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完街,五人来到附近的一家茶餐厅吃早午茶。
陆月华端起瓷杯抿了一口,一脸愁容地对温兰嘉说:“温妹妹,你说你们家白浪怎么就这么让人省心呢。不像我们家这个臭小子,一天天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成绩一塌糊涂。”
“但是你说乱玩吧,他也不玩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叫他陪我逛街就逛街,我让他给我和他爸做饭就做饭,挺乖一孩子。”
温兰嘉静静在一旁听她讲。
“但是吧,人身在世,总要做一些有价值的事情。我和他爸希望他能够有自己喜欢的事情做,而不是浑浑噩噩,被动选择得过且过,最后成为一个走过一生都不知道自己的梦想是什么,都没有为之努力过的人。”
温兰嘉摸着杯沿叹气:“唉……但是要找到自己的梦想,知道自己想要为之奋斗的事又谈何容易。即使是我们,也是经历了这么多年慢慢摸索出来。”
陆月华赞同:“是啊。但是这条路上的苦我们已经吃过了,我不想让我们的孩子再经历一遍我们的苦,再浪费生命去走一遍我们走过的弯路。我希望我可以为他们做些什么。在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里,他们并不是无依无靠,并不是只能依靠自己坚强的心坚持下去。”
温兰嘉指尖轻点瓷杯:“路是要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不同的事物每个人的体悟各不相同。甲之蜜糖,乙之□□。现在这个时期还是做好当下,拿到上层世界的入场券,其他的事可以边走边思考,不必过于忧虑。”
她提醒道:“而且我们要时刻记得,他们都是有自我意识和独立思想的个体,要相信时间和经历带给他们的成长。心有决心要向上,必然会成长为一个不错的人。”
“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陆月华长叹一口气,赞同道:“是啊,现在忧虑这些也没用,其实答案早就知道了——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只是,关心则乱。”
“唉,可能是我太闲了吧,总是想着想着就开始胡思乱想。”
她歉意地一笑,拉起温兰嘉的手:“一到这个时候就难免开始钻牛角尖,特别是陆回他们正处在关键时期。多亏了有你,一直在我身边开导我。”
温兰嘉笑道:“这没什么。陆回这孩子我很看好,根正,苗红,而且很懂事,很招人喜欢。要是一般孩子,我还不稀罕说这些。”
温兰嘉几句话哄得陆月华哈哈大笑,驱散了她郁结在眉间的愁云。
沈若途和萧白浪对视一眼,得到了萧白浪肯定的点头,他拉着她走近,看向正在聊天的两位女士,朝陆月华喊了一声:“陆姨。”
陆月华看向他,不明所以地应了一声:“哎?”
“以后我们和陆回一起学习。无论是下课还是放学,只要是我和小浪学习的时间,我们都和陆回一起,三个人共同进步,共同成长。”
“哈哈哈哈好!好孩子,那就多谢你和白浪了。”陆月华笑得合不拢嘴。
*
“白浪,若途,你们真的要带着我一起学习啊?”陆回双手抓着课本挡着脸,不安地问。
萧白浪点头:“对。名字我都想好了,我们就叫——‘走路小队’!”
难得有起名字的机会,这次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能放过,当然要起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直击灵魂的队名。
萧白浪亮起眼睛握拳。
“哈?”陆回扭眉,“这名字怎么能听起来这么温吞又励志?”
萧白浪举起笔左摇右晃:“这就叫做——‘语言的艺术’。”
“语言的艺术?”
“解释起来太苍白,多看几本书体会体会,你就懂了。”
陆回听话地点点头应声:“哦。”
“而且,谁说走路就是一件简单容易的事,里面就没有学问吗?”
萧白浪举起笔点点自己的头,看陆回:“你听过一句话吗?”
陆回:“什么话?”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行而不辍,未来可期。”
“很多事做起来容易,但要坚持下去,却是一件很难的事。走路就是一件需要长期坚持的事情。”
“曾国藩先生曾说过,古今天下之庸人,皆以一惰字致败;古今天下之才人,皆以一傲字致败。真正的高手,都是长期主义者。所以,我们要时刻切记,戒骄戒躁,静下心来耕耘自己,伟大的成果都需要时间去浇灌,不会因为急于一时被催生出来。”
陆回垂眸,在心里将这几句话默念了两遍,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他又立起课本躲在背后悄声对萧白浪说:“可是你们自己学能学得很快,带着我学不会拖累你们的速度吗?这样会不会把你们的成绩拉下去呀?”
