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团长为了这次新人赛花了不少功夫。
最终的赛场定在槐北剧场,那小剧场不大,原先是一群跑团走马的青年演员呆的,乌紫苏出名前在那儿呆过一段时候,王家那位先生觉得她念旧,看到剧场总会想起从前,便把这个剧场买了下来。
借着江家和王家的往来关系,吴团长倒是很容易就把这儿盘下来给兰烛他们训练用了。
乌紫苏想起剧场的钥匙忘记给了吴团,本来想让助理送去,但助理今天又帮她去打算买过两天拜访用的礼物里。家里头没个人,她抬头看了看钟表,拿了钥匙出了门。
乌紫苏许久不来,这地方平日也疏于打扫,她走近门,正要转动钥匙的时候,余光看到院落的墙壁上,跟条壁虎一样站的直挺挺地此刻也正在看着她的人。
她手里提着一个大皮箱,右手握着一杆红缨枪,把头发扎的高高的,站在那儿,脊背直挺,一动不动地贴着墙。
乌紫苏吓了一跳,她拍拍胸脯,转动了手上的钥匙,“兰烛姑娘,你吓死我了,你怎么这么来了?剧团不是说好十点吗?”
“我从戏楼胡同直接过来的,来得早些,可以把场地早些收拾出来就早些可以开始练习。
“倒还是你想的周到。”乌紫苏开了门,没着急进去,而是上下打量了一圈兰烛,“怎么?想通了?会抓住机会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您。”
“别客气,咱们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看着仗势,估计以后打交道的地方好多了去,以后叫我紫苏姐就行”
“好,紫苏姐,您叫我阿烛就行。”
“行吧,进来吧。”乌紫苏把门打开。
兰烛跟在后头,把那笨重的大箱子也搬来进来。
“这儿是后台,演员休息的地方。”乌紫苏带着兰烛往前走,“这个化妆间好,通透明亮,还带着一层隔层,戏服什么的放在房间里头,也不怕弄脏。”
“喏,再往前走,就是我之前演话剧起家的地方了,那个化妆间被我改成了一个小休憩室,认识王先生后,他搬了几套家具来,打通两个房间,就宽敞些,除了那个房间锁着以外,别的都可以随意进出的。”
“好。”
“前面就是舞台了,舞台不大,但是足够训练了。”乌紫苏在前面带着路,甩着钥匙串随意地问道,“对了阿烛,你这次,打算演哪一段啊?”
兰烛想也没想:“《斗水》”
乌紫苏停下脚步,钥匙串因为惯性碰撞发出铁质品叮叮当当的声音。她不由地皱了皱眉头,微微侧身,“《斗水》?怎么会选这一段,这一段对新人的要求有些高了,我觉得游湖也很好啊,稳当不失技巧,凭你的吞吐气息,要赢不难。”
兰烛原先一直打量着舞台各个角落的眼神亮了起来,脸上带些惊喜的探究,问道“紫苏姐?您懂戏?”
乌紫苏微微一愣,慢慢地又回复成平日里带笑又波澜不惊的样子,“奥,之前听过,不是有一些打斗环节吗,自然就觉得有些难。”
兰烛点头道:“是比较难些,不过要想赢的话,得挑难的上,平常的戏做的再好,也很难出彩,演砸了就演砸了,反正不是第一,剩下做第几都一样。”
“你这话说得倒是合我胃口,要做就做第一,要演就演最难的那段……”
乌紫苏话音未落,外头就传来了海唐和几个姑娘的声音。
“什么地方啊这么偏远,早知道就让爷爷把南大剧院去盘下来了,省的我排练还得走那么远。”
“是啊,路上全是泥水,溅的我一脚的泥,先说好了,外头那块泥土地,不许让我们海唐练,先到先得,让后来的那个去外头吃泥水去。咱们怎么多人,今天就是来给海唐站威的,谁让她一个乡野丫头不自量力,还跟跟我们一起比赛。”
来的是那些配合海唐练习的其他舞台上的配角,都是海唐自己选的,是一些自己的同窗。
兰烛在后台,知道他们说的“后来的那个人”是谁,她垂眸落在舞台对面的人,看着他们把崭新的戏服搬进来,把练习的家伙事都拿进来,三五个人满满当当的搬了两三趟。
乌紫苏扫过兰烛一眼,发现她只是看着,眼神里有很多东西,但始终流露出的表情却是微乎其微,她最后把眼神落在了兰烛带来的那杆左摇右晃垂落在屋子角落里有些发旧的白色缨枪,她走过去,把枪扶正,而后拍了拍兰烛的肩膀,示意她忍让。
海唐往后面的化妆间转了转,看上了兰烛已经收拾出来的那间,指挥者他们把东西往里搬。
“这是我的。”兰烛往前一步,挡在前面,她已经忍了很久了,舞台可以让,化妆间是刚刚乌紫苏特地留出来给她的,“你得分先来后到。”
“什么先来后到,吴团长说了,这个剧场,是专门为了我可以专心比赛而盘下来的,言下之意就是这儿的东西,我想用什么就用什么,你算那根葱啊。”
“来人啊,给我搬!”海唐招呼着站在台下的人,让他们把放在台边上的东西,搬到兰烛的化妆间去。
乌紫苏正要上前帮忙阻止,却没想到只是一个转身的瞬间,兰烛一个翻身飞到舞台,双手打开,虎口上握,右手推枪出左手虎口,飞枪穿过,只在瞬间。
飞快之间,她在舞台上定住身子,左手还稳稳端住那长.枪的尾部,那红缨枪的枪头直直地指着舞台下刚刚还是冷嘲热讽的人的脖颈。
即便是仿制的舞台工具,但她出手的速度极快,一瞬间台下的人全身的汗骤然凝固在原地,一滴都不敢落下,怯怯地看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
兰烛直挺挺地举着道具枪,利落地置于身后,“我看你们今天,谁敢动!”
海唐一瞬间被兰烛如此快的速度惊到,她只不过是个靠身段和嗓音吃饭的青衣,这拿枪的狠劲和利落竟然不输训练几年的武旦,她有一瞬间的心里发毛,随即又意识到自己不能示弱,于是捡起手里的枪,手握枪柄,只能用更恶毒的话指了回去:“你吓唬谁呢!不要以为你在二爷那儿住了几天就把自己当根葱了,我今天把话放在这儿,这儿,我说了算。”
“海唐姑娘——”一旁许久不说话的乌紫苏开了口,“我劝您一句,这地儿,是王先生买给我的,本质上来说,是你在别人的地盘上撒野。”
海唐听了这话,看了看站在兰烛身边的乌紫苏,脸上的鄙夷之情都懒的掩盖,她扫了一圈眼神又落在兰烛身上:“乡野之人就是乡野之人,真没见识,不就是个被包.养的过气演员,拿她当靠山,也够格?”
“瞧你这猖狂的样子——”海棠话还没说完,就被外面一阵清冷的声音打断。
兰烛循着声音看去,发现那槐京不眠不休的风雪天廊庭下,一身黑衣的江昱成半身依在老旧红门的斑驳岁月里,波澜不惊地淡淡开口:
“——那你认为,这槐京城,有我当靠山,够不够赶你出这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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