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金屋藏娇·五


    ☆不必拘执,随机应变。☆


    诸伏景光打开浴室门的那刻,名樱千早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这不是很合适吗!”


    这人虽然看起来纤细,但显然只是被衣服遮掩起来,实际上肌肉线条相当漂亮。不过腰还是够细的——那套低胸女仆装的腰部设计只有几条丝带,镂空处透出一截纤细紧致的腰。


    相对于他的体型来说尺寸小一码的裙子松紧性相当不错,但各种意义上仍有紧缚的效果。被布料绷紧的胸和蓬起的裙摆下修长的腿,无处安放、微微颤动的手,加上脸颊上浮着不知是气恼还是羞涩的红晕……


    名樱千早吞咽了一下口水。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动作,脸上那抹艳色又加深了不少。


    “怎么说呢……你还真是乖巧啊。”心满意足的坏女人一边干脆利落拍了两张照片存进手机,一边笑嘻嘻地纠正了自己之前逗弄他编造的话,“零君是在被我没收了全部衣服的前提下才勉强穿上了旗袍,相比起来,景光妹妹你还真是太可爱了。”


    诸伏景光表示不想说话。


    只要他舍弃羞耻心,坏女人就无法体会到欺负他的快乐!区区女装而已,他很快就会习惯的!


    “好了,你自便吧。”将当前一幕牢牢刻印在脑海中后,名樱千早翻身下床去拿安眠药,“我要睡觉了,建议你夜间不要接近我,我会条件反射攻击的。”


    诸伏景光满脸复杂地看了她好几秒,忽然有点想问,既然她有这种危险的条件反射、那是怎么跟他哥哥过夜的——但很快他意识到这种问题与他无关,他的思考方向已经完全被坏女人带跑偏了。


    咽下药片的名樱千早瞟了他一眼:“怎么?还想问我什么?”


    “……明天你要怎么对我的同僚说明情况?”


    “说明什么情况?”她佯装无辜地歪了歪头,“你的同僚会问什么?”


    “……”可恶!


    “我说过的,我并不相信你同事的能力,现在也不是让你离开的时候。”名樱千早回到床上,淡淡说道,“你知道吧,如果你还活着这件事暴露,第一个被杀的人就是我,我不想把自己的命托付给不信任的家伙。”


    诸伏景光皱起眉头。


    她这种说法的意思不就是说……


    “你信任我吗?”


    “一部分吧。”她避开伤口侧躺下去,闭上眼睛,声音轻得像是梦呓,“你的「能力」,和你的「心」。”


    几分钟后,安眠药生效的名樱千早平静地进入沉眠,只留下女仆装的诸伏景光一个人,望着女人恬静而毫无防备的睡颜陷入沉思。


    半晌他才沉默着起身,去关了房间的灯。


    隔天十点半,名樱千早一身素色连衣裙,蹭着楼下监视她的同僚的车前往县警本部。


    出门之前她吃了恢复状态的药,她的伤情可以让诸伏高明注意到,却绝对不能让公安发现。


    “名樱警部,”开车的刑警小哥以前跟她在训练场交过几次手,“并不是我们怀疑你,只是警视厅的公安那边……”


    “我知道,”她笑笑,“其实你们也该怀疑我的,职责所在,我并不介意。”


    “我们一定会竭尽所能、尽快破解案件找到犯人——”


    展示决心的话却被她轻声打断:“但是,我很介意警视厅的外人在我们的地盘发号施令。”


    “诶?可是……”之前不是你说如果警视厅来人希望我们好好合作吗?


    “没什么可是的,这是纯粹的刑事案件,与公安无关。”她摇了摇头,而后不再说话。


    要想想办法今天就把他们赶回去,该怎么调整人设比较好……如果是同事眼中因为兄长被害而无法维持冷静的炸毛状态,在公安眼中说不定就成了做贼心虚……


    不过心虚好像也不会怎么样,毕竟他们现在最想知道的应该是诸伏景光的情况,而她这次绝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虽然案件规模并不算大,但考虑到被害者的身份比较特殊,特别搜查总部已经建立起来。在跟两位送自己来此的同事打过招呼后,名樱千早快速前往搜查本部的会议室,并愉快地向预料之中的熟人打了声招呼。


    “呀,风见君,我就猜你会来。”


    风见裕也很矜持地向她点了下头,正要向她走过去,就又听见她开口:“我是来配合调查的,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参加对我的询问,反正你的同事来了这么多。”


    这是她对降谷零直属下属仅存的温柔了。


    虽然有些疑惑,但风见并没有问出口,而是选择照她的话做,与几个同事稍作商量后,便有两人来到名樱千早面前,与她一同前往审讯室。


    几分钟后,风见裕也在审讯室侧面的单向玻璃前推了推眼镜,由衷地庆幸自己没有坐在里边。而站在他身旁、隶属长野县警本部的藤堂警部笑呵呵地看着里边剑拔弩张的氛围,低声感慨了一句“真是久违了”。


    ……什么久违了?跟其他部门的同僚吵架吗?


    透过一旁的通讯器,审讯室里名樱千早的声音清楚地传了过来——


    “你们到底想问什么?案件的重点不在炸.弹的来源吗?那颗炸.弹是什么时候安置在榊悠真的车上,类型是近距离开关引爆、定时引爆、还是远程操纵引爆,你们在意的不该是这些问题吗?跟我的行程有什么关系。”


    说着她大力拍了拍桌子,气势几乎要将询问者和参考人的身份调转。


    “而且你们也没资格在长野县警本部颐指气使,我会来这里,只是不想看你们给我的前辈们添麻烦——如果你们想调查的不是这件案子,那还是趁早回去吧。”


    对面两个公安警察尽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他们不能跟她撕破脸,「尽量友好地套出情报」是上司下达的命令。但面对一坐下就开始发泄情绪的对手,他们着实非常难办,甚至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插.进她的话中,换下一个不刺激她问题。


    可名樱千早的话还没说完:“打着调查榊悠真命案的幌子来这里调查别的案件,分散我们的人力,延误我们的调查进度,如果这就是你们的目的的话——我已经做好了随时离职的觉悟,也绝对不能容许你们在这里乱来!”


    还好诸伏高明现在不在这里,她现在展露的气场可比发狠的「阿斯蒂」还要凶,大概堪比护崽的母兽,这样子可绝对不能让他看见。


    在她的连续输出下,这场问询没再继续下去,作为公安负责人的风见及时喊停,而离开审讯室之后,说再见之前,她也只给他留下了一句话——


    “下次准备好了再来。”


    中午时分,名樱千早有些费力地拎着一大袋新鲜食料回到家的时候,就收到三上的邮件说警视厅的公安已经撤出调查离开,还说她猜的果然没错,那些家伙的目的根本不是爆.炸案,也不知道真正目的是什么。


    她简单回了一句谢谢,然后把食料交给诸伏景光,回床上躺平等饭。


    他们下次再来,估计是长野调查出相关线索的时候——她可没去处理那天去往仓库一路上的监控摄像头,过几天她指不定会被自己的同事叫去本部,那也就是她拿出仓库内录像的时刻。


    不过最好还是能更早准备好死无对证的「犯人」。


    炖牛肉的香气已经飘了过来,名樱千早吸了吸鼻子,正想支使小女仆诸伏景光抽空给她倒杯水,手机一震,竟然是贝尔摩德的电话。


    而对方一开口就是好消息:“我刚跟波本确认过,你以前与苏格兰从未见过面,他也没有向苏格兰透露过有关你的信息,当然这可能只是保护你的说法。”


    比起保护她,还不如说是保护自己——名樱千早扯开嘴角,对看向她的诸伏景光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回应道:“过几天就知道了,不过我被公安怀疑上是肯定的,虽然今天把他们打发走了,但之后应该还会再来。”


    说着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早知道我就把苏格兰的尸体留下来,做个畏罪自杀的设计了,让他们看着尸体有苦说不出。”


    刚盛出来两块牛肉准备让她试试味道的诸伏景光:“……”


    贝尔摩德的声音挑了挑:“你把尸体沿路丢掉了?”


    “怎么会,我可不想再给任何人留下证据——我把他带回家了,现在应该已经流进污水处理厂了吧。”


    对面的声音就带了笑:“原来如此,辛苦你了,是很大的工程量吧。”


    “工程量倒是好说,过程感觉还挺有趣的,不过我是不会再用家里的浴缸了,”她扁扁嘴,对诸伏景光伸了下手,做了个「快给我尝尝」的动作,“死过人的房子我能住,溶解过尸体的浴缸还是别再用了。”


    “阿斯蒂你还真是……”


    “这个绝对别告诉波本,我还指望他下次来找我的时候帮我刷浴缸呢。”


    刚走到她面前的诸伏景光:“……”


    “说起来,琴酒最近没杀人吗?尸体能不能借我一个?”名樱千早接过碗,近距离吸了一口浓郁的料理香气,咽了下口水才继续说道,“组织的专业团队偶尔也借我用一下吧,不尽快结案的话会有些麻烦,购入炸.弹的途径和记录由我来安排。”


    “当然可以,毕竟你是我们重要的同伴。”贝尔摩德非常好说话地答应道,挂断之前,她最后叮嘱道,“别让我失望,阿斯蒂。”


    那可不好说会不会失望,名樱千早舔了舔嘴唇,这可太香了——


    “对了,景光妹妹,晚点你能帮我把浴缸刷了吗?”咽下一块肉后,她心满意足地开口道,“别担心,我会少放些水,泡澡时不会碰到伤口的。”


    作者有话说:


    ·hiro:我不担心,谢谢:)为什么不留着让zero刷:)


    ·内容提要出自《三国演义·第五十七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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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章 金屋藏娇·六


    ☆乃其有备,有备无患。☆


    结果最后名樱千早也没泡上澡。


    这当然不是因为诸伏景光拒绝为「处理自己的尸体」的现场进行清洁工作,他的家务活做得远比她更细致——而是她的伤口因为洗澡时防水不到位,隐约有些发炎的征兆。


    裙摆和袖口都被沾湿的女仆妹妹从浴室出来、准备向她汇报清理完成的时候,却只看见散在地上的伤药,和换药换了个开头,便因突如其来的高烧而几近昏厥的女人。


    这一次药效持续的时间更短,甚至没到九个小时,副作用的严重程度却并未减轻。


    诸伏景光满心无奈地把人抱上床,犹豫了几秒还是继续了她先前的工作,小心翼翼地帮她把新换的药敷在伤口上。


    他在做什么啊……


    明明这个女人是敌人,如果她的右手再也无法恢复,战斗力一定大打折扣,这对他们来说应该是相当有利的事才对。


    公安行事并不要求遵纪守法坚守道义,最重要的应当是保护国家和民众的安全……


    但是也不能放着不管,即便他不是医生,没有救死扶伤的职责,可受伤的人就在自己面前,他做不到无视,无论对方多么罪无可恕。


    而且……他能感觉到,坏女人对他哥哥是真心的。


    不仅如此,在短暂相处的两天里,他还意识到,虽然这个女人的性格相当恶劣,但对他的命令与要求都只不过是浅显的恶作剧。比如他身上这件女仆装,即便他当时拒绝,她应该也不会强求……可惜他发现的有些晚。


    总之,虽然把她送进监狱的终极目标并没有改变,但是在那之前,也许他可以放下心里的芥蒂,暂时把她当成兄长命定的恋人。


    毕竟他哥哥那边,他肯定是劝不动了。


    如果在组织的事了结之前,她就与他哥哥步入婚姻殿堂……


    不、不可能,他才不会给坏女人送祝福,也绝对不可能给她做伴娘。


    时间来到第三天。


    诸伏高明来按门铃的时候,名樱千早正在煮意大利肉酱,浓郁的番茄和黑胡椒的香气溢满整个房间,走廊里大概也闻得到。


    这是诸伏景光刚才手把手教她的,在原先做法的基础上又稍作改良,煮到一半时她就已经正大光明地尝了好几勺——可惜这次指导老师本人还是无缘尝到刚出锅的新鲜料理。不过她煮了很多,至少等他哥哥离开后,他不至于从头开始做。


    于是在短短三秒内,今天换回碎花长裙的诸伏景光习以为常地钻进衣柜,然后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板听两个人打情骂俏互诉衷肠,从风花雪月诗词歌赋聊到以后在哪里买新房。


    他的心好累,吃饭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聊天,他可是还饿着啊。


    名樱千早的声音听起来满是愉悦:“——前辈想要几个孩子?千早的话,觉得两个比较好,第一个希望是男孩子,哥哥会保护以后出生的弟弟妹妹。”


    她像是在说榊悠真,又像是在暗指对面的人。而她对面的人只是温柔地望着她,说受苦的是她,一切都由她来决定。


    “我就知道前辈会这么说,”她就高兴地笑开了,“那就看前辈能努力到什么程度……千早很期待。”


    衣柜里饥肠辘辘的诸伏景光闻着料理的香气陷入沉思。


    他好饿,但好像又饱了。


    然后无事来到第四天。


    榊悠真的死亡证明在前一天就开了出来,今天通知到他存放遗嘱的律所,而负责清算他遗产的律师很快把电话打给了名樱千早——根据榊悠真遗嘱所述,全部财产都将无条件赠与她。


    名樱千早原本以为自己知道这份遗产的总价,榊家的大部分财产已经在过去几年里、断续转到她的名下。榊悠真手里剩下的不多,应该用不上多少遗产税,甚至可能在免税范围内,可律师报出的估算价格竟然高达两亿,显然这份巨额遗产已经超过五亿。


    今天换上一条超短护士裙的诸伏景光就坐在她对面,满脸都写着「你还说你跟他没有亲密关系,这么多钱竟然全都留给你」。


    名樱千早也满心困惑:“怎么会有这么多?他可是连榊家的祖宅都已经送给我了。”


    诸伏景光:“……”还是他太年轻了。


    “主要是不动产的价值。”律师回答道,“榊悠真先生曾在大约两年之前,于长野县购入一栋别墅,在今年年初已经付完全款,共计八亿日元。按照国税厅的地产路线价规定,我们推算这栋别墅大约价值五亿六千万,名樱小姐筹备税金按照上限的金额会比较保险。”


    长野的别墅?八亿?