萧白浪看着他,坚定地说:“不会。我们和你一起学习,是你在帮我们。”
陆回不解地歪头听萧白浪接着说——
“学术界有个非常著名的学习方法叫做‘费曼学习法’。一个知识自己学习,就只是在自己的脑子里眼睛里过了一遍字音字形,只是认识到了这个知识。而当我们把这些知识通过自己的回顾整理内化,再传授出去的时候,是这个知识正正被我们所透彻理解的时候。而且使用这种方法深化过的知识会更加记忆深刻,难以遗忘。”
陆回放下课本:“嗯,我懂了。”
萧白浪看着陆回:“我们是朋友。”
陆回明白她的意思,郑重点头:“嗯。”
萧白浪微笑:“朋友之间不需要顾虑这么多。”
陆回也会心一笑。
“啪!”
“嘿!你们在聊什么呐!”
陆回后知后觉感受到肩膀一阵剧痛,痛苦地叫出声:“嗷!”
他转头看到“始作俑者”,气愤地站起来指着高悦:“你!”
萧白浪转头看到过来串班的高悦,笑着对她说:“我、小途和陆回要组成一个学习小队,你来不来?”
“来!当然来!这种好事怎么能少的了我。”
高悦两眼放光,无视身边暴跳如雷的陆回,自然地拉过他的椅子坐到萧白浪身边:“正好我可以跟我爸说不去校外的补习班了,那补习班又贵老师教得又不咋地,整天就是让我们刷试卷,然后自己对着答案改试卷订正。我都快郁闷死了,真心心疼我爸的钱。”
“我也加入。”
三人转头,只见裴昫抱着一摞高高的试卷来到他们面前。
见众人都看向他,他撇过头将试卷放在手边的桌子上,神情淡淡的:“一个人学习太无聊了。”
三人同步点头,齐齐意味深长地:“嗯。”
不愧是他们认识的裴昫,一如既往地对什么东西都兴趣缺缺。
高悦热情邀请:“今晚放学一起到我家的烧烤店吃晚饭吧,不然我一个人跟我爸说我们学校第一第二的学神带着我学习,我怕我爸不信以为我在吹牛。”
“哈哈哈哈好!”
*
烧烤店里烟火声缭绕。
“老板,再来两扎!”
“好嘞!”
高山拎着两扎啤酒来到门口,正好看到五个穿着校服的学生迎面走过准备进店里,其中有一个扎着低马尾脸上有点俏皮的小雀斑的女生,高山转头看向他们,扯开嗓子喊:“高悦,放学回来啦!”
高悦被突如其来的破锣般的喊声吓得脖子一缩,身体本能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保护听力。
她皱眉转头冲高山喊了回去:“吓死我啦!老头子!”
“哈哈哈哈!”高山高高兴兴地将啤酒放到客人的桌子上,直接帮高悦接过身上的书包,“闺女,带朋友来家里玩吗?”
高山环顾几人,不禁皱眉看了看萧白浪、裴昫:“哟,这位闺女和这位小子看起来有点眼熟啊!”
高悦得意地介绍:“那当然,他们可是我们学校的年级第一和第二。你来我们学校参加校会的时候,肯定见过他们在台上发言。”
高山点点头,赞同高悦说的话。他看向陆回和沈若途,先是对陆回点点头:“这小子我有印象,我跟他爸在家长会的时候被老师一起留下来谈过话,哈哈哈哈!”
高山摸摸陆回的头:“你和你爸爸长得可真像啊!”
陆回:……
——我爸那一脸络腮胡和我这棵肤如凝脂正青春的小嫩草长得哪里像了!
陆回皮笑肉不笑露出八颗牙齿,僵硬九十度鞠躬:“谢谢叔叔夸奖。”
高山大笑着揉了揉陆回侧的头,转头看向沈若途,摸着并没有胡须的下巴沉思起来:“嘶……这位小朋友是?”
陆回介绍:“他是我们年级新来的转校生,叫沈若途,之前由于家庭的原因去国外念书去了,最近才回国。”
“哦,这样啊!”高山握住沈若途的手,热情摇握,“小沈,欢迎你回国!今晚想吃什么随便点,叔叔为你接风洗尘!”
