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坤宁宫的事

    婉绣想着这东西凉性, 陈氏爱吃也顶多是两只就好。

    事实上她轻车熟路的将其吃尽后,那意犹未尽的模样让东道主极不好意思。迎着那希冀的目光,婉绣也没了看戏的念头, 对那宫女的无奈有了几分感悟。

    把人送走后, 婉绣感叹颇深, “陈氏这样的人,竟是个吃货!”

    知春等人眼观鼻鼻观心的等到晚些时候, 婉绣以大闸蟹不饱肚子为由, 又点了些热性的吃食。

    说是压一压寒气。

    也不过是半斤八两罢了。

    半斤八两的婉绣吃饱喝足后,又懒散了几日,直到乾清宫的人送来东西, 婉绣这才慌张的想起自己欠着的那幅画。急忙把人送走,她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摊开画卷来也是习惯的先描底。从身形穿着, 到背景样式, 这都是极为挑剔花费精神的事情。

    婉绣觉得手下如风, 却也只是轮廓大概,天色又黑了。

    拖了几日临时抱佛脚,底图拿出来看一眼都觉得敷衍。婉绣心虚,生怕康熙提起这事, 侍寝的时候也格外乖巧。

    康熙心知肚明, 他有意的提了句,一双白嫩可口的玉臂柔弱无骨的攀上肩头,玲珑细腰如蛇缠绕,各种滋味自然妙不可言。

    婉绣拖着沉重的身子躺下, 次日起来时尚有些困倦, 她挣扎着刚换了中衣, 便听闻坤宁宫免去请安的消息。

    “近来天凉,皇后娘娘身子不适,叫奴才们都送些龙华来备着。”

    钮钴禄氏体贴入微,还叫人送入了冬后柔软厚实的龙华,白色的软毛贴着很是保暖。

    婉绣谢了礼,看着这深秋的天,“谢皇后娘娘恩典,祝皇后娘娘早日安康。”

    “谢贵人吉言。”

    来的人是钮钴禄氏跟前有头脸的总管,婉绣不得不多赏些银子。直到人走不见了,这才问道,“昨儿皇后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又不好了?”

    “听闻是夜里着了凉。”知春说的是宫里坤宁宫对外说出的缘故。

    婉绣点头,正巧能多些时间赶工,用了早膳后又把自己关了起来。

    这日,她精雕细琢定了图,成就颇深的早早睡下。起来后,却听坤宁宫闭门不见客。

    宫里人议论纷纷,皇后病重后嫔妃侍疾本是常事。钮祜禄氏只是风寒,按她性子拒绝也是应该。

    但闭门却有些不妥。

    婉绣坐下等着早膳,一面等着一面去听宫里的花草们议论。

    坤宁宫的花儿都格外的精细,温柔细声的姑娘,斯文儒雅的儿郎,说的全是些风花雪月诗情雅意的东西。婉绣听得头疼,她莫名的想到了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宠物这句话。

    倒不是自己嫌弃腹诽,实在是自家院子里的花乌泱泱的全是满嘴炮性子。

    哪怕一个个的跟着她长得格外好看。

    婉绣叹息着,回头看着窗边的君子兰。这是她头一个宠幸的花儿,是个性子文静羞涩的小姑娘。

    哪怕知道可以彼此说话,她也很少开口。

    婉绣抱着她轻抚,漫不经心的浇水,坤宁宫的花儿这才听到些细声碎语。

    总算不白忙活。

    钮钴禄氏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是为中宫庶务太多,她又是极认真的性子,总爱将事物都包揽肯定无误才能放心。

    近来金风送爽,前些时候还有两日忽的气候转凉。钮钴禄氏身子有些发热,却不怎么当真。她性子犟,年轻时吃过亏,身子本就有些弱。女儿家的身子不好,背地里总有许多苦头。这些年来,她也因此对自来娇气的佟氏多有海涵。

    纵是近身跟随的嬷嬷心疼,可这样情形也并非头一回了,谁都不想竟然在风寒的第二日下身流血。

    钮钴禄氏小产了。

    婉绣指尖一颤,花盆里的泥土被扫了出来。

    知春见婉绣脸色忽的一变,忙上前,“主子,可是哪里不舒服?扎着手了?”

