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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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冬青不是君子, 好在也不算小人。金小辉在气头上,谈判时提出诸多苛刻的要求,孟冬青自知理亏, 没有二话, 照单全收。
金小辉豪言五年真心喂了狗, 从今晚就要开始新生活, 谁知喝得酩酊大醉。
孟冬青分手越干脆,金小辉越意难平。从古镇回来后, 他意志消沉,吃不下睡不着,犹如生了场大病,人很快憔悴了一圈。
燕以曦去探看他时,难免遇上廖薇。
“后天我有一场交流会,他得知后主动提出要跟我一起外出, 权当散心。”廖薇倚着露台栏杆,微风拂过她的脸,她抬手把碎发别去耳后,“他愿意走出来是好事,希望他能尽快恢复吧。”
燕以曦:“但愿。”
秋日的阳光安静地在两人身上流淌, 金小辉看了片刻, 打起精神摆弄着手机从屋里找出来:“我要预约你们明天下午的时间。”
燕以曦回头:“怎么?”
廖薇笑问:“你有什么安排?”
金小辉下拉手机页面:“订票了, 陪我看场电影。”
从金小辉那儿离开是傍晚, 今天是中秋,燕以曦驾车去了闻珏巷过节。她和燕霈差不多时间到达,两人前后泊入车位, 燕以曦下车时瞥见停在角落的一辆车,下意识眉头一皱。
燕霈过来和她说话, 燕以曦指着那辆车问她:“他怎么在这里?”
燕霈顺着燕以曦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那是童延山的车。
燕霈顿感不妙:“……爸爸是晚辈,过节来看望老爷子老太太,是人之常情啊。”
堂屋里,不知童延山说了什么,逗得两位老人开怀大笑,老爷子拍拍他的肩,话到嘴边脱口而出:“延山,今天留下来喝一杯吧。”
燕老太太笑容慢慢散去,看着童延山,欲言又止。
多少年了,燕以曦见了他就闹脾气,加之他另外有了家,久而久之,都默认他不再需要参与燕家的家庭聚会。
童延山知道自己处境尴尬,主动推辞说:“老爷子,下次吧,下次我来陪您痛痛快快喝几杯。”
“今天是中秋,他得赶回去跟妻女团聚过节,外公,你怎么留得住他。”燕以曦抱着胳膊站在门边。
“阿绰!”燕霈拉拉她的衣袖,“你别说了。”
当着两位老人家的面,童延山只当没听见,他起身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燕以曦嗤了声。
童延山脸上挂不住,火气蹭蹭往头顶冒。燕老太太见状,主动说送送他,便和老爷子一起把他送出门。
看他们三人走远,燕以曦还是臭着脸,燕霈挽住她:“这里也都是爸爸的亲人,他不留下过节,固然是要陪江阿姨和小雪,但更多是在照顾你的心情啊。”
燕以曦:“你什么意思?我影响你们团聚了?”
“我……”燕霈无可奈何地叹气,“算姐姐说错话,别不开心了,老太太前些天就盼着我们来,我们陪她好好过个节。”
燕雯从餐厅出来,看她们都到了,招呼说:“菜都上桌了,过去坐吧。”
燕霈拉着燕以曦去餐厅:“待会儿吃完,住回家吧,芳姨烤了月饼,你回去尝尝。”
燕以曦余气未消:“不去。”
撇开童延山这个插曲,燕家的中秋团圆饭是很温馨的。姐妹俩餐后又陪老太太说话,把老太太哄得合不拢嘴。
结束后,燕以曦驶出闻珏巷,车子开在街道,宽阔的视野中,一轮圆月嵌在天际,斑马线上的情侣们牵着手过街。
是周末,也是假期,不知道虞莎莎怎么过节,燕以曦拨下她的号码,问她:“在哪里?”
今年国庆中秋连在一起,学校放了假,室友们都回家了,虞莎莎也被沈心芳召回拾光馆过节。
皎洁的月色从庭院淋漓进客厅的落地窗,电视里在播中秋晚会,虞莎莎留意到客厅墙上多出来的画,画中是一个抱着羔羊的小女孩,她总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沈心芳看她对着那副画出神:“是,你上次来还没有呢,刚挂上去的。”
虞莎莎:“秾秾姐新买的吗?”
沈心芳:“不是,阿绰送给秾秾的,秾秾可喜欢。”
手机响起信息提示音,虞莎莎的思路被打断,她拿出手机,是曲蔓截图影片信息发过来。
【蔓蔓:想看这个】
虞莎莎点开图片,她相信曲蔓是真的找不到朋友陪她看电影了,因为她想看的是一部轻松益智类的动画片。
【蔓蔓:明天下午可以吗?】
虞莎莎回复了一个“好”字,还没发送,屏幕忽然切换成燕以曦的来电提醒。
铃声响起的刹那,虞莎莎条件反射按了接通。
她愣了两秒,还是把手机移去耳边,听见燕以曦问:“在哪里?”
“……”虞莎莎没法回答燕以曦自己在拾光馆,如果她这么说,沈心芳肯定会好奇是谁打来的电话。
不过虞莎莎显然低估了沈心芳的好奇心,她都没开口,沈心芳就看了过来:“谁的电话呀?”
虞莎莎只好撒谎:“……推销电话。”
今晚和童延山碰面产生的不快,在虞莎莎这句“推销电话”里烟消云散。
燕以曦轻笑了一声:“知道了。”
虞莎莎听得耳朵麻麻的,可是想起两人之间静止的对话框,想起消失在朋友圈的吴晓晓那条动态,她的心又好像蒙了一层灰。
燕以曦说不回拾光馆住,结果还是跟燕霈前后停进地库。燕霈以为她是口是心非,开开心心挽着她上楼,一出电梯就唤:“芳姨,可以吃月饼了吗?我昨天带回来那支酒你收哪去了?我们今晚喝一杯呀!”
“就等你们回来呢,”沈心芳从沙发上起来,“我去拿酒,莎莎,你去把月饼端来切。”
虞莎莎和走进客厅的燕以曦打了个照面,其实也只是三天没见而已,却好像和她隔过了千山万水。
庭院里秋风习习,燕霈和沈心芳在喝酒,两人酒量都浅,几口下肚就开始晕乎。
“芳姨,你这不行啊,”燕霈揉着太阳穴,又给她添酒,“再练练。”
沈心芳歪在躺椅上:“行、行行……了。”
客厅里,虞莎莎坐在地毯上,只有她一个人在认真吃月饼。
燕以曦从院子里进屋,随手搁下酒杯。
虞莎莎捧着月饼碟子,目光跟着她转。
燕以曦在沙发坐下,低头和虞莎莎对视。
柔顺的黑发垂在肩头,燕以曦喝酒有些上脸,她神色懒散,动人的嗓音里带着一点笑:“我推销什么了?”
虞莎莎:“……”
燕以曦支着胳膊,上半身探向虞莎莎,乌黑长发倾泻,笑意从声音扩散到唇角:“说啊。”
虞莎莎心里有些酸涩委屈,又有些说不清的期待。
——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或许什么也没有发生?燕以曦不是当事人,只是旁观者?
虞莎莎往燕以曦靠近,翻过她的手,把自己的脸颊贴在她的手心里,轻轻蹭着:“阿绰……”
手心触感那么细腻柔软,虞莎莎仰望着她,燕以曦忍不住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庭院廊下,沈心芳扑腾着从躺椅上起来:“我、我得去煮醒、醒酒汤!”
燕霈举手:“好!”
沈心芳轻一脚重一脚走进来,虞莎莎急忙跑过去扶她。沈心芳打了个酒嗝,甩了甩脑袋,看看她,又看看沙发上的燕以曦:“你……你们怎么回事?”
虞莎莎心里一紧,以为刚才和燕以曦的亲昵被她看见了,慌张道:“什么……什么……”
“你,没有喝酒,”沈心芳摇摇手指,“阿绰,喝酒了。”沈心芳捧住虞莎莎的脸,揉来捏去:“……莎莎啊,你的脸,怎么比,比阿绰的还要红?!”
虚惊一场的虞莎莎:“……”
燕以曦:“我先上楼了,醒酒汤给我留一份。”
虞莎莎好不容易挣开沈心芳的揉搓,说:“喔……”
沈心芳:“你‘喔’什么嘛‘喔’……你给,我们阿绰,送上去啊!”
燕以曦:“……”
虞莎莎的脸更红了:“……姨婆!你先休息啦,我去煮汤!”
月亮那么圆,那么亮,近得好像触手可及。
虞莎莎趴在落地窗上,属于燕以曦的那份醒酒汤早就凉透了。
“对芳姨撒谎驾轻就熟,”燕以曦侧头,从身后咬她的脖颈,“那对我呢?”
虞莎莎站不稳了,身前的玻璃上全是她汗湿的手掌印。
“有没有对我撒过谎?”
燕以曦的声息燎烧着神经,虞莎莎吸着气:“阿绰,别、别咬,疼……”
燕以曦改去抿吻她的耳垂。
虞莎莎:“呜……”
微凉的秋意里,相触的肌肤却那么炽热。
燕以曦抱起虞莎莎,虞莎莎后背贴窗,肩带滑去臂弯,她意乱情迷地搂住燕以曦的脖子,低头贴在她唇上:“亲亲我……”
燕以曦轻喃:“哪里?”
……
虞莎莎挣扎着调了个凌晨四点的闹钟,沈心芳和燕霈都在家,她不敢待到太晚。
“明晚回澜声林邸。”燕以曦抬起手,指尖在她背上慢慢爬。
虞莎莎困得快要睁不开眼,她重新钻进燕以曦怀里:“好……”
第二天,虞莎莎很早就离开拾光馆去书咖上班,汤笛下午来换班,她刚好赶去电影院。
曲蔓挑的影院离S大不远,节假日的影院总是人满为患,只是坐在一群小朋友中间看电影,虞莎莎还是忍不住笑了好几回。
曲蔓给人的感觉一直是成熟而妩媚,原来也有反差这么大的一面。
“如果兔子最开始选择了另外那条路,你说她还会遇上狐狸吗?” 散场后,曲蔓意犹未尽的向虞莎莎提出了一种剧情上的假设。
虞莎莎:“……应该也会遇到吧,他们很有缘。”
曲蔓:“莎莎,你喜欢狐狸还是兔子?”
虞莎莎:“兔子,她好可爱呀。”
说话间她们随着人流走出了影厅,过道上,曲蔓拉住虞莎莎的手:“喜欢兔子的话,这个就送给你啦。”
她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兔子玩偶发圈,圈在了虞莎莎的手腕上。
虞莎莎定睛一看,竟然和电影里的兔子是一模一样的:“小蔓姐,这个是电影的周边吗?”
“是呀,”曲蔓掏出另一个狐狸发圈,圈在自己的手腕上,举着手向虞莎莎展示,“看电影的仪式感。”
虞莎莎忍住不笑她:“你真的好喜欢这部电影。”
曲蔓:“被你看穿啦,果然喜欢是藏不住的。……嗯?阿绰?”
曲蔓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虞莎莎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顺着曲蔓说话的方向转过身。
两三米外,燕以曦停下步子,她身边站着吴晓晓镜头里另外的那个女人。
虞莎莎脑子里嗡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有两章更新~
Chapter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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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绰, 和朋友来看电影?”曲蔓无从得知虞莎莎的心情,她很熟络地走过去和燕以曦打招呼。
燕以曦精致的红唇抿成一线,眉梢一挑, 今天凌晨还在自己怀里安睡的人, 借口书咖的工作没有结束, 一早就跑没影子, 原来是和曲蔓在约会?!
……曲蔓,又是曲蔓!一而再再而三!
燕以曦盯了虞莎莎几秒, 目光移去虞莎莎和曲蔓手腕上同系列的发圈:“你和她,你们也来看电影?”
“是啊,好巧,我和莎莎已经看完了。”曲蔓浑然未觉燕以曦语气中的古怪,她看向燕以曦身侧容貌秀美的同伴,“阿绰, 不介绍一下你的朋友?”
燕以曦脑海里冒出了无数个念头,电光火石间全都忍住了,她深吸了口气,用克制的声线回答曲蔓:“廖薇。”
廖薇很自然地伸出手,满面笑容:“你好。”
她看上去比燕以曦略长几岁, 笑起来时从容大方, 曲蔓对她第一印象不错:“你好, 曲蔓, 是阿绰她姐姐的闺蜜。”
曲蔓和她礼仪地握了握手,注意到对方手侧残留的一点油彩,猜测:“廖小姐从事艺术相关?”
廖薇莞尔:“我是策展人, 平时也有画一些画。”
画画?曲蔓想起燕以曦送给燕霈的那几幅画,会不会是廖薇的作品?
而一直沉默的虞莎莎则想起另一些事。
比如当初陪燕以曦去W市拍摄, 午餐时她其实见过廖薇。后来吴晓晓的老板带大家去吃烤肉,对燕以曦说“店是薇薇推荐的,就你中午见过那朋友,酒店投资人”,这样说来,那应该也是燕以曦和廖薇的第一次见面;
比如她们去北城,酒店里她趴在燕以曦肩头,燕以曦当着她的面查看微信信息,昵称是Vivian的人给她发来一张画廊照片,最显眼的地方挂着一副抱着羔羊的女孩图;
比如昨天回拾光馆,在客厅墙壁上看见了那副画。
廖薇就是Vivian,原来从W市开始,她就一直在燕以曦的世界里。
一股酸意窜上鼻腔,虞莎莎心慌意乱地垂下脑袋。她听见曲蔓在问:“你们的电影是不是快开场?”
没听见燕以曦的回答,可能是点头了,或者做了什么其他示意,因为廖薇说:“不过我们暂时还没有找到六号厅在哪里。”
“六号厅吗?”曲蔓指着过道的拐角处:“转过弯就能看见了。”
廖薇顺着她的指向看了看:“帮了我们大忙了。”
曲蔓让她不用客气:“那就先不耽搁你们看电影了,下次有机会再聊。……莎莎,我们走吧。”
曲蔓转身去寻虞莎莎,这时燕以曦忽然出声。
“虞莎莎,”燕以曦连名带姓唤她,“动画片精彩么?”
闻言,廖薇好奇地打量了几眼虞莎莎,而在曲蔓的印象中,燕以曦对虞莎莎的态度似乎向来都不算太友好。
“还挺有趣的。”曲蔓给虞莎莎解围。
燕以曦怒极反笑:“哦,是么?”
虞莎莎缓慢点头:“嗯、嗯……”
整个过程中,她几乎没有去看燕以曦。
“阿绰?”廖薇轻碰燕以曦的手臂,“走吗?”