    “价格我知道了,具体位置在哪里?长野市中心吗?”


    该不会她那笨蛋哥哥已经把婚房给她备上了吧?从两年前开始准备,这未免有些太过离谱——而且价值八亿,长野作为偏远山区,哪里的别墅能卖到这个价?


    就算是度假胜地轻井泽也不至于这么贵,而且她全年都忙得要命,在度假区买别墅能有什么用?开民宿吗?


    “不,是在相当偏远的山里,从长野市区开车过去大约要三个小时。具体的位置我会用邮件发给您,遗产清单也会一同添附。在计算出税金的确切数额后,我会再次通知您,并请您在合适的时间前来律所办理手续。”


    “啊……好的,麻烦你了。”


    她哥哥竟然在比她想象中更偏远的山里花八亿买别墅,很好,现在她来兴趣了,等风头过去,她就开上三个小时的车去看看。


    榊悠真极少做亏本买卖,那样一栋天价别墅里肯定藏着秘密。


    ……话是这么说,要是他不作死引来杀身之祸,也不至于多给国家交三亿的税。


    名樱千早感慨地摇了摇头,才终于望向对面表情复杂的诸伏景光:“景光妹妹你别再盯着我看了,再看那也是婚前财产,而且前辈知道我有那——么多钱的话,一定会要求我订下婚前协议的。”


    对她的财产没有一丝兴趣的护士妹妹就冷哼一声,起身进厨房了。


    半天之后的傍晚时分,名樱千早瘫在床上等饭的时候,忽然接到上原由衣的电话,说是不久之前又发生了一起车内爆.炸案。


    炸.弹是在副驾驶座引爆,车上仅有司机一人。与先前榊悠真的案件相似,被害者同样是当场死亡,尸体重度损毁,完全无法被辨别身份。


    只是听这个描述,她就感觉得到是组织的手笔。


    “鉴证科刚刚发来消息,说这次案件中炸.弹的残骸、与之前榊警视案件的炸.弹残骸高度相似,”上原的声音听起来隐隐有些兴奋,“我们刚才已经通过车牌号确认了车主的身份,现在正要去搜查他的家,说不定这一次可以找到指向犯人的线索。”


    “是那样就太好了。”名樱千早软声说道,“祝你们好运。”


    当然,他们将会找到的可不止是零星的线索,这个死在车里的人,也并不是单纯的「受害者」——贝尔摩德的邮件早在两小时以前就发了过来,里面不仅有死者的详细资料,还有已经在他家里布置好的现场图片。


    而在接到上原的电话之前,她已经为这位被组织选中扮演「犯人」的人,安排好了不算特别明显、但一定可以查到蛛丝马迹的、爆.炸物相关的购入履历,矛头直指普拉米亚。


    反正普拉米亚在黑市上出手了那么多炸.弹,中间经过各方转手,就算以后抓住他,他不承认卖过这一单也完全没关系。


    到此,她的麻烦就算是进入收尾阶段了。


    诸伏景光从她接电话的只言片语中,骤然明白她下午避开他的视线敲键盘是为了什么。于是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才向她走了两步,便见女人对自己点了点头,说了一句“你猜的没错”。


    名樱千早明显能看出对方非常生气,但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景光妹妹还记不记得自己正穿着超短护士装?现在他的样子,很像是想要扛起半人高的巨大针管,给她狠狠扎一针,一针要命的那种。


    “是什么人?”诸伏景光问。


    她也不隐瞒:“借用了组织的人力,却不想为组织干活的人。”


    “仅仅如此——”


    “不仅如此,”她打断道,“他与组织产生联系是为了买.凶杀妻换取巨额保险,本来拿到妻子的保险金后,要么交钱要么办事,结果他想不开准备跑路。结果自然是人财两空,被琴酒轻松拿下,顺便被用来帮我解决这次的小麻烦。”


    看对面人的脸色变得更难看,她不由得感慨:“脱离卧底之后,你的三观也恢复原样了吗?还真够快的——也怪不得你会暴露,不过我并不讨厌这一点。”


    她可是一点没觉得那个男人死得冤枉,比起罪行败露被关进监狱,此后只后悔没有听组织的话却不悔杀妻,这种人渣还是趁早死掉比较好——作为「阿斯蒂」来说。


    诸伏景光冷冷反问:“是吗?”


    “是啊,反正我没有能力阻止琴酒,你也没有,那个人总是要死的,我对杀妻骗保的男人可丝毫升不起同情心。”她歪了歪头,语气仍然轻快,“嘛,除非已经是尸体,不然我还是会尽量避免牵扯到无关者的。”


    诸伏景光冷笑一声:“那你在东京长租的房间,是如何变成廉价的凶宅的?”


    ——当然是因为女友杀死男友再自杀,就跟警方的判断一致,可惜除了经手案件的刑警以外,无论组织还是公安都没人相信。


    名樱千早同样轻笑一声:“如果我说,那两人并不是我杀的,你会相信吗?”


    作者有话说:


    ·情人节快乐!回想起24章说全员嗑CP除了零零,现在果然只剩下了零零


    ·于是又是零零泪目的1天233然而景光已经逐渐习惯(甚至在心底里希望坏女人能比他想象得更好一点,所以章末才会不高兴)


    ·以及一个无用的线索,妹在东京的凶宅房间号是601号


    ·设计了一个简单的九位数密码,如果解开请不要在评论区提及答案


    ·内容提要出自《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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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章 金屋藏娇·七


    ☆大风吹倒梧桐树。☆


    对于名樱千早像是随口编造的问题,诸伏景光却摆出了追根问底的态度:“如果不是你杀的,那犯人会是谁?”


    她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认真,接着却又笑了:“你明明看过案件记录,为什么会这么问我?”


    为了提前了解「阿斯蒂」,他确实看过那份报告,并在最初就被挚友告知,那是她加入组织之前,最初的「战绩」之一。


    而卷宗里的内容他仍旧记得十分清楚:“你想说,是那名女死者杀人后自杀?动机呢?”


    警方后来查到的所谓经济纠纷是她动的手脚,这是伏特加在闲聊中不小心透露给降谷零的,如果阿斯蒂本人能够说出与之不同的答案——


    “情感纠纷啊,那个男人让她闺蜜怀孕了。”名樱千早回答。


    “这点警方的报告并没有提到。”


    第一个到达案发现场的女人耿直地点点头:“是啊,因为他们没在线上交流,只有当面对峙,手机电脑里都没有留下记录,而唯一的证据又被别人拿走了。”


    那是一页流产手术的同意签字记录——而在手术后不久,签下字的女性自杀身亡。很快,两天之后,签下字的男性也被人杀死。


    她口中拿走证据的「别人」明显指的是她自己,诸伏景光看不出情绪地继续追问道:“为什么?”


    “嗯?因为我是ICPO的卧底,我要想方设法潜入组织,利用现成的尸体简单又轻松。而且是送上门来的,不用白不用,又不是谁都能像莱伊那样英勇无畏地献身碰瓷。骨折事小,留疤甚至毁容就遭了。”


    诸伏景光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眼中仍旧没有一丝温度:“这就是你用来脱罪的说辞?”


    “啊、果然还是不信,我哪里表述得不够好?你看你连尸体也没见过,为什么会认为是我杀的?不信谣不传谣,你作为公安警察应该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她的话说得相当诚恳,但越诚恳,就越难被人相信,也越让对面的人感觉讽刺——


    他确实没有见过尸体,对这件案子的了解全都基于警方报告,但那不能证明她言之凿凿、却无法拿出证据来证明的故事就是真相。


    “如果你真的是隶属刑事局的卧底搜查官,那么在你参加公务员考试时,为什么没有与公安商讨——如果你要以不信任公安为理由强行解释,那在你因为我的失职举动而逃过一劫、仍旧被组织信任的现在,本该继续将身份隐藏下去,又为什么要告诉我?”


    更重要的是,一个警察怎么可能这么恶趣味!别以为他不知道她这几天偷拍了多少照片!


    另一边名樱千早带着愉快的笑意鼓起掌,用来夸奖和赞美人设丰满个性鲜明的自己。


    就是因为你不会信啊——


    而且她发自内心地想要看看,等景光弟弟得知他所否定的就是真相的时候,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如果条件允许,她一定会设计一个让诸伏高明可以近距离看完全程的舞台,然后比迹部景吾撒玫瑰花瓣时更华丽地揭秘。


    被她这么一打岔,刚刚借用尸体给自己脱罪的事,诸伏景光也没再提起——继续做饭的时候,他又在脑内回顾了一遍刚才的对话。


    确实,在最新的这起案件里,人不是她杀的,也不是因她而死,她所犯下的罪最多不过是伪造证据。而以她的电脑技术,绝对不会留下任何可供追踪的痕迹。


    但是……可恶,他好想出面指证她杀死了榊悠真。


    可他的证词即便被警方采信,却多半不会被检方接受。毕竟她犯罪动机薄弱——不久之前她刚拒绝了五亿的保险——也没有留下任何是她动手的证据。


    没有爆.炸物购入或制作的记录,亦没有任何能够证明她安装或引爆.炸.弹的影像。


    相比起来,他这个证人,不仅没能亲眼目击案发情况,甚至在案发之前不久还端枪指着她,以此威胁她对死者开枪。


    还有那份由他佩戴的摄像头拍下的录像……他的挚友极有可能已经拿到那份录像,希望zero不要因为他的失联自乱阵脚。


    那份录像根本不能用来指证她杀人,也不可能威胁到她。如果他们在审讯中拿出录像,一定会被已经有所准备的她反将一军。


    隔天下午就来了好消息,给名樱千早打来电话的还是上原由衣,年轻女警兴奋地说昨天搜查死者的家时发现了令他们惊喜的线索,然后向她简单描述了一下现场的情况。


    卧室的墙上挂着一个飞镖盘,正中心是一张榊悠真的照片,被飞镖扎穿了脖颈的位置。抽屉里塞着他大量被偷拍的照片,以及部分她的照片,客厅茶几上还放着另一个半成品炸.弹。


    这些都和贝尔摩德发给她的照片场景布局一样。


    最后上原说,虽然榊悠真的案件背后,是否有人在暗中指使还未可知,但他们目前已经将那名死者当作重要嫌疑人,以他是在犯罪后被雇佣者灭口、或准备进行下一场犯罪时发生意外为方向展开调查。


    最方便入手的是死者最近的经济情况和行程路线,而他的电脑硬盘也已经送去网络犯罪研究室做分析,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出结果。


    名樱千早一边说着加油鼓励的话,一边在心里期望结果不要出来那么快——她想等伤情稳定一点再回去工作。而且她之后要张罗榊悠真的葬礼仪式,还要办理遗产手续,她对此没有任何经验,只是想想就觉得非常麻烦。


    诸伏高明按门铃的时候,诸伏景光正在煮牛肉炖菜,黄油的奶香味溢满房间。她向自觉放下锅铲往衣柜走的水手服围裙妹妹挥了下手,然后自然地上前接手了他的工作。


    错身而过的瞬间,两个人默契地像是十年的闺蜜。


    在对上诸伏高明时,名樱千早倒是并不掩饰脸上的喜色,虽然伤没怎么好,但至少现在她可以不以嫌疑人身份自居了:“我还以为会花费更多时间,看来悠真的运气还不错。”


    注意到他手里的大号信封,她疑惑的挑了下眉:“前辈拿的是什么?”