    眼见着知春把君子兰抱开,婉绣抿唇,“无事,给我端杯温水来。”

    消息是坤宁宫侧殿里传出来的,钮祜禄氏正是紧张时候又闻不得味儿,婉绣探的消息也来的慢。

    彼时钮钴禄氏以泪洗脸哭了半天,听闻消息的康熙下了朝也赶了过去。

    纵是花儿也爱听八卦,何况是温柔和气的主子出了事,堆在侧殿的一众花儿叽叽喳喳的,声音一窝蜂的丢进脑子里吵。

    婉绣怕花儿会认主,听的消息也不真,只是将心神潜伏进去默默地听着,消息却筛选不得。

    又听了两句,脑子微微疼痛起来,这才作罢。

    当日,坤宁宫便传出懿旨,宫中庶务叫佟贵妃代为掌管,并叫惠嫔和荣嫔辅佐。

    自此,晨昏定省也免了。

    钮钴禄氏躺在坤宁宫里养身子,婉绣也跟着躲在枫林向晚不出去。

    她原来打算趁此潜心画画,可是听着坤宁宫的事情颇有些古怪后,婉绣看着画上的人一时竟下不去手。

    婉绣入宫太晚,钮钴禄氏当年的事情并不真切,但夜里小产的女人总会低声哭泣。她拉着亲近的嬷嬷一面哭着当年吃亏的事一面盼着皇上看望,可皇上去了,她却不能诉说心底的埋怨,只能嘤嘤念着孩子。

    这几日听得多了,婉绣才知道当年年轻的钮钴禄氏也不是毫无喜讯。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成形的阿哥也没有留住,她的身子才跟着垮掉。

    这一次,也是因为身子没有留住。

    钮祜禄氏对当年忌讳莫深,私下里都不肯说起来。婉绣听着半日,从那嬷嬷一次含恨的意指下,大着胆子去猜想某位慈和的老太太。

    但那只是她自己想罢了。

    小产的事压了下来,康熙也接二连三的往坤宁宫跑,慈宁宫的赏赐也是一拨接一拨,宫里嫔妃见不过风寒便如此兴师动众,背地里不少泛酸。

    婉绣细思极恐,也闷闷不乐。

    知春想着皇上有些日子不来,只当她是这个缘故,平日里小心翼翼的尽量避谈。

    婉绣由此松了口气。

    只是缩在屋子里不出门,心里也憋火难受。郭络罗氏来钟粹宫稍坐,两人合计着叫她过去。

    婉绣听闻后,二话不说就起身。

    陈氏出去串门子了,她们三个碰了面,索性打起了马吊牌。各自拿了私房钱出来做彩头,玩的不大也就图个意思。

    婉绣憋着气,雄赳赳的想要赢一些,她在深闺时就极擅长这些打发时间的玩乐,自然信心满满。

    只是她想的太美,未曾料到跟前两个也是在深闺之中,乃至宫中意、淫此道的高手!

    眨眼的功夫,婉绣就在两人默契配合下输个底朝天。

    婉绣黑着脸,直接往两人跟前扒拉着金叶子,“我出门没带这么多,先给我点玩玩。”

    “真是强盗!”纳喇氏笑她。

    婉绣不以为然,“谁叫你们出老千!”

    郭络罗氏嗤笑,她自来就是牌中老手,丝毫不理被扒走的小钱,“打不过还耍赖皮!小丫头看着吧,等会准叫你哭着跪下叫姐姐!”

    当初郭络罗氏见了乌雅氏亲亲热热的喊妹妹,却从没听到有人回一声姐姐的!说了多少回也没用。

    纳喇氏作壁上观,好整以暇的打牌,她不慌不忙的围观,瞧着郭络罗氏打的乌雅氏面沉如土。

    这是铁打的事实,实在是赖不过。

    婉绣不高兴,嘴角才拉下去,纳喇氏不知哪里抽出张秀帕递了过来。

    “这是?”

