序幕，紧接着弦乐齐奏如东升的旭日一般铺洒在整个冰面上。
梁舒着括弧步转身压步，向前起跳。
砰——梁舒在众人的惊呼中摔到冰上。
梁舒的大脑在触地的瞬间空白一片，惊愕竟然压住了手掌钻心的疼痛。这是他自重回冰场后第一次跳跃大失误，摔得结结实实。
现场一片死寂，解说员汤馨一时语塞。梁舒出道三年多来，在冰场上稳定得像一台机器。冰场上人人都会犯错，唯独梁舒永远用最高难度，打出最高的稳定度。
他在奥运会前夜最关键的前哨赛上摔倒了。
那仅仅是一个普通的3A，梁舒闭着眼睛都能跳的跳跃。
G国教练忍不住击掌大笑，“他第一跳只是3A吗？果然六练的失误留下来很大的心理阴影。谁会想到梁舒连3A都能失误。”
“我们的目的达到了，冒险上两个四周跳，就是要把梁舒逼崩盘。年轻选手崩了一次心态就毁了，裁判缘也回不来了。”G国领队附和道。
身旁的西蒙斯摇摇头说“没那么简单。他这跳失误得太诡异了。明明高度足够，起跳技术没问题，身体展开也很充分，为什么会摔呢？还摔得很干脆，连奋力挣扎都没有。这不是梁舒的做派。他就算是摔，也会拼得脚腕扭断来救。”
G国教练耸耸肩，“想那么多做什么，梁舒再厉害，不过是刚刚成年的小孩，心态崩了很正常。不是谁都能承受奥运金牌的重量的。或许他就是没有这个命，C国花滑不配总决赛金牌，更配不上奥运金牌。无论哪枚金牌，我们G国都拿定了。”
“三个月内让我连夺两金，任务很重啊。”西蒙斯面露笑意。
G国教练伸出手指说道“不是两金，是三金。今年奥运会新设置了花滑团体赛，我们有机会。”他朝R国队的方向努努嘴说道“我不信你看不出来，霍伊尔和伊柳沙的气氛不对劲，R国队内讧了。”
西蒙斯和教练对视一眼，眼神锐利逼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C国队的休息区一片愁云惨雾。
“不好。”邢教练懊恼得直拍大腿，“我们前两跳设计的时间点太近了，梁舒赶不上原定第二跳4S的时间了。”
“那就往后错，总归要把三个跳跃都完成啊。”
“这对别的节目很容易，但是这支《帕格尼尼狂想曲第十八变奏》动作编排得太满了。梁舒编舞时几乎做到了卡准每一个节奏点，变动余地很小。如果胡乱打乱安排，P分中合乐那一项的分数就会走低。P分一旦走低就不好回来，比T分失误还要致命。你还不明白吗？这群裁判是擦亮眼睛，等着我们犯错。”
“那现在怎么办？”周庆急得额头冒汗。
“我们只能相信梁舒，站在冰场上的梁舒绝不会放弃。”邢教练拳头紧绷。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钢琴声缓缓流到下一个技巧点。梁舒距离原定的跳跃点，有整个冰场长边的距离。观众们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不怕失误，就怕失误引发全面崩盘。
梁舒无暇顾及其他，他的头脑突然前所未有地清明，连周身的疼痛都忽略不计。什么奥运金牌，什么4Lz连跳，都被他抛在脑后，他眼中只有这场比赛。原定的跳跃地点注定是赶不上了，往后拖是自乱阵脚，少一个跳跃更是自杀。这场比赛似乎让他走到了绝路。
他撑着冰面，踉跄着站起，双腿蓄力，眼中的红血丝几乎爆开。梁舒竟然从原地干拔而起。
一周，两周，三周……足周落冰了。干拔的跳跃根本谈不上顺畅的滑出和泄力，梁舒强行用膝盖的力量稳住平衡，在全场的欢呼声中，用转三步法滑出。
刃跳之神，就是可以做到干拔4S！
剑指奥运金牌的王者，就要做到绝处逢生！
梁舒紧咬下唇目视前方，他无比脆弱又无比危险。神经发出警告，他右手手掌剧痛，背部肌肉犹如火烧，每一根骨头都叫嚣着要倒下，但是他咬着牙稳稳站住。
定级步法来了！小提琴弓弦嘈嘈猛烈迅疾，全场的观众跟着节奏打着节拍。梁舒顶着痛楚，将手掌向上翻起，脚下一串捻转步顺畅滑出。一夜春雨落下，花开了。
在男单难度大战开启后，花滑节目的风格发生了巨大变化，从风格各异的艺术表达，变成以简洁为美。换句话说，没有难度分加成，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所有力气都留给跳跃。本赛季诸如西蒙斯这样的名将都在改变风格，减少表演性质的体力投入，所有编排都踩着4级步法的难度线。开启难度大战的梁舒，反而将节目拉满到极限。