    应该不会是工作——他只是来吃饭,不可能把案件相关的资料带来。


    “这是今天寄到局里的东西,收件人是敢助君。但打开外面的包装后,里面却写着转交给千早。”他将手里的信封递给她,以比弟弟更加默契的动作接手了她的工作,缓慢地搅动起锅里的食料,“我想,这应该是榊警视寄来的。”


    信封上的字迹名樱千早非常熟悉,她低低地应了一声表示肯定,却没着急拆开,只是将信封放到床上,再回到厨房来帮忙拿碗。


    那个只装有薄薄几页纸的信封根本不用打开,她就知道里面是什么——只有可能是榊悠真「死前」背着她调查的东西,也就是十四年前的某起案件。


    如果她没有猜错,那应该是几年之前她听他提过一次的、天才棋手羽田浩司被害的案件。


    答案也确实如此。


    在诸伏高明离开后,名樱千早没有理会小短裙的诸伏景光,径直在床上盘起腿,读完了信封里的几页密密麻麻的资料。然后将纸页整理好,递向捧着碗、明目张胆观察她动向的诸伏景光。


    “这是礼物。”她撇撇嘴,“如前辈所说,这是榊悠真留给我的遗物,现在转送给你了。”


    诸伏景光放下碗快步走过去接住,低头扫了几行,随即面色复杂地抬头看她:“把对组织不利的情报给我,真的可以吗?”


    名樱千早无所谓地笑笑:“你们想查就查呗,十四年前的案子,人又不是我杀的。”可说到这里,她却稍微拖长了音,话音一转,“不过也不能说跟我完全没有关系。”


    羽田浩司于十四年前死在美国一家酒店,确切死因不明,死前曾被短暂拷问。同一时间,住在同一家酒店的美国资本家、似乎还有着竞选美国总统预定的阿曼达·休斯也被害身亡,同样是确切死因不明,像是服下了某种查不出毒素的毒药。


    “稍晚些时候,酒店附近发生了一起据说是因为酒驾造成的车祸,接着又发生了一起伤亡惨重的抢劫案,阿曼达的几个保镖被卷入其中,都是当场身亡,那大概只是组织处理尸体用的简易手段。”


    她将腿从床边放下,纤细的脚腕没有节奏地晃来晃去,显得心情有些烦躁。


    “同时被卷入抢劫案的还有一对无辜的日籍母女,她们亲眼目睹了明显由追击造成的车祸,接着自己也惨遭横祸。母亲在那之后再也没有醒来,唯一侥幸逃脱的女儿,也在几天之后突然重度感染死在医院里。”


    听到这里,诸伏景光已经懂了。


    她在讲的是榊家那位「真正的女儿」的故事,是她取代身份的人。


    但故事到这里还没有完全结束。


    “来医院处理女儿遗体的是一名远道而来的日本官僚,他同时负担起了已经成为植物人的母亲的高额护理费用,却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包括儿子在内的任何人。”


    名樱千早抬起头,望向了诸伏景光微微上挑的眼睛。她平静地开口,他听不出、也看不出她想要表达的任何情绪。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羽田浩司案、车祸、以及抢劫,这三件案子有所联系,还都跟他们有关——”


    她的声音一顿。


    “这可不是谎言,我确实很想知道真相,作为「名樱千早」。”


    作者有话说:


    ·内容提要出自《琵琶记》,后半句是「自有旁人说短长 」,意为发生的事总会有人加以评说,所谓「是非自有公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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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4章 金屋藏娇·八


    ☆消息盈虚,终则有始。☆


    在通读资料之前,诸伏景光看着对面的女人开口问道:“刚才的故事是真的吗?”


    他问的是与榊家老爷子有关的部分。


    “上边写了。”名樱千早扬了下头。


    就像是预感到她会把这份资料给别人看,又或者担心资料被组织半路拦截,里面有半页记录得是「父亲的日记」,实际上那些内容只是最初老头子为她的消除后顾之忧时做的安排。


    诸伏景光却没有移开视线:“这是你对真正的名樱千早的愧疚吗?”


    “如我先前所说,人不是我杀的,何来愧疚——只是一点难得的同情而已。”她回答。


    她能想到榊悠真隐瞒她的理由,原本她会成为卧底就是为了自己的母亲。剿灭组织和母亲醒来这两件原本毫无关联的事,几乎在她脑中画着等号。


    可他并不希望她继续偏执下去,多年来一直如此,而他终于将要做到了——


    眼看着她留在长野跟喜欢的人朝夕相处,已然乐不思蜀、甚至生出不再做这份卧底工作的念头,他又怎么会在这个关键时间点,把她的不幸是组织造成、这个只会加深她执念的真相告诉她呢?


    甚至一直隐瞒到,他以为自己会死的时刻。


    真是笨蛋哥哥……


    诸伏景光没再说话,他迅速扫完一遍资料,又坐去矮桌旁一边扒饭一边细看第二遍。


    但看着看着,他的思绪就不自觉跑偏到他晚些时候要换的新衣服上,也不知道那个女人这次又会拿出什么,来考验他的忍耐力——


    “对了,今晚你要试试我的婚纱吗?虽然是为我量身定做的,但我觉得放量足够你穿上了。”


    “……”


    这次他真的必须要拒绝了。


    如果是伴娘穿的小礼服裙之类的,他可能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可恶,这就是所谓「威胁拆房顶通风的话、原先不同意开窗的人一定会改变主意」理论的实践吗!


    好在如他先前推测的一样,在他明确表示拒绝之后,名樱千早并没有生气,只是露出相当遗憾的表情,然后很快吃下安眠药睡觉去了。


    然后就到了隔天中午。


    接到三上的电话、说警视厅的公安再度到访、还点名就找她的时候,名樱千早正在给自己换药。


    接电话的时候她才拆开纱布,挂断电话的时候重新裹上纱布,开始收拾药品的时候她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刚才好像只操作了一下纱布,省略了中间换药的步骤。


    但都已经收拾起来了……晚上回来再重新弄吧,到时候先使唤一次景光妹妹,再告诉他很快他就能重见天日的好消息——


    “很不安吗?”


    难得穿了件正常衣服——指名樱千早自己的订制衬衣和不良长裙——的诸伏景光,一边解下腰间的小粉红围裙一边向她走来。


    他刚洗完午餐用的碗,也决定好了晚餐的内容,现在趁着衣服的布料多、底气也更足,难得主动地向她挑衅起来。


    “该不会过了这么久,你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应对我的同伴吧。”


    名樱千早咋了下舌,咽下了差点就说出口的「今天允许你出一次门、你下午可以去对面的房间偷件衣服」。


    算了,既然他这么希望她被公安为难,那大家就继续互相伤害嘛,反正被拍下各种羞耻照片的人不是她。


    而且她本来就很期待降谷零与不良少女景光妹妹见面的场景,说不定还能让零君回想起与她初见时、明明已经做好了献身准备、却被迫为她整理一整夜论文资料的悲惨回忆。


    出发前吃了恢复身体状态的药,去往县警本部的一路她都心情愉悦。也不知道这几天她的后辈零君是怎么熬过来的,她当时暗示诸伏景光已死的话说得有点重,事后她有一丝丝后悔,下次遇到这种情况,还是给对方稍微留下点悬念比较温柔。


    那今天就勉为其难地最后再欺负他一次好了,有了这次的经验,他的精神抗性一定可以得到有效提升。


    唉,她真是可靠又克制的模范前辈啊,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都要谢谢她。


    “前辈?原来你在局里啊?”


    坏消息,诸伏高明人在局里,而且有极大可能一会儿旁观她与公安的对谈,那她就不能像上次一样闹得太厉害。


    好在她的前辈看出了她的心情不错,也不担心她的样子……赶在晚餐之前速战速决好了。


    而且这一次,这些有备而来的公安们,应该也不会允许他们的对话内容被无关者知晓吧——


    仍旧是上次的审讯室,对面也仍旧是上次向她「了解情况」的人,与她打过交道的风见裕也仍在公安的队伍里,这一次他主动选择了旁观。


    而与上次不同的是,房间里头顶的角落的监控摄像头上,原本应该亮着、表示正在运作中的小红灯熄灭了。且在坐下之后,她对面的人相当熟练地关闭了本该向单向玻璃外的房间、现场直播他们对话的话筒。


    名樱千早顿时露出了让对面两人都觉得不怀好意的笑容。


    “诶——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自由发言了?”


    她单手撑住靠近玻璃那侧的脸颊,垂下的长发挡住了她的大半张脸。


    “想问什么就问,这次我不会举报你们的。”


    她也在那面单向玻璃外站过,知道里面的人以什么样的角度和动作、可以对外边的人完全隐藏起表情。


    两名公安警察对视一眼,坐在左边、年纪看着稍年轻些的人,便从手里的文件夹中,取出了两张监控录像的打印截图,从桌上推到了她面前。


    那大概是道路两旁设立的监控,截图画面里清楚地记录下她的小菲亚特全貌、车牌、以及某个角度可以确认到面容的司机本人。


    “名樱警部,我就直说了。”他不动声色地开口道,“你的同事在调查榊警视被害案、案发现场附近的监控录像时,曾发现了你的车经过,时间和方向都过于巧合——恰好在爆.炸之前向案发现场的方向行驶,又在爆.炸不久后从反方向离开。”


    名樱千早挑了下眉。


    这件事她倒是还没有听她的同事们提起,无论是从被怀疑的角度、还是单纯例行公事的询问记录。


    那多半就是在进行这一步之前,「真犯人」的身份得到了确认,他们忙于调查这个已经死亡的重要嫌疑人,才暂时把向她问询的事搁置下来。


    反正案件结束之后,她会结束休假回来工作。到时候他们走两步到她的工位,随口问两句,写进报告里就可以了。


    “所以呢?”名樱千早无所谓地回答,用细白的指尖戳着截图上自己的侧脸,“犯人不是已经找到了吗?我去哪里有什么关系?”


    “目前还不能排除他是受人指使——或被迫为人顶罪的可能。”


    她当即露出极为夸张的、难以置信的表情:“哇、那你是想说,这个人是受我指使、收了我的钱替我办事?还是说,我在休假期间偷偷找他出来,在他车里放了炸.弹,又去他家里布置了现场?”


    “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性,而我们想知道的——”是你的行程。


    话音却再次被她打断:“就算是公安警察,想要指控我犯罪,也是要讲究证据的。检方受你们指挥没错,但法官还是比较正直的吧?”


    她一本正经地分析道:“你们肯定不能只拿着这两张截图去法庭上起诉我,我明白了,你们是想伪造证据。真不愧是公安,连自己的违法犯罪行为,都明目张胆地直接放在审讯时的暗示里。”


    “……”能不能别跟这人演了、直接抓走?


    右边位置的警察并没有被她调起情绪,而是继续询问原先的问题:“你去了哪里?”


    而她的回答也和先前一样:“我去哪里跟案件有什么关系?”


    这样没有意义的拉扯持续了将近十五分钟,终于,在名樱千早自己也觉得无聊的时候,对面的年轻公安又开始翻起文件夹,似乎准备掏出点能够镇住她的东西。


    名樱千早眼中亮起了光。


    她可是期待很久了——


    而在向同伴小声确认后,年轻公安放下文件夹,转而取出了手机。将手机屏幕背对着单向玻璃,向她展示了一段十几秒的视频。


    那当然就是由诸伏景光携带的监控摄像头所拍下的、她在仓库里与榊悠真对峙时的画面。


    不过她不知道是公安故意为之、还是降谷零这个情报员也没能获取全部视频,播放给她的这一段,仅仅是她举枪指着对面人、听对方说话的场景。


    既没有她刚进来时给榊悠真解开束缚的画面、也没有最后她被子弹射中右肩的画面。


    声音倒是断断续续的有一点,但音质非常一般,不做专业处理完全听不清。


    就这还想拿来乱她的心?零君还真是为了挚友慌不择路啊——


    “你能解释一下吗,名樱警部。”男人开口问道,“为什么你会在案发现场附近的废弃仓库里,用手.枪威胁不久后就死于爆.炸的受害人?”