燕以曦冷着脸和虞莎莎擦肩而过。
曲蔓若有所思地目送了她们几步,之后才又对虞莎莎说了一遍:“莎莎,我们也走吧。”
虞莎莎心神恍惚地跟着曲蔓穿过走道,搭电动扶梯往上离开影院。
扶梯正上方,影院的电子屏上滚动着即时影讯:17:00《恋爱妙方》六号厅
虞莎莎茫然地看着。
“《恋爱妙方》,”曲蔓读了出来,“好像是最近很火的爱情喜剧。莎莎,你想看吗?”
虞莎莎:“我……我对这种题材不是很感兴趣。”
扶梯抵达,两人往影院出口方向行去,而金小辉则捧着饮料和爆米花搭载下行的扶梯,找到六号厅,又摸着黑找到燕以曦和廖薇。
订票时他特地选了三个连在一起的座位,此时燕以曦和廖薇一人坐一边,居然留出了中间的位置给他。金小辉和廖薇对视一眼,廖薇笑了笑,金小辉无语地坐在了两人中间。
“怎么这么久?”廖薇去接他手上的饮料,“都开场了。”
金小辉:“榨汁机出了点问题,只能等着嘛。阿绰,橙汁要不要?”
燕以曦的眼神落在前方的电影屏幕上,像是没听见。
金小辉把橙汁搁在她座椅扶手的饮料槽里,又把爆米花给廖薇:“我们吃。”
《恋爱妙方》的故事发生在一座平静的海滨小城,配乐也很舒缓,而燕以曦的内心经过短时间的发酵,却正翻江倒海。
说什么没有朋友只有你,说什么会听话,全都是假的,虞莎莎背地里一直和曲蔓有来往,燕以曦头一次尝到被人愚弄的滋味。
她满脑子都是虞莎莎胆大包天,对自己撒谎,越想越怒火中烧,燕以曦摁亮手机,屏幕上没有任何未读讯息。
呵,甚至连解释都没有。
被当场撞破谎言,虞莎莎难道不该诚惶诚恐地来祈求原谅吗?
而此时的虞莎莎正坐在影院楼下的一间甜品店里,曲蔓邀请她一起吃甜品。
“哦,莎莎,忘了问你,你昨天是在秾秾那边过节吗?”曲蔓单手托着下巴问她。
虞莎莎盯着甜品菜单。
曲蔓:“莎莎?”
虞莎莎迟了好几拍:“……什么?小蔓姐?”
曲蔓笑她:“你是看菜单看得太认真,还是在发呆呀?傻乎乎的。”
虞莎莎露出一抹很淡的笑,眼睫又垂下去。
曲蔓已经习惯了她的内向害羞:“我刚问你,昨天是不是在秾秾那里过节~”
虞莎莎:“嗯,在的。”
曲蔓:“阿绰有回去吗?”
虞莎莎浓密的长睫轻轻颤:“嗯。”
曲蔓:“那秾秾应该开心了,她啊,自从阿绰搬出去之后就一直不习惯,提到了就是长吁短叹的。”
“……是的吧。”虞莎莎掩饰般笑了笑。
曲蔓身体前倾:“想好吃什么了吗?”
虞莎莎指着菜单:“这个。”
“椰子冻啊,好。”曲蔓用手机下好单,“莎莎,我去洗手,你等我一下哦。”
曲蔓离开座位不久,隔壁桌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子很不好意思地挨过来:“姐姐,你好,请问能告诉我现在几点了吗?我出门太急,忘带手机了,我和同学约了时间,怕错过。”
“……好,稍等。”虞莎莎打开帆布包,去拿手机。
六号厅里,金小辉咬着吸管喝果汁,余光里不时有手机屏幕的亮光打扰到他。
燕以曦屡次摁亮屏幕,也没见她有什么其他操作,金小辉看她的举动有点反常,探身问她:“阿绰,你做什么呢?”
“看电影的话,我建议你挑选下午稍晚一些的场,如果跟她来电,那看完电影之后,就可以安排些其他活动,比如约晚餐啦,约逛街啦,对方要是对你也有好感,自然不会拒绝喽;如果不来电嘛,你就说家里晚上有事,进可攻,退可守,明白了吗?”影片里,妹妹为哥哥即将到来的相亲出谋划策。
金小辉被这段台词吸引,转向屏幕会心一笑,冷不丁眼前有人影过去,金小辉挺直了背:“阿绰,干嘛去啊?”
燕以曦充耳不闻,拨着电话疾步走远。
时间是下午5点20分,虞莎莎的手机屏幕上突然跳出燕以曦的来电显示。
女孩子知道时间后就离开了,虞莎莎盯着燕以曦的名字,犹豫间轻触接听。
“回去了?”燕以曦的音色泛着冷意。
虞莎莎心里乱糟糟的:“还没。”
燕以曦:“在哪?”
虞莎莎机械地回答她:“在商场二楼的甜品店。”
燕以曦:“和谁?”
虞莎莎:“和小蔓姐。”
燕以曦:“……”
燕以曦:“我给你两分钟,去负一层的地下车库找我。”
虞莎莎迟疑着:“现在吗?可……”
“虞莎莎!”燕以曦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压迫感,像暗流涌动的大海,“我说的话,你是不是忘光了?”
虞莎莎愣了愣,一下子清醒过来。
燕以曦在生气,很生气。
从看见燕以曦和廖薇开始,虞莎莎就好像掉了线,陷在慌张难过的心情里无法自拔,可是她忘了,燕以曦也同样看见了她和曲蔓在一起。
她是燕以曦的所有物,对燕以曦而言,她和曲蔓一起外出的行为破坏了规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曲蔓洗过手回来,她们之前坐的那张桌子已经空了,只有虞莎莎的包包还在椅子上摆着。
曲蔓抬眼四顾,没看见虞莎莎的身影,猜她或许是有什么事暂时离开,便坐了回去等她。
虞莎莎边走边用力揉眼睛,她找到电梯口,按了往下的按钮。
电梯到达虞莎莎所在的楼层后,她往旁边退了一步,方便电梯里的乘客出来,然而等电梯门打开后,她发现燕以曦是里面唯一的乘客。
两个人四目相对。
虞莎莎的眼眶红红的,像要哭,燕以曦不发一语地把她拽进了轿厢。
电梯门再度关合,徐徐下行。
Chapter 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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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以曦力道不轻, 虞莎莎小猫般微弱地挣扎了几下:“阿绰,我疼……”
昨晚她也娇气地喊疼,燕以曦联想到虞莎莎没有回答的那个问题, 所以果然还是撒过谎的。
燕以曦的目光着落在虞莎莎手腕间的那个兔子发圈上, 松开手, 指了指, 面若寒霜:“给我。”
虞莎莎怯怯地:“阿、阿绰,你是不是生、生气了……”
燕以曦的语气很不好, 冰冷,饱含怒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转眼间电梯到了负一层,虞莎莎把发圈从手腕上摘下,燕以曦直接把它丢进了电梯外的垃圾桶里。
她一路拉着虞莎莎来到车边:“上车。”
虞莎莎爬上副驾,燕以曦在她身后重重甩上车门。
虞莎莎吓得一颤,手机蓦地响了, 沈心芳来电。虞莎莎等到燕以曦也上了车,举着手机给她看,战战兢兢地请示:“姨婆,姨婆的电话,阿绰, 我可以接吗?”
燕以曦忍耐着:“接。”
到了餐点, 沈心芳问虞莎莎今天回不回拾光馆, 虞莎莎转向车门, 尽量用平常的口吻:“姨婆,我在学校了,就不回了。”
燕以曦的忍耐在虞莎莎的这句话里全面告罄, 她一把夺过手机,切断通讯:“还撒谎!你就这么爱撒谎?”
燕以曦美得锋利, 动怒时更具侵略性,虞莎莎惊惶地睁大眼,她的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红了。
燕以曦胸口起伏,她冷嘲着:“撒谎成性,虞莎莎,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
隔绝外界的车内空间,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泪水在眼眶里急速积聚,短暂的安静后,虞莎莎伤心地说:“我,我知道,知道撒谎不好,可是……可是我能对姨婆说什么呢?难道说我和你住在一起吗?我们是什么关系,我又,又要怎么和她解释啊?……我不想骗她的,可是除了撒谎,我也没有其他办法……”
燕以曦听她带着哭腔说一些窝心话,咽喉好似被无形的枷锁扼住,一时说不出话来反驳她。但她很快意识到虞莎莎对沈心芳撒不撒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虞莎莎对自己撒谎了,并且没有任何解释。
“对不起,阿绰,我知道我今天做得不对,不应该私自和小蔓姐约看电影,你,你先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好不好?”虞莎莎眼中滚动着泪珠,拽住燕以曦的衣角。
虞莎莎话声很软,语速慢慢,含着泪,道歉也是嗲嗲的,燕以曦看她梨花带雨,冷冰冰地哼了声。
虞莎莎吸了吸鼻子:“九月初的时候,小蔓姐送我开学,……那天很热,她跑前跑后,陪我报道,又陪我找寝室,我过意不去……”
听虞莎莎说起开学这件事,燕以曦的眉头又皱到了一起。气霍明雩非要打赌,害自己不能及时回国,又气虞莎莎连多一天都等不了。
“她还拜托凌教授帮我留意兼职,我欠她人情,总得想办法还她……周三那天,姨婆包了饺子,小蔓姐送来学校给我,我就想,想领了薪水请她吃饭的,可是她更想看电影,我就答应了……”
周三,虞莎莎提到这个时间,燕以曦还记得和燕霈的那通电话,芳姨确实要包饺子,如果那天没有陪金小辉去剧组,而是回了拾光馆,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这件事发生?
燕以曦心里又闷又堵,曲蔓每一个接近虞莎莎的机会,好像都是自己意外造成的。
虞莎莎潮湿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注视着燕以曦:“现在小蔓姐的人情还了,这种事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我也绝对不撒谎了。……对不起,阿绰,我以后都听话的,不会再惹你生气,你信我好不好?”
她说着,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燕以曦:“你不听话,我让你辞掉那份工作,你是怎么做的?”
虞莎莎焦急道:“我辞了,等过了假期就……”
燕以曦:“谁等?我吗?”
虞莎莎:“我不去了。”
说完,也不管燕以曦是否愿意,虞莎莎往前抱住她,抱得紧紧的,湿润的面庞贴在她脖颈间,嗓子都急哑了:“阿绰,你对我来说最重要最重要,我很害怕,怕你生气,怕你不要我,我会乖的,真的,呜……”
虞莎莎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做的每一个举动,流的每一颗眼泪,都凝聚成一把小小的熨斗,熨烫燕以曦皱巴巴的心情。
燕以曦不表态,虞莎莎不知道是乞求还是撒娇,蹭着她碎碎念:“求求你,求求你了,原谅我吧……”
她软绒绒的发顶不停蹭着下巴,燕以曦觉得痒,面色不由柔和了几分,语气却还是拒人于千里:“够了。”
虞莎莎仰头:“那你原谅我了吗?”
这时金小辉打电话过来,燕以曦推开虞莎莎:“坐好。”
金小辉问她人究竟去哪了,电影还看不看,燕以曦说:“就来。”
虞莎莎去擦眼泪,眼底闪过失望。
“安全带。”燕以曦也没有任何解释,只说:“我先送你回去。”
虞莎莎心神不宁地去系安全带:“……等一下,阿绰,我的包包还在甜品店。”
燕以曦发动车子。
虞莎莎扒住她的胳膊:“里面有我的专业书……”
正说着,和金小辉一样,久等不来人的曲蔓也拨了电话找过来。
虞莎莎没敢接,只央求燕以曦:“阿绰,我的书……”
燕以曦松开方向盘:“我去取。”
“那我请小蔓姐把,把包包寄存在服务台吧……”虞莎莎拉着燕以曦的手不让她去,越说越小声,“要是小蔓姐问我去哪了,我就说,说室友找我有急事,我先、先回学校了,等等再去服务台拿包……”
燕以曦:“……”
刚刚才保证不再撒谎,这么快就出尔反尔,虞莎莎自己也觉得很过分。她怕燕以曦又发火,一边观察燕以曦的反应,一边胆战心惊地找补:“我就再、再撒最后一次谎,……可以吗?”
对曲蔓撒谎?
“可以。”燕以曦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燕以曦把虞莎莎送回了澜声林邸,之后折回影院,金小辉就要和廖薇一起出国散心,看完电影,她又请他们吃了晚餐,算作践行。
结束后,燕以曦到家的时间并不算晚,虞莎莎却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虞莎莎自己的衣服都在学校,身上的家居服是燕以曦准备的,袖口绣了只肥嘟嘟的小羊。长发贴着柔嫩的脸颊,轻暗的灯光下,她身形娇小,轮廓柔和。
燕以曦想唤醒她去房间睡,走近了才发现她的手边是翻到一半的自己在W市拍的那本宣传册。
燕以曦看着她,眼神逐渐变得柔软,末了弯下腰,轻手轻脚把虞莎莎抱回了房间。
“阿绰……”虞莎莎呓语。
燕以曦以为她醒了,低头去看,虞莎莎却仍是闭着眼睛,眉间紧蹙,又喃喃着:“别走……”
有湿意沁湿她的睫毛,虞莎莎在睡梦里哭。
梦见什么了?
燕以曦小心地把她放在床上,还是因为下午的事情在害怕?
虞莎莎小小声抽泣着,燕以曦轻抚她的背:“没走,回来了。”
在燕以曦的轻哄下,虞莎莎变得安静,在她怀里睡安稳了。
隔日,虞莎莎没有去书咖工作,待在澜声林邸,一直紧张兮兮地关注着燕以曦。
燕以曦早上冲淋她递浴巾,燕以曦坐在梳妆台她拿着风筒给她吹发,燕以曦去厨房,她已经把早餐都准备好了。
燕以曦转身往餐厅走,虞莎莎端着托盘跟在她身后,燕以曦悄悄扬了扬唇角。
吃过早餐,燕以曦坐去露台看毕业大戏的剧本,没过多久,虞莎莎又窸窸窣窣给她捧去一大堆零食。
燕以曦从剧本上抬眼,目光定在虞莎莎脸上。
早晨的清风吹拂着虞莎莎的发丝,她戴了个素圈发箍,露出光洁圆润的额头与小小的美人尖。
“我,我是不是打扰到你……”虞莎莎把零食摆在小桌子上,表情显得有些局促。
“有话想说?”燕以曦放下剧本,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虞莎莎磨磨蹭蹭地移去燕以曦身旁,曲着腿,试探着趴去燕以曦膝盖,仰起布满愁容的面庞:“……阿绰,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她的眼睛眨啊眨的,和等着被主人爱抚的小宠物一样,燕以曦把她拉坐在自己腿上,红唇微启:“怎么样是还在生气,怎么样是不生气?”
