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太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事已至此,陆婉羚清白已失,闻子冉不是个省油的灯,今日事发生在林家,如何都不能将林娇牵连进去。
几个丫头议亲在即,若是传出歹毒的名声来,谁还敢与林家结亲?
她命心腹去守着水月轩,自己没有着急出面去主持大局,她命人关上门,转过头来一巴掌打在林娇脸上。
“你给我老老实实,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你到底做过什么?”
林娇捂着火辣辣的脸,奇怪的是,她竟没有哭。
她眼底散发着一丝兴奋的,甚至称得上是癫狂的色彩,语速平静地道:“我给陆婉羚的茶里下了药,不知道哪种效果好,我便随意的撒了几样药粉进去。她说头疼想回家,我说自己不放心让她这样回去,把她安顿在离花园最近的水月轩里歇着,还把自己的外氅脱下来替她盖着。”
“闻子冉是我约过去的,我事先叫人关了门窗,帐子里那么暗,陆婉羚又受不住药,定然缠住他不放……闻子冉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现成的便宜他不可能不占……”
话没说完,林太太又一巴掌打了过来,“你真是不要脸!姑娘家家竟想出这样下贱的主意!我问你,此事都有谁知情?说!谁替你跑腿,谁给你弄的药,谁替你约的人?”
林娇慢条斯理地道:”药是我自己下的,今儿在场的都是我的心腹……”
“呸!就凭你,还心腹!草包一个,什么时候被人卖了兴许还沾自喜呢!姜婆子,把三姑娘的身边的人拿了,全部押在柴房里候着!看好你们三姑娘,别叫她走出这间屋子!去知会老爷一声,叫他和傻儿先安抚住姓闻的!只要姓闻的咬死是陆婉羚自己约见的他,此事就还有转圆的余地!”
林太太最后一句话说完,林娇心里的底气更足了。
还是母亲思虑周到,到底是做了多年宅门主母的人,心狠手辣,决断干脆,脑子转的也快。
”等一下,顾尘,还有一个顾尘!”林娇想起亭子里顾尘望着那杯茶时的眼色和表情,不知为何,令她有种坐立不安的忐忑之感。“娘,当时顾尘人在现场,她仿佛知道那茶有问题似的……”
林太太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她,摆一摆手,自有婆子前去拿人。
陆婉羚刚哭晕过去一场被人救醒,此时紧紧裹着被子,被两个婆子扶着耐心相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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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玲,俊孩子。”林太太一开口,陆婉玲易发密地投进她怀里,
“林伯母,呜呜……
她哭得钗松鬓散,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落个没完。
“傻孩子,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糊涂事呢?”林太太一手搂住她,一手用帕子抹泪,“家里刚替你谋定了一桩好姻缘,你怎么却不肯珍惜?那闻子冉再好,又岂比得上薛家公子?你真是糊涂啊孩子。”
陆婉羚哭声一顿,“林伯母?”
怎么听林伯母的意思,仿佛是她自己愿意跟闻子冉……似的?明明是她受了委屈,是她被人欺负了啊。
“你眼子冉在我林家偷会,叫伯母情何以堪,伯母往后还怎么见你娘,你叫外头的人怎么想我们林家啊!”
“不,我没有!”陆婉羚听懂了,她张大眼睛,震惊而慌乱地替自己辩解,“我没有林伯母,我没有与人偷会,是他……是他突然闯进来抱着我……我……”
“哎哟,姑娘啊,太丢人了,您可别再说了。您还是个未出阁的闺女,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做下这样的丑事来呢?”婆子适时在旁开口,一句话将陆婉羚的委屈辩驳定性成不知羞耻。
“你老实与伯母说,你与他这样几回了?”林太太全没了往日的笑模样,眼底毫不掩饰的厌恶和轻视,令陆婉羚整个人都呆住了。
“闻公子都承认了,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承认了?承认什么?承认他欺辱强迫自己?
还是……
“你放心,林伯母会好好替你劝劝你娘的,事已至此,不接受也得接受,你身子脏了,总不能把名声也毁了……你放心,伯母会约束今日在场的下人们,不会有人传出去的,傻孩子,你真是太糊涂了啊…”
林娇坐在林太太房里焦急的等待着。
日头西垂,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她的心跳像鼓点,咚咚、咚咚,毫无章法地飞快跳着。
院前时而嘈杂时而静谧。
一手搀扶着精疲力尽的林太太走了进来。
府里各处都掌了灯,姜婆子一手提着灯笼,
“娘,怎么样了?”
林太太睨她一眼,在炕上坐下来,没有说话。
姜婆子笑道:“陆姑娘自己不检点,还能怎么样?陆夫人来哭了一场,闻公子自己招了,说和陆姑娘早就看对了眼,彼此有心。水月轩里守着的丫头是陆姑娘自己的婢女,咱们家又没人怂恿她跟人睡觉,怪不到咱们头上。”
林娇迟疑道:“可是陆婉羚她自己……”她被人下了药,难道没知觉的吗?她是不可能承认自己与闻子冉有情的啊。
姜婆子笑道:“她不承认有什么用?身子都给男人破了,这就是铁证。这回薛家的婚事,是轮不到她喽。三姑娘,老爷跟夫人为了您,这回可真是下血本儿了,闻子冉一开口就坑了咱们家五干两银子,好说歹说,大爷还送了两个新得的歌女才哄得他愿意把事情认下来。姑娘今晚好好睡个觉,明儿咱们去朝露寺见薛老太太。”
林娇悬了一天的心终于落了地,她浑身力气被抽去,重重的地跪倒在地上。
“娘,您放心,往后女儿再也不会教悠费心,给您惹事了,女儿会加倍努力的孝敬您和爹爹,会加倍的回报咱们林家的……”
林太太叹了声,事到如今,陆家已经得罪死了,再攀不上薛家的话,他们真是得不偿失。也是时候让林娇认识到内宅的血雨腥风残酷不亚于外头的朝堂争斗了,她抿了口茶,淡淡地道:“今日参与其中的下人们,都拿住了?”