    名樱千早无辜地眨了眨眼:“这算什么,一个没拍到正脸的背影,你说是我、那就是我吗?”


    顿了顿,她的话音忽然一转:“在法庭上的话,我是会这么说啦,不过现在是私聊的时间,就告诉你们好了——没错,那个就是我。我和哥哥关系特别好,为了弥补童年没能一起玩耍的缺憾,偶尔会一起玩些角色扮演,找没人的地方打打闹闹,这有什么问题吗?”


    作者有话说:


    ·后来看到询问报告的零零:?你说这个角色扮演,它正经吗?


    ·可恶没写到预定的剧情,等明天


    ·内容提要出自《庄子·秋水》,意为盛衰反复,到终点又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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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5章 惊涛·一


    ☆明月清风此夜,人世几欢哀。☆


    她随口编造的谎言自然不会得到对面已然熟读她资料的公安警察认可:“名樱警部,你将这种危险行为称之为打闹?”


    名樱千早就很耿直地点了点头:“对啊,如果我们两人都知道枪里没有子弹,那说法完全成立。不过看你们不太接受的样子,那我还是说出真相吧——”


    “你们肯定注意到了,视频五六秒的时候,下方有狙击.枪的枪管入镜了。啊、我知道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又在片刻之后挂上了讥讽而恶劣的笑容。


    “原来,你们是想问这个拿狙击.枪的人在哪——”


    话音一顿。


    “又或者是想要问我,是否知道把这段视频交给你们的人是谁?”


    不错嘛,这两个公安的质量还挺高,虽然看着年轻,但听到这种敏感的问题,竟然一点都没有反应。不过听到失联同伴的消息的话,大概就维持不住当下的表情了。


    她的笑意更盛,态度也堪称恳切:“这两个问题我都可以给出答案,毕竟这些你们是真的不知道,而不像先前那样明知故问。”


    她现在不想装了,直接把话说清楚,节约双方的时间。毕竟「苏格兰」知道「阿斯蒂」作为组织一员在警察组织中卧底,而「苏格兰」又是警察组织派出的卧底,这等同于她应当知道自己的身份早已暴露。


    “但是,这是很重要的消息,我不能告诉你们,我要跟你们的上司谈。”


    既然她抛了诱饵又提了条件,愿意配合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了。


    两名公安对视一眼,沉默了几秒。


    而后仍旧是右边那位开口:“刚才的话,可以当做是你的认罪发言吗?”


    “哈?什么罪?当然不可以。”名樱千早惊讶地瞪圆眼睛,一副「你们是不是收钱了、怎么这么无理取闹」的怀疑表情,“我只是无辜的知情人而已,我坐在这里,难道不是作为愿意配合警方工作的单纯目击者吗?不是这样的话,我可要走了。”


    对面两个人就又陷入沉默。


    半晌,左边的年轻公安才压抑着情绪问道:“你认识视频里、那支枪管的主人吗?”


    “算是认识吧,如果他不是以威胁者的身份出现,我们很快就会成为一家人。”说着她摸了一下左手的戒指,暗示意味十足。


    “……他与榊警视的死亡有关吗?”


    “也有关吧。”名樱千早歪了歪头,“他有效延缓了我哥哥的死亡时间……那么,他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呢?”


    空气突然凝重起来。


    而女人脸上笑意不减,甚至变得有些兴奋——


    “你们说,你们的同伴在什么情况下,才会交代出最重要的、绝对应该保密的、顶头上司的相关情报?”


    嗯……阿斯蒂的风评在今天之后可能要变得更差了。


    而她这句暗示诸伏景光曾遭受过相当残酷对待的话,终于成功调动起他的同伴的怒火,看起来与诸伏景光年纪相当的公安警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目光和脸色看起来都像是想要杀人。


    “他现在在哪?”他愤怒地质问道,“老实回答我的问题,你难道想被主动辞职吗?”


    诶——这么说来,即便事态成了这样,降谷零也没有直接查办她的意思?


    也对嘛,毕竟他没有证据,她所犯下的「罪」,都没有留下任何实体证据。


    名樱千早气定神闲地摇了摇头:“你这种说法也太糟了吧?到底是警察还是流氓啊——”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虽然还在被问询的中途,毫无应对麻烦人物自觉的名樱千早,却完全不顾房间里紧张僵硬的气氛,取出手机在桌下瞄了一眼。


    紧接着,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诶?


    那是个美国的固定电话号码。与组织、与警方都无关,她也没记录在通讯录上,只是单纯的记进了脑子里,并期望永远不要接到它的来电。


    可是……怎么会呢?


    名樱千早茫然地站起身,没有理会对面还想要继续与她拉扯的公安,扭头就往出口的方向走。


    这算什么,乐极生悲?


    她明明跟电话那边的人说明过,她的工作性质有些特殊,除非发生特殊情况,不然绝对不要联系她,如果不是特别紧急的事,尽量使用邮件——这五年来,他们不是一直都做的很好吗?


    她开门的时候,身后两个人都站起来试图阻止,他们的目的还远没有达成,心里也仍旧抱着一丝同伴尚在人世的希望:“你等一下——”


    可她现在已然失去了陪他们玩闹的心情。


    “到此为止了。”


    名樱千早回过头淡淡望了一眼,脸上已然失去了全部表情,与刚才拉扯过程中表演夸张的人简直判若两人。


    就像是封闭起可能被人窥探的内心,又或是洗去了调色板上所有明艳热烈的颜色,只留下原初的、一无所有的空白。


    “我已经明白公安的态度,你们可以走了。”最后,她这样说。


    然后离开原本没有锁门的审讯室,又顺手按上锁,把两位审讯人员关在了里面。


    她并没有去接那个突然的电话,这点她以前也曾向电话那边的人交待过,事态如果真的紧急到某种程度,他们会在挂断后第二次打过来。


    她不希望变成那样。


    手机的震动在名樱千早走出审讯室、与匆忙从隔壁赶来的风见裕也对上视线时停止,她深吸了一口气,正想要开口,新的震感便通过紧握手机的左手传了过来。


    ……别再震了,她知道了,是坏消息。


    她接听就是了。


    按下接听键后,她低低地应了一声,听着耳边传来的、不知道曾对多少不同的人重复过的套话,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浸入腥咸的海水里,很快呼吸也变得无比费力。


    “好的,谢谢。”她用英语轻声回应道,“我这就过去。”


    那是照料着她母亲的养护中心的电话。


    除了她和榊悠真,没人知道她把母亲具体藏在了哪里。


    而她等待了十四年的人,似乎就要永远地离开她了。


    其实没什么真实感,与风见错身而过的瞬间,她甚至还能轻飘飘地提醒一句“我对ZERO的事情,了解得可不算少”——但也仅此而已。


    刚才名樱千早离席的时候脸色看着不妙,注意到这一点,在隔壁房间围观的长野警察大都选择迅速离场,还有小部分站得远了些偷偷瞄着,就只有诸伏高明一个人停在房间门口,等着她经过。


    可她自从接到电话后就始终低着头,即便走过他身前,也没有与他对上视线。


    余光注意到诸伏高明眉头微蹙的担忧表情,她在心里向他道着歉,脚步却越来越快。


    不行啊,如果被他叫住、被他问候、被他温柔地注视,她恐怕会不顾周围的一切,扑进他怀里痛哭起来吧。


    她就要失去最最重要的人了。


    她必须立刻赶到她身边去——


    另一边已经被甩下十米的风见裕也心情非常复杂,他暂时还不知道,刚才在审讯室里,他的同事们根据她的态度、具体跟她谈到些什么内容。但从他两位同事的表情来看,目前失联的诸伏景光一定与她有直接联系,他不能放任她在此刻离开。


    更何况她刚才那句话,虽然他认为有虚张声势的嫌疑,她大约只是在怀疑他们这些公安警察与无法确认是否真实存在的ZERO组织有关,但他还是不自觉联想到自己本名为降谷零的上司。


    因而,他想起了自家上司在潜入搜查过程中的种种艰辛——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她在此刻离开,至少要问出诸伏景光的下落。


    这样想着,他快跑几步追上几乎要走到转角的女人,稍微扬起声音:“名樱警部,请稍等一下。”


    被唤到的人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停下来。


    于是他一鼓作气,公然打起了感情牌,甚至有点道德绑架的意思:“可以请您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吗?那位应该是您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了吧?您难道不愿意为了他,稍微耽误哪怕一点时间吗?”


    话音落下的下一秒,名樱千早的脚步便止住了,甚至缓缓侧过头,与他稍微对上一点视线。


    那道目光太过冰冷,即便是在出外勤、对上穷凶极恶的歹徒时,他也从没感受过如此刺骨的视线,让他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可女人的声音却与目光给他的感觉不同,软软的、还带着些自嘲的笑意:“风见君,原来你这么会抓人痛处啊,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风见裕也艰难地咽了下口水。


    虽然心里万般不情愿,但想想自己辛苦的上司,再想想目前行踪不明的同僚,他必须暂时抛弃自尊,扮演好这个能让她稍微放下戒心的二五仔角色——因而好声好气地劝说道:“我知道哪些话可以出现在报告里,所以——”


    “所以你就自己往报告里编吧,随便写。”名樱千早打断道,而后再度迈开脚步。


    身后他的公安同僚们已经追了上来,诸伏高明跟在不远处,周围还藏着几个观察情况的长野县警。在出声阻止她离开之前,风见已然将手向她的肩膀伸了出去。


    在切实接触到名樱千早之前,有那么一瞬间,他脑中闪过一个自己被她躲开、并被一个过肩摔放倒的场景,那个场景曾经出现在他到噩梦中,惊醒之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但他竟然成功地抓到了身前的人,虽然她有一个闪避的动作,却最终没能躲开,还因为他的用力拉扯而停下了脚步。


    他刚调整好情绪准备说话,便听见身前的女人轻笑了一声,接着缓缓开口——


    “原来不止是抓人痛处,还喜欢在伤口上撒盐。”


    她的话音听起来像带着回音的梦呓,忽远忽近忽大忽小。


    他努力想了几秒她想要表达的意思,却忽然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倒在冰凉的地板上。对她声音的错误认知,来自于后脑磕在地面上产生的疼痛和眩晕,那让他短暂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坠在地上的整片后背都剧痛,而放倒他的人正单膝压在他的胸口上,顶着一张毫无怜悯的脸,和仿佛在看死人的冷漠眼神。


    在缓缓适应这份疼痛的间隙里,风见裕也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啊……他脑中刚才的画面好像成真了,只不过不是过肩摔,而是过背摔,也不知道从痛感来说、哪个更强烈一些。


    他茫然地瞪着眼睛,望着自己上方、那个在警察本部里、公然对外地公安使用暴力手段的漂亮女人,等待着有人把她拉开,无论是他的同伴还是她的同伴。


    可所有人似乎都被她的动作镇住了,谁也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最先开口的是正压制着他的女人,音量压得很低,是仅有他能听见的程度。


    “我刚才不是说得很清楚吗?我对ZERO、对零君的事情,了解得并不少。”


    她倾身下来,缓缓凑近他的耳朵,声音也极为娇媚。有头发垂下来擦过他的脸颊,微微地痒。


    可他却只觉得像是有枪正顶在自己脑袋上,随着她的话语,扳机一点一点被扣动。


    虽然如此,他还是尽力压下心里本能的恐惧,强撑着、为大概率已经暴露身份的自家上司做掩护:“……零君是谁?”


    “啊、你不知道吗?那好吧。”名樱千早歪了歪头,极为缓慢地眨了下眼,又接着说道,“那就只好麻烦你辛苦一下找到他,然后这样转告他。”


    风见裕也原本就高速跳动的心脏、此刻几乎要超出承受范围的上限。


    她要说什么?