梁舒的步伐永远不会让人失望。他脚下干净利落，一道道划痕清晰明了，上身表达极其丰富，就连手指尖都会跳舞。这不仅是一个运动员艺术品位的体现，也是心理强大的体现。在所有人都认为他没有机会后，他没有崩盘，甚至继续向短节目前三名冲刺。
观众席上梁舒的粉丝们兴奋地尖叫，海报和手幅高高飘扬。梁舒让万千冰迷死心塌地入坑的魅力，就在于永不放弃的精神，和绝处逢生的坚韧。不到最后一刻，坚决不认输。
但是梁舒的麻烦还没有彻底解决。他不但摔了3A，还损失了后面的连跳。第二跳仓促之下站稳4S已经是奇迹，后面能够弥补连跳的机会只有一次。
第89章 我喜欢你
梁舒罕见地在短节目后半程喘着粗气, 连着两跳的意外对体力和精力消耗太大。
梁舒强行弯曲酸软的膝盖，汗珠一直往他的眼睛里滴，刺痛使他面前一片模糊。不行, 比赛还没有结束。他咬了咬舌尖，换来一丝清明, 飞快地思考着。最后一跳跳什么？是最高难度4Lz+3Lo全力一搏，还是状态更为火热的4T+3T保住短节目成绩不掉队。这支短节目编排极为紧凑, 留给最后一跳的准备时间本就很少, 何况他还要在四周跳后临时补上连跳。无论是采用哪一跳, 风险都极高。
梁舒咬牙忽视身体的不适，冷静地算分。4Lz+3T分数高达17.1分，4T+3T分数是14.6分，在前者不被降组的情况下, 分数大概率高于后者。最重要的是，比赛比的就是一股精气神。多少运动员因为心理上低了一筹, 一辈子都过不了这个坎。
决定了！
梁舒全力提高转速，像陀螺一样完成双足直立旋转。他优雅地用外勾步滑出后, 脚踝一转, 两三个压步把滑速提到最高。
这一刻，周身的疼痛仿佛瞬间消失，整个世界都只剩前方的起跳点。左脚呈外刃, 右脚像鞭子一样全力点冰。起跳非常顺利, 躯体收紧的时机刚刚好。只看落冰效果，和第二跳的衔接。
梁舒落冰的瞬间面色一变，他明显感觉到刀齿陷进冰里, 落冰的轨迹受阻。
这是卡冰槽了！从刀刃的阻力来看，这个冰槽起码有半指深。
花滑场地的冰面会随着比赛的进行逐渐变差。最后一位出场的选手, 面对最糟糕的冰上环境。这样的冰槽对于其他选手是致命的，但是梁舒可以凭借丰富的经验和强悍的核心力量强行落冰。但是他要做的并不是单跳，而是对第一跳落冰质量极为严苛地连跳。
梁舒来不及细想，身体已经失去了平衡。他本能地用另一只脚平衡住身体，刚稳住重心就暗道不好，后面的3T泡汤了。
台下的邢教练急得直拍大腿，“完蛋，双脚落冰，神仙来都接不了3T，损失了一个连跳。”
只见梁舒保持双脚落冰的姿势，原地蓄力拔起。他反应迅速到让人疑惑刚才的停顿是跳跃失误翻身，还是单纯的连接慢了。
“他竟然在失误的情况下，干拔了一个3Lo弥补损失。没错，大家经常戏称难看的1Lo做起来像落冰失误翻身，没想到梁舒竟然把这句玩笑话反过来做。如果不是看了他一个赛季的成套，我会认为只是连跳中间间隔太久。当然，梁舒是世界上最擅长连跳的选手，连跳节奏好到像一颗弹簧球。”
“这是世界级的补救，梁舒在双脚落冰无法点冰连接3T的情况下，当机立断跳出3Lo。一个失误竟然造就了世界上最难的连跳，比原定的4Lz+3T的分值还要高出0.8分。梁舒全面开启了四周跳时代，我们都快忘了他最初是以3Lo成名。现在梁舒用惊人的补救证明了自己依然是Lo跳之神。”
“还有机会，还有机会！目前梁舒的实时技术分排在第三位，如果总分也能稳住这个名次，那么自由滑还有希望。”
“从没有看到梁舒在短节目这么累过，但是他还在咬着牙拼。让我们来看最后一个旋转。”
“躬身转成提刀燕式，速度快旋转位移小，完美到看不出体能问题。他双手还在往上提，举过了头顶。贝尔曼旋转！有了！绝对的四级旋转，我们有希望了。”
梁舒单膝跪地行骑士礼结束短节目，纷乱的发丝遮住了他苍白的脸色。心脏咚咚地几乎要蹦出胸膛，隔着考斯特都能看到小腿肌肉的跳动。真的是极限了，这场短节目比他想象的还要艰难。
梁舒用手狠狠地搓了搓脸，让它变得红润起来，灿烂地笑着向四面行礼。