“还在生气就是不、不理我,”虞莎莎支支吾吾,“不生气了就是……就是你亲亲我……”
燕以曦:“……”
燕以曦拿剧本轻拍虞莎莎的脸:“得寸进尺。”
虞莎莎圈住燕以曦的腰,贴在她胸口,燕以曦就怀抱着她,翻开剧本继续看。
虞莎莎陪着她一起看,看了两页,她伸出手指,小心地点了点剧本上被划了色的人物台词:“阿绰,这个是你要扮演的角色吗?”
燕以曦:“嗯。”
虞莎莎:“好多台词要背喔……”
说着,她又仰起脸看燕以曦:“等到你们演出的时候,我可以去看吗?”
对视间,燕以曦低头,轻轻吻在她额心。
扶栏下,被燕以曦从拾光馆带来,从水培改成土培,精心养在花盆里的那半截胡萝卜,正在微风中愉悦地舒展着叶子——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成熟温柔攻可戳专栏里《她属于我》观看~
Chapter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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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燕以曦在澜声林邸待了整个假期, 返回校园第一天的晚自习,虞莎莎她们班开了个班会,主要宣布了两件事。
一件是这个周末班级组织秋游, 周五下午集体坐大巴出发去巍市的吾悦山, 到周日返回;第二件是下周的S大迎新晚会, 方绘的钢琴独奏作为班级唯一入选的节目, 希望大家都能去为她鼓掌喝彩。
班会一结束,回寝室的路上, 室友们热烈地讨论该为秋游准备些什么,天气预告显示周末有冷空气登陆,厚实的衣服是不是也得带上;至于方绘的钢琴演奏,大家已经商量好,到时订一束超级大的鲜花,等她表演完了就上台献给她。
虞莎莎落在最后, 秋游的时间被安排在周末,她忐忑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燕以曦。
【我们班要去巍市秋游,周五去,周日才能回……】
【阿绰,我可以参加吗?】
“……不是吧, 虞莎莎连学校里的集体活动能不能参加都要征求你的同意?”射箭馆的休息区, 霍明雩不经意瞄到了燕以曦的手机, 震惊之余, 好奇心越烧越旺,“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相处模式啊?”
燕以曦摘了护臂坐下,拿起台面上的手机扫了眼。
“是不是她要做什么, 要吃什么,要和什么人接触, 都得提前跟你汇报?”霍明雩一瞬间眼睛亮了,“那你呢?难道你也跟她一样事事汇报?那你今天出来跟我射箭有没有向她报备?”
燕以曦熄了屏,霍明雩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你们这是在谈恋爱啊!”
燕以曦转眸睇她:“只是看见一条信息,你就能胡编乱造出这么多。”
霍明雩嬉皮笑脸地挨过来:“我这不是在关心你嘛!”
燕以曦:“你这是在八卦。”
霍明雩哈哈笑出声:“就算我是在八卦,这和关心你也不冲突嘛。”
燕以曦拧开水瓶喝水,显然不想再谈论这些了,霍明雩很识趣地转移话题:“对了,上次我拜托你的吊坠找着了吗?”
燕以曦:“这些天会寄出,留了你酒店地址,自己注意查收。”
“好嘞!”霍明雩拿手心搓了搓腿,欲言又止。
燕以曦:“要是还想说虞莎莎,你就闭嘴。”
霍明雩信誓旦旦:“我不说她。”
燕以曦:“廖薇也闭嘴。”
“……”霍明雩做了个给嘴巴上拉链的动作。
片刻后,燕以曦搁下水瓶,对上霍明雩的眼睛。
霍明雩:?
燕以曦:“你之前和Tessa……和那些朋友,是怎么相处?”
霍明雩“噗”了声,就知道燕以曦是嘴硬,她很想笑燕以曦,可是看燕以曦又皱起了眉,她马上揽住她的肩:“我和她们啊,想约了就联系呗,平时就各做各的,绝对不会相互报备。”
燕以曦白了她一眼,又问:“如果她们背着你和其他人有来往呢?”
霍明雩:“那随意咯,我也管不着啊。”
燕以曦顿了顿:“你不生气?”
霍明雩眼珠一转:“生气?你说吃醋啊?又不是我女朋友,吃什么醋?玩玩而已嘛,不走心的。”
燕以曦:“……”
燕以曦意识到自己和虞莎莎,霍明雩和她的那些朋友,本质上是不一样的。那些人只是霍明雩无聊时的炮友,而虞莎莎是她的小宠物,完全没有可比性。
吃醋?
嗬,生气和吃醋也是两回事,霍明雩根本不懂。
霍明雩神秘兮兮地:“怎么?虞莎莎跟谁来往让你吃醋了?”
燕以曦不屑道:“当然没有。”
霍明雩不以为然地笑:“阿绰,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挺喜欢虞莎莎的?”
虞莎莎乖巧顺从,作为宠物,自然是合燕以曦心意的。
霍明雩:“……算了,你喜不喜欢虞莎莎不重要,反正薇薇看上去是没什么戏了。”
燕以曦:“……”
“话说回来,”霍明雩冲手机努嘴,“你同意虞莎莎去秋游么?”
燕以曦轻飘飘的:“随她,想去就去。”
霍明雩:“真的?”
在霍明雩怀疑的眼神中,燕以曦给虞莎莎回了条信息。
【随你】
霍明雩又来劲了:“阿绰,不如我们来打个赌,看虞莎莎究竟会不会去,我刚好想换张弓。”
燕以曦听到霍明雩说要打赌就犯堵,没好气道:“她不会去。”
虞莎莎看着燕以曦的回复,不是“可以”或者“不可以”,而是“随你”,燕以曦说话从不拐弯抹角,那就是说,她让她自己选择?
虞莎莎的忐忑一扫而空,她快速地回复了一个表情包。
【[亲亲.jpg]】
“……看起来我的新弓有着落了?”霍明雩不想表现得太幸灾乐祸,超努力才忍住没有笑出来,“本来也是,她如果不想去的话,也就没有来问你的必要了,对吧?”
燕以曦把手机丢在台面上。
霍明雩憋笑憋得脸都崩了:“大不了你陪她一趟,就当换个地方过周末嘛!”
燕以曦:“神经!”
周五下午,虞莎莎坐上开往魏市的大巴,在高速路上隔着车窗玻璃拍了张风景照发给燕以曦。
【[图片]】
【阿绰,我会想你的】
【[亲亲.jpg]】
随车的旅行社导游在活跃气氛,有同学被提起来唱歌,车厢里热闹了一路,直到到达巍市,虞莎莎也没等来燕以曦的回讯。
巍市在国内虽名不见经传,但是当地有一座吾悦山却小有名气。大巴车直奔吾悦山脚下而去,这里已经有很成熟的景区配套设施。时间到了傍晚,地导陪大家在酒店办理完入住后,就带着大伙儿步行去饭馆吃地方菜。
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同学们都熟悉了。离开校园,这里没有家长的约束,班导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大家起着哄要拼酒。
晚餐结束后,意犹未尽的同学们又移步烧烤店续摊。虞莎莎她们本来要回酒店了,但是方绘在迎新晚会上的钢琴演奏属于为班级长脸,班长好说歹说要请她去吃夜宵,她自然又拉上了一个寝室。
大家来自天南海北,总有聊不完的话题,烧烤店里笑声不绝于耳。虞莎莎全程都在走神,她摁亮手机,这么久过去,燕以曦都没有回复,那一般就是不会再回复了。
薛艺和段小柔先回了趟酒店,这时候才来,薛艺边坐边说:“她的车也好贵的。”
段小柔:“她的脸看上去比车更贵诶,你说会不会是明星?”
“什么明星?”方绘听了一耳朵,伸长脖子问她们。
段小柔抢在薛艺前面叭叭叭个不停:“我们在路上看见的啦,就在那边不远!车好贵,车主更贵,又高又瘦,黑长发,五官超立体的,皮肤好得在发光!我是女孩子我都喜欢死了,靠在车边又美又拽!”
“啊~~!”她和薛艺全都花痴地捧起了脸。
“没救了,”方绘拿起一罐啤酒递给虞莎莎,“不管她们,莎莎,你还要嘛?”
“……我够了。”虞莎莎心跳莫名乱了拍,正说着,手机屏幕忽得一亮。
【燕以曦:[位置]】
【燕以曦:过来】
虞莎莎点开燕以曦发过来的定位,她在距离自己步行只需要两分钟的地方。
两分钟后,虞莎莎看见了薛艺和段小柔口中那个靠着车,又美又拽像明星的燕以曦。
车子泊在路边白线框出的停车位里,周围旅客寥落,路灯莹黄的光照着景观树,树影投在车身上,随着晚风静谧地左右摇摆。
燕以曦就倚在车边,她蹬着长靴,双腿笔直,帽子和身上的西装同色。
虞莎莎跑过去,轻盈的脚步声混着心跳:“阿绰!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燕以曦侧过脸,丝缎般的乌发晃动,她向着虞莎莎跑来的方向:“动动脑子就知道,巍市只有这一个景点。”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虞莎莎只得克制住心中的欢喜,停步在她身前:“……你没有回、回我信息,我以为你不高兴了……”
燕以曦:“你还知道?”
虞莎莎:“……”
虞莎莎挽住燕以曦的臂弯:“阿绰……”
她又在撒娇,声音又甜又黏:“你知道我想你,所以就过来找我了对不对?”
燕以曦垂眸,虞莎莎正仰着上目线看她,弯弯的笑眼里像藏着星星,亮亮的,令人见之心软。
“喝酒了?”燕以曦捏她红扑扑的脸,“你从哪儿来的?”
虞莎莎:“喝了一点,在那边的烧烤店。”
燕以曦:“和谁?”
虞莎莎:“很多很多同学。”
燕以曦:“可以秋游开心么?”
“本来没有那么开心的,”漂亮的小梨涡绽放在颊边,虞莎莎捧住燕以曦的手,“可是现在很开心很开心了!”
燕以曦的眼神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笑意。
她出了排练室才看见虞莎莎的信息,来巍市的路上,屡次产生掉头回去的想法。只是现在感受到虞莎莎的情绪,霍明雩换个地方过周末的提议好像也不算太神经。
烧烤店里,薛艺说在她的家乡,连小孩子都拿啤酒当水喝,所以再多的啤酒对她来讲都小菜一碟,段小柔嗤之以鼻,认为她吹牛不打草稿,就在今晚,誓要跟她决出个胜负!
虞莎莎和燕以曦一起出现时,段小柔正在咕咚咕咚喝酒,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嘴里的啤酒噗一声,天女散花般喷了薛艺一头一脸。
“你要认输就好好认,你非恶心我一下是吧?!”薛艺瞪她,气鼓鼓地拿袖子擦脸。
段小柔嘴巴张成O型,指着她身后,超大声的:“明、明星!那个明星!”
烧烤店里的同学们奇异地安静了几秒钟,摊主连肉也不烤了,站在一旁看热闹。
同学间开始交头接耳: “虞莎莎认识明星?”
“哪个明星啊?”
“不是,不是……”虞莎莎怕燕以曦烦,急忙摆手否认,可是想到燕以曦以后真的有可能会进娱乐圈,“现在还不是……”
燕以曦:“……”
“段小柔看人长得漂亮,在夸张啦!”方绘从隔壁桌搬来多一张凳子,冲虞莎莎招手:“快过来坐。”
多亏了方绘解围,围观的眼神才逐渐散开。只是燕以曦不论是长相还是气场妆扮都太突出,仍有人时不时好奇地打量她。
虞莎莎和燕以曦在凳子上坐下,段小柔的理智终于也回来一点了:“莎莎,这是谁呀?”
方绘善解人意地接话:“这也是你的姐姐吧?”
虞莎莎还没机会开口,燕以曦就已经捕捉到方绘这句话里的关键字眼:“也?”
方绘:“是呀!开学送莎莎来学校的那位姐姐,也好漂亮的,还请我们大家喝了果茶呢。莎莎,你们家族是什么神仙遗传哦,都长得这么好看。”
虞莎莎:“……”
段小柔很积极地补充:“那个姐姐超疼莎莎的,军训的时候还特地来探望她,我们都很羡慕她有这么好的姐姐。”
虞莎莎:“…………”
特、地、来、探、望。
燕以曦一言不发地瞥向虞莎莎,虞莎莎脑子里嗡嗡直响。
薛艺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吸引来大家的注意:“莎莎还有一个姐姐呀,难道你们都忘了?她给莎莎准备了一大袋防晒用品的。”
段小柔:“对对对,我们还蹭了好多呢,哈哈!”
薛艺:“打住打住!别带我和方绘啊,就你蹭得最多!一挤一大坨,我看了都心疼。”
段小柔竖起眉毛:“你什么意思呀,莎莎都没说,你心疼什么?”
薛艺:“我心疼怎么啦?你有意见?你把酒都喷我身上,我还没和你算账呢!”
段小柔抱起胳膊:“那你算啊!”
两个人毫不意外的又开始争嘴,方绘头痛道:“好啦好啦,要吵回去再吵啦!”
桌面上闹哄哄的,桌子底下虞莎莎牵住燕以曦的手,讨好地晃了晃。燕以曦不理她,虞莎莎凑过去和她咬耳朵:“只有你最疼我。”——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天,霍明雩问燕以曦:“你有没有为虞莎莎吃过醋?”
燕以曦云淡风轻:“当然没有。”
霍明雩:“那如果吃醋了会怎么做?”
燕以曦开始不耐烦:“说了没有吃过醋。”
霍明雩:“虞莎莎都怎么处理你吃醋的事儿啊?”
燕以曦超大声:“说了没有吃过醋!”
霍明雩:)
Chapter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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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小柔和薛艺比酒量, 惨败,酒没喝多少,人已经飞去了云里雾里。
“哈哈哈, 再来!再喝!”回酒店的路上, 段小柔拽着薛艺, 薛艺被她牵累, 跌跌撞撞几次差点摔倒。
“能不能行了!”薛艺简直要被她折腾疯了,“我今晚反正不跟她睡一个房间, 你们谁行行好,赶紧把她领走啦!”