    “哭吧,都是自己人。”纳喇氏噙着笑,面容和熙如风。

    婉绣却觉得被刮得生疼。

    偏偏下颌被一指勾了勾,只见郭络罗氏红唇轻勾,长眉上挑,“来,先叫声姐姐!”

    姐姐的两个字愣是噎在了喉咙里,婉绣却满脸纠结,怎么都吐不出来。

    郭络罗氏很有耐心,手指还勾了勾。

    这模样像是逗小狗,气得婉绣一巴掌拍开,丝毫没有对一宫之主的恭敬,“不叫。”

    “不叫,那就给钱。”

    郭络罗氏极为现实,手心一摊就要讨钱。

    关着门也总是打赏的婉绣自然知道当家的苦,她心底犹豫了会儿,眨巴着眼甜声道,“姐姐。”

    郭络罗氏大她几岁,叫姐姐并不为过。

    这么一想,婉绣反而放开了拘谨,声线细柔甜腻,“姐姐,再给妹妹些银子好不好?”

    郭络罗氏自认能屈能伸,可迎着婉绣转眼就谄媚至极的举止言谈,竟是浑身一股冷颤,吓得一把扔了跟前的金叶子,“给给给,都给你!”

    纳喇氏起身,对转来的目光视若无睹,“胤褆这孩子怎么还没来?”

    郭络罗氏一脸认真盼着门外,“怕不是皇上留着考校呢!”

    “红丹去把汤热一热,这孩子近来都瘦了。”

    “姐…”

    两人神色忽然一僵,郭络罗氏回头瞪婉绣,“谁叫你这么说话的!”

    像足佟氏的口吻,太恶心了!

    作者有话说:

    封面没什么回应,所以就先用着了,期待新榜单!图榜的话,很多人都认不出来。困死,但愿困意中没有戳到错别字或者奇奇怪怪的。不过大女子们被恶心到了,可喜可贺哈哈哈哈哈哈哈

    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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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养儿防老啊

    直至腊月, 皇后的身子才恢复好。

    请安时嫔妃们嘘寒问暖,钮钴禄氏淡扫脂粉的面上浅笑安然,话说的要少一些。

    到了慈宁宫, 太皇太后牵着钮钴禄氏的手低语关怀,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上透着憔悴, 心疼不已更是嘘寒问暖。

    纵是知道皇后得意,可看着太皇太后挥手赏赐的东西和态度, 也叫一众人艳羡不已。

    很久没有这样看热闹的大戏, 婉绣走在回宫的路上回味,只听着郭络罗氏喟叹一声,“太皇太后对皇后真好!”

    纳喇氏笑她, “太后老人家待你也极好!”

    郭络罗氏对此事极为得意,她点着头,“那是自然的!”

    这样的话, 郭络罗氏都不记得说过多少。

    走至慈宁宫宫门, 郭络罗氏回头道, “回去也没个意思,还不如去慈仁宫和皇太后说说话。你们呢?”

    婉绣微微摇头,只听纳喇氏道,“胤褆估摸去请安了, 我也去吧, 免得他前后的折腾。”

    胤褆意犹未尽的模样,婉绣记得很清楚,她笑着目送二人背影,转身知春漫步回去。

    途中遇到一位蒙族庶妃, 她的满语说的磕磕碰碰, 对着婉绣叽里呱啦的一顿蒙语。

    庶妃神色倨傲, 婉绣极不耐烦这样的人,“话不投机半句多,等我回去学了蒙语,再和庶妃交谈吧。”

    到底是太皇太后的人,婉绣不敢放肆。

    不同她说的快,婉绣一字一顿的说的极慢,咬字清晰。说话磕碰的庶妃气得仰倒,看着婉绣离去的背影,急哄哄的又往慈宁宫折了回去。

    宫女是不能回头望的,可蒙族的嫔妃性子向来直爽厉害,知春有些担心,故而借着眼角扫着,“主子,庶妃往慈宁宫去了!”