邢教练这回迎得特别靠前，几乎要走进冰场。他一把抱住爱徒，“好样的，我们还有机会，短节目保住前三，自由滑就有翻盘的可能。你小子真要把我心脏吓出来了。”
梁舒勉强地笑了笑，没跟教练说自己的状态问题，暗中靠着教练走到等分区。
此时花滑大奖赛的全部短节目比赛都到了尾声，各国代表队纷纷收拾行李准备离场。男单短节目的最后结果已经没有悬念了，西蒙斯第一，霍伊尔第二，梁舒发挥不佳但是补救出色，考虑到他难度分值比伊柳沙高，一定稳居第三名。
正当候场区吵吵嚷嚷时，看台区传来喧哗，所有直播镜头都对准了梁舒的脸，场边的媒体在愣了一下，随即端着长枪短跑冲向等分区。
技术分（T分）：50.9
节目内容分（P分） ：46.4
D分：-2
短节目得分：95.3 排名第六。
排名末尾！梁舒在两个分站赛豪取第一后，在总决赛短节目的赛场上排名最后。这种级别的滑铁卢在花滑四项的历史上都很罕见，更何况这是稳定得仿佛是机器人的梁舒。
这是梁舒自升组迎来职业巅峰后，第一次输得这样惨。这是他第一次和西蒙斯交手的战绩。作为奥运前最重要的比赛，这预示最终结局。等四个月后，冰迷做奥运复盘视频时，故事会从这场失利开始。
G国队的方向罕见的大肆庆祝，而C国队的人脸上一片茫然。所有的大屏幕都对准了梁舒的脸，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
邢教练扯开衣襟，一把罩住梁舒脸，嘴上喃喃地安慰着。他感觉到怀里的人在挣扎，心口又痛了一下。
“没事的，没事的，只是一场短节目。这个P分给的太离谱了，就算有失误，也不至于P分下降这么多。”
“我说的不是P分。”梁舒累得仿佛随时会倒下，却挣扎地站起来。“他们还扣了我2分D分。这究竟为什么，我要问个清楚。”
G国解说员最先发现了情况，他大叫道“梁舒走向了裁判席，这是对自己的分数不服，大闹裁判席吗？我们可以期待一张罚单。”
“如果梁舒情绪过激被禁赛，很容易错过奥运会。或许，奥运男单的三强争霸，根本就不用上演了。”他的搭档不怀好意地说。
“看起来他在询问裁判分数上的问题。运动员主动和裁判交涉，这很罕见。有没有人懂唇语，翻译一下。”
梁舒坚定地向裁判席走去，身后跟着一众长枪短炮，全世界的转播镜头都对准了他。
“扣分是因为超时。”裁判员指了指裁判桌上的秒表“根据精确计算，你的短节目音乐超时了0.8秒。根据规定，节目超时需要扣1分。”
梁舒被气笑了，近身半步说道“这支短节目我用了将近一个赛季，曲目根本没变化，结果到了赛季末，你说我的节目超时？还有比这更搞笑的裁判尺度前后不一吗？那之前那么多场分站赛还有B级赛是怎么打的分？我记得至少您就在这个赛季做过我两次评委。”
裁判员心虚地后退一步说道“这个秒表是这场比赛才引进的，我们也是按照规定办事。不能因为之前犯过错误就不去纠正吧。”
梁舒盯着桌上精致的秒表，心知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各方势力有意无意间在米兰布下天罗地网，只等他撞过来，趁他病要他命——
短节目赛后不久，大奖赛赛组委宣布，梁舒推迟了自由滑赛前合乐的时间，一时间外部议论纷纷，甚至有人猜测梁舒会就此退赛表示抗议。
短节目的两次补救给梁舒的身体造成不小的负担，他现在背部和膝盖肌肉都有轻微的拉伤。波琳娜教练临时从冰钻俱乐部叫来最好的康复师，米兰酒店的套房被改造成了临时理疗室。梁舒做完理疗没吃晚饭就回屋休息了，C国队一行人无不担心却不敢多劝。
姜晚南和钟钰风尘仆仆地赶到酒店，C国队一行人的心方才定下来。姜晚南正要敲门，却被自家儿子摁住了手腕。
“我来。”钟钰目光坚定地说道。
钟钰推门进来。梁舒没开灯，靠着床边低头坐着，双脚在床边晃晃荡荡，他左膝盖还缠着绷带加压固定。
钟钰蹲在床前，冰冷的双唇轻轻地印在粗糙的纱布上。他半抬起身，又把一个吻落在抽痛的大腿肌肉上。
梁舒有点痒，又觉得有点舒服。他的脚趾蜷了起来，没出声。
钟钰低着头说道“只是一种祝福的方式，它们很快就会好了。”