“知道了知道了,”方绘赶上去帮忙拉住段小柔,“我来照顾她吧,你和莎莎睡一间。”
走在她们身后的虞莎莎偷偷瞄燕以曦,燕以曦从听见室友们提起曲蔓开始, 脸色就没放晴过。方绘还悄声来问,你姐姐是不是不开心?还是她天生就和人比较有距离感呀?
虞莎莎只能冲她尴尬地笑笑。
薛艺和方绘一左一右架着段小柔回了酒店,薛艺甩下段小柔,提着行李一溜烟去了虞莎莎那间。
班级经费有限,虽是双人标间, 却小得可怜, 薛艺把自己的行李往地上一搁, 房间里几乎都没有再让人落脚的地方了。
“不知道被褥干点了没有……”薛艺将手抄进被子里摸摸, 酒店就在山脚下,湿气重,她们傍晚入住时就发现被褥摸起来都有些潮, 所以一直开着空调在除湿。
“好像还有点湿哒哒的。”薛艺自言自语地转过身,对上虞莎莎和燕以曦。
燕以曦抱着胳膊, 从头到脚看上去都和这样的酒店没有缘分,薛艺挠挠额角:“莎莎,要不今晚我们两个挤一挤,让你姐姐单独睡一张床?”
这里环境不好,单独睡一张床四肢舒展开起码能睡得舒服些,虞莎莎马上明白了薛艺的用心,她感激地点点头,转向燕以曦:“好吗?”
好吗?燕以曦不可思议地瞪了虞莎莎一眼:“收拾行李。”
这时洗手间的方向传来楼上冲水的声音,看来这里不仅地方挤、湿气重,连隔音效果也很堪忧。
薛艺:“啊?你们不住这里的吗?”
“不住。”燕以曦的眉宇间是说不出的嫌弃,不知道是嫌弃这个酒店,还是在嫌弃问出这个问题的薛艺。
薛艺就看虞莎莎,虞莎莎轻轻“喔”了声,听话的去收拾行李了。
“好吧,”薛艺把自己往床上一抛,“莎莎,明天八点之前就要集合去爬吾悦山,你别来迟了哦。”
虞莎莎:“好。”
薛艺在床上滚来滚去,嘟囔:“哎,还说一起看日出的呢,你们一个喝醉了,一个不住这儿,真没劲啊……”
离开酒店,燕以曦迈着长腿走在前,虞莎莎亦步亦趋追赶着找她说话:“阿绰,阿绰,你是陪我回来拿行李的吗?”
燕以曦:“不然呢?”
虞莎莎:“喔……”
燕以曦驾车,带着虞莎莎去了巍市市区的酒店。
顶层房间空间开阔,虞莎莎像个小尾巴一样围着燕以曦打转:“阿绰,这里这么高,应该可以看到日出吧,我们明早一起看日出好不好呀?”
“喔!还有爬山,你明天想去爬山吗?”
“嘭——”
燕以曦头也不回地甩上了淋浴间的门。
虞莎莎被拦在门外,……燕以曦怎么还没消气呢?
等到虞莎莎洗完澡回卧房,燕以曦已经躺下了,只给她留了个背影。
虞莎莎关了灯,掀被上床,拽拽燕以曦的睡衣:“阿绰……”
燕以曦那边安静地像是睡着了。
虞莎莎凑近她,低头去亲,柔软的嘴唇贴在她耳朵上:“阿绰……你看看我。”
燕以曦闭了闭眼睛,似在忍耐,可是温热的气息夹着玫瑰香,丝丝缕缕渗入感官,不消片刻,她还是转过头。
虞莎莎趁机亲在她双唇间:“亲亲我就是不生气了……”
燕以曦撇开脸:“少自作多情,现在是你亲我,不是我亲你。”
虞莎莎笑了一声。
“……”燕以曦捏住她的下巴,“笑?你笑什么?”
“对不起嘛……”虞莎莎不笑了,她俯身,鼻尖贴着燕以曦亲昵地蹭:“阿绰,我好喜欢你。”
燕以曦在黑暗中感受她的声息,今晚的虞莎莎很主动,数不清究竟说过多少次“喜欢”,说到后来,燕以曦狠狠咬住她的嘴唇:“知道了。”
闹铃声响起时,虞莎莎骤然睁眼,第一时间摸到手机关闭声音。为了看日出,她和室友们一起调了凌晨5点的闹钟,后来跟着燕以曦出来住,光想着怎么哄她,忘了关闹钟了。
好在燕以曦还在睡,没有被吵醒。
虞莎莎却没什么睡意了,窗外的天际已经染上了橙红色的霞光。她起身,小心推开露台门,站在微亮的晨曦中耐心地等待日出。
太阳渐渐露脸,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虞莎莎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燕以曦困意还浓,她把脸埋在虞莎莎的脖颈间。
“阿绰?”虞莎莎分神看她,“我吵到你了?”
“嘘——”燕以曦声线慵懒,“看日出。”
遥远的地方,金灿灿的太阳从云层间一跃而出。
晨风伴着日光,温情脉脉地缠裹住她们。虞莎莎又忍不住用视线描摹燕以曦的轮廓,燕以曦抬手,轻抚她被风吹乱的发丝。
后来不知道是谁先开始,两个人拥在一起吻了很久很久。
吃过早餐,燕以曦换了外出服,虞莎莎却不愿意去吾悦山了,燕以曦在扣袖口的纽扣,白若皓月的手腕若隐若现:“不是你自己要来秋游?”
“不要了……”虞莎莎声音糯糯,“……你来看我,还陪我一起等日出,你对我这么好,我也想陪着你。”
燕以曦抑制不住唇角上扬的弧度,却撇过脸,故作冷淡:“随便你。”
到达澜声林邸已经过午,和虞莎莎一起给鱼缸里唯一那条银白色的小金鱼喂食时,燕以曦接到廖薇的电话。
算上时差,那边是凌晨三四点,这个时间打电话来?
燕以曦按了接通:“廖薇?”
……廖薇?虞莎莎在鱼缸明亮的玻璃上看见自己变得僵硬的身形,有些事避而不想,却并不是不存在。
燕以曦至今也没有向她解释过廖薇的事,是事情太小不必要解释,还是她立场太微不足道没资格获得解释?
“阿绰……”电话里,廖薇拖着长长的尾音。
听得出她声音里的醉意,燕以曦问道:“喝酒了?”
廖薇:“啊,喝了,头好晕……”
燕以曦:“在哪儿?”
廖薇:“酒店,到酒店了,才把小辉送去房间……你等、等一下,我有事要告诉你。”
廖薇似在走动,电话那端传来关门声。
“嗯。”燕以曦耐着性子等她的下文。
廖薇:“老孟找小辉复合,小辉喝多了,我陪着他……也喝多了。阿绰……你说小辉要,怎么办啊?”
复合?
燕以曦听得直皱眉,不过廖薇喝成这样,并不适合现在就谈论这件事:“先休息,等你睡醒再说。”
“喔……”廖薇顿了顿,“阿绰,你最近好吗?”
燕以曦:“好。”
廖薇:“我不太好……”
气氛陡然间变得有些暧昧不明,燕以曦没接话。
下一刻,廖薇慌乱道:“我……对不起,我喝多了,对不起……”
她先结束了通话。
手机恢复了锁屏状态,燕以曦抬眼,发现虞莎莎还在往鱼缸里投食。
“你要把它撑死了。”燕以曦出声。
虞莎莎怔愣地缩回手,燕以曦的手机又一次响起。
这回是燕霈。
“你最近跟小辉联系多么?”燕霈头一句就是问这个,“我有阵子没联系他,刚找他聊天,谁知他醉醺醺的,话也说不利索,我越听越不明白。”
燕以曦:“他和老孟分手了,人在国外散心。”
“啊?!”燕霈吃了一惊。
燕以曦:“详细的你自己去问他。”
“行吧……”燕霈转移话题,“阿绰,你现在在澜声林邸么?”
燕以曦:“对。”
燕霈的音调喜悦地往上提:“巧了,我正好经过,那画我给你带着了,你下来接我。”?
不等燕以曦说什么,听筒里就只剩了阵阵忙音。
燕以曦转眸,虞莎莎还在傻乎乎地看她那条小丑鱼。
迟疑了几秒,燕以曦告诉她:“我姐来了。”
燕以曦下楼去接燕霈,薛助理从后备箱里搬出那副羔羊少女图,燕霈就站在车边:“都到我手里了还要回去,也就是我,不跟你计较。”
燕以曦接过来提在手里:“要还的。”
“是是是,”燕霈不和她争,两人边走边说,“小蔓说前些天遇见你和你朋友,这几幅画都是你那个朋友的作品?”
燕以曦实在不想听到曲蔓这个名字,可这两天却到哪都避不开,她重重按下电梯上行键:“是。”
燕霈:“是我欣赏的风格,有机会介绍我和她认识?”
燕以曦:“再说。”
进了入户门,燕以曦随手把羔羊少女图立在墙边。燕霈打开鞋柜,选了选,取了双黄色小鸭的拖鞋出来换:“小辉和孟冬青什么时候分手的?”
“节前。”燕以曦一眼就发现鞋柜里虞莎莎的那双帆布鞋不见了,是她趁着自己下楼的时候收起来了?
那人呢?也藏起来了?
燕以曦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燕霈:“和平分手?还是出了什么问题?”
燕以曦收着情绪:“老孟出轨。”
燕霈不可思议地睁圆眼睛,下一秒又不屑地嗤道:“追小辉的时候,一张嘴说得天花乱坠,才几年啊,就出轨,不是个东西。”
她往房子里面走:“阿绰,有喝的吗?我渴了。”
燕以曦跟在她身后:“想喝什么?”
燕霈:“随意,都行。”
燕以曦便去冰箱给她拿喝的,人才踏进厨房,就听燕霈在外面说:“阿绰,我先借个洗手间。”
她忽略了客用洗手间,直奔主卧方向。
主卧入门右手边就是洗手间,燕霈走进去,这里延续了燕以曦一贯的生活风格,洗手台上没有摆放任何一件多余的物品。
等燕霈从洗手间出来,站在门外的燕以曦把杯子递过去,淡淡看了她一眼。
燕霈:“……阿绰,你没请个住家阿姨?”
燕以曦:“不用,有定期保洁。”
“下课了自己回来煮饭啊?”燕霈喝了口水,就站在卧室里和燕以曦聊起来。
燕以曦:“不常在家吃。”
燕霈:“芳姨总念叨你,你多回拾光馆啊。”
燕以曦挑眉,眼尾跟着上扬:“你想说的是这些吗?衣帽间你应该还没来得及看吧?我带你转转?”
燕霈:“……”
她这次确实是借着还画,来突击看看燕以曦究竟有没有和人同居。——在拾光馆住得好好的,突然就搬出来,真的不是恋爱了?
可是被燕以曦这么戳破,还是有些尴尬心虚,燕霈给自己挽尊:“别太敏感,姐姐只是来参观你的新居。”
燕以曦:“衣帽间在左手边,你可以去参观。”
燕霈把水杯还她:“……行了行了,我心里有数了。约了谢一迪谈事,走了啊。”
燕以曦把燕霈送出门外,燕霈一走,她便疾步往里,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找过去,却哪都没有虞莎莎的身影。
“虞莎莎,”她扬声,“出来!”
没有应答。
虞莎莎不可能离开这里,可是在这里也不可能不应话,——是听不见声音?所以她到底藏哪儿去了?
燕以曦忽然意识到什么,她从厨房进入保姆套间,然后推开另外那扇通往保姆客梯的入室门。
虞莎莎就蹲在门外,狼狈地抱着她的包包鞋子以及其他生活用品,听见动静,她受惊地缩成小小一团,而后紧张地仰起脸。
两人对视的刹那,燕以曦被一种强烈的心疼的感觉所击中,虞莎莎含在眼中的热泪就像是落入心尖的火种,燎烧得人难受。
“你躲什么?”燕以曦不容分说的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为什么要哭?”
虞莎莎的腿麻了,紧紧抱着怀里的东西,一声不吭。
“怕被发现,怕被要求离开我?”这是虞莎莎曾经的担忧,燕以曦也只能想到这一个理由,她拽着虞莎莎回屋,气她自作主张:“除非我不要你,不然谁反对也没用,明不明白?”
虞莎莎踉踉跄跄地跟随着她的步伐,眼一眨,泪珠簌簌落下。
外面起了风,阴云遮蔽日光。
虞莎莎把帆布鞋重新收进鞋柜时,看见了立在墙边那副羔羊少女图。
Chapter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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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空气如约降临S城, 大风天气,一连两天都没有见到太阳,与天气相吻合的, 还有虞莎莎持续低落的情绪。
燕以曦的心情也不好, 起因是霍明雩给她打了个视频, 她收到了管家寄过来的快件, 拆之前就觉得这个包裹大得离谱,拆开后里面装的果然不是她的吊坠。
“你看啊, 维生素,叶黄素,益生菌……哦还有这瓶,鱼肝油,都是儿童保健品啊。”霍明雩开玩笑,“我们的管家先生难不成还兼职代购?”
这自然不可能, 燕以曦心里有答案,她对霍明雩说:“你先收着,我等等给你换回来。”
霍明雩听她的意思:“怎么,你知道我的吊坠在哪儿?”
燕以曦没心思跟她解释。
燕以曦想起这件事就烦,当天晚上她又接到燕霈的电话。
燕霈问她在哪儿, 吃晚餐了没, 今天学校有没有课……有的没的说了一大堆, 兜兜绕绕最后才貌似不经意地提及:“……哦, 对了,我现在在爸爸这儿,刚好江阿姨收到了一件快递, 里面的东西却不是她的。……她问了那边的管家,应该是和寄给你的东西弄混了地址……”
燕霈以为在自己提到“爸爸”的时候燕以曦就会有反应, 谁知燕以曦竟然都没有打断她,燕霈虽奇怪,但还是接着说道:“……东西我帮你先拿了,江阿姨自己的快递里是给小雪买的保健品,弄丢了也没事,她再买就行。”
听筒里安静了片刻。
“今天这么巧,你刚好在枫叶街?”燕以曦的声音听上去平静得过分。
燕霈:“是啊,爸爸找我来谈点事。”
燕以曦嗤了声,话音转冷:“什么都别帮我拿,放着。我的东西我自己会去取。”
“阿绰,你千万别误会!”燕霈察觉不对,想解释,然而那些陈词滥调燕以曦并不愿意再听。
童延山和江慧就这么不欢迎她登门?