    婉绣并不停步,她微昂下巴,“没事。”

    太皇太后这样识大体的人,对一个混迹后宫并不得志的蒙族嫔妃之一,多是怒其不争。

    越是这样直爽,就越不得她心意。

    知春见婉绣丝毫不放在心中,回想宫里的情形,默然的闭上了嘴。

    婉绣觉得无碍,但还是以防万一的留神这位庶妃。

    庶妃吃了闭门羹。

    钮钴禄氏留在慈宁宫不长,她身子刚好,多说几句话便疲乏起来。婉绣出了慈宁宫,她便起身回去了。

    太皇太后理都不理庶妃,关着门的殿里幽幽一声叹息,“这孩子,是哀家的孽。”

    “格格言重了。”随身了大半辈子的苏麻喇姑开口劝言。

    太皇太后并非心软之人,当年是是非非比较起来,这都不过是小事罢了。只是到底孩子无辜,她心里难免记挂,“年轻时不觉得,等如今老了,回想起来总觉得自己过于狠辣。”

    “格格是疼皇后,皇后也是聪明人,怎会不知格格苦心?”

    苏麻喇姑不提老生常谈的旧事,她知道主子和皇后两人相处的时日长了,情分一添自然也就思虑的多。

    可当年遏必隆与鳌拜那样关系,钮祜禄氏进入宫中步步维艰,她为了皇上和族人,为了自己,自然就明白有舍有得的道理。

    一个孩子,换的皆大欢喜,这都是钮祜禄氏自己做的选择。

    如今登了后位想要两全,无非人的贪念罢了!

    当年成型的孩子流出,御医诊断是很难有子嗣的。依苏麻喇姑看来,钮祜禄氏太过逞强,又自己疏忽大意,这才没有留住。她若是有半分埋怨,主子自然也不会心疼。

    宫里向来如此,太皇太后忆想当年,终是不再说什么。

    无意间听了这样几句的婉绣垂下眸子,忍不住心里叹了口气。

    叹了这一声,婉绣也不再纠结。

    正旦日,胤礽被康熙放假一日。

    保和殿大学士索额图在乾清宫面见康熙后,正巧和胤礽碰上。

    面对这位侄孙,索额图自来平稳严肃的脸上不自觉的带起笑意,只是他鲜少如此,笑起来时并不大好看。

    胤礽径直的想皱眉,但自来的礼仪修养让他忍住,“见过叔公。”

    索额图颔首,不论是看在往日侄女份上,还是胤礽的太子身份,于公于私他都应该多加亲近。

    他想要表现亲和,笑容也多了起来。尤其胤礽年幼,索额图回忆那些同僚提及晚辈时的神情,他又努力的扯起嘴角,“太子这是要去哪?”

    看着问他去处的叔公,胤礽眨眨眼,认真的看他,“去玩。”

    索额图很不喜欢这样的回答,眉头攒起,“奴才常听皇上赞太子聪慧,已能熟背三字经了!”

    这和玩有什么关系?胤礽无所谓道,“哥哥还懂释义呢!”

    什么哥哥!

    索额图张嘴,却听胤礽不耐道,“孤要去玩了,大学士退下吧!”

    汗阿玛都不曾提他一句,更不会这样说讨厌的话。心底里信奉汗阿玛第一老子第二的胤礽转过身,撒丫子欢快的离开。

    索额图想到小赫舍里氏就冷哼,族里的东西都给了,现成的太子摆好了,皇上的照顾也有了,偏偏一副好牌打的稀烂!至今连个正经的位份都不混不上,还不如一届包衣!

    钮祜禄氏册封的那日,他也远远看过乌雅氏。但他离得远,瞧不清楚。

    好在家中女眷多有留意,模样出挑的,好在人不轻挑,出身也好拿捏。

    即便如此,索额图瞧着胤礽那样生分,竟忍不住想拍大腿!