沈若途弯腰回礼:“谢谢高叔叔。”
高山搂着沈若途拍了拍他的肩:“大家别傻站在门口了,都进来吧!”说完架着沈若途率先走进店里。
高山热情地招呼店员为他们上了满满一大桌烤肉,直到桌子快要放不下了才听高悦的话叫停。
他打开一瓶冰镇果饮给几人分别到了一杯,最后给高悦倒好放下瓶子,直截了当地问她:“闺女,说吧,今天把你朋友都拉上了,是要找我说什么事?”
高悦见事情“败露”,对高山嘿嘿一笑:“被您看出来啦。看来什么都逃不了您的法眼。”
高悦拿起刚刚的果饮给高山倒,边倒边说:“今天来店里确实是有事找您,之前您不是给我报了一个补习班嘛——”
“我不想去上了。”
高山听完一拍桌子:“什么?”
桌子上的酒杯都抖了一下洒出一滩水。
萧白浪赶紧在面前的餐盒里抽了一把纸递给高悦,高悦赶紧接过擦桌子上的水:“爸您先别急,我还没说完呢。”
高山沉住气听高悦继续讲:“首先,那个补习班真不咋地,老师根本不会教,就是让我们自己做卷子自己改,他就相当于一个监督的作用。其次就是——”
高悦看了一眼身边的小伙伴,心里充满底气:“我和我的朋友们组了个学习小队。你也知道,白浪和裴昫可是年级第一第二,有他们两个带着我一起学习,那不比那个补习班强多了?你说是吧,爸?”
高山若有所思。
在他们那个年代,读书都是自己学没人教,所以他并不认为朋友之间一起学习要比补习班的效果差。其实要想成绩好主要还是要学好在学校里教的东西,把它们真正学透了。
高山点头:“好。反正那个补习班也是上一天的课算一天的钱哈哈哈哈。”
他左右各一个狠狠揉了揉沈若途和陆回的头:“你们可要跟着白浪、裴昫他们好好学!只要好好学,叔叔店里的东西随便吃随便喝,一律免费。”
“不过,如果不好好学的话——”高山一拍桌子,“哼,以后别再来我店里!”
沈若途、陆回两人被揉得头昏眼花,高悦替他们答应道:“好,我们一定跟着白浪、裴昫他们好好学!”
高山满意地揽过左右两人,来了一个热情拥挤的熊抱:“这才像话嘛。”
陆回被勒得翻白眼。
——哦,这窒息的爱。
“乒铃乓啷——”
“嘭!”
外面传来七零八落的摔砸声。
所有人望向门外,一个店员走过来在高山耳边耳语了几句,高山听完就要提着店员递过来的擀面杖往外走,高悦见状连忙拉住他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高山丢下一句:“你们吃你们的,这事你们不用管。”
高山走向外面,人未到声先至:“怎么了怎么了都在吵什么,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高悦他们连忙站起来追了上去。
眼前的场面没有特别混乱,勇敢的店员们一拥而上,各抱住了一个想要冲上去打人的流氓不撒手。
一个纹了满身纹身的流氓头子转身朝高山喊道:“高山,我平时看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就没多收你保护费,今天怎么,你手下的人这么下我面子?”
高悦悄悄凑近高山耳边问:“爸,你跟他什么‘交情’啊?”
高山面色如铁:“我跟他有个狗屁的交情!给他交了二十多年保护费的交情。”
高山换上一副笑脸,走上前笑眯眯地问:“朱哥,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被叫“朱哥”的流氓头子抖了抖腿,接过旁边小弟点好的烟抖了抖灰,吸了一口说:“哥几个吃饭吃着兴致上来了,过去想跟这娘们交个朋友结个善缘,结果被这虎蹄子甩了一巴掌,你说,这虎蹄子该不该打?”
高悦在后面小声嘀咕:“那巴掌怎么没拍死你这个臭东西!”
旁边四人不约而同地点头,深表赞同。
“呸!明明是你耍流氓,动手动脚在先!”女生虽然坐在地上,但仍不卑不亢地为自己正声。
朱哥正准备抬脚,旁边的小弟一脚踢到女生的脸上,还好女生反应及时护住了头,用胳膊挡下了这一脚。
朱哥瞪大眼睛:“你还敢挡?”当即就要上前补回来。
高山一把拉住他,赔笑道:“朱哥,今天这顿饭就当是我请了,这星期的烧烤都我请了,就当是赔给您的精神损失费。你看这多人都在这看笑话,在这么下去也不合适不是?别的不怕,主要是我怕再闹下去,就要把警察引来了,今天这生意就没法做了。”
一个小弟适时地上前汇报:“大哥,我已经看见有人报警了。”
朱哥露出勉为其难的表情:“行,看在你的面子上,这次我就勉为其难地放过她。”
高山连连称是。
——就这么放过了?