“我知道伤得不重。但是，我没希望了。”梁舒摆摆手强笑了一下，低声说道“钟钰，我现在很痛苦。呵呵，短节目最后一名。”
钟钰沉默地坐在床边，心中大痛。梁舒这三年仿佛是刀枪不入的神，没有什么能难倒他，连这个国家队都在依靠这个刚成年的少年。但是现在梁舒亲口对他说，自己很痛苦。钟钰突然手足无措，按理他应该安慰梁舒说，你已经拿过花滑大奖赛的总决赛金牌了，大奖赛的一次风向不能抹杀你过去两年的努力。但是同为运动员，他说不出那些看起来很简单的漂亮话。
对于运动员来讲，输了就是输了。每一次失利都是同样的刻骨铭心的痛苦。
“别开口说话，我知道他们让你来劝我什么。今天的荣耀属于G国，属于西蒙斯，不属于我。”梁舒语调平淡。
“我妈妈也曾是花滑运动员，一生最高的荣誉只是世锦赛奖牌。但是她留下的不止一块冷冰冰的牌子，还有一套一套的精美节目。现在人们提到最美躬身转就会想到她，哪怕她已经退役了二十多年。成绩是竞技体育的重要部分，但是远远不是一切，尤其是对于花样滑冰。说到底这只是一次大奖赛。”
梁舒不自然地别过头去说道“别再自欺欺人了，今年大奖赛意义不一样。西蒙斯消失了三年，奥运赛季回来靠这场比赛重新确定了优势，如果没有意外，他会卫冕奥运金牌，他会闪耀冰场。”
钟钰转过身子说道“有人通过花样滑冰获取荣耀，有人给花样滑冰赋予魅力。梁舒，你是后者。”
梁舒的喉头干涩地滚动了一下。这句话实在太动人了。前世他也曾输掉过重要比赛，但是从未听到过这样的话语。该死的，钟钰的不是物理学天才吗，他什么时候成文学大师了。
钟钰盯着梁舒的眼睛说道“梁舒，别把自己当成神了。你从来都不是刀枪不入无所不能的神。”
梁舒闻言一震。自穿越之后，他虽然没有金手指，但是难免因为奇遇觉得一切胜利都理所应当。他明白眼下的世界是真实的，可是在比赛上却总有游戏中升级闯关的半真实感。现在游戏的闯关到了尽头。杀手锏4Lz连跳被别人批量复制不是问题，失去了前世的心里拐杖才是问题。
钟钰接着说“你看过古希腊神话吗？里面有很多天生的神，还有英雄。英雄不是神。荷马史诗的故事，是英雄的故事，他们没有神取自上天的伟力，一样勇敢无畏取得金羊毛。国内的冰雪论坛一直在给你造神，我很不喜欢。你不是我的神，你是冰上的英雄。”
“梁舒？”钟钰轻轻戳他的肩膀。
“别动我。”梁舒别过脸，声音有一丝颤抖。
钟钰猛地翻身上床，把梁舒摁在怀里。他宽阔的胸膛濡湿了一片，里面的心脏跳动得仿佛要冲破那层皮肤，吻上那双湿润的眼睛。
“梁舒，不是你需要拥抱，是我需要你的拥抱。哭吧，我不会让你的眼泪落在地上。我会接住你，永远接住你。”
两个人在夕阳下抱了很久很久。冰凉的眼泪，全部落在了火热的胸膛上，没有一滴遗落。
一缕阳光透过缝隙打在了梁舒的脸上，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自己窝在钟钰的怀里，随后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一双大手罩住梁舒的后脑，把他往怀里带了带，一条长腿横过来，熟练地分给梁舒一截被子，就像已经做了很多次一样。
“唔别闹，再睡会。”这是钟钰的声音，清早男性的嗓音格外低沉慵懒。
等等！梁舒一瞬间清醒了。
昨晚他和钟钰睡了！
一张床！
还盖了一个被子！
梁舒动了动手，发现手掌下是温热柔韧的皮肤，触感丝滑中带着肌肉的韧，不是一般地好摸。
这人居然没穿衣服的。
梁舒腾地一下坐起来，大脑突然宕机。钟钰横过来的腿底下突然落空了，他不满地哼唧两声，半撑起手臂看向梁舒。
“你睡觉太不老实了，我在给你盖被子。”
“用腿的？”
“单板运动员有着灵活的双腿。”钟钰撑起上半身，眼神晦暗不明。
“你还不穿衣服睡觉。”梁舒控诉道。他撇了一眼钟钰的胸肌，喉头动了一下。不得不说，单板运动有氧无氧相结合，可以很好地锻炼人体的肱二头肌，大圆肌，小圆肌等等。这□□真是该死的漂亮，流畅的肌肉上流淌着清晨的阳光，像一只皮毛华美的豹子。
钟钰翻身在床边翻东西，被子随着动作滑落了更多。
“找到了。”钟钰两根手指捏着一件皱巴巴的衣服转身。他指着衣服胸前一大片水渍说道“你这让我怎么穿着睡觉？”