姜婆子笑道:“都锁在柴房里头,等候夫人发落呢。”
林娇想到巧月几个都是自己身边得力的,有心替他们开脱几句,对上林太太很戾的目光,竟吓得没敢吭声。
“灌哑药,发卖了吧。卖得远一点儿,叫他们这辈子没机会回京。”
林太太说完这句,便无力的摆摆手命人去办。
林娇想不到结果会这样严重,她张了张嘴,胆怯地道:”娘,巧月他们不知道我的打算的……”
林太太没理她,转过头来叫住了婆子,”里头有个婢女,是大爷瞧中了说要的人?”
婆子点点头,笑道:“是,名叫顾尘,在咱们三姑娘后院打水烧水的。本定了日子下个月初三就开脸,生的俊,倒是可惜了。”
林太太挑挑眉,笑了,“一个下人开脸还管什么日子,先给我儿欢喜两日吧。把她送去大爷的院子,过两日领回来。——这里头有她什么事儿?罢了,一个下贱东西,犯不着问了。”
林太太不问,林娇却是要问清楚的。拿药下药的事她做的隐秘极了,顾尘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次日一早,林娇早早装扮好自己,随林太太一道前往朝露寺”祈福”。
她在那条陆婉羚提过的小溪前,第一次与薛晟说上话。
“那日薛公子好心相助,还未来得及向公子道谢。”
她穿着与那日相似的衣裳,手里捏着那条绣蝴蝶的帕子,在晴好的阳光下摘去面上的轻纱,仰头一瞬不瞬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那日……是你?”
“当日情状狼狈,叫公子见笑了……”
★★
如果当日的林氏,早知自己与薛晟婚后会过成这般,她还会选同一条路么?
她无数次这样问自己。
她没有后悔过。
婚前十来日光景,大夫人忽然在沈院判施针诊治过程中醒过来,当时薛晟曾想过暂停未完的亲事。
他来找过她,与她商议中止接下来的仪程。
她哭着不肯,说自己要嫁人的消息已经尽人皆知,薛家中途悔,会让人以为她有什么缺陷或者隐疾。又哭喊着说当日她湿了衣裳的样子给他瞧去,这辈子不可能再嫁给第二个男人。
她如愿嫁入薛家,成为薛晟的妻子。
她以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随着下人们被发卖,顾尘死去,陆婉羚与闻子冉成婚远离京城,陆家落没……会湮灭在时光的尘屑里,薛晟永远不会知情。
他固然也不曾告诉她,当他决定远走江州,写下第一次绝离书的那晚,陆景阳曾来找过他。
想查找当年遗下的蛛丝马迹,对其他人来说也许很难,但于薛晟,算不上太吃力。
虽然他对陆婉羚同样毫无男女之情,但无疑,她受到的伤害起因是他。
他没办法心安理得的装作毫不知情,继续去过自己平静的日子。
他有过深深的悔,悔在不该一时心软没有坚决悔婚。悔在对林氏曾有过几许歉疚,给了她过多的财帛令林家渐渐养肥了胆子和野心。更悔自己知道得太迟,从前从没试过去查证陆家退婚的真正原因。而他与林氏,木已成舟,已经无法回头。
他写下绝离书,远走江州。他想结束这段婚姻关系,从那晚至今,这份心意从未动摇过。
其中唯一出现过的变量,是顾倾。
他没想过自己会接受林氏的人。
更没想过自己会对顾倾存了心。
他对她的印象一直很好,也许早在一切还未开始的时候,他就已经被这个干净纯美的女孩儿吸引着。
他不担心林家不肯妥协。林俊是林太太的命。
最终林氏一定会签下那封绝离书,远远离开他的生命。
已经错了五年,他不介意再等几日。
但顾倾不想等。
她不能等到薛林二人真正绝离那日,不过是与薛晟平平淡淡的分手,这对林氏算什么了不得的惩罚?
她要她无法再光明正大的行走在世间,从此后再没有任何重新爬起来的可能。
二月十九观音诞。
有头有脸的世家女眷们相约前往朝露寺进香。
前些日子大夫人病情有些反复,杨氏留在家里照应,二夫人带着小辈们前去寺里进香。
林氏本是不准备出门的,孰料昨晚突然收到道允亲笔写的字条,约她前往朝露寺后山禅院一叙。
他甚少有这样急切找她商议什么的时候,想到他曾提起过的一些“门路”,说可以为她想法子帮林俊打点,林氏想了想,待二夫人出门后,她另要辆马车抄近路去了趟朝露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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