    “「你最重要的挚友,苏格兰、或者说、诸伏景光。」”她说得非常慢,像是为了让他确实一字不落地全部记住,又像是想让他尽可能长时间地体会到无法发泄愤怒的无力与绝望,“「就是被我,用你送给我的枪,送去那个世界的。」”


    那张精致美艳的脸……是死神的脸。


    “「他死的时候没有感受到太多痛苦,不过死之前就不好说了,你知道我的手段。」”


    以及……


    “「看看吧,你究竟都保护了什么。」”


    说完,她冷笑着站起身,刚迈出一步又退了回来,重新在他身旁半跪下来,再次垂下头,凑近他的耳边。


    “话说回来,如果你们现在去搜查我家的浴室排水口,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丝、他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痕迹呢。”


    作者有话说:


    ·同样是胡说八道,这章最后一句就显得很真实x


    ·内容提要出自辛弃疾 《水调歌头·盟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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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章 惊涛·二


    ☆心烦虑乱,不知所从。☆


    没有人能想象到风见裕也近距离听到名樱千早那些话后,内心有多大的波动。


    她是什么意思?


    话里的信息量不大,却足够让他的脑内卷起惊涛骇浪——


    她知道「波本」是ZERO组织的一员、大概率也知道他是他们的上司与指挥者,当然也包括本名。


    而失联时间已近一周的诸伏景光,应当是在她执行杀害榊悠真任务的时候暴露了身份,然后落入她的手中,被她残忍折磨后用枪杀害。


    在与她「关系亲密互相爱慕」的诸伏高明面前,公然说出自己虐.杀了他的弟弟,这个女人是有多么恶毒?


    不,拷问、杀人、再用自己的浴室处理尸体,这已经不止是恶毒的程度,她应当立刻被逮捕送检!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然而他的反应慢了好几步,在他终于被同伴搀扶起来、恢复了思考、想明白了名樱千早的所作所为、也恢复了语言表达能力的时候,面前却再没有给他造成巨大精神冲击的那个女人的影子。


    “人呢?”他拉住身旁的同事,激动得全身颤抖不已,“名樱千早呢?”


    他要立刻抓住她!


    “千早的话已经回家了。”留下来准备看看这个刚被名樱千早暴揍过的公安伤得严不严重的上原由衣礼貌但不太高兴地回答,“她还在休假中,如果没有搜查令,请不要去打扰她。”


    要什么搜查令!他现在就要冲进她家!就算把她家的下水管道一节一节拆回鉴证科,他也必须要找到她杀害诸伏景光的证据!


    看似一般路过大和敢助望了满脸写着义愤填膺的他一眼,十分嘲讽地问候了一句“你不会要告她袭警吧”,然后招招手把上原由衣领走了。


    等离开一段距离,上原才担忧地问起来:“敢酱,千早那边没事吧?”


    大和敢助就露出来「你乱操什么心」的表情:“高明送她回去,跟高明在一起能有什么问题。”


    “可是,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千早那个样子。”上原由衣摇了摇头,解释起她觉得可疑的点,“虽然千早会当场对公安动手并不算奇怪,对方警衔没有她高,她也不是主动挑衅……但今天那可是在诸伏警部面前啊,那个千早怎么可能在诸伏警部面前,做出那样失礼的举动呢?”


    还跟那名男性公安警察贴那么近说话,她要是诸伏高明,肯定早就忍不了、冲过去把人抱走了。


    话说回来,千早的过背摔还是一如既往地干脆利落啊,她最近也在练习过背摔,什么时候才能到达那个程度呢……


    名樱千早为什么会当着诸伏高明的面背摔公安?因为发生了某些她不顾诸伏高明的看法、也必须要立刻甩掉麻烦去解决的问题——大和敢助这样想着,却没有将这些推论说出口。


    实际上他的推论远不止如此,公安两次来找名樱千早的目的,他们刚才在审讯室中进行的谈话内容,甚至是榊悠真案件的真实情况,他都有所怀疑,也有所推测,却没有证明这些推测的方法。


    所以果然还是——


    “她的事情就让高明去担心吧,上原。走吧,我们的调查也还没结束,你不是想要尽快彻底解决案件,把完成的报告书摆在她面前吗?”


    他很好哄的青梅竹马立刻挥散愁绪,重新振作起来:“是!”


    另一边,风见裕也带着几个同事,想要尽快追上先行离开的名樱千早。


    但电梯怎么按都不来,换成走楼梯,路上遇到的好几个警察又有意无意地拦住路,像是统一受到谁的指使似的,硬是拖慢了他们追击的脚步。


    以至于比起追到坏女人,他们先联系上了收到邮件后找了个公共电话亭、把电话打过来的降谷零。


    事已至此,风见只好先安排大部分同事去名樱千早家楼下蹲守,自己则带了参与审讯的其中一个人暂时回到车上,向顶头上司汇报情况,特别是……汇报那个一定会让电话对面的人怒火中烧的坏消息。


    至于名樱千早最后对他说的话?虽然他是想委婉一点换一种说法转述,但降谷零明确地要求他原话复述,那他也只能照做。


    唉……他的上司,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呢?


    名樱千早在进家门前一刻,接到了降谷零打来的电话。她向一路都沉默着、什么也没有向她问起的诸伏高明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迅速进门落锁,也没有给厨房里的不良少女诸伏景光一个眼神,径自接听起电话来。


    对方已然从风见那里听闻了她的所有发言,此刻也再无隐瞒身份和目的的必要,开口就是一句直白的“苏格兰在哪”。


    “是我跟风见说的不够清楚吗?”名樱千早冷淡地反问道,她表现出的、像是在面对陌生人的距离感,跟往日「与波本如胶似漆的阿斯蒂」截然不同,“还是你以为重复询问就能得到不同结果?”


    电话对面的降谷零一时气急:“阿斯蒂,你——”


    压抑着强烈怒火的话音被她冰雪般冷漠的声音打断:“既然他们的上司、也就是你、主动联系了我,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那两个问题的答案。”声音一顿,她冷笑一声,“不过我想你已经十分清楚了——第一个问题,人在我家里。第二个问题,我知道是你。”


    降谷零没有说话。


    她便接着说:“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你的身份,看在诸伏景光的面子上。”


    听见这句话,被点到名的不良少女本人顿时露出极为复杂的表情。


    他知道电话对面的人是降谷零,就有点想把她的手机抢过来,考虑到她的伤势应该不难实现。但他能想到的、她的反应,极有可能是扯开嗓子大喊“救命”……而他哥哥极有可能还在附近。


    与此同时,电话对面的人,显然被她撩拨地更加愤怒:“你竟敢说——”


    “你看完仓库那份录像了吗?”话音再次被她冷然打断,“没有的话,我可以发给你一份。是你的好朋友先对我开的枪,贝尔摩德看到了现场直播,要是不处理掉他,对阿斯蒂来说,也太失态了,灾难级别的。”


    “你……”


    “你差不多也该闹够了吧,让你的人撤回去,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什么也没发生过。”安抚之后又是威胁,“不然你也知道你那些下属的水平,想抓住我,至少要再安排两辆车。”


    说着说着,名樱千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开始笑了。


    “降谷君,你和我不一样。”这是她第一次公然叫出对方的真名,竟意外感觉到安下一点心,“我知道你有在乎的东西,不仅是说你的友人或下属,就算我只是从街上随便抓一个人质,只要我在公众视线之中,你就不能轻举妄动。”


    说完她收敛笑意,干脆地挂断电话,然后从包里掏出一个装了些许重物的纸袋扔到床上,那是她从县警本部离开之前,专程去工位上取回的。


    “还给你。”她对诸伏景光扬了扬下巴,“你自由了。”


    袋子里是他早先被她没收的手机,当然现在是没电的状态——诸伏景光自然地借用了房间桌上的充电器,连接后才注意到她刚拉开抽屉,把里面的护照和不久前并盛的医生为她开的药装进包里。


    “衣服自己想办法,离开之后让波本处理掉走廊监控对应的录像,你自己的安全问题也不需要我多说什么。”名樱千早耐着性子安排道,“门可以不锁,前辈手里有钥匙,冰箱里的东西你看着办。”


    这已然是她最后的耐心,在玩弄过降谷零一次、试图将自己的痛苦与人共享却并未缓解后,她的理智已经几乎无法克制逐渐上涌的暴躁情绪。她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悲伤?恐惧?或者孤独?


    无论是拿护照的举动,还是这些琐碎的安排,她似乎在计划出远门。想到这里,诸伏景光几乎是下意识地、在名樱千早背过身去时,抓住了她的左边手腕:“想逃吗?”


    可与往常的状态不同,这时本应换上挑衅笑容的女人,却在缓缓回头时,露出了让他不自觉松开手的可怕眼神。


    就仿佛他的存在于她眼中只是一种障碍物,而障碍必须被清除——那是确确实实想要杀人的眼神。


    他不知道名樱千早在被什么事困扰,理论上公安暂时不会是她的阻碍,可她开口时,却有种竭力控制并压抑着自己情绪的感觉。


    内容也相当精简:“诸伏景光,如果你阻碍我,我会把你杀掉。”


    诸伏景光陷入沉思。


    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刚才还在游刃有余地撩拨他的挚友的情绪,一转头却成了那幅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该不会是他哥哥出事了吧?


    不不不、那样的话,她一定不会有心情跑回家找他,那个女人虽然对自己的假哥哥毫无怜悯,但对他哥哥却是真心实意的……可恶他的手机怎么还没有充到可以开机的电量,坏女人是不是偷偷对他的手机做了改造!他想给zero打电话!


    现在的她,真的会杀掉诸伏景光吗?关上房门、并与一直等在门外的诸伏高明对上视线之前,名樱千早都在脑海中思考这个问题,最终也没有得到答案 。


    “……前辈?”


    他为什么还在这里?还有什么事吗?他要提问吗?要问她刚才是怎么回事、跟公安谈了什么、接到的电话是什么内容吗?


    还是说,难道他也要成为她的阻碍——


    “这个时间去成田机场,换乘会有些麻烦,我开车送你过去。”


    诶?


    他怎么会知道她要……


    他当然知道。


    因为……他一直看着她。


    名樱千早愣愣地仰头望着对面的人,眼泪唰地流了满脸。


    作者有话说:


    ·内容提要出自屈原《卜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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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章 惊涛·三


    ☆见而不见,闻而不闻,知而不知。☆


    她在做什么呢……


    “前辈、抱歉、我……”


    原来真的跟想象中一样,被他这样温柔注视,会不管不顾地哭出来。


    回应她的是被按进怀里的动作,对面的人小心地避过了她的伤处,轻轻拥住她的背脊,温柔地嗓音轻易击碎她仅存的理智:“不用忍耐也可以。”


    于是情绪愈发上涌,她在他怀中嘤嘤地哭泣着,无助地像是十字路口的人山人海中,找不见父母的孩童。


    “好痛啊前辈……”


    先前在本部被风见拉扯到伤口,紧接着她又一时没有控制住条件反射和情绪做出反击,大幅度的动作将伤口扯得更厉害,到现在痛感也没褪去。最初有一点出血的感觉,到现在应该是自然止住了。


    “真的……还从来没有这么痛过……”


    但是,伤口的痛楚,怎么能跟心里的痛苦相比呢?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拥着她的人并没有说话,其实诸伏高明能想到很多句子,像是她曾安慰他时说过的「人亦虫物,生死一时」,或像是周公瑾死前所述「人生有死,修短命矣」。可那种浅显的道理,她怎么可能不明白呢?


    这是只能依靠时间的流逝所缓解的痛苦,他能做的只是陪伴而已。


    名樱千早的情绪确实没有持续多久,一分钟后她顶着满脸泪退出诸伏高明的怀抱,可怜兮兮的小脸上艰难地扯出一点笑容:“走啊,送我去机场。”


    她总是要去面对的,那种事……可绝对逃避不了啊。


    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动静的诸伏景光在外边安静下来之后,终于回到房间里。他没能明白名樱千早情绪崩溃的理由,她并不是要逃,只是单纯地暂时离开,可是为什么?


    与组织有关吗?或者与zero那边有关吗?


    话说回来,他的手机好像终于可以开机了——


    手机数据曾在被名樱千早没收时清空,通讯录里空无一物。当然,他还记得挚友的号码,也希望挚友不要因为他「死亡」就过早把他清除出通讯录。


    第一个电话打出去之后,对面并没有接听,直到三分钟之后,才换了个公用电话的号码打了回来,而他接听后,对面却没有说话。


    警惕心还是那么强啊,他的挚友。


    诸伏景光在心里叹了口气,先行开口:“抱歉,这么久才联络,zero,我——”


    “……hiro?”