他们一家三口鸠占鹊巢,占着的是她从小生活的家,现在有家不能回的也是她。要不要去拿霍明雩的吊坠,什么时候去拿,应该是她说了算,而不是由他们把燕霈扯进来。
燕以曦原本还犹豫,或许可以让管家通知江慧,直接按照霍明雩的酒店地址寄过去,可是既然他们这么不待见她,这一趟她还非去不可了。
燕以曦在第二天傍晚去了枫叶街。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门锁都没换,燕以曦一进门就听见从餐厅方向传来的童延山唱的生日歌。
她抱着胳膊,往声源处走去。
天色微微暗,餐厅里特地没亮灯。餐桌上,童雪穿着俏丽的公主裙,戴着生日帽,童延山和江慧一左一右弯腰围在她身边。
“小雪,许愿了喔。”江慧陪童雪一起做出许愿的姿势,“等会儿爸爸妈妈陪你一起吹蜡烛。”
“好!”童雪立刻闭上眼睛许愿,江慧和童延山在烛光中相视而笑。
燕以曦脑海中浮现自己幼时过生日的一幕幕。——只有妈妈,童延山向来都是缺席的,现在回想,他似乎从一开始就很不喜欢这个女儿。
真是扎眼。
燕以曦抬手,触到开关,羽毛状的水晶吊灯应势开启,华丽璀璨的灯光倾泻而下,正在庆生的三个人乍然沐浴在光明中,一时都有些愕然。
“真温馨,”燕以曦讥诮地牵起唇角,“我来得好像不是时候。”
“小姐姐来了!”童雪反应过来,她满脸惊喜,也顾不得许愿吹蜡烛了,扭下座椅就想去黏燕以曦。只是回忆起往昔那些不愉快的见面,她又有些退缩,转身抱住童延山的腿,仰起圆乎乎的小脑袋,悄悄声确认:“……爸爸,小姐姐是来给小雪过生日的,对吗?”
童延山疼爱地拍拍她的肩,随即看向燕以曦,转眼的功夫他就收起了笑容,眼神中隐含戒备。
燕以曦挑眉,戒备也是正常的,谁让他们这些年就没有和平共处过哪怕一分钟。
“阿绰,你来得正好,和小雪一起切生日蛋糕吧!”江慧柔声邀请她,“蛋糕是我自己烤的,虽然热量不低,但总比外面买的健康些……”
童雪按捺不住了,迈着小短腿跑向燕以曦,童延山阻止不及:“小雪!”
童雪拉起燕以曦的手,学妈妈的话,甜甜地邀请她:“小姐姐,陪小雪一起切蛋糕嘛!”
热烘烘的小手一触到燕以曦,燕以曦浑身就止不住起鸡皮疙瘩,她迅速甩开了童雪,几乎是咬牙切齿:“滚开。”
童雪瞪圆眼睛,下一秒就委屈地瘪起了嘴。
童延山就知道燕以曦这次来不会有好事,眼看他要动怒,江慧连忙握住他的手,勉强维持着微笑:“没事,没事,都是孩子。”
她朝童雪示意:“小雪,来妈妈这里。”
童雪抽抽噎噎地迈步:“妈妈,妈……许愿都是骗我们这种小朋友的对、对不对?我都许愿了,小姐姐还是不喜欢,不喜欢小雪……总是不喜欢小雪,哇呜呜呜……”
她是真的伤心了,越哭越大声,江慧心痛地蹲下去给她擦眼泪:“不哭哦,小雪乖。”
童延山实在见不得童雪满腔真心被践踏,他怒指着燕以曦:“孩子一年就过这一次生日,你非要今天来闹事!”
在厨房准备生日餐的保姆听声儿不对,探了探头,又缩回去。
“想赶我走啊?急什么,”童雪哭时燕以曦皱了皱眉,这会儿又恢复漠然的神色,“我的东西在哪里?”
江慧闻言起身:“我去拿,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来,所以我收去你的房间了。”
“用不着,”燕以曦看都没看她,“我认识路。”
她转身往楼梯处,真是难为他们,居然还把她的房间留着。
燕以曦推开房门。
她心中有怨气,故意上门给童延山和江慧添堵,结果她自己也并不痛快。看他们一家幸福美满,就好像是在讽刺她这么多年的争闹就是场无人在意的笑话。
燕以曦不想再浪费时间,霍明雩的吊坠被江慧放在了书桌上,她拿了便要走,脚尖忽然踢到了什么东西。
有风掀起书桌前的窗帘,燕以曦垂眸。
书桌下的地板上,躺着一副相框,封镶的玻璃已经被摔得四分五裂。
那是燕令仪过世那一年,她们母女唯一的一张合照。
餐厅里,童延山和江慧一起耐心地哄童雪。
“宝贝不哭了,好不好?”江慧温柔地抚摸童雪的后背,“你不是明白的嘛,这个世界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如愿,总有一些遗憾——”
“你们是不是在这住久了,忘了这里其实不姓‘童’,而是姓‘燕’啊?!”燕以曦提着碎裂的相框往餐桌上扔,“咚”的一声,碎玻璃四溅,才刚止住哭声的童雪又被吓得哇哇大哭。
童延山见状,一点就着:“燕以曦!你又发什么疯!”
“这是燕家的房子!你们甚至连我跟我妈的一张合照都容不下?”燕以曦悲愤交加,“你们这么过河拆桥,就不怕半夜做噩梦?!”
江慧当即捂住童雪的耳朵,抱起她往厨房:“宋妈,宋妈,带小雪出去玩一会儿。”
她把童雪交给保姆,又脚不沾地地折回来,试图让燕以曦相信自己:“阿绰,你先消消气,这个相框昨晚还是好好的,我把快递放在书桌上之后,还特地擦过尘。”
燕以曦冷笑质问:“不是你们做的,那是我自己摔成这样来污蔑你们的?”
江慧语塞。
“她今天就是来挑事的,你不用跟她浪费唇舌!”童延山拉住江慧,额头青筋直冒:“燕以曦,要是你妈妈泉下有知,知道燕家把你纵得这么无法无天没有教养——”
“你闭嘴!”燕以曦翻脸喝止,“你没资格跟我提妈妈!”
她掐紧手心:“对,我是没教养,我妈妈过世早,至于我爸,我也早当他死了!”
童延山被她气得眼前发黑,他指着大门方向怒吼:“你给我滚!”
燕以曦甩上门,院子里的童雪立刻藏在保姆身后,只露出一只泪汪汪的眼睛瞅她。燕以曦冷眼扫过来,小姑娘一激灵,把那只眼睛也藏了回去。
燕以曦上车,发现自己的双手在颤抖,她翻下化妆镜,镜子映出她泛红的眼圈。
燕以曦忍不住骂了声,等到觉得自己平复得差不多,才踩着油门上街。
经过S大时,她找出手机给虞莎莎打电话。
接到燕以曦的来电时,虞莎莎正捧着花束从花店出来。
迎新晚会就在今天,段小柔和薛艺去陪方绘化妆候场了,她被大家委以取花和献花的重任。
“在哪里。”燕以曦的声音传递出的情绪很不对劲。
“……在北校门这边的一间鲜花店。”虞莎莎恹恹的,燕以曦难得在周中找她,她停下了脚步,站在街边听电话。
燕以曦视线往右,看见了不远处的虞莎莎。
虞莎莎怀里的那捧花很大,更衬得她玲珑娇小。然而她小小的躯体内却好像蕴藏着神奇的能量,燕以曦只是看见她,心里那股盘旋不去的难受就缓解了好多。
燕以曦把副驾上那副碎裂的相框移去后座:“上车。”
虞莎莎摸不准她发生了什么,略作迟疑后,还是听话地钻进了车里。
燕以曦一路往前开,嘴唇紧抿,看样子并不准备说些什么。
车子载着她们,把S大远远抛在了身后,虞莎莎想了想,开口道:“阿绰,我们是要去哪儿?我待会儿得——”
燕以曦打断她:“身份证在不在身上。”
虞莎莎:“……在的。”
燕以曦:“给我。”
虞莎莎去翻包包:“要身份证是……?”
燕以曦:“去H市。”
虞莎莎停住手上的动作,震惊地看着她:“……现在吗?”
燕以曦默认,转动方向盘变换车道。
虞莎莎不找身份证了,她焦急地说:“阿绰,我明后天每天都课满,教授很严厉的,如果我无故缺课的话,期末会被……”
在燕以曦越来越没有温度的目光中,虞莎莎渐渐消音。
一颗心恍恍惚惚地往底下沉。
燕以曦根本不在乎她会怎么样,燕以曦从来想的都是自己要怎么样。
虞莎莎脸色泛白的同时,重新找回了声音,她缓慢地说着:“……阿绰,学校的迎新晚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方绘有节目,我们寝室一起给她准备了这束花,是要等她表演完献给她,祝贺她演出成功的……”
燕以曦握紧方向盘:“你啰啰嗦嗦想说什么?”
她的语气中满是厌烦,虞莎莎胆小又乖巧,肯定知道要就此闭嘴,什么都不再提,谁知这回虞莎莎却出乎意料地继续说道:“我想说,现在……现在我得回学校,我得把花送回去。”
燕以曦猛地把车停在路边,强大的惯性使得虞莎莎的肩颈被安全带勒得生疼。
“我只想你在我需要你的时候,能够安安静静在我身边待着,就这么为难吗!?”燕以曦的太阳穴突突地疼,她知道自己情绪失控了,深吸一口气,压低嗓子,“下去。”
虞莎莎愣了愣,对燕以曦说的话感到手足无措:“阿绰,我,我没有要离开你,我只是想——”
燕以曦降下车窗,抓住虞莎莎手中的那捧花,直接从窗口扔了出去。
“阿绰!”虞莎莎惊呼,赶忙推开车门去捡,然而她双脚一落地,燕以曦便开车走了。
“……阿绰!”虞莎莎跟在车后追,燕以曦在十字路口转向,车身消失在茫茫车流中。
那束花还孤零零地躺在街边,虞莎莎往回走,越走越痛,这时才发现跑动间高跟鞋把脚后跟磨破了。
燕以曦给她准备了很多衣帽鞋袜,因为要上台献花,所以她挑了这一双带出澜声林邸,今天是第一次穿。
每走一步都像有刀子在反复割裂伤口,虞莎莎疼痛难忍,她干脆脱了鞋,把鞋抱在怀里,光脚走着去捡花束。
薛艺问她有没有取到花,现在到哪了,虞莎莎很简短地回答:“马上到了。”
然而下一秒,她却撑着额角坐在了街边,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莎莎?”
车轮声,车门关合声,脚步声……虞莎莎眼前出现一张熟悉的脸庞。
曲蔓蹲下,意外又心痛地看着光脚坐在路边的虞莎莎:“……莎莎,你还好吗?”
Chapter 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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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莎莎在泪光中认出来的人是曲蔓。
“小蔓姐, 我……”虞莎莎乱无章法地擦泪,“我就是脚后跟被鞋磨破了,疼, 疼才哭的。”说着她就要把鞋穿上。
曲蔓按住她的手:“别穿这双了。莎莎, 你等我几分钟。”
曲蔓去了街边的便利店, 又去了便利店旁边的药房, 回来时手上提的袋子里有一双家居拖鞋,一盒碘伏和一袋创口贴。
她把拖鞋放在虞莎莎的脚边, 柔声说:“穿这个吧。”
粉色的拖鞋,鞋面两侧缝着一对兔子耳朵,虞莎莎已经止住了眼泪,哑声道:“谢谢。”
曲蔓:“不用~”
她拆开碘伏,想为虞莎莎涂抹伤处,虞莎莎往后缩脚:“小蔓姐, 我自己来吧。”
曲蔓没有勉强,把碘伏递给她。
虞莎莎忍着痛消完毒,曲蔓又把撕好的创口贴给她。
“还很疼吗?”她问虞莎莎。
“不疼了。”虞莎莎轻声否认。
街边的路灯都亮了,两人一坐一站,曲蔓俯着身:“莎莎, 你怎么会来这边?”
虞莎莎浓密的睫毛往下垂, 遮盖住眼睛:“学校有迎新晚会, ……方绘你还记得吗?她有节目, 我们给她订了花,我出来取花的。”
曲蔓:“我车上也有一束花。”
虞莎莎不明白她的意思,没有接话。
曲蔓对她笑:“我们凌教授今晚也有节目, 据说是诗歌朗诵,我来给她捧场的。”
虞莎莎了解了:“哦……”
曲蔓看出她情绪低落, 一时也无计可施:“……莎莎,时候不早了,不如你和我一起去晚会礼堂?”
虞莎莎轻轻点头:“好,谢谢小蔓姐。”
“你谢我好多次了,别客气。”曲蔓在她站起来时扶了一下。
虞莎莎把高跟鞋收进袋子里,曲蔓提起地上的花束。伤口还是疼,虞莎莎走得不太自然,曲蔓也慢慢走,配合着她的步调。
虞莎莎上车时,曲蔓在后面张手挡了挡,防止她撞到头。
虞莎莎没留意,曲蔓替她合上车门。
“对了,你不去书咖了?”行车中,曲蔓想起来这件事。
“嗯。”虞莎莎看着仪表台上那个晃动的卡通美少女车载摆件,短短几分钟而已,对曲蔓撒的谎却一个接着一个,“功课太紧了,学姐们总是迁就我的时间……不太合适。”
曲蔓不疑有他:“也好,省得你除了上课就是工作,都没有娱乐时间。要劳逸结合嘛,对不对?”
虞莎莎:“对。”
街景不断倒退,快到学校了。
虞莎莎压下对曲蔓的愧意,翻出手机给薛艺发了条信息,薛艺几乎秒回。
燕以曦开出去几条长街后,还是在下一个路口掉头返回。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赶虞莎莎下车更多是因为把对童延山的失望和愤怒移情到了虞莎莎身上,所以虞莎莎只是表露出一点点不愿意的迹象,她就觉得自己要被抛弃了。
……抛弃?被虞莎莎?
燕以曦立刻把这个荒唐的念头从脑海中摒弃。
绝对不可能。
太莫名其妙了,为什么会对虞莎莎起这样的念头?
但是话说回来,自己情绪不佳,虞莎莎为什么不能说一些好听的话安慰她?她明明很会撒娇,今天怎么就要唱反调?
