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船在一望无际的江面上随波逐流,也不知道要飘往何处,其他的暂且不管,先把甲板上歪七扭八的黑衣人尸体收拾了,不然和这群血渍呼啦的陌生尸体待在一起,晚上睡觉非得做噩梦不可。
这么想着,她暂且放下怀里同样血渍呼啦的谢瑾,转身将甲板上的四具死尸拖着抛进缓缓流动的江水里。
做完这一切再来顾看谢瑾,如果说方才谢瑾的脸色还透着几分生气,如今因失血过多,整张脸惨淡非常,原本红润的嘴唇也一片乌青,看起来一副马上就要去了的样子。
她纠结的思索了一会儿,想着谢瑾毕竟是一小说的男主应该没那么容易挂掉,于是拼劲吃奶的力气,努力的把半死不活的谢瑾哼哧哼哧的拖到豪华的二楼船舱内。
将人刚放下来,又发现了满地血渍,一看——
原本掌舵的位置空空荡荡一人也无,难怪刚才这船漂移的非常奇怪,原来是船家遇害无人掌舵。
谢瑾的脸看起来比先前更白、唇也更青了……要不是还能看到微弱的起伏,说这是一具死了三天的尸体怕是都没人有异议。
她在豪华船舱里东掏掏西捡捡,找到了一堆瓶瓶罐罐,也不管是毒药还是其他东西一股脑往谢瑾裂开的伤口上倒,连续倒了好几瓶。
直到看到谢瑾紧闭的双睫微不可察的抖了抖,确定人活了,将瓶子一丢,愉快的拍了拍手。
夜里又下起雨来,掀起层层叠叠波澜起伏,客船摇摇晃晃好像下一秒就要被浪花吞噬,豪华的客船经不起风雨的摧残已经破了好几个口子,风雨止不住的往里灌。
昏暗的船舱内,一个女人紧紧的抱着床榻上紧闭双眼的男人,男人的眉头紧锁,裸露的肩头部分胡乱着缠着一圈破布,若是借光凑近看,你会发现那破布上嫣红一片是那男人的血渍。
女人头发披散、裙摆破烂,抱着男人就像抱着珍贵的宝贝,任由船舶颠簸也不肯放开,直到女人被头顶方向的漏水浇的受不了了,决定和怀里的男人对调个位子,却不小心将男人的头磕到了塌尾。
“嘶,这么大一个口子,要不要紧啊?不会直接撞死了吧,这么死了算不算我过失杀人了?完蛋完蛋!”
云谣胡乱抹了把满是雨水的脸,紧张兮兮的看着怀里不小心被她磕到脑袋的谢瑾。
谢瑾迷迷糊糊间看到一个朦胧的身影搂着他,手忙脚乱的往他头上倒着药粉,边倒还边说:“不要死……”
是云谣?
“啪嗒——”一滴滴“泪水”落在了他的脸上。
“别哭,本王没事……”
正在倒药的云谣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啥?”
“本王说,别哭。”谢瑾忽然抬起手,猝不及防的动作叫云谣吓了一跳,手里的白瓷瓶一时没拿稳,“咣当——”砸到谢瑾的头上。
眼睁睁的看着那举起的手又……垂了下去。
云谣:“……”她真不是故意的。
一夜说长也长说短也短,等风雨平息后,天边迎来了鱼肚白,船也靠了岸,云谣揉揉眼睛,爬出船舱,发现船停在了个满是苇草的泥岸边,周围野草繁盛,看起来像什么无人烟的荒郊野地。
不知是不是那些药粉的缘故,谢瑾昨日还青白的脸经过了一夜透出来些血色,看起来没那么惨淡了。
云谣凭借着在农学院学习的木匠技能,做了个简易的带轱辘的板车,将昏迷不醒的谢瑾绑在板车上拖下了破船。
艰难穿过野草参差的芦苇荡,见到一佝偻着身子的砍柴老伯,立马求救,“老伯,等一下,救命。”
老人背着柴回头,看到灰头土脸的云谣以及地上拖着着被芦苇当里锋利的野草划的乱七八糟的谢瑾,惊讶道:“唉呀,这么搞成这样了。”
“说来话长,一言难尽。”
在老伯的帮助下,一起将昏迷中的谢瑾拖进了附近的农舍。
经过给谢瑾清洗伤口,换了创伤药绑上纱布后,云谣这才问老伯他们此刻身处何地,老伯告诉他们,这里是湘南,距离京城已千余里,老伯身着五彩斑斓的服饰看起来像是少数民族,好在没有沟通障碍。
“幸好你夫君福大命大遇到了我,这箭上粹毒,再来迟一刻,可能就见阎王咯。”
说罢,老伯将一把不知名的青草塞嘴里嚼吧嚼吧,一把涂在谢瑾变黑的伤口上。
云谣摸摸鼻子,心想,挖槽,这么严重的吗?我看他脸色比昨晚红润些以为没事了,竟然差点就一命呜呼了?