    果然会很惊讶吧,在被那个女人多次灌输他已经被杀死、甚至尸体都被酸溶解后顺着下水道流走的现在,又突然接到他的电话……阿斯蒂那家伙真是恶趣味。


    “是的,我并没有死,那个假消息只是阿斯蒂的谎言。”


    对面像是在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沉默了一会儿才沉声问道:“你在哪?”


    “现在?我在阿斯蒂家里,长野的警察宿舍。榊警视被害之后,我一直被她监.禁在这里……不、那应该说是监.禁吗……”诸伏景光望了一眼自己准备了一多半的晚餐,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她刚才拿着护照离开了,走之前说让我自便。”


    “……你可以出来吗?附近有我们的同伴。”


    “出门恐怕有一点……”


    现在出门恐怕不太行,他还没有去对门偷衣服,手机的电也没有充上多少,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被那个坏女人洗脑,他也觉得自己还活着的消息应该只让尽量少的人知道比较好,即便是他所信任的同伴。


    毕竟现在的他并不仅仅背负着自己的生命安全,还有亲人朋友,以及……为他伪造死亡的阿斯蒂。


    “阿斯蒂她——”


    听他提到阿斯蒂的名字,电话那边降谷零刚才还平稳如常的声音忽然激动起来:“她对你做了什么?”


    “她只是、不、不是……没什么、没什么特别的、真的。”


    她只是让他穿了很多种特殊类型的女装,又拍了很多照片而已。


    但他这幅欲言又止、又相当难以启齿的反应,轻易就被对方误会,降谷零幽幽地叹了口气,安抚地说道:“不回答也没关系,总之你还活着就好。”


    “Zero……”他应该感到欣慰吗?


    “我正在前往长野的路上,很快就到你那边。”降谷零当机立断道,“关于阿斯蒂的事,我们当面讨论。”


    “好。”诸伏景光微笑起来,“那我继续准备晚餐,zero过来的时候,正好可以久违地一起吃饭。”


    还有趁着对面没人,赶紧先去借套正经衣服,他可不想被挚友看到穿裙子的样子……说不定会勾起挚友不好的回忆。


    挂掉电话许久,飞驰在高速公路上的降谷零都在沉思之中。


    挚友还活着的消息确实让他又惊又喜,阿斯蒂帮忙伪造死亡的危险举动,他能想到几个很有说服力的理由,也并非不能接受。但是……晚餐?继续准备?阿斯蒂在警局的时候,hiro原来正在为她准备晚餐吗?


    该不会他的挚友已经被坏女人洗脑然后攻陷,误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当成爱情了吧?她真的要把兄弟一起收下?


    其实对景光弟弟没有任何心思的名樱千早,此刻正缩在诸伏高明的副驾驶座用湿巾擦脸。透过侧视镜,两个人都注意到一直跟在他们后边的车调转方向离开。


    她心下了然,知道是诸伏景光已经与同伴联系上,而身旁的人也在同时开口:“躲在千早房间里的人,已经安排好了吗?”


    “嗯。”她诚实地点点头,“果然前辈注意到了啊。”


    而对方的问题更加直白,甚至直接带上了答案:“是景光吗?”


    “诶?为什么会……不愧是前辈。”想到最近公安的不合理举动,惊讶在瞬间褪去,她的视线飘到了窗外,“前辈说过,景光曾经在我不在的时候去找过前辈吧。”


    “是的。”


    “那个时候,他没有说让前辈小心我之类的话吗?”


    “确实是这样。”诸伏高明未作隐瞒,却紧接着又反问道,“但实际上,千早与景光,从事的是相同的工作,只是隶属不同部门而已——难道不是这样吗?”


    “?!”


    毫无征兆便点明她隐藏至今的真实身份的人,又更加深入地说了下去:“千早应该是榊警视的下属,也就是警察厅刑事局派出的潜入搜查官。无论是榊老先生的葬礼上故意以私生女身份引发骚动,还是这一次榊警视名义上的死亡,都是为了潜入的工作。”


    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唇边漾起些许笑意:“来到长野应该只是意外吧,安排配属的时候被公安阻挠……那想必是千早第二次通过公考,真是辛苦了。”


    有那么几秒,名樱千早惊讶到几乎失了声。


    他知道……他怎么会知道,还没有一丝偏差地完全说中了。


    如果换成是别的事,她可能会以为是她的傻哥哥为了让她早日出嫁的私心,故意给她喜欢的人透露口风,可这种与她的生命安全息息相关的重要秘密,只可能是诸伏高明自己推理出了答案。


    那可是与她相处共事好几年的降谷零都丝毫没能参透的秘密……


    “我哪里出了纰漏?”她也干脆了当地问道。


    “并非是千早的破绽。”


    “那就是前辈聪慧过人?景光可是在我自白身份后,都选择拒绝相信的。”


    诸伏高明微笑着摇了摇头:“我曾经有幸见过一次,那位榊老先生。就在我认识千早不久,他来到我执勤的岗亭,表明了与你的关系,然后让我忘掉他来过的事。”


    ……诶?还有这种事——


    “他当时只说了一句话,他对我说,谢谢你让她变得快乐。”


    心脏重重一颤。


    “那个时候,榊先生应该是希望我将你留下来的,可是……”


    “是我的告白吓到前辈了吗?”名樱千早低着头扯了扯嘴角,“不能对十五岁的我给予回应,但是如果说什么挽留的话,一定会被我误会,当然还有其他因素在里面……我那个时候,对前辈来说,是景光的代餐吗?”


    “千早觉得呢?”


    她就笑了,并自己给出了否定答案:“前辈才不会为了景光,花一万块去娃娃机挥霍吧。”她侧目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即便那样也没能抓上来。”


    “真是狼狈,那件事竟然被千早知晓了吗?”


    “是我以前关系最好的小弟通知我的,还问我说要不要偷偷找店员帮忙。”她说,“我说算啦,反正我就要走了,他转头送给别的女孩子怎么办。”


    诸伏高明笑笑没有说话。


    刚才他的理由并未说完,她便接着自己分析起来:“因为知道我确实是榊家的女儿,所以前辈在公安第一次出现、被告知我是冒名顶替者的时候,意识到有些地方不对劲。我有什么理由冒充自己呢?当然是因为某些目的要骗过敌人,顺便骗了本应是同一立场的伙伴……前辈真是坏心眼,明明之前暗示我也可以的。”


    他却摇了摇头:“那是千早从十年前就已经参与的重要计划,如果千早不希望我涉足,我自然什么也「察觉不到」。”


    感情也是在她有明确表示后才有所回应,那当然不会是胆怯,只是不想给她造成任何负担……名樱千早揪起衣角,眼睫垂了下来。


    “但是,唯独这次,前辈主动走了过来……时机抓得正好呢,我都害怕自己开车去机场会一路横冲直撞,甚至故意出车祸来逃避那个坏消息。”


    她喜欢的人,真的好厉害,又好善解人意。


    “那个电话果然是千早的母亲——”


    “嗯,是啊,养护中心打来电话说,她快要不行了。我是因为她才做了现在的工作,她不在的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她轻声叹了口气,“明明是我早就料想到的事,真正发生的时候,却只觉得天要塌了……不过多亏前辈,刚才哭了一下,现在心情已经平静多了。”


    “不想再回来也没关系。”诸伏高明突然说道,“榊警视一定会很乐意帮忙,千早可以换一个身份,再换一种生活。”


    ……真是的。


    “真狡猾啊前辈。”这样说着,她却不自觉翘起了嘴角,“竟然说这种话,我怎么会舍得抛下重要的未婚夫,去别处生活呢?再说,前辈明明是老师,竟然建议学生逃避责任?”


    “即便说是责任,那也应该是警察官全体的责任,如果继续这份工作让千早感到痛苦,稍作休息未尝不可……抱歉,这只是我的私心,如果给千早增加了压力——”


    她轻声打断:“不会的,不会是压力。”


    车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半晌,她才听见身旁的人开口:“我会等你。”


    而她咬了咬嘴唇,低声回答:“我会考虑。”


    作者有话说:


    ·最初零零脑补中的hiro: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听到有晚餐后零零脑补中的hiro:被榨取(?)得不成人样


    ·内容提要出自《韩非子》,原意在于建议君主应暗中观察臣下(同时不能被臣下看透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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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章 惊涛·四


    ☆心有余而力不足。☆


    听说父亲曾在十多年前就感谢过自己的未婚夫是种怎样的心情?


    可能有一点宿命感,重要的是,她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本该与老头子毫无交集的诸伏高明,会出现在那场葬礼上了。


    “确实是为了见千早一面。”她曾经的家庭教师这样直白回答道,“毕竟是曾经的学生,我想也许会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


    “看见我引发骚动的时候,有对我失望吗?”


    “没有,从本部长那里得知榊家只有一位独生子之后,我就大概猜到了千早的情况。”他回答,“而且那时候千早给我的感觉并无恶意,特别是在面对榊警视的时候。”


    “……不,对悠真我还是有些恶意的,特别是他拉着我去上香的时候。”


    “真是辛苦了。”


    名樱千早摇摇头:“其实我知道,老头子很在意我的事,只是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他给我的教育并非是为了将我培养成优秀的特工,最初将我交给名樱老师,也是希望我能适应并喜欢上普通的日本生活,可惜名樱老师也不会表达感情。”


    她笑笑:“而我对母亲的执念、跟父亲赌气的倔强,最终让我坚持到现在……我只是对上香那种形式化的东西,本能地有些抗拒。”


    “那榊警视之后的葬礼……”


    “负责人应该不会是我,他还有其他亲戚,比如说迹部君国中时的网球部监督。虽然悠真的遗产都留给了我,但我想,他们不会对一栋深山里的大别墅感兴趣。”


    “深山里的别墅?”


    “是啊,长野深山里的别墅,售价八亿——地势偏远、年代也相当久远,听说悠真买下时完全没有跟原拥有者讨价还价。”说着她撇了撇嘴,“说不定是座货真价实的「金屋」呢。”


    “千早要将景光藏去那里吗?”


    “诶——前辈怎么知道我从那个词想到了景光?”她歪了歪头,看了一眼时间,“现在的话,景光大概正和我那位闺蜜,在我的房间吃晚餐吧。”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件事情:“如果前辈发现房间里少了一件衣服,请别介意,那应该是被景光借用了——前辈你要相信我,我对景光没做什么不该做的,只是拍了点照片留念,前辈一会儿要看吗?”


    身旁的人不假思索:“好。”


    那就只好希望他看过照片之后,还能直视自己的弟弟了。


    “一会儿到机场的停车场,前辈可以帮我重新包扎一下伤口吗?虽然看着可能很严重,但其实没有那么——”


    “是吗?”


    “……”其实不是。


    对方就叹了口气:“我明白了。”


    她还是不要把造成她受伤的人是谁说出来了,虽然以他的聪明才智,多半最开始就知晓了答案……也好,弟弟的债就让哥哥来偿还嘛,反正时间还长。


    她会回来,送母亲离开之后……她立刻就赶回来。


    另一边名樱千早的家里,原本属于单身女性的房间里,此刻却聚集着两名单身男性——


    自降谷零进入房间起,他已经看似不着痕迹、实则明目张胆地从头到脚观察了诸伏景光五遍,想要以此确认自家挚友是不是真的如他自己所言那样完好无损,看得诸伏景光本人哭笑不得。


    “我真的没有受伤,没有被她虐待或拷问,也没有被迫吃下那种提升身体敏感度的药——当然更没有被迫跟她发生关系,主动也没有。”诸伏景光无奈地澄清道,“实际上她什么也没有问,只是拿走了我的手机,还当着我的面清空了资料。”


    降谷零的表情就很复杂:“可是hiro你之前并不愿离开房间……”


    “那是因为希望我还活着的事能够尽量保密,以及当时我的着装并不适合出门。”


    “着装?”


    “……当时我穿着阿斯蒂的长裙。”


    降谷零放空了一秒,忽然回想起曾经被迫穿上旗袍的自己:“那个女人,还是一样恶趣味。”


    诸伏景光赞同道:“是啊,但也仅仅是恶趣味。”


    两人一同陷入沉默。


    半晌降谷零才开口问道:“她的伤情况怎么样?”


    “有点严重,子弹伤到了神经,有可能再也用不了右手。但她的左手用得也很流畅,无论是拿筷子还是写字,zero以前注意过这点吗?”