梁舒老脸一红，一脚踹过去。
钟钰大喇喇地起身道“昨天晚上也没见你嫌弃，睡醒了就翻脸不认人。”
梁舒恼羞成怒，拽着被子扑过来，骑在钟钰身上欺负他。钟钰仅仅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任凭梁舒发泄了个够。
两个人并排躺在床上，梁舒脸颊泛红，生硬地转移话题“你昨天也在比赛，怎么赶过来的？”
“所以我险些没去领奖牌，去机场的路上够开我好几张罚单的。”
“还好你没看到我的比赛……”
钟钰打断道“不，还好我看了，在比赛的时候，在赶来见你的路上，每一秒我都看过了。”
梁舒语塞。今天的冰场是属于西蒙斯的加冕舞台，对支持梁舒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我看到了冰场上的风，吹过了你的头发。我看到了一只自由的青鸟，滑过米兰的上空。我看到了你的拼搏，看到了花样滑冰最纯粹的美。梁舒，你的每一场比赛都是我最好的回忆。”钟钰翻身起来拿出手机，相册里全是梁舒的比赛视频和相片。钟钰一张又一张翻过去如数家珍，眼睛亮晶晶得像个孩子。很多场次一样的考斯腾连梁舒自己都说不清是那一场，钟钰却熟练地说出这张图出自节目的第几分钟，天知道他私下里看了多少遍。
梁舒突然从后面环住钟钰，下巴抵在他肩窝里。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有些事情他无法继续骗自己，也没必要骗自己了。
他低着头快速又混乱地说道“我还没有试探你是不是喜欢男生，我也不想等什么奥运会之后再处理感情问题，我不想等了，一刻都等不了了。不是谁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不是谁都有遇到灵魂伴侣的运气。钟钰，和我在一起吧，我喜欢你。”
钟钰深吸一口气，转身搂住梁舒的腰，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你还差多少天成年？”钟钰咬着牙问道。
梁舒挑眉一笑“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说罢，他微微抬起脸向上迎去。
雪松的气温迅速侵染了梁舒的全身，十足的侵略性。梁舒挑衅地用脚跟蹭蹭对方的小腿，换来了更加猛烈地攻击。
梁舒侧过头大口喘气，决定在明年的力量训练中加大强度。
花滑运动员的肺活量和核心力量绝不可以输给单板运动员。这事关项目尊严问题。
钟钰侧过头来还想要，梁舒拧着身子不给他。钟钰喉咙里低笑一声，整个人都压上来，从耳边的碎发吻到锁骨上青色的血管。
钟钰一边吻一边懊悔，自己患得患失疑神疑鬼到底错过了多少。不过如果他太早就尝到这样销魂蚀骨的好滋味，大概一步都舍不得离开。他打定主意，以后的日子要加倍讨回来。
“你三年前见我第一面的时候，就想让我这么做了对不对。”
18岁的钟钰又耀眼又骄傲，他怎么也说不出不喜欢。梁舒无可反驳，缩了缩又麻又痒的脖子。
钟钰偏不让他如愿，挤进他肩颈的缝隙里，高挺的鼻子反复摩挲着颈侧光洁的肌肤，呼吸的热气把他的脖子烫得通红。明明钟钰姿态摆得很低，梁舒却感受到了被大型食肉动物盯上的紧张。
紧张又刺激，没有一个运动员不喜欢。梁舒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心跳如擂鼓。没有一位强者愿意丧失主导权，也没有一位强者会错失征服一只皮毛华美的猛兽的机会。梁舒腰上一个用力，两人的位置颠倒过来。
“你还想问我成没成年，是嫌弃我没经验吗？那你来教教我。”钟钰把手臂枕到脑后挑衅道。
梁舒拦过钟钰的脖子，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仿佛能摩擦生火。
“梁舒，起床了吗？”门外传来邢教练关切的叫早声。邢教练不安地看着手表，心想按照梁舒的生物钟早就醒了，不知为何没出门，别是心里想不开。