    胤礽才不管索额图的想法,更觉得半天的老脸很是吃亏。他心有余悸的跑到枫林向晚来,趴在炕桌前巴巴的瞅着婉绣看。

    还是漂亮的人看了心情好!

    胤礽一脸认真的欣赏,喜欢的情绪让瞎子都能感觉到。

    婉绣对于这种沉默的夸赞还是很喜欢的,至少眼神是真实的。可架不住这孩子进来就这样,话也不多说,大有把她当成木偶似的。

    怪不自在的。

    “今儿赶着来,可是有什么事?”

    胤礽纠结脸,“没事。”

    婉绣随口说说而已,她若是想知道也都不难。一到有风的日子,她的消息来的极快,也省了她很多功夫。

    只是都不说话,也怪奇怪的。

    婉绣被看的躲开视线,她侧头扫向明亮的纸窗,只见人影攒动晃过,回头来看着杏仁吩咐道,“今日又冷了些,去煮些暖身的汤水送去吧。”

    院子小,婉绣也不好让奴才挤在另侧小屋子。那里离着远些,她不好自作主张。

    婉绣一说,胤礽这才想起自己过来时拿的东西,这才收回眼神喊道,“松子!”

    松子早在门前候着了,听着声便忙不迭的进来,对着胤礽一个眼神便招手让几个太监提着箱子进来。

    白蜡木雕刻的箱子有男子腿肚高,横面更宽敞些,放下来时声音很轻。

    婉绣猜道,“这是什么?”

    “进宫来的几个蓝眼睛送来的,说女人都很喜欢,我就从汗阿玛那里抢来了!”胤礽有些骄傲,他挺起胸膛,觉着这是莫大的光荣。

    “蓝眼睛?”

    婉绣瞧着胤礽求夸奖的模样,手下不自觉的摸向那光洁的圆脑袋上。这脑袋瓜金贵,婉绣不舍的摸了两下才收手,“那就先谢过太子美意了。”

    那些漂洋过海跟着外国人而来的舶来品向来稀少,婉绣见过不少,却都不曾拥有。

    胤礽摆着手,奴才们把盒子打开,将上面柔软的软布掀开。

    婉绣俯看一眼,露出镶嵌了红宝石的一角,那光滑可鉴的亮色照出屋内的天花屋顶。

    玻璃镜!

    婉绣登时坐不住,她走近来看,一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呈在眼下。她笑,那张脸笑。她挑眉,那张脸也挑眉。

    镜子打磨的不如记忆中的好,但这东西却是至今顶好的一样。

    送到宫里来,更是价值连城!

    婉绣心头澎湃不已,抱着走来跟着看的胤礽亲了亲。

    虽然说不信宫里人嘴里说的话,尤其是男人。可有句话说得好,养儿防老!

    婉绣莫名的想到这句,胤礽的体贴解了她心底的期盼,更觉得稚童难能可贵的真心。她喜不自胜,嘴里说着前后不搭的话,乱糟糟的。

    靠着肩头的胤礽很是感慨,怪不得汗阿玛极爱赏赐好看的给嫔妃,却不肯亲自送,女人啊!

    真可怕!

    胤礽闻着那舒心的清香,惬意的不愿动了。

    左右这日休息,康熙在前面忙的不可开交,胤礽索性就赖到了晚膳。

    两人歪在炕上,都不愿意动。索性就在上面多放两张矮几,添了太子爷份例的膳食满满当当的竟还放不下。

    婉绣的规矩没这么多,她低着头每样吃一口,肚子已然撑了起来。这两天胃口大减,她比着许久不窜的身高,有些遗憾。

    倒是胤礽的规矩多,太监们伺候着很是精细,婉绣啄了几杯茶他才放下箸。

    作者有话说:

    更新晚了,中途眯了下下_(:_」∠)_

    计划是这章,然后码着码着发现……下一章了捂脸,这真是一篇无法控制的日常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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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半年的皇后

    宫中年节过得乏味, 康熙从前朝忙到后宫,今天皇后明天佟贵妃。婉绣在某一日的下午看到他身影时,尚反应不来。

    康熙径直的踢了靴子, 歪在炕上。他看似随意的眼睛在屋内一扫, “怎么不出去走走?”