燕以曦想着想着又不甘愿,难过的是自己,回头找人的还是自己。
她回到虞莎莎下车的地方,虞莎莎已经不在这里了。
燕以曦没有停顿,直接把车开往S大。
迎新晚会就要开始,学生们按班级列队,陆陆续续进了礼堂。礼堂外人不多了,虞莎莎抱着花从曲蔓车上下来。
“重吗?需不需要和我换一束拿?你们这一束大得好夸张。”曲蔓提议。
“不用的,我捧得动。”虞莎莎和她并肩而行,走了几步,虞莎莎把花束往旁边移了移,低头去看鞋,曲蔓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随后就笑出了声:“……怎么这么可爱的?”
“是呀……”原来拖鞋上的那对兔子耳朵,在踩下去行走的时候是会竖起来的,刚才她们竟然都没发现。
两人边看边踏上了礼堂台阶,忽然有只手从下方伸出来,拽住了虞莎莎的手腕。
虞莎莎毫无防备,半个身体都被拽得往后转,花束险些脱手而出。
曲蔓跟着她回头,看见了立在台阶下的燕以曦。
燕以曦面容冷峻,一言不发地拽着虞莎莎往回走,她步子迈得大,虞莎莎被拽下台阶:“阿绰,等一下,阿绰……”
电光火石间,曲蔓捞住虞莎莎的另一只胳膊,虞莎莎被两人前后拉扯着,怀里的花束“吧嗒”坠地。
“阿绰,你是有急事找莎莎?”曲蔓上前两步,语气和缓,“晚会要开始了,要么——”
“你放手。”隔着虞莎莎,燕以曦第一次用这种不客气的口吻对待曲蔓。
“……”曲蔓皱眉,她不懂燕以曦是什么意思,也不懂她究竟要对虞莎莎做什么。
“我来了我来了!”刚好目睹了经过的薛艺嚷嚷着从台阶上飞奔而下,捡起掉在地上的花束,从左到右依次向曲蔓和燕以曦问好:“姐姐好!姐姐好!”
然而并没有人理会她。
薛艺在这微妙的氛围中冲虞莎莎使眼色,比着唇形问:“你的两位姐姐为你吵起来啦?”
虞莎莎好像没看见。
薛艺:“……”
曲蔓没有如燕以曦所言的那样放手,而是以一种保护者般的姿态挡在虞莎莎身前:“阿绰,有话好好说,别为难莎莎。”
“为难她?”燕以曦冷白如玉的脸上蓦地浮现一抹坏笑,她微微倾身,对虞莎莎道:“小蔓姐好像对我们之间的事很好奇,虞莎莎,那我就当着她的面说了?”
虞莎莎和燕以曦目光交汇,曲蔓神色疑惑。
不被在意的薛艺弱弱举起手,插嘴:“那个……莎莎,我,我把花拿走了啊。你不是说还有事要去做嘛,你忙你的,我们回头再见了。”
一瞬间,曲蔓看向薛艺,燕以曦也看向薛艺,薛艺捧着花,头也不回地跑进了礼堂。
虞莎莎:“小蔓姐,我……”
虞莎莎一出声,曲蔓又把视线移回她身上。
薛艺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她是来接花的,所以说虞莎莎本来就没准备去晚会,而是有其他事要去做,——和燕以曦有关的事?
虞莎莎慢慢开口:“我和阿绰是还有一些事,要去做。……小蔓姐,今天谢谢你。”
燕以曦冲曲蔓扬眉。
虞莎莎都这么说了,曲蔓不得不松开手,“不用客气……”只是她还在担心虞莎莎被燕以曦欺负,“如果……如果你有事需要帮忙,可以打我电话。”
虞莎莎挤出一个笑:“小蔓姐,我们先走了。”
曲蔓站在原地,看燕以曦和虞莎莎都上了车,车子开远了,她紧锁的眉头都没能松开。
燕以曦一路都没有再说话,虞莎莎找出自己的身份证,小心翼翼递给她,她视若无睹。
两人回了澜声林邸,燕以曦始终独自走在前,直到在玄关处换鞋时,她发现虞莎莎脚上的拖鞋:“你穿的什么东西?”
虞莎莎:“……拖、拖鞋。”
燕以曦:“哪来的?”
虞莎莎没做声。
其实不难猜,她们只分开了这几分钟,而曲蔓是唯一的变数。
“她给你的?”燕以曦确认。
虞莎莎去牵燕以曦的手:“阿绰,你听我解释……”
燕以曦挥开,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脱掉。”
虞莎莎忙不迭换上家里的拖鞋。
燕以曦:“扔了。”
“……”虞莎莎看着那对小兔子耳朵,缓缓道:“好。”
虞莎莎似有不舍,燕以曦头疼加剧,她几不可闻地笑了一声,抬指捏住虞莎莎的脸颊,把她提来自己跟前,盯着她的眼睛,仿佛要看穿她:“你究竟在想什么?”
虞莎莎的眼泪唰的就掉了下来。
燕以曦不为所动:“不是要解释么?说啊。”
她目光晦暗,分明很生气,可是声线甚至谈得上温和,虞莎莎拖着哭腔:“我的脚磨破了。”
燕以曦一怔。
虞莎莎露出脚后跟处的创口贴给她看,燕以曦松开她的脸颊:“怎么回事?”
虞莎莎从袋子里拿出那双高跟鞋。
燕以曦整个人都被浸泡在潮湿黏腻的负面情绪里,她拿走高跟鞋,连着那双拖鞋一起,全部丢进了垃圾桶。
“不要扔……”虞莎莎追过去,捡出垃圾桶里的高跟鞋。
头痛没有任何缓解的迹象,燕以曦边摘首饰边往主卧走,她推开衣帽间的门,把摘下的首饰收进盒子。
虞莎莎跟着她,还在解释:“所以小蔓姐就去便利店给我——”
燕以曦嗤笑:“她是你哪门子姐姐?”
虞莎莎结结巴巴:“……她,她是秾秾姐的朋友,所以、所以我才……”
燕以曦撑着首饰柜:“燕霈是我姐,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虞莎莎:“……”
虞莎莎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她的大脑又被按了暂停,因为燕以曦的这句话而无法运转。
是啊,能有什么关系呢?
自己不过是一个在燕霈上门时,只敢躲去保姆间的用金钱就能买到的无足轻重的小玩意儿。
燕以曦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低声道:“虞莎莎,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不想看见你,也不想听见你的声音。你就在这待着,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直到燕以曦关门出去了,虞莎莎才如梦初醒般去拉门,厚重的门扇却纹丝不动。
“阿绰?阿绰!”虞莎莎脸上血色尽失,她惊慌地拍门,“不要,不要关我,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出去吧,求求你,让我出去!”
门外只能听见一些微弱的呼声,燕以曦拆开止疼药,吃了一颗。
虞莎莎急促地呼吸,眼前宽敞的衣帽间陡然在她眼前扭曲,天花板上华贵的吊灯好像要压下来。她不清楚是自己在变大,还是衣帽间在变小,只知道自己的一颗心已经彻底沉入水底,窒息感无处不在地笼罩着她,她像被关在一个……一个……
“听话!哪里也不许去,不许碰水,不许碰电,更不许开门跑出去玩,只能在这儿待着!如果妈妈回来你还乖乖在这里,就会给你煮豆沙汤圆,不然的话就丢掉你,听见了没有?”
眼前的女人板着脸,凶巴巴地说了一堆话。
“听见,”一声带着奶气的稚嫩回应,“错错听话。”
衣橱的门被关上,小小的女孩儿惊惧地缩在黑暗里。
虞莎莎痛苦地捂住耳朵,藏进角落。
卧房里关了灯,燕以曦阖目躺下,她本意是休息,回忆却纷至沓来。
她人生最幸福的十年,是在妈妈身边的那十年。妈妈疼爱她到连去公司参加会议都带着她,妈妈坐主位,小小的她就坐妈妈旁边,东瞅瞅西望望,晃着小短腿无聊地打呵欠;她不适应幼儿园的集体生活,妈妈就在幼儿园里陪了她整整一学期……
妈妈对她没有要求,唯一的期望就是她每天都要开心。
那时候以为生活就是应该这样的,妈妈病逝后才知道幸福的时光是这么短暂。
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比妈妈还要爱她。
燕以曦察觉脸上有湿意,在黑暗中抬手抹掉。
她想从虞莎莎那里获得一个简单的拥抱,虞莎莎却根本没能感知到她的情绪,甚至仅有的话题也是在围着曲蔓打转。
曲蔓对虞莎莎来说没那么重要,燕以曦明白,但是她们之间一次又一次的交集实在让人反感和厌倦。
如果虞莎莎可以再乖一点……再贴心一点……
她是她的所有物,她理应这样的。
燕以曦思潮起伏,根本没法休息。她重新亮了灯,下床去开衣帽间的门。
比起不见虞莎莎,此时她更想虞莎莎像以前那样,陪着她,向她认错,向她撒娇,她可以大度地考虑原谅她……然而视野里却并没有虞莎莎的身影,去哪了?
燕以曦走进衣帽间。
虞莎莎正缩在角落里。她捂住耳朵,满头冷汗,脸色惨白。
一见之下,燕以曦的心冷不丁往上提:“……虞莎莎?”
虞莎莎听见她的声音,抬起泪湿的眸子,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抱住她:“对不起,阿绰,我错了,你原谅我。”
她急哭着央求:“我不想待在这里,我好害怕。”
燕以曦下意识安慰她:“可以出去了,我们现在就出去。”
虞莎莎抖得厉害,抱燕以曦抱得紧紧的,燕以曦拍拍她,在她耳畔:“好了好了,不怕了。”
话音落,燕以曦:“……”
燕以曦叹了声气,她们到底是谁在哄谁?
Chapter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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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 虞莎莎失眠了。
她看着燕以曦的背影,抬手轻抚她铺陈的长发。燕以曦的长发又滑又顺,可是触在手中却是冷冰冰的。
像她的人, 近在咫尺, 又遥不可及。
燕以曦转过身, 朦胧的暗色里, 她睁开眼和虞莎莎对视,原来她也没睡着。
“阿绰, ”虞莎莎轻轻吐息,“你的心情好点吗?”
燕以曦伸臂:“过来。”
虞莎莎枕着她的胳膊,依偎进她怀里。
两人相拥着,虞莎莎仰起脸:“我们要在H市待多久?”
燕以曦:“到周末。”
虞莎莎向她保证:“我会很听话的。”
燕以曦手掌往下,虚虚圈住虞莎莎的脚腕,不碰到她的伤处:“还疼么?”
虞莎莎:“有一点。”
燕以曦的指腹在她脚踝处摩挲, 虞莎莎用鼻尖蹭了蹭燕以曦的鼻尖:“阿绰……”
燕以曦:“嗯。”
虞莎莎:“摸摸我。”
被子底下起了波澜,燕以曦抬起另外那只被虞莎莎枕着的胳膊,手指抚过虞莎莎的眉毛,抚过眼窝,描过鼻梁, 最后落在她双唇间。
虞莎莎抬起下巴, 轻哼着张嘴含住燕以曦的指尖。
“你好敏感。”燕以曦看着她逐渐迷离的眼神。
“阿绰……”虞莎莎轻轻咬她的手指, “你喜欢吗?”
燕以曦没回答。
虞莎莎贴着她的额头:“说‘喜欢’。”
虞莎莎在要求她, 燕以曦心尖麻麻的,她不觉得被冒犯,因为虞莎莎的声音实在太娇了:“求求你, 想听。”
燕以曦受不了虞莎莎在这种时候撒娇,满足她也没什么, 此前的不愉快也全都一笔勾销:“……喜欢。”
隔日傍晚,直升机降落在了位于H市的一座海岛别墅的天台停机坪上。这边的管家已经做好了迎接准备,虞莎莎跟着燕以曦入屋去餐厅吃晚餐时,在客厅看见一副巨大的人物画像。
燕以曦驻足。
燕以曦的五官肖似画像中的女士,是亲人?会是她妈妈吗?虞莎莎这么猜测,只是燕以曦没有提,她也没有开口问。
餐厅里开着窗,漫天晚霞,海风吹进来,往窗外眺望时,蓝色的大海就尽入眼底。
两人落座,主厨按燕以曦的喜好准备了海鲜餐,不再年轻的管家慈爱地注视着燕以曦:“阿绰,欢迎回家,用餐愉快。”
燕以曦颔首。
星星点点的地灯亮起来,海浪声声入耳。
虞莎莎对着自己身前那一盅金汤波龙,好一会儿才拿起餐勺。
波龙肉质鲜嫩细致,虞莎莎几乎没有咀嚼,囫囵吞咽入喉。
餐桌上很安静,虞莎莎在吃完一小例蟹黄焗饭后,对燕以曦说:“阿绰,我想去洗手间。”
燕以曦给她指方向:“直行,右转。”
虞莎莎匆匆离席。
没过多久,管家送甜品上来,担忧地告诉燕以曦:“阿绰,你带来的朋友好像不太舒服,一直在洗手间吐。”
“吐了?”燕以曦当即就往洗手间去。
虞莎莎已经把胃里的东西吐光了,但还是止不住干呕。
燕以曦推门进去:“怎么了?”
虞莎莎吐得满脸都是泪,她眼眶通红,脸颊连着脖子,也一片片地泛红。
“你不会是对海鲜过敏吧?”燕以曦说着担心起来,“是过敏吗?”
虞莎莎摇头。
燕以曦:“那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虞莎莎声音哑了,她捂着嘴,又连呕了几次才告诉燕以曦,“我吃不了水里的东西,吐掉就好了。”
管家递了杯温水进来,燕以曦接在手里,如果说刚才还在为虞莎莎担心着急,可得到这个离谱的答案后,只觉荒谬,担心已经完全被愤怒压倒:“不能吃就不吃,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吃?!”
她态度明显变冷,虞莎莎立即道歉:“对不起阿绰,是我错了,你别生气。”
燕以曦:“你是在用你自己的身体跟我开玩笑么?”
虞莎莎含着泪:“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是不忍心说,不想让你失望……”
燕以曦:“那我还得感激你?”
越解释越不清,虞莎莎不想让问题再升级:“没有的,对不起,阿绰,以后不会这样了。”
她们昨天才刚闹完不愉快,燕以曦也无意再跟虞莎莎争执,她放下水杯,离开了洗手间。
管家跟随着燕以曦,问她:“阿绰,你朋友没事吧?需不需要送医院?”