老伯似乎是会读心术,猜到云谣心中所想,擦了擦嘴道:“你夫君面色红润是回光返照,没有上药,现在估计都长尸斑了。”
“白天他恐怕会发烧,烧过今天能醒便是彻底解毒了,期间会口渴,记得给他喝水,院子里有水井,厨房有灶,我先去卖柴,你自己随意使用。”
“谢谢老伯救命之恩。”
“好说。”
话毕,老伯就背着柴火离开了院子,云谣望着白发苍苍的老伯的背影,心里头感慨,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她出来的匆忙身上并未带什么值钱的东西,不然早就全部拿出来给老伯了。
再看躺在床榻之上依旧昏迷,眉头紧锁的谢瑾,去院里的井打了桶水,扯下裙摆的一大块作为毛巾,润湿后替他擦拭。
边擦边感慨:十来岁的少年郎皮肤真好,白里透粉,长的也好看,头发又黑又长又顺溜,要不是性格脾气垃圾,她说不定还真会爱上谢瑾。
想到这儿她又连忙呸呸呸几声,在心里自我告诫:男主是属于女主的,可不是她这个女炮灰可以肖想的,那会要命的!还是多想想她的庆秋和吧,也不知道庆秋和发现她失踪没?
颜曦的气在回到书院后便消的差不离了,借送糕点的名义向谢瑾示好——不愉快的事儿便算揭过去了。
这回她与谢瑾之所以闹不愉快,是因为谢瑾又提出想同她成亲,她没有答应,两人不欢而散。
其实她是喜欢谢瑾的,她也从未怀疑过谢瑾对她的真心,她能感觉到谢瑾是待她不同的,正因为这份自信,所以她才会在谢瑾面前三番两次的“任性”而无所顾忌。
她不答应谢瑾的求婚原因有二,一来是她受不了谢瑾后院的那堆莺莺燕燕,她堂堂郡主,怎能同一群来路不明的侍妾分享夫君?二来,谢瑾在此时求娶她,除了喜欢她外更想要的是她身后西宁大军的兵力。
这阖朝上下谁人不知,天下兵权尽归西宁,她外祖父三朝元老,十五六岁便跟着圣祖打天下,立下赫赫战功,后更是得赐西宁为封地,世袭为王。
父亲叔伯都是骁勇善战、果敢之辈,替朝廷训练出多少忠勇之辈,是以,当今圣上也很看着他们颜氏一族。
如今储君未立,所有的人都虎视眈眈的盯着那象征着权力的王座,谢瑾看似风流不争,但颜曦却是知道那是假象。
谢瑾野心远比他表现出来的大,他想要这天下!
而颜曦希望谢瑾能够仅仅因为她是她而求娶她,而不是因为兵权。
这便是颜曦没有答应他求婚的缘由,也是他们不欢而散的原因。
小桃依照她的要求将桃花糕送到了宁王所在的寝所,却发现屋内没人。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该不会昨儿游船没回来吧?莫不是出了啥岔子?”
小桃火急火燎的将心中猜疑告诉给了她的主子颜曦,谢瑾游船一夜未归失踪的消息瞬间在方寸书院炸开了锅。
农学院的庆秋和得知云谣也一并失踪了,慌了神。
经过云谣细心的擦拭降温,谢瑾的烧渐渐褪去,虽然看上去依旧像只煮熟的虾仁一般粉,但确实不烫了,眼皮下的眼珠子动了动,有转醒的迹象。
“……水。”
昏迷中的谢瑾发出单一的词语,云谣听明白了,立马从大锅灶里舀出千辛万苦烧开的水,吹凉后一勺一勺喂给他喝。
此时此刻云谣漂亮的小脸灰扑扑的,手指头也黑不溜秋的,看起来像是刚从煤矿洞里挖煤出来。
这水是一刻钟前刚烧开的。
灶台是费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才燃着的,费了她九牛二虎之力,凭借着前世拍戏学的燃土灶的“技术”,失败了七八回才艰难的生起了火。
手上脸上黑乎乎的不是旁的,都是灶台烟灰。
喂了小半碗水后,谢瑾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一张花猫似的脸。
“爷,你醒啦。”
云谣将碗往桌上一搁,便去扶他。
“这里是什么地方?”
“距离京城千里之外的南边小镇,船夫遇害,无人掌舵,船自己漂,漂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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