两个人光速分开整理衣服，梁舒清清嗓子，“您进来吧。”
邢教练道“钟钰？想不到你直接在这屋休息了，难怪大晚上找不到人。本来想多让你们休息一会，但是自由滑到底怎么办，总要出个章程。”邢教练一开门，外间的争论声就传进来。
冰协主席姜晚南有些奇怪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转头说道，“短节目超时的事情在外面引起了不小的舆论风波，谁都看出来有多荒谬。但是有些言论明着帮我们鸣不平，却在暗地里把我们推到国际滑联的对立面去。我拿不准主意，是否要表态。”
周庆蹲在门口长叹一声“还表什么态？要我说不如自由滑退赛吧。短节目这个成绩，自由滑已经没有希望了。更何况梁舒状态不好叠加肌肉拉伤，自由滑再次受伤的风险很大。”
波琳娜教练听了眉头紧皱反驳道“不行。国际滑联只会觉得梁舒给他们惹了麻烦，自己很冤屈。如果我们自由滑退赛，一定会被解读成对短节目的判罚不满，甚至是鼓动冰迷和国际滑联作对。他们会彻底把矛头对向我们的。到时候就不是大奖赛总决赛的奖牌归属问题，而是奥运会的判罚偏向，甚至是国际滑联有借口做文章加罚禁赛。我不是在危言耸听，毕竟百年花样滑冰没有一位黄皮肤的人可以登顶奥运会。”
姜晚南叹了一口气“那我们该怎么办？”
“明天晚上我会参加自由滑的比赛，这就是最好的回应。无论怎么样我都会积极面对比赛，做好一个运动员该做的事情。做缩头乌龟能有什么用？我到要看看他们在自由滑有什么招数来对付我。现在出招总比奥运会来得好。”梁舒推门出来说道。
“不去赛前合乐了？”姜晚南敏锐地发现了问题。
“我左膝确实有拉伤，如果滑行时左膝无力，会引发其他部位的过度代偿。以我目前的身体状况，很容易引发新的伤病。”
“直接退赛，国际滑联那里我去解释。没必要为了傻缺的国际滑联冒这个险。更何况这场比赛摆明了要踩着你捧西蒙斯上位。”姜晚南迅速作出决定。
“我不光是为了国际滑联，也不光是为了奥运赛季。”梁舒踱到床边，拉开窗帘的一角。楼下是很多拿着梁舒手幅的冰迷，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她们沉默地把媒体的长枪短炮和酒店大门分隔开来。
“外面竟然有这么多冰迷，我们没听到半点声音。”理疗师周庆惊讶道。梁舒自出道以来无往不利，大家都觉得冰迷们接受不了短节目倒数第一的结果。他们想过冰迷们会沮丧会愤怒，甚至会痛骂梁舒，唯独没想到这么多冰迷静静地守护着他们。
“我原先做梦都想穿上冰鞋，做梦都想上冰。所以现在是怎么了？有一次上冰比赛的机会，我居然要退缩吗？我不能因为害怕失败，就让冰迷们白跑一趟。我更不能因为害怕失败，而拒绝一次上冰的机会。也许我们可以让一切变得简单一点，比赛就是一场比赛，一个试炼的机会。让他们有什么手段都使出来吧，管他们呢。”
第90章 4A
自由滑的两次赛前合乐, 梁舒都没有露面，他甚至没有离开酒店。酒店门口把守的记者们，从兴奋到绝望。如今, 梁舒宣布退赛只是时间问题，大家蹲着梁舒的社媒随时准备转发。别有用心者已经在谋划下一步棋。
就在这时, 梁舒现身在比赛现场，工作人员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闲庭信步走进更衣室。他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梁舒身边的高个帅哥怎么和单板之王长得那么像？”
梁舒把冰鞋和考斯腾都交给钟钰来拿, 自己一身轻松步履轻快, 默契地跟欧文对了一下拳。
霍伊尔坦荡地说道“很多人猜测你会退赛, 但是我笃定你回来。”
欧文叹了口气小声说道“梁舒，这场比赛你赢不了的。短节目落后太多了，你还第一个出场……”裁判员和运动员天生不对等，梁舒根本没有筹码, 只能送上来任人宰割，为别人的奥运铺平道路。
梁舒笑道“我爱金牌, 但是我更爱花样滑冰。”
坐在角落处的西蒙斯闻言愣了一下。