    婉绣原坐在长榻上, 卷着一本杂记闲看。闻言瞧着带着冷霜的窗户,“这样的天气出去做什么?”

    除了不能出门游逛, 没有亲人在旁, 婉绣渐渐的定下心来,把枫林向晚过得和原来做小姑娘时一样。这里到底是自己的院子,她关上门着着中衣游走也没人敢说什么。

    事实上, 康熙来的突然,婉绣甚至来不及梳妆。

    婉绣一身仿似汉服的袖衣,飘逸好看, 衣领袖口处一圈暖毛, 康熙看着觉得暖和的很, “自己懒,还诸多借口!”

    冬日里炭火的份例有限,婉绣也不放心炭火。也是胤礽嫌弃不暖和,叫奴才把地龙烧的恰恰好。婉绣仗着屋里如此, 便穿得厚实来开半扇窗吹凉风。

    即便如此, 婉绣的脸依然是红润可人。

    康熙见婉绣坐到跟前,索性伸手捏了一下,手感依然细腻舒服,他又捏了一捏, “胤礽搜刮了好些好东西, 怎么不见你摆上?”

    婉绣本是不耐脸上作恶的手, 闻言像是被捏扁的气球似的,登时没了脾气细声道,“太子好心,只是那些都是皇上和太子的,奴才实在用不得。”

    比如玻璃镜,婉绣喜欢的不行。

    胤礽见此像是打鸡血似的,竟然觉得婉绣喜欢玻璃这种东西,一连的送些眼镜一等的东西。婉绣婉言解释自己喜爱玻璃镜只为梳妆而已,胤礽又点头送起了指南针音乐盒之类,各式各样但凡是少见的尽都拿来。

    这些东西婉绣并不在意,但是这份心意叫她无法拒绝。

    因此看着这送来的一些较为实用的东西,像是指南针,婉绣就和胤礽说它的用处。胤礽问她怎么知道,她就说杂记里有。

    婉绣说的都很浅薄,胤礽却忍不住想问多一些。婉绣无法,只能用编故事回应他。

    胤礽听了窘迫,以为婉绣记仇。

    但是送东西这件事,却没有停断。舶来品在外人看来很是珍贵,但是送到康熙手里无数,大多都是喜欢看多两眼,不喜欢的放着吃尘。

    两父子住在一起,康熙的私库胤礽也是知道的。一开始康熙不去管,直到胤礽直接从他手里夺了一副象棋。

    康熙听了婉绣说的话,脸色有些不好。

    婉绣也不傻,她当做没看到康熙的脸色,只是一副提起后很自然的模样,从一侧的柜子打开。

    胤礽送东西轰轰烈烈的,婉绣不敢拒绝,也不好驳他面子转头就把东西送还乾清宫。

    毕竟都是些小玩意儿。

    既然能送过来,应该都不是什么打紧的。

    婉绣留神着康熙的神色,“皇上瞧,这个音乐盒怪好看的,还会唱歌呢!”

    康熙沉声应了一下,他瞧着上面穿着束腰长裙和紧身服饰的男女,微微蹙眉,“你听得懂?”

    那可都是夷人说的话!

    婉绣轻笑,“奴才未进宫前曾和家人出去玩耍,机缘巧合认识了几个天主教的修女。她们说话行事大有不同,奴才觉着怪有趣的,一来二往也就熟悉了。”

    天主教不像寺庙,在山上在城外,婉绣出去时贪新鲜总会在教的侧门转一圈。一来二去的,也就熟悉了。宫里的几个教徒自然也被修女们赞美,婉绣听的多了,只觉得比康熙还要熟悉几分。

    这些洋人也闹过几年的磨难,连着前朝便德高望重的汤若望也是受了不少苦。他一把年纪,甚至来不及等到沉冤那日便走了。

    若不然,婉绣还真不敢提起。

    康熙闻言来了兴致,他坐直了身子,“说两句听听。”

    许久不说自然生疏,婉绣顿了顿,张嘴吐出一句标准的英语自我介绍。

    这是当年的修女教的第一句。

    婉绣本来就会,只是许久不说又有些口音不同,捡起来的兴致也很高。

    康熙本没有当真,不想婉绣说的极好,她那清越的声线带着婉转,竟有些说不出的好听。

    两人你来我往的,康熙还说了句比利时语,婉绣凑巧会两句,气氛更是浓烈。

    这叫门外的奴才们一头雾水。

    里面那叽里呱啦的说的什么?