    “不,她大多数时候用的都是右手,而且她今天似乎非常顺畅地在右侧放倒了风见。”


    “那大概是药的效果,”诸伏景光说,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但即便如此,她也不应该用那只手施力的。”


    顺着话题交换过为阿斯蒂诊治的医生的情报后,诸伏景光忽然想起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情。


    “对了zero,阿斯蒂并没有怀孕,我看到了她手臂上做埋植手术的痕迹,她在做长期避孕。”说到这里,他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还好,zero你不会这么快当爸爸。”


    他哥哥也不需要为他好友的孩子负责。


    这本该是个好消息,可坐在他对面的人表情却变得有些古怪,甚至比他先前的样子还要欲言又止,纠结犹豫了半天才开口:“……Hiro。”


    “Zero?你不高兴吗?”


    难道他的挚友其实很想要这个孩子?是因为孩子、还是因为阿斯蒂的孩子?


    降谷零深吸了一口气,最终露出苦笑:“我没有跟阿斯蒂发生过关系。”


    “……?”


    那「波本与阿斯蒂如胶似漆」的传言,难道只是阿斯蒂制造出来骗人的?


    被挚友极为怀疑的目光刺激着,降谷零的苦笑愈发苦涩:“真的,即便在半睡半醒间被我夜袭,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嗯?Zero你?


    “Hiro,我并不是想——”话说了个开头,降谷零又觉得自己没必要解释,可能还会越描越黑,“我只是很疑惑,为什么唯独我不可以。”


    诸伏景光沉思片刻,缓缓摇头道:“可能并不只有Zero你,她说自己也没有跟迹部先生或榊警视发生过关系,我认为她当时的话很有可信度。”


    两人再度陷入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诸伏景光才有点自暴自弃地说道:“我开始相信她与我哥哥是纯爱了。”


    “阿斯蒂跟hiro的哥哥——”


    “他们已经讨论过婚宴的规格、新房的选址、婚后调职的目的地、以及之后要几个孩子。”诸伏景光疲惫道,“顺便一提,阿斯蒂好像很坚持如果有女儿就起名叫REI,虽然女孩子的名字大概会写作「绮丽」的丽,但或多或少……”


    真名为「零」、发音同样为REI的降谷零无奈地接口道:“应该是在暗示我吧……既然她最初就知晓我的身份,那她应该轻易就能猜到,她身边有些事是我在背后操纵。”


    可她将这件事隐藏起来,甚至冒着危险帮诸伏景光伪造死亡……


    “该不会,她真如自己所说的那样,与我们是相似的立场?”


    虽然有其他同伴在组织里卧底是好事,但如果对方是阿斯蒂,他确实不太想接受这个可能。


    “Hiro,你能想象到吗,未来某一天我们与她在警视厅或警察厅的大楼里碰面,她一边跟身旁的同事高谈论阔、讲着自己在卧底工作时的丰功伟绩,一边若无其事嘲讽没有发现真相的我们的样子?”


    诸伏景光默默别开了头:“比起那个,我更不想被哥哥用听不懂的古语、责备竟然打伤了她这件事。”


    所以果然……


    “阿斯蒂的身份还要更多地观察求证,不能将她当做同伴,也不能轻易相信她。”降谷零不掺杂任何私人感情地郑重道,“首先要知道她出国是做什么,海关那边有动静会立刻发来消息。”


    诸伏景光表示非常同意。


    机场的停车场,名樱千早解开深色衬衣的纽扣,将肩膀处的衣料褪下。换药用的材料已经在诸伏高明腿上摊开,才刚拆下染血的绷带,他就拧起了眉头。


    “这是枪伤?”


    名樱千早默认道:“前辈已经明白前因后果了吗?”


    “你被命令去杀死榊警视,而景光恰好是负责监视的人。”身后的人已经开始操作,声音却听不出情绪,“看来子弹已经取出了,难道是景光帮忙做的手术?”


    “不、是正规的医生、呃、好像也不太正规?总之是值得信任的人。”


    “伤势呢?”


    “有一点伤到神经,但花点时间应该可以痊愈……前辈你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不,只是有些无力感,”诸伏高明回答,“千早自从来到长野,就一直在受伤,而我似乎无法帮上忙。”


    “唔,那前辈可以回去之后把帮我景光揍一顿,他肯定不会还手。不过要尽快,我猜他今晚不会离开,他现在是「已死」的状态,未来的安排可能还要公安上层商议,也不知道他们工作效率怎么样。”


    诸伏高明却没有接她的话:“我大概能想象到,榊警视新年在医院里与千早吵架时的心情。”


    “……前辈。”


    “我明白,这是千早自己的选择。”最后一点纱布被固定好,诸伏高明收回手,轻声叹了口气,“我也相信千早的实力,但是……”


    名樱千早若无其事地打断道:“只是偶尔运气不好啦,前辈你看我今天不还轻松把风见君放倒了吗?这点伤根本不碍事。”


    “千早——”


    “而且我刚才考虑过了,我会回来的。”她拢住衣襟回头,虽然眼睛还红肿着,唇角却翘起些微弧度,“因为,我还要保护前辈嘛。”


    作者有话说:


    ·然而hiro等妹回来也没离开(hiro:你家不比别处安全?


    ·以及直到妹拿出证据真实自爆,两只猫猫都没查到她真是同事的证据(x


    ·内容提要出自《红楼梦第二十五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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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章 惊涛·五


    ☆子欲养而亲不待。☆


    临别之前,名樱千早打开手机相册,把最近一周拍摄下的照片全部展示给诸伏高明看。


    而原本面色带着些新奇的人,随着页面逐渐上滑,表情也渐渐变得微妙起来。


    “千早,这究竟是……”


    “这确实是我的恶趣味,但是景光立刻就接受了,我没有强迫他,我保证。”


    诸伏高明的目光却未从照片上移开,他斟酌着词句缓慢说道:“虽然出乎意料,但这样的景光,似乎可以看到些儿时的影子。”


    名樱千早眼前一亮:“对吧,我也觉得很可爱!……别那么看着我呀前辈,我保证没有下一次了。”


    对方却缓缓摇头道:“不,如果这是千早的兴趣的话,我并没有阻止的意思。”


    啊,果然他还是很在意她被弟弟射伤的事,竟然直接把弟弟借给她玩了。


    “知道啦,那下次我把他打扮好了带给前辈看——我先走了,之后邮件联系。”


    “注意安全。”


    应过声之后,名樱千早拎着包向电梯小跑而去,没有人看见,她才一背过身,轻松的表情瞬间消失,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最后她还是进入了表演状态,不知该说是下意识的,还是习惯性的——她远没有表现出的那么淡然,即便心情确实好了一些,压在心上的沉重负担却没那么容易消解。


    她只是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事让诸伏高明那么担心,而她认真演绎的时候,就连那位长野的孔明也能骗过。


    ……又或许他只是在陪她一起演?


    反正她是没有精力去分辨了。


    登机后,名樱千早立刻吃下了安眠药,醒来时行程已经过半,脑袋痛得要命。她又开始发烧了,但这次可以照顾她的人不在身边。


    她也没觉得失落,找乘务员要了杯水,又吃了一片安眠药,再醒来时便已经在美国上空,副作用也到了消退的时间。


    她一边自嘲着这样吃药一定会被夏马尔医生痛骂,一边打上车、向司机说明目的地。这一次去往母亲所在的养护中心,她终于不需要再绷紧精神全程反侦查了。


    毕竟是最后一次了。


    那是一家保密程度相当高的养护中心,在前台报过房间号又输入密码确认身份后,名樱千早才被放行。她快步走过熟悉的走廊,大脑空白着、最终在一间病房前停下脚步。


    终于还是……


    她轻轻推开了房门。


    探望者并非只有她一人,还有人更早到达这里。病床前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男人,背对着门的方向,整个人都被笼罩在窗帘的阴影里。


    她愣了一下,才轻声喊出他的名字:“悠真……”


    是她已然「死去」的哥哥榊悠真,她知道他会来——不、应该说他就未曾离开。前一天她接到的来自养护中心的电话,对方说到最后的时候,电话那边的人就换成了他。虽然他只说了两句话,但她还是轻易就能分辨出来。


    听见名樱千早的声音,房间里背对她的人并没有回头,而是径直对起了暗号,率先证明自己的身份——


    “虽然还没有到回收你的时候,但是想离开的话随时都可以。”


    “说什么呢,”名樱千早扯扯嘴角,却最终也没能扯出笑容来,“我都是要结婚的人了,还能去哪里?”


    榊悠真很轻地笑了一声,声音满是疲惫:“伤怎么样?”


    “还行吧,现在还不好说。”


    “对你开枪那家伙呢?”


    “应该已经走了。他在我家里留下的记忆可不算美妙,应该一刻也不想在那里久留吧。”


    话音落下,两个人都陷入沉默。


    过了好几分钟,名樱千早才向前走了几步。榊悠真适时让开位置让她坐下,站在她身侧,看她牵起病床上女人冰冷僵硬的手,接着又是很久的沉默。


    过了半晌,她才再度开口:“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三个小时以前。”


    “……这样啊。”


    榊悠真皱了皱眉,面上露出些不忍来:“千早。”


    “最后有过回光返照吗?”


    “没有,就只是很安详的离开了。”


    “……嗯。”


    “千早,如果你想一个人待会儿的话……”


    “不用,我一个人呆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她中途在飞机上醒来的时候,以为自己已经到了所谓悲伤五个阶段中的第四个,也就是沮丧。但是真正坐在这里的时候,她又觉得自己其实可能还停在最初的否认阶段,她完全不想接受现实,即便这个事实无可辩驳。


    她咬了咬嘴唇,轻声开口:“其实对我来说,监护仪屏幕上的那条线是折线还是直线,没有什么区别。她听不见我说话,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就听不见了。”


    “我知道她再也醒不过来,一直都知道。”


    她低头望着女人的脸,缓缓垂下了头。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期待着,等我有朝一日将那个组织的成员一网打尽、将他们的势力连根拔除之后,她能够再次睁开眼睛。”


    “如果是在平安夜就更好了,外边下着一点小雪,从窗口可以看见那边商场门口伫立的巨大圣诞树,亮着五颜六色的彩灯。”


    “我像过去的每个平安夜一样,向她讲述自己这一年的经历。遇到了什么危险,解决了多少事件,抓住了多少坏人,保护了多少民众……有多么可靠的同伴,多么优秀的上司,还有即将结婚、或已经结婚的恋人。”


    “然后她在温暖的光晕中睁开眼睛,对我说一直以来都辛苦了,你长大了,成为了这么优秀的人,你一直都是这么令我骄傲的女儿。”


    她看起来很平静,可声音还是不自觉地带上些哭腔。


    “还有些想要骗她的话,我早就准备好了草稿。比如说老头子死之前我一直守在他身边,我们父女的关系非常好,哥哥也很照顾我。这些年我过得非常幸福快乐,作为榊家的小公主,一直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


    她小声抽了口气。


    “其实老头子死之前,我去看过他两次,对组织那边说的是提前去观察一下情况,确实也只是观察情况而已。我没有去病房里见他,即便进去了,以他那个时候的状态,应该也无法感受到我了吧。”


    “但那种悲伤的事情,怎么能让她知道呢?”


    “我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也从来都不孤独,可是……可是我还是想要她回来。”


    她抬起手挡住自己的眼睛,过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明显哽咽起来。


    “笨蛋哥哥……现在抱我一下,我是不会揍你的……”


    身旁的人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她恍然间回忆起第一次遇见他时的场景,那时她身边的一切都是增加的,他是刚刚闯进她狭小世界里的「哥哥」。而现在,她就只剩下他一个亲人了。


    敲门声在一段时间之后响起,在得到房间里面的人回应后,拿着平板电脑的护士小姐才将门打开。


    “是要做死亡登记吗?”名樱千早站起身,虽然眼睛仍旧红肿,但声音已然恢复平静,“我记得你们这里可以将殡葬全流程办理下来。”


    “是的。”年轻护士回答道,“如果您有需要,稍后我将为您介绍,火化事宜、墓地购买、葬礼仪式可以一次性全部安排下来。请您先确认这些信息是否正确。”


    说完她将手里的平板电脑递到名樱千早面前,屏幕上是一份死亡证明的模板,大部分地方都空着,已经填入的部分是她办理入院手续时填写的资料。


    “应该没什么要改的,再说错了也就错了……啊、名字,把名字改一下吧。”名樱千早说。


    年轻护士一愣:“名字吗?”