今天花样滑冰总决赛最大的新闻就是没有新闻。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来到冰场的冰迷们，惊喜地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这几天亮晶晶们快被折磨疯了, 各方落井下石, 火急火燎地给梁舒盖上大赛软脚虾的章。最可气的是鹿谦官司缠身依然不消停，他登上社交网站，表示一定会亲眼见证梁舒的惨状。亮晶晶还没开骂, 鹿谦的号就被封了。尽管这样, 冰迷们依然不解气。梁舒的出现给了大家最大的安慰。
梁舒的签位依然不好，他将率先出场。不过他看起来并没有受短节目的成绩和自由滑的顺位影响，一直在热身拉伸, 时不时和身边的帅哥说笑几句。
“我是在做梦吗？怎么感觉梁舒今天有点开心。”场上的观众窃窃私语。
“你不是错觉，他不但有点开心, 还嚣张得很呢，在敲别人脑袋。不过，被他欺负的帅哥是谁？求个名字。”
“长得好像钟钰啊，代了代了。帅哥给我宝整理冰鞋好娴熟的样子。”
“他看起来像钟钰，听起来也像钟钰，有没有可能他就是钟钰。”
“小说里也没有这样的情节啊！！！回去就@太太做饭。”
“怎么可能，钟钰前两天又又又破了世界纪录，不是在庆祝就是备战奥运呢。某些人别CP脑了。”
就在大家争论不休的时候，帅哥遮了下半张脸的围巾滑落，冷峻的面容完整地出现在大屏幕上，所有人倒吸了一口气。
真的是钟钰来了啊！
等待着下次出庭传唤的鹿谦，一眼就认出钟钰。鹿谦简直要被气哭了，他是来看梁舒笑话的，比赛没开场就承受了暴击。钟钰曾经是鹿谦的第一公关对象，他日夜研究百般讨好，换来钟钰不理不睬。天知道大少爷怎么会屈尊降贵地给梁舒整理冰鞋。鹿谦气得想摔手机，手甩到一半还是忍住了。他所有钱都被拿去还债了，换句话说，他现在连一个手机都买不起了。
花样滑冰和单板滑雪的受众不太相同，但是统治力到了钟钰和梁舒这个地步上，大家每天看广告都混了脸熟，看台立刻炸锅了。
钟钰皱了皱眉。梁舒第一个出场，看台闹哄哄的可不是什么好事。他转身朝着镜头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全场立刻安静了。
在镜头放大效果下，钟钰完美的骨相美得更有侵略性，微微一点不耐烦让他更生动了。毕竟美人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好脾气。
梁舒被这突出的效果逗得直笑，“钟钰，你像把所有干扰我比赛的人都处理掉的黑手党。”
钟钰歪头皱眉，“所以，如果我这样做会有帮助吗？”
梁舒直接被逗得笑倒到他身上。梁舒第一回 在比赛前放松玩闹的时候，不知不觉间最后一点慌张也消失了。
来吧，单纯的比赛，单纯的滑冰。
不问缘由，不问结果。
梁舒穿着新版自由滑考斯腾亮相冰场。这身考斯腾保留了原有长江黄河的线条设计，在细节上花了更多的心思。领口的盘扣由老匠人手工制作，青绿的颜色不是颜料染成，而是一针一线刺绣上去的。为了减重，其他部分的考斯腾材料更采用了最新的超薄超轻科技，运动间轻薄的衣料更加显出翘臀长腿的好身材。
梁舒转了个圈在冰场中央站定，嘴角一勾，眼神自信坚定。
手指已经伸到计算器上的裁判突然被梁舒的目光刺到，心中暗暗叫苦。这个样子哪里像被短节目吓破胆，不敢来参赛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短节目断层第一，来米兰提前登基君临天下的呢。
小提琴缓慢地拉开画卷，梁舒脚底一动，冰刀切入旋律，雕刻出了一朵莲花。梁舒柔软的双臂抚过旋律，动作不大但是恰到好处。作为奥运赛季的自由滑曲目，梁舒对自己一手编排的《江山如此多娇》熟得不能再熟。一个赛季以来，他和教练组针对各种情况，编排了不下三种方案。
但是这一次，他打算哪一个都不采用。
梁舒罕见地低头压步表情凝重。台上熟悉他的冰迷们暗道不妙，纷纷为梁舒捏了一把汗。哪怕在最顶级的赛场上，梁舒的天生冰感都是一等一地好，滑行基本功更让冰舞选手羞愧。因此他的滑行效率堪称恐怖，脚踝一动就能获得足够的滑速。从他出道开始，从来没有像这样费力地准备跳跃。