“不用!”燕以曦闷闷走了几步后,“给她煮一碗好消化的粥,不要加海鲜……任何水产都不行,接下来几天餐桌上也不要出现这些。”
管家心里有数了:“好的。”
一直到入睡,燕以曦也没好脸色给虞莎莎。
“阿绰,我没事了,只要吐了就好了……”关了灯的卧房里,虞莎莎从身后贴上来,“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别生我的气了嘛。”
燕以曦充耳不闻。
虞莎莎不再一个劲哄她,只是枕着夜色,絮絮与她私语:“小时候一直都在好奇,听着海浪声入睡是什么感觉。阿绰,这是我第一次亲自感受到大海,谢谢你带我来。”
燕以曦和虞莎莎一样,听着不远处传来的阵阵海浪声。
“还记得有一次考试,作文题目是大海,可把我难住了……”虞莎莎嘀咕着,好像重新陷入了多年前的那场困难中,燕以曦听到这儿,唇角小幅度上扬。
虞莎莎打了个呵欠,环着燕以曦的腰,喃喃:“阿绰……你小时候写过这种作文吗?你会不会写的?”
燕以曦想,这有什么难,光这一片海,在她小时候,每年的这个季节,妈妈都会带她来度假,她有无数的关于大海的素材。
……可是妈妈去世后,就再也没有人关心她喜不喜欢看海了。
燕以曦皱眉,从床上坐起来。
“阿绰?”虞莎莎跟着她起身。
“看电影吗?”燕以曦忽然说。
虞莎莎不假思索地附和:“好呀。”
已近凌晨,车子沿着海岸线一路向南,抵达一处汽车影院。
停车场上只有寥寥几辆车,电影也已经播了半场。
这家影院很老了,中途还因为经营不善倒闭过,是燕以曦出资才得以重新开张。
屏幕上播的电影也年代久远,是妈妈当年最喜欢的一部。燕以曦没有调频,和虞莎莎在车上,对着屏幕当默片看。
屏幕背后就是无垠的大海,从这里也能听见清晰的海浪声。燕以曦放低了座椅,虞莎莎半躺着,屏幕的光落在她身上,她犯了好几次困,最后还是不知不觉睡着了。
“莎莎。”
“日出。”
虞莎莎迷迷糊糊睁开眼,电影早就播完,屏幕已经黑了,天空中有海鸟在盘旋。更远一些的地方,朝霞万丈,那一轮红彤彤的旭日就挂在海平面上方。
虞莎莎还是好困,她爬过去,跨坐着,下巴磕在燕以曦肩头,梦呓般:“阿绰……对不起,我睡着了……”
燕以曦侧头,亲吻她的耳廓。
从汽车影院回来,燕以曦一直补眠到黄昏时分。
“阿绰,你想不想喝椰汁?”虞莎莎趴在她床边,见她醒了,兴高采烈道,“我和管家阿姨学会开椰子了。”
燕以曦把长发往后撩,懒懒地“嗯”了声。
等虞莎莎端着两杯椰汁从厨房回来时,燕以曦倚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折纸。
虞莎莎放下果汁杯,看了会儿,她也拿起一张纸。
“阿绰,你慢一点,你教教我嘛。”她跟不上她的速度。
“过来。”燕以曦说。
虞莎莎靠在她怀里,燕以曦重新换了张没折过的纸,从头开始折给虞莎莎看。
虞莎莎:“阿绰,你是自己学的吗?”
燕以曦垂着眸:“妈妈教的。”
虞莎莎:“……喔。”
虞莎莎先还跟着燕以曦折了几道,后来就开始走神。
燕以曦修长漂亮的十指就在她眼前随心所欲地摆弄那张纸。
“……”虞莎莎抬手,压住了燕以曦折到一半的小纸羊。
红晕正在虞莎莎奶油般的肌肤上暧昧地蔓延。
“你脸红什么?”燕以曦轻语。
虞莎莎从她怀里出来,取了一杯椰汁往露台去:“我、我看了日出,现在也想看看日落……”
她穿着红裙子,趴在栏杆上,用吸管吸杯子里的椰汁。海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和裙摆,蹁跹的样子像欲飞的蝴蝶。
燕以曦唤她:“莎莎。”
她的音量其实不高,但虞莎莎仿佛听见了,回过头。
燕以曦眼中有一整片浩瀚的海洋、彤红的落日,以及笑靥如花的虞莎莎。
这里和快要入冬的S城不一样,S城阴冷潮湿,而H市却温暖而清爽,此时大半个天空都因为落日染色,燕以曦和虞莎莎在沙滩上漫步。
这是一片私人海域,除了她们没有其他旅客。虞莎莎脱了鞋,光脚踩了会儿沙后,又跑去踩水。
廖薇发来一条信息,燕以曦看完,目光转回虞莎莎身上,虞莎莎蹲了下去,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燕以曦走近她。
“虞莎莎 燕以曦”
虞莎莎用手指在沙滩上写完了两个人的名字,然后她的手指落在名字间预留的空白处,抬头瞧了瞧燕以曦。
燕以曦看着她。
虞莎莎快速地画了一颗心,立刻又望燕以曦,生怕她不高兴。
燕以曦微微启唇,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
潮水涨落,转眼间就把留在沙滩上的名字和爱心带走了。
虞莎莎淋完澡出来,燕以曦正站在露台上听电话。
“他真的打算原谅孟冬青?”燕以曦的声音传进房间里,“廖薇,这是你们商量出的结果?”
虞莎莎听见这个名字,改道往露台,抱着燕以曦在她怀里蹭了蹭。
燕以曦被虞莎莎蹭得往后退了半步,继续着和廖薇的通话:“什么时间的航班?”
虞莎莎踮起脚,轻啄燕以曦的唇。
燕以曦:“……”
虞莎莎悄声:“快点嘛……”
燕以曦比指在唇间,她听着廖薇的解释,顺势亲了亲虞莎莎的额头。
孟冬青想复合,竟然千里迢迢跑过去找金小辉,反复细数他们五年间的不易与幸福,金小辉原本坚定的心也开始动摇。虽然还没有松口,但他现在真的很迷茫。
孟冬青都追过去了,金小辉也没有再待在那儿散心的必要了,廖薇和他订了明天的机票回S城,一切还是等回来再商议。
燕以曦放下手机,虞莎莎又踮脚,燕以曦揽住她的腰,似吻非吻:“为什么催我,想做什么?”
在H市的这几天,她们作息全乱了,虞莎莎身上到处都是印子,以至于回到S城后,她不得不穿上高领的毛衣。
澜声林邸还是和以前一样,家政阿姨有帮忙喂鱼,胡萝卜也在好好生长。
周一早晨,燕以曦先送虞莎莎去学校,虞莎莎下车前又埋进她怀里:“阿绰……”
燕以曦:“嗯?”
虞莎莎:“这些天我过得好开心喔。”
燕以曦的指尖划过她的耳朵,落在肉乎乎的耳垂上。
迎着晨光,燕以曦的眸色剔透晶莹。校园里响起音乐铃,虞莎莎依依不舍地看她:“到时间了,我得走啦,再见喔。”
燕以曦捏了捏她的耳垂:“好。”
Chapter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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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完虞莎莎, 燕以曦也去了学校。这周要写毕业论文的开题报告,毕业大戏也要排练。
金小辉约她晚上在清吧聚一聚,燕以曦排练到八点多才离开学校, 到清吧时, 等着她的人却只有廖薇。
“……小辉在回来的飞机上认识了一个混血帅哥, 是建筑设计师来的, 和小辉也算半个同行,有共同话题, 当时就聊得蛮投缘。他刚给小辉来电话,问他方不方便,想约他去工作室,听说是项目有点棘手在加班,也许小辉会有什么灵感能帮助到他,所以小辉临时就……赴约去了。”
燕以曦:“……”
廖薇也哭笑不得:“他不过来了, 你这会儿才下课应该也累了,我们坐坐就走吧。”
清吧里放着调子慵懒的音乐,两人坐在靠窗那桌,窗户玻璃上缠绕着一闪一闪的星星灯。
燕以曦脱了大衣,很随意地拧开一瓶矿泉水喝。她身上是一件薄薄的黑色高领羊毛内搭, 微抬起头时, 下颌线条流畅完美, 浓粉钻戒指点缀在指间, 更衬得拿瓶的那只手,手指细长骨感,肤色洁白细腻。
以往她们每一次相处都有金小辉在场, 现在猝不及防变成两个人的约会,看着眼前的燕以曦, 廖薇想起自己那次醉后失言,既心动又有些慌张。
她明明年纪比燕以曦大,可情绪却随着燕以曦的言行起伏。她从来不乏热烈的追求者,却偏被燕以曦这种冷淡疏离的气质所吸引。
“……阿绰,这个季节的H市,天气很好吧。”廖薇身体前倾,浅笑着找了个话题和她聊。
燕以曦放下水瓶,目光轻瞥过去,“嗯”了声,看起来没什么谈兴。
廖薇的悸动落了点,但也只是一点点。金小辉说过燕以曦没有恋爱经验,取向还不明,不过以她的性格,如果反感的话,一开始就会拒绝,根本任何机会都不会给。两个人接触至今,燕以曦虽然对她不热情,可并不厌烦她,廖薇知道自己不可以着急。
又随意聊了几句,廖薇主动提议散场回去休息。
燕以曦独自回到澜声林邸,门一关,屋子里静悄的空气就从四面八方围拢来。
她开了鞋柜换鞋,目光掠过虞莎莎的那双。
整个十月,她们几乎一大半时间都从早到晚待在一起,现在虞莎莎回了学校,她一个人在家,竟然有些不习惯,总觉得身边缺了什么。
燕以曦拿出手机查看,屏幕上只有几条燕霈的未读信息。
她在枫叶街发生的事情,自然会传到燕霈耳朵里,燕霈这些天断断续续都有联系她。
提到这个,霍明雩的吊坠还在自己这儿。
燕以曦想着,点开燕霈的信息,燕霈说的却是另一件事。
【周六就立冬了,你有时间就回来吃饺子。】
【最好回来。】
燕以曦回复“知道了”。
她搁下手机去泡澡。
一整天下来,不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疲惫,燕以曦合眼躺在浴缸,差点睡着,护完肤回卧室时,又拿起架子上的手机,边走边看。
快十一点了,屏幕上弹出明早的闹钟提醒,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信息。
燕以曦丢开手机,上床时忽然发现床头柜上躺着一张银行卡。
出现在这个屋子里,不是她的那自然就是虞莎莎的了。
燕以曦第三次划亮手机屏幕,这一次她目标明确地进入微信,点开了和虞莎莎的聊天框。
【你的银行卡落在床头柜】
发送完,燕以曦特地等了等,没等来虞莎莎的回复。
睡着了?
昨晚那么缠人,快天亮都不肯睡觉,原来也知道累啊。
燕以曦没再等,她关了灯,伴着枕头上残留的玫瑰香陷入睡眠。
隔天下午,开车从S大经过时,燕以曦想起昨晚的那条信息,虞莎莎一直都没有回复。
以前的虞莎莎,会在看到信息的第一时间就回复,也有为了等一个回复而熬到凌晨都不肯睡觉的时候。虞莎莎很珍惜每一次聊天机会,这种想回就回,不想回就无视的特权从来是自己的。
被人忽略的感觉并不好,燕以曦心随意动,直接拨了电话过去。等待音经由音箱在车子里扩散,一直持续到这轮拨号自动结束。?
是最近太宠她了以至于无法无天?还是在上课没注意?
不管是什么原因,信息不回,电话也不接,呵,燕以曦已经在考虑待会儿虞莎莎得道歉到哪种程度才原谅她。
然而时间匆匆流过,虞莎莎音讯全无,燕以曦的不悦在周五晚上达到峰值——虞莎莎甚至没有回澜声林邸。
燕以曦在客厅用平板查看论文资料,却是三心二意,余光时不时落在手机屏上,越看越心浮气躁。
她并不在乎虞莎莎,所以那条信息和那个电话之后,她就懒得再主动联络对方。只是不在乎并不表示不生气,不仅不回短信、不接电话,现在连家也不着了,她丢开笔,决定纡尊降贵再次去拨虞莎莎的号码问个清楚,结果却和之前那次一样,依然无人接听。
难道是虞莎莎的手机坏了?
就算手机坏了,腿没坏吧,为什么没回来?
还是出了什么事?
出事了学校肯定会通知到芳姨,芳姨刚还在喜滋滋说明天会准备很多种饺子馅,所以也不可能出事。
那是为什么?
燕以曦支着额头,……无所谓,明天虞莎莎肯定也会去拾光馆,她倒要听听,虞莎莎到时会怎么巧舌如簧地辩解。
说到底也只是打发时间的小宠物罢了,没必要再浪费心神去琢磨。燕以曦关了平板,去卧室睡觉,却在看见虞莎莎的枕头时又一阵心烦意乱,她干脆把枕头扔在了床底下,眼不见为净。
翻来覆去的,辗转到凌晨都没睡着。
燕以曦在周六下午回到拾光馆。
虞莎莎比她先回,正在庭院里收晾晒的床单。燕以曦拉开客厅通向后院的玻璃门,虞莎莎穿了件白色的绒绒的圆领镂空毛衣,编了条鱼尾辫,垂在胸前,露出的后颈纤长而美丽。
入冬了,室外虽有阳光,温度怎么也比不上恒温的室内。
燕以曦冲虞莎莎直直走去,拽着她把她拉到廊下。
两人对这周的事都心知肚明,虞莎莎一触及燕以曦冷冰冰的眸子,还没张口,眼圈就先红了。
“阿绰,对不起……”她轻声说。
还知道道歉,燕以曦甩开虞莎莎的手腕,决定先给她一个机会:“解释。”
暖气随着打开的玻璃门往廊下逃逸,虞莎莎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发颤:“那张卡里的,是、你之前给我的转账,都在里面了,密码是你……你的手机号码后六位。”
燕以曦困惑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虞莎莎攥着手心,去和燕以曦对视,又没有勇气,只一眼就低下头去:“……我不想再继续了。”
“莎莎?你这孩子,门都不关,暖气都跑啦。”沈心芳遥遥看见客厅的门开着,她抬步过去,“外套也没穿,赶紧进来吧,别在外面冻感冒了。”
“……来了。”她听见虞莎莎软软的应声。
下一秒,从廊下走进来的人却是燕以曦。
沈心芳眼前一亮:“阿绰回来了?”
燕以曦仿佛没听见,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沈心芳脚下停了停,又继续迈向院子。
“你和阿绰碰面了?”沈心芳怕冷,她就站在门边和虞莎莎嘟哝,“她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噻?”