    “嗯,她来到美国之后改用了英文名,但最后这次,还是用回她原本的名字吧。”她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吐出几个音节,“咲夜,她的名字是咲夜·名樱。”


    办完手续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遗体就在养护中心内的殡仪馆进行火化,负责焚尸炉的工作人员在调整好温度后很快离开,将空间留给悲伤的亲属。


    名樱千早在隐约看得见火光的长椅上坐下,扒拉了一会儿头发,才向仍旧站在入口不远处的人招了招手:“悠真,站那么远,你难道怕火吗?”


    “抱歉。”榊悠真道了声歉,向她走近几步,却再次道了声歉,“千早,真的很抱歉。”


    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名樱千早摇了摇头。


    “你在遗言中讲的故事很生动,很感人,换个场合我会狠狠揍你一顿。”她说,“但我还有另外一个版本的故事,也许听了,能让你感觉好受一点。”


    真是的……明明离去的是她的母亲,怎么她反倒要承担起安慰别人的工作?


    “她带着我来美国之前,曾经遇到过一场袭击,我差一点就没了——原因当然是她的结婚对象,老头子在外面结了不少仇,不仅仅是那个组织,当时他还追查着另外一个危险的国际犯罪组织。”


    “不结婚是他们共同的决定,他们约定过要在解决那个组织后,重新回到一起。母亲在告诉我那件事的时候自嘲地说,说不定那就是永别了,结果真的就成了永别。”


    只不过那个时候她还没能理解母亲的心情,即便分开十年,她的母亲还是深爱着那个男人——这一点也许被她继承到一些。


    “将悠真你送离身边,应该也只是保护你的意思,并不是在意你对她说的那些话。”


    “如果她只有一个人,一定会坚持跟老头子结婚共进退,然后把你这个不礼貌的小子揍到乖巧听话。但她怀着孕,她必须优先考虑我——说到底会变成现在这样,还是因为我。”


    “所以……我会负起责。”


    就算她的执念因母亲的死亡而消解,她应该做的事却没有因此变成别人的事。


    “我会继续潜入下去——还没有到可以被回收的时间。”


    “千早,”榊悠真在她面前半跪下来,仰着头表情郑重,开口时却是商量的语气,“在我离开之后,部门里除了丹下科长之外,没有适合做你接头人的其他人选。但是,在我们的部门之外,我有一个推荐的人——”


    “不行!”她飞快地打断,“绝对不行!我不能再一次将枪口对准你,当然也不能对准他。”


    她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不知是否与母亲的死亡有关,她刚刚想象到了那个绝望的画面,而她也清楚的知道,下一秒,她将会将枪口转向自己。


    作者有话说:


    ·咦该不会有人以为已经刀完了吧,根本还没有开始啊【恶魔低语


    对没有错屑作者没有心【理直气壮


    ·当然事件之后妹很快会被治愈啦,毕竟身边有一群很棒的人【抱头遁走


    ·内容提要出自《孔子家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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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0章 惊涛·六


    ☆山鬼暗啼风雨。☆


    是在回榊悠真临时居所的路上,天已经黑尽了,街道上几乎没有人,两个人也都做了简单的伪装。


    “明天去墓园实地选址,老实说,我还以为你会选择海葬。”


    名樱千早摇摇头:“还是留一块墓碑吧,以后想来拜祭,至少还有个地方。”


    “之前说的事,我还是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榊悠真轻声叹了口气,“那个组织为了你的身份安全,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给你委派任务,更何况背后还有莱伊帮你。你的接头人并不需要负担风险,说到底他连「接头」的工作都不需要做,只要帮你出谋划策、制定计划就够了。”


    “我知道。”她应声道,却没有认同的意思。


    与降谷零那种身边带着一群可调派手下的领导者不同,她是完全的实战派,是警察厅刑事局最锋利的刀。虽然多数时候只需要她独自行动随机应变,但提前获知情报后、需要同僚协助的大规模行动,她需要由握着刀的人、也就是榊悠真来指导。


    毕竟她的天赋全都点在实际操作上,体能、武力值、各种工科技术,哪一项拿出来都是专精,像是涵盖了所有功能的程序——却唯独主函数没有构建得那么清晰,制定不出纰漏的计划需要很长时间。


    从这方面来说,她还不能完全独当一面。


    “但是,我会自己先试试……我不想把他卷进来,不想让他接触我们的世界,更不想让他知晓我的「罪」。悠真,你能明白吧。”


    榊悠真露出苦笑:“即便我不明白,我这个已死之人也劝不动你啊。”


    进入室内之后,名樱千早就开始操作榊悠真的手机点起了外卖,在主打那不勒斯披萨的意式披萨店里,她在玛格丽特和玛丽亚娜之间犹豫了半晌,最后选择了夏威夷口味。


    接着就进入了交流情报的阶段。


    榊悠真扫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披萨订单,有几秒放空了表情,去冰箱那边拿了饮料回来才开口:“现在不谈工作也可以。”


    “不谈工作难道让我哭一整晚吗?”名樱千早反问道。


    他就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拆了台:“谈完工作以后,你还不是会哭上一晚。”


    她则冷哼一声:“只要把你打晕,你就不知道我哭没哭了。”


    “我错了我道歉。”武力值远不及妹妹的柔弱哥哥飞快举手认输,插科打诨到此结束,他摆正神色进入正题,“千早你应该已经从律师那里听说了,我留下的那栋八亿的别墅,不,应该称作城堡吧,你可别因为遗产税太贵拒绝继承。”


    名樱千早就无语地瞪着他:“我看起来很傻吗?”


    “抱歉抱歉,”榊悠真再度卑微道歉,“那栋别墅和我现在要说明的情报有些关系——羽田浩司的案件资料你也看过了吧,那个死亡讯息你怎么想?”


    “你是说被剪碎的镜子?那些被剪掉的字母简单拼起来,结合资料里那个叫ASACA(浅香)的保镖,暗示的也许是RUM,我们组织的二把手。但他没理由知道朗姆的代号,我也不认为以阿曼达的势力、无法查清自己保镖的底细。”名樱千早单手绞起了头发,“又或者,那些字母可以拼成一个有点意思的姓氏。”


    半秒之后,兄妹二人异口同声:“——乌丸。”


    名樱千早的大脑飞快地运转起来,她回想起从榊悠真的律师手中拿到的资料,继而无语地瞪向了身旁的人:“你买下的那栋别墅曾经属于乌丸家,混蛋,你还真是瞒了我不少情报。”


    这次榊悠真却没道歉,而是接着说了下去:“我在美国的朋友刚刚查到一点资料,能让我继续追查下去。阿曼达曾有一个为保护她而死的保镖,他的妻子是日本人,姓氏就是浅香,他们有一个女儿,年纪算起来,与事件相关者那个保镖的年纪相仿。”


    “诶——”名樱千早拖长了音,“如果你先前的调查,只有给我那份资料的程度,那你应该不至于被组织认定为必须杀死,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


    “说呀,多留点遗言给我。”


    榊悠真就无奈地捂住了脸:“我不小心找到了他们的一个研究所。我发誓真的是不小心,那本来只是在做我的本职工作,调查国际罪犯但没能找到目标,事后核查资料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惹上了麻烦。”


    “……研究所呢?”


    “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了。”


    “资料呢?”


    “……”


    行吧。


    果然他们的分工还是要明确,出外勤做技术活的必须是她。


    “对了,寄给你的资料里,没有写明羽田浩司案之后、附近那场车祸的具体情况。我在这边又查了查,被撞成重伤的人是警察厅的官僚,根据记录,他现在应该还躺在警察医院里,但是真实情况谁又知道呢。”


    名樱千早点了点头:“被送去医院的男人吧,我记得。我还记得当时有个女人从副驾上翻出来,走路有些跌跌撞撞的,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撞了我一下,又反应极快地将我扶住。”


    “等、等一下——你那时在现场——那、那个女人难道就是——”


    “说不定就是浅香。”她扯了扯嘴角,向门口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外卖来了。”


    来美国就应该吃菠萝披萨——反正她不是意大利人,对披萨没有洁癖。


    而那之后,名樱千早并没有真的哭上一整晚,在接到贝尔摩德的电话之前,她刚倒上水准备吃安眠药。顶着哥哥担忧的目光,她若无其事地接起电话,语气轻快如常。


    “是要问我为什么突然来美国吗?”她开门见山道,“没办法呀,母亲去世了,医生催我来签字处理尸体——难得我来一趟,要见一面吗?”


    她这么积极主动,对面的贝尔摩德却没有承情:“最近恐怕有些困难,我的新电影刚刚开拍,导演性格有点古怪,多少有些忙碌。”


    “诶——真遗憾,我刚才还在想着,要把跟你上次没做完的事情、找个机会好好做完呢。”


    对面的女人轻笑一声:“怎么,跟波本吵架了?”


    “说不上吵架,只是听说了帮我刷的浴缸、之前被用来做过什么事,他现在有点应激反应。”名樱千早无辜道,“我只是让他刷,又没让他用,这难道还能怪我吗?只能说果然小猫咪都不喜欢洗澡。”


    两个风情万种的坏女人一起嘲笑了一会儿远在日本的波本,贝尔摩德才又问起来:“你什么时候回去?”


    “很快啊,葬礼很简单,也不需要客人。”


    对方就顺势又叮嘱了她几句尽早回去,最近低调一点,不要做出格的举动,时刻记住自己的卧底身份,有什么麻烦事都让波本和莱伊去做……宛如一个担心怀孕儿媳的贴心婆婆。


    她也乖巧中带点好笑地全部应下。


    “对了,”挂断电话之前,对面的女人最后说道,“还没有正式恭喜你,真正成为毫无破绽的「名樱千早」。”


    在「哥哥」和「母亲」都死去的现在,再也没有人能够揭穿她并非榊家女儿的事实——除了手握她把柄的黑衣组织。


    某种意义上,这确实是值得庆贺的事。


    顶着榊悠真依旧担忧的目光,名樱千早吞下早就摊在手心里的药片,很快躺在床上陷入沉眠。


    可是安眠药并不算长的药效过去,午夜梦回,她睁开眼睛望着漆黑的天花板,肩上的伤隐隐作痛,胸口却沉闷地更加难受。


    她明明不是一个人,一墙之隔的房间就坐着她正在加班的哥哥,手机里也躺着很多诸伏高明的邮件,她回复得不算慢,而对方的回复更快,简直像是热恋期整日守在手机前等消息的少年——


    可是,果然还是……很想见她。


    如果在这个世界再也见不到……那就去那个世界见她。


    简洁的葬礼仪式结束后,名樱千早并没有直接回去日本,而是暂时留下,为肩膀上的伤做了检查,又做了一个小手术,这一次是在正规的医院里。


    起因是榊悠真告诉她说,不久之前附近的超市里发生了一起持枪抢劫案,犯人对着窗户向外开了好几枪,由此产生了一些非常无辜且非常不幸的受害者,她可以是其中一员。


    她觉得这话非常有道理。


    而且她也知道,自己的伤口愈合情况并不算好,除了之前浸水发炎的情况外,还有因为休息不足、精神压力过大、以及拉扯到伤处等各种原因造成的愈合缓慢甚至二次受伤。


    医生再三叮嘱她一定要小心,也建议了她多住几天院——但是她已经没有时间了。


    眼看已经进入十一月,她与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


    她还要去帮警视厅抓那个胆小但危险的炸.弹犯。


    “普拉米亚的线索的话,我这边也收到一些,说不定正好可以帮到你。”


    来到美国后像是转职做了情报贩子的榊悠真开口说道。


    “如果我没猜错,他现在应该在日本。当然他的目的应该与你要抓的犯人无关。有一个对他来说有些棘手的组织已经追踪了他很久,虽然是个民间自发团体,但是团员都有仇恨加持,而且随着他的行动、势力越发壮大,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根据最近有些传言说,普拉米亚将要退隐,但我认为这只是为了引出那个组织的诱饵。”


    说到最后,他沉沉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想靠这次行动来证明自己可以独自完成任务,我相信你的能力,但是千早,别太勉强自己。”


    作者有话说:


    ·哥哥到这里基本就杀青啦,之后除了偶尔送情报外,就直接等着结局吃席啦


    ·明天我们去揍普拉米亚【那么为什么妹的伤在右肩呢,因为这次hiro没法出场也就射不了普拉米亚的右肩了(但总要开一枪(溜


    ·内容提要出自元好问《摸鱼儿·雁丘词/迈陂塘》,全句「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意指斯人已矣(武帝已死?),招魂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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