G国主教练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就知道梁舒是在硬撑气场，实际早被打击得不知道怎样滑冰了。4Lz是他曾经的标志性动作，现在要这样费尽心力准备，想必已经没自信了。或者我们的花滑王子彻底对最难的跳跃产生了PTSD。无论哪种，对西蒙斯卫冕金牌都是一个不错的消息。
梁舒频频向后转头观测，随时准备跳跃。但是令人奇怪地是，大家没有看到勾手跳标志性的外刃滑行。
难道梁舒自由滑第一跳不是4Lz+3T，他彻底放弃了高难度？
C国代表队已经全员起立，经过无数惊涛骇浪的波琳娜双手绞在一起，闭眼祈祷。钟钰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双眼一点不错地盯着场上的人。钟钰知道他要干什么，并且坚信他一定会成功。赛前梁舒说完自己的计划后，整个C国队都炸了，他们都觉得梁舒疯了。唯有钟钰一脸平和，并为他的决定鼓掌。
“也许我们就是天生一对的疯子，请给我的小疯子好运吧。”钟钰想道。
梁舒紧咬着下唇，一滴汗落在了锁骨上。
是时候了，他对自己说。
是时候开启新的篇章了。
梁舒双手后甩大腿绷紧，转身向前起跳。他在一瞬间仿佛挣脱了地心引力，他越过了挡板，仿佛越过了裁判们锃亮的头顶。脚下的冰花高高飞起，青色的飞袖在高速旋转中舞成了黛色的青烟。
他转得实在太快了，一日一日艰苦的训练让他的腰腹找不到一丝不必要的组织，这副精心锤炼的身体就是为旋转而生，为跳跃而生，为花样滑冰而生的。
一圈，两圈，三圈，四圈，他竟然还在转。
梁舒在全场的惊呼中旋转了四圈半。巨大的离心力让梁舒仿佛从滚筒洗衣机中被甩出来一般，但是神奇的膝盖轻巧地卸下了所有力量，身体自然优美地展开，冰刃在钢琴的长音下滑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全场观众突然起立欢呼，面前的裁判仿佛被震傻了似的呆滞在那里。
场边的姜晚南和波琳娜教练拥抱在一起，邢教练激动地蹦了三尺高。但是再疯狂的庆祝也无法平息这一刻的震撼。
4A！人类历史上第一个阿克塞尔四周跳出世了。人类第一次在冰上旋转了四周半。
这标志着一个新的时代开始。
1948年人类征服了两周半跳，1978年人类征服了两周半跳，仅仅10年后，第一个四周跳问世。当大家以为花样滑冰的难度会往火星飞去的时候，三十年来都没有本质性的改变。很多花滑名宿断言，人体骨骼不能无限承受高离心力旋转，人类的极限就是四周跳，前辈们把改变世界的工作都做完了，后面的运动员只能在艺术水平上不断雕花。
今天，梁舒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改写了历史。
也许有人不信命，但是冲击极限哪有那么容易？总是先有小道传闻，再有训练视频流出，随后是正赛上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在赛场一次次的摔倒后，终于有一个踉踉跄跄但是GOE为正的4A横空出世。
可是这个4A一出生就是完美的。半点不偷转的起跳，优美的空中姿态，顺畅的滑出，它标准的可以直接选入国际滑联的官方教材。
裁判席的众人面面相觑。梁舒的4A无可挑剔，没有留给他们任何余地。留给他们选项只有正常的打分，和考虑历史性突破意义给出更高的GOE。
实时记分牌上磨磨唧唧显示了这一跳的结果。
4A BV（基础分）：15 GOE（执行分）：1.8
GOE为正！梁舒的4A被承认了！从此他将永远被记在花样滑冰史册里。
世界上第一个完成四周半跳的人类！
钟钰像被压抑了很久终于宣泄了似的，怒吼一声。向来高冷示人自己夺冠也矜贵高冷的单板王子，霸气地挥拳。
候场区的其他人和抱团欢庆的C国队形成鲜明的对比。大家脑子还是懵的。
4A？那是人类能完成的事吗？
不可能，假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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