虞莎莎把最后一张床单叠进衣篓筐,她提起筐子,转身间神态已经恢复如初:“不知道呀。”
沈心芳认为自己的直觉没有错,当晚,四个人坐在一桌吃晚餐时,燕以曦也全程臭着脸,对谁都爱答不理。
一盘盘饺子冒着腾腾热气,这次有虞莎莎帮忙,沈心芳调了四种馅儿,海鲜的、素三鲜的、肉三鲜的,肉三鲜又分了猪肉和牛肉,口味不一样,饺子的花色也略有区别。
“这个是海鲜的对不对?”燕霈闻着味儿,把这一盘移去虞莎莎那边,“上次小蔓说你把带去的那盒虾仁饺子都吃完了,她都没见你胃口这么好过。喏,莎莎,今天也要多吃点哦。”
“……谢谢秾秾姐。”虞莎莎冲燕霈笑着道谢,然而转向那盘饺子时,笑容多少有些勉强。
“大家都要多吃点~”沈心芳把蘸料递给燕霈,笑容满面,显然虞莎莎不能吃海鲜的事,她并不知情。
这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吗?为什么不直说?
燕以曦冷眼旁观,她不能理解虞莎莎的脑回路,包括毫无缘由就想分开这件事也是,统统让人费解。
虞莎莎慢吞吞地拿起筷子,硬着头皮去夹海鲜饺子。
燕以曦不屑地冷嗤,她不怀疑虞莎莎会吃下这些饺子,到时……
一周前,虞莎莎因为吃了海鲜而吐得一塌糊涂的可怜样子自动在燕以曦脑海中重现。
……
虞莎莎的筷子悬在空中,燕以曦面无表情的把这盘海鲜饺子据为己有。
“……阿绰,你干嘛呢?”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让燕霈难以置信。
“阿绰最喜欢吃海鲜饺子了嘛。”沈心芳连忙打圆场,小祖宗本来心情就不好,她要什么还不得哄着嘛?何况只是盘饺子而已,她向燕霈:“莎莎不挑食的,吃什么馅儿都一样。”
燕霈不能接受:“阿绰,你不是三岁小朋友,想吃海鲜的这儿还有啊,你怎么能这么霸道?”
燕以曦冷冷地扫了眼虞莎莎,虞莎莎拿过离自己最近的那盘素三鲜饺子,不太自然地说:“……秾秾姐,其实我更喜欢这个。”
沈心芳和虞莎莎都在息事宁人,燕霈也不好再说燕以曦欺负虞莎莎。
“秾秾,你尝尝这个先,牛肉的,味道怎么样?”沈心芳转移话题。
燕霈无奈地摇头。
席间,沈心芳尽力缓和气氛,燕以曦的视线偶尔投向坐在对面的虞莎莎,虞莎莎始终埋着头,机械地往嘴里塞饺子。
晚餐后,燕霈放松地窝在客厅,和沈心芳一起追剧,外面又起了风,虞莎莎收拾完厨房,擦干手去关窗户。
后方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虞莎莎转身,燕以曦拉着她往外走。
虞莎莎顺从地跟着她。
离开厨房,燕以曦随手推开旁边杂物间的门。
杂物间里黑黑的,却谁也没有去开灯。
沉默了一阵,还是燕以曦先开口,语气淡漠,高高在上:“你在闹什么?”
虞莎莎后背抵着门,声如蚊呐:“我没有在闹。”
黑暗中,燕以曦抬手,温热的手心覆在虞莎莎脸上。
“那你为什么要哭?”燕以曦毫不留情地戳穿她。
Chapter 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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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掌下流淌着温暖的潮意, 虞莎莎只是安静地哭,却不回答她。
燕以曦手心往后,落在虞莎莎的后颈处, 指腹摩挲间, 将她拽进自己怀里来。
她控着她的脖子, 低头去亲。
“唔——”虞莎莎的呼吸一下子乱了, “不要,阿绰……呜!”
她撇不开脸, 唇被封住,只能双手抵在胸前去抗拒。
“莎莎,你待会儿……咦?灯开着,人哪去了?”一墙之隔的厨房里忽然响起沈心芳的声音,“莎莎?”
虞莎莎正在挣扎,被这一声吓到, 燕以曦趁机抓住她手腕,压在门板上,轻道:“别动。”
虞莎莎真的不敢动了,怕发出动静引来沈心芳。
燕以曦手掌用力,虞莎莎被迫扬起脑袋, 紧接着嘴唇就被撬开, 属于燕以曦的馥郁的气息, 强势地融入她的身体。
外面过道上的拖鞋落地声渐行渐远, 沈心芳离开了。
虞莎莎已经被亲得站不住:“不要这样……求你了……阿绰,我不要……”
燕以曦:“你明明很有感觉啊。”
她捧住虞莎莎的脸:“为什么不要继续?”
虞莎莎的眼泪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停止过,燕以曦用指腹抹掉她脸颊上的泪水:“听话, 别闹脾气。”
她从没有对谁这么让步过,哪怕被无视了一周, 哪怕一见面就被告知要分开,哪怕她现在仍然在生气……
虞莎莎却摇摇头,喉间哽咽:“阿绰,我这几天一直都在想你,想起你就哭,一直在哭,我很难过,很痛苦……”
燕以曦更想不通了:“所以是为什么?”
“我……一天比一天更喜欢你,也一天比一天贪心更多……”虞莎莎在黑暗中仰望着燕以曦,“……阿绰,我不要你给我房子,不要你给我钱,不要那些漂亮的衣服和首饰……”
她哭腔愈重:“你、你……可以给我别的吗?”-
“……我喜欢聪明的,你情我愿,各取所需……你是不知道,遇到难缠的有多麻烦,处着处着就贪心想要更多。”-
“要什么?”-
“当然是我的感情啊。”
燕以曦想起两个多月前和霍明雩的这段对话。
“你可以喜欢我吗?你可以像我喜欢你一样的喜欢我吗?”虞莎莎埋进燕以曦怀里,哭着求她,“可以吗?”
所以虞莎莎想要分开的原因,是这个?
和虞莎莎相处的每分每秒都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的着迷,她真的会下定决心分开吗?
不,她舍不得。燕以曦很确定,不然也不至于哭得这么伤心。
既然如此,也只是闹闹脾气,想她对她更好而已吧?——就像小时候的自己,为了得到童延山的关心而又哭又闹。
燕以曦很快想通了这一点。
“别傻了,我们还像以前那样不好吗?”燕以曦贴着虞莎莎的额头,缓缓蹭了蹭,“我给你时间考虑,你想通了随时可以回澜声林邸。”
虞莎莎哑然,她闭上眼睛,燕以曦不愿意给她想要的,燕以曦也没有把她说的话当真。
拾光馆之后,燕以曦认为虞莎莎很快就会回心转意,时间一晃过了半个多月,虞莎莎没有回过澜声林邸,也从没有主动联系过她。
“我艹,阿绰你这牌出的,”会所包间里,霍明雩干脆把自己手头的牌一股脑抛进了牌堆,“还打什么呀,不玩了。”
燕以曦不咸不淡地瞥她。
另外两个来搭牌的人见状,很默契地离开牌桌,怕她们一言不合吵起来殃及无辜。
“说要玩牌的是你,我给你组了局吧,你又这么心不在焉,想什么呢?”霍明雩倒没介意,她叼了支烟,四处一摸没有火,冲燕以曦扬扬下巴,想问她借个火。
燕以曦伸手往包里去,出来时拿的却不是火机,而是霍明雩的那个吊坠。
“找着了?”霍明雩也不抽烟了,眉开眼笑地张手,“你早说嘛,我要知道你把我吊坠找着了,你爱怎么出牌怎么出,我都不抱怨,保证没牢骚。”
燕以曦手指往后,是一个避开的动作。
“……”霍明雩对她一向能屈能伸,“我错了,大小姐,错啦,刚对您态度欠佳,都是我的错儿。”
燕以曦:“初恋送的东西,就这么珍贵?”
霍明雩笑:“那当然啊,不然怎么是初恋呢?刻骨铭心、魂牵梦萦。”
霍明雩可能用上了这辈子所有的文采,燕以曦意兴阑珊地把吊坠还她,霍明雩起身:“走吧,既然不打牌了,我们去喝一杯。”
燕以曦:“不。”
霍明雩:“你不是心情不好吗?一醉解千愁啊。”
燕以曦嗤之以鼻:“谁说我心情不好?”
“……得!”霍明雩动手去拉她,“就当我没见着你一直拉着个脸——是我心情不好,大小姐陪我喝点儿,成吗?”
燕以曦被她拉动,两人一起走向吧台。
“怎么不见你再带虞莎莎出来玩儿?”霍明雩随口问,“挺久没见了。”
燕以曦漠不关心:“没什么好带。”
霍明雩看看她,回过味来:“是虞莎莎惹你了?”
两人在吧台前坐下,霍明雩向调酒师示意老样子,而后撞着燕以曦的胳膊:“不必动怒嘛,听话就多宠宠,不听话就一拍两散呗。又不是谈恋爱,你怎么还闹出情绪来了。”
她也不知道是在安慰燕以曦,还是在落井下石:“不过我觉得虞莎莎挺乖的啊,还能怎么不听话?是不是你非要勉强她去做她不喜欢的事?”
燕以曦:“你故意的是吧?”
霍明雩笑着摊手:“你不说发生了什么,那我也只能胡编乱造喽。”
燕以曦斩钉截铁道:“什么也没发生。”
她笃定虞莎莎会后悔,会乖乖回来,时间很快进入十二月,S城飘起入冬后的第一场雪,两人却仍在僵持着。
燕霈给燕以曦送来几个剧本,都是公司投拍的项目。如果她有感兴趣的角色,最快年后就能进组。
燕以曦披着羊绒披肩站在露台上,手里的剧本才翻了几页就开始走神。城市已经被茫茫白雪覆盖,她心想有没有可能,虞莎莎已经后悔莫及,只是缺少一个回来的契机?
燕以曦灵光一闪,转身看向不远处的鱼缸。偌大的鱼缸里,那条银白色的小金鱼呆头呆脑吐着泡泡。
她拿出手机,决定大度一点。
【截止这周,还不回来的话,会把你的鱼和胡萝卜都处理掉】
当晚,澜声林邸就响起了门铃声。
燕以曦步履匆匆去开门,已经有一个月没见的虞莎莎就站在门外。她围着大大的围巾,几乎遮去大半张脸。长发上沾了雪,又丑又笨重的羽绒服不知为何湿了大半,裤子和鞋子也都是湿的。应该是冷,她有些哆嗦,看上去既狼狈又可怜。
“……你干嘛了?”燕以曦拉她进屋,不出意外,虞莎莎的手冰得厉害。
“下雪,摔、摔跤了……”虞莎莎答。
冒着雪也来了,燕以曦默念,自己把时间放宽到这周结束,可虞莎莎想和好的心情却如此急切,风雪无阻。
心头掀起一股小小的愉悦的旋风,燕以曦不自觉弯了唇:“指纹没删,密码你也知道,摁什么门铃?”
虞莎莎下意识道歉:“对不起……”
两人就站在玄关处,室温超过了二十度,虞莎莎没一会儿就缓和过来了,燕以曦摘了她的围巾,又去解她羽绒服的拉链。
“我自己来吧……”虞莎莎低着头,呐呐的。
拉链才拉到一半,燕以曦停了瞬间,又继续往下拉,虞莎莎也没再拒绝,配合着脱了羽绒服。
被雪水濡湿的外裤落在地板上,燕以曦掀起虞莎莎的毛衣下摆,虞莎莎顺从地抬起胳膊。
除去厚重的衣服才看出来,这一个月虞莎莎瘦了许多,下巴尖了,小鹿般的眼睛显得更大更圆。
燕以曦轻抚她的额头、眉骨、鼻梁……虞莎莎仰起脸,任由她触摸。
实在太乖太听话了,燕以曦的心被那股旋风承托着,陷入了一堆柔软的羽毛里,她忍不住把虞莎莎抱坐在置物柜上。
身高落差不再那么分明,燕以曦平视虞莎莎的眼睛:“原谅你了。”
她凑近,笑着亲了亲虞莎莎的嘴唇。
窗外偶尔有风刮过,雪花静谧地降临。
调暗了灯光的卧室,虞莎莎背靠着燕以曦,整个人都被她圈进了怀里,热得一直冒汗。
“嗯……~”她咬紧下唇轻哼。
燕以曦拨开她的发,露出她晕染出艳色的脸颊。
她亲她滚烫的脸,又亲她同样滚烫的耳朵,虞莎莎情难自禁,她的身体只拥有有限的自由,意识也陷入迷糊,燕以曦禁锢着她,掌控着她。
一次又一次。
燕以曦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睡得不沉,隐隐约约似乎听见关门声。她翻了个身,眼皮微掀着看一眼,虞莎莎不在床上了。
燕以曦重新合上眼,半睡半醒间,不知怎么把虞莎莎不在床上这件事和听见关门声联系在了一起。
她霍然睁眼。
“虞莎莎。”燕以曦困意全消,时钟显示现在是清晨五点多,外面还是漆黑一片,她一路从房间出来,“虞莎莎!”
没有人回应她。
燕以曦疾步往客厅,鱼缸上幽蓝的灯带亮着,里面那条小金鱼不见了。
因为天气寒冷而搬进屋子的那一排绿植里,也没有了胡萝卜盆栽。
燕以曦转身就往门外跑,一时间想法千头万绪。
虞莎莎不是回心转意了吗?入睡前一切都很好啊?为什么忽然又变卦?她不声不响带走了小金鱼和胡萝卜,难道她回来只是为了这个?……自己已经不计前嫌,纵容了她的脾气,她还有什么不满的?
电梯载着燕以曦下行,她匆忙推开楼底的玻璃门,零下的冰雪世界,低温割得她肌肤生疼。
她只穿着单薄的家居服,顷刻间便浑身冰凉。
小区里路灯光莹莹亮着,雪还在飘,远远的有物业在化雪,门前的雪地上残留一小排脚印,虞莎莎早已不见踪影。
燕以曦重新上楼,回到房间,失温的手指捞到手机,去拨虞莎莎的号码。
“嘟……嘟……”
单调的等待音折磨着人的忍耐力,就在燕以曦以为虞莎莎会和以前一样拒接时,电话在下一秒被接通了。
“阿绰,”风雪声、呼吸声响在耳畔,虞莎莎浸泡在风雪中的嗓音听起来也显得那么没有温度,“我走了,再见啊。”-
“到时间了,我得走啦,再见喔。”
燕以曦没来得及宣泄的情绪全部冰封在了咽喉中。
……虞莎莎其实从H市回来后就已经道过别,她说的不想再继续,不是闹别扭,是真的不想了。
燕以曦看着已经熄屏的手机,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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