萧白浪眉头紧皱地看着这一切,握紧拳就想上去,一旁的沈若途看出来她的意图,抓她的手:“这么恶心的人当然不能放过,我有办法。”
萧白浪回望沈若途,对方坚毅的眼神让她烦躁的心安定下来。
五个人退到屋子里,保证周围没人环境安全之后聚到一起,高悦率先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沈若途说:“你家店里有干粉灭火器吗?”
“有,需要几个?”
“四个。只拿平时一眼就能注意到的地方的。”不然容易露馅,外人怎么会这么熟悉店里灭火器的位置。
“好。”
“再带四个黑口罩和能抱住头的头巾。”
“好。”
高悦快速拿来东西,这时她才发现:“诶?不对啊?”
他们明明有五个人,怎么装备都是四人份的?
沈若途将装备分发下去,除了高悦其他人都收到了。高悦不解地问:“为什么我没有?”
沈若途正在系头巾,萧白浪帮忙解释道:“你的身高容易暴露。我们这次是扮演人民警察去办事,人民警察女性的身高要求是在一米五八以上。”
沈若途绑完头巾,接着说:“而且你生活在这里,熟悉你身形的人应该很多,如果被发现了,会给你和你的家人带来危险。”
“好吧。”确实,她身高只有一米五五,人民警察女性要一米五八以上,高悦垂头丧气,“那你们去吧。”
看到墙上的年画,她眼睛一亮:“我去引导店员给场面加戏!”
“好。”
沈若途率先戴好头巾后,转身帮刚戴好口罩的萧白浪系好头巾整理了一下上面的褶皱,见其他人也都整理好了,发出指令:“行动!”
四人戴好口罩和头巾掩藏住自己的样貌,提起灭火器上下颠倒摇晃使干粉松动,拔掉保险销,提着灭火器冲出屋子。
“呲——”
“便衣警察来啦!便衣警察来啦!”人群中有人大喊。
四个流氓眼前白茫茫片,听到这个信息不由得不安起来,不住地往后退,相互靠近聚成一团。
萧白浪他们身后的群众乘机拿起桌子上的鸡蛋、馒头、烤吐司、生菜叶就往围成团的流氓身上砸,有的鸡蛋甚至还是生的,一时间蛋花菜叶乱飞。
几十秒后,四个“雪人”站在一起脸上的神情呆愣,还没从刚刚的白茫茫一片到现在清晰的现实中缓过神来,身上的腥臭味和孜然味熏得他们不得不低头看了看,身上沾了好几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飞溅的鸡蛋液,流氓头子身上还粘着一片醒目的绿色的生菜叶。
流氓头子最先回过神来,见周围没有警察模样的人出现,他环顾了一圈自己身上的“惨状”,愤怒地大喊:“谁干的!”
人群中一个模样五岁左右的小孩子站出来说:“刚刚有一群警察叔叔过来,是他们喷的。”
他身边的妈妈立即蹲下来捂住他的嘴,生怕捂慢一点就会引来这群流氓的怒火。
朱哥怕刚刚喷他们的便衣警察还在附近,估计是最近大哥跟他们的头儿送了点交情,所以这次才没直接抓他们进去。谨慎起见,他还是带着三个小弟放了几句狠话,就匆匆离开了。
沈若途几人躲在旁边的小巷子里,摘掉装备,互相望了一眼,仰头哈哈大笑。
不一会,陆月华就开车过来接他们了。
陆月华取出湿巾给几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接他们上了车。
“你们可真敢折腾。不过这种事我强烈支持,在有能力保全自己的前提下见义勇为。以后也都要这样,听到没有?”陆月华靠在车座上向后方喊道。
四人齐声:“听到了!”
陆月华开着车来到高山的店里找到高山和高悦的时候,高山已经送受伤的女孩去医院了,陆月华向高悦报了平安后,载着四人挨个送回了家。
晚上,五人兴奋得齐齐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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