    婉绣对夷人相熟,康熙不免和她说这两句,倒是难得的说了不少他与夷人的事情。

    这和修女们说的更为真实,婉绣凝神倾听,直至康熙要走她还有些意犹未尽。

    婉绣送着出门,康熙牵着她手道,“下回来咱们在一起下棋。”

    “奴才不怎么会。”

    和满脑子弯弯绕绕的人下棋,婉绣实在不想输得太过难看。

    康熙并不介意,他语气温和,“是象棋,朕也才刚学,你不会正好再教你。”

    象棋?

    婉绣想到前天从胤礽那里收到的象棋,那玩意儿竟然玉石做的,顶上各镶嵌着好看的小宝石,她当时就觉得烫手。

    康熙这么说了,婉绣自然拒绝不得。

    婉绣心里有些发苦,不料后面还有一句,“你既然学的那些,怎么蒙语却不行?”

    “奴才家中没有蒙人。”

    “嗯,可惜了。”

    康熙兀自叹一声,也不解释什么,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离去。

    婉绣回忆胤礽上次说明日过来,她一定要好好解释一番,不能再送东西来了!

    她回过头,正好撞着圆枣杏仁那一脸崇拜之色。

    婉绣心情微微的好了些。

    这份心情,直到第二日看到康熙送来的刘嬷嬷,瞬间灰飞烟灭。

    面对旧日的小宫女,今日的贵人,刘嬷嬷恭敬行礼,垂眼肃立,“奴才奉皇上旨意,前来教贵人蒙语。”

    婉绣打心眼里不敢怠慢这老人家,何况她也算有恩于自己,心底咒骂着康熙,面上十分惊喜的欢迎刘嬷嬷的到来。

    至此,枫林向晚置于水深火热之中。

    刘嬷嬷很守规矩,除了教学的时间她从不冒头。倒是胤礽听闻消息过来打转,被时常来勘察学习的康熙抓了正着,逮着好一通的问题砸下来后落荒而逃。

    这一逃,竟然再也不来了。

    逃不开的婉绣偶尔收到条稚嫩书写的信封,里面罗里吧嗦的全是日常小事还有对学业加重的苦不堪言。

    婉绣心下平衡,笑着把信封都收起来。她想好了,这些等胤礽成家后再拿出来笑他。

    年三十这晚,婉绣座在下侧陪着吃吃吃,熬到了半夜这才解脱离去。

    说句实话,还不如做宫女时躲在后院来的畅快。

    婉绣躺在床上,看着圆枣忙前忙后的准备上夜,又觉得这样的感叹没有道理。好歹做了主子,不用伺候人了。想想一年只有这么一回,也勉强能忍。

    年节时候总是轻快些,家里也托人送东西进来。

    虽然说宫里规矩深严,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逢年过节的日子,这些嫔妃们家中多是如此。稍有得宠的,便是平常也会捎带一些,并不为过。

    他们这一支的态度,早在进宫前就被额参透露。因着早年遭厌颓势,额参便顺着大流不再出头。他琢磨着情形走着中庸之道,内务府里虽然有许多他们的人,却都不怎么出头露脸。也是因着这个缘故,婉绣在外人前格外低调。

    不过是娘家都不出挑的包衣,以色侍人终究不能长久。

    婉绣乐得如此,她只想着过两年熬出头来,再时常宣喜塔腊氏进宫解去心中记挂。

    可前有包衣名册,后有夹杂在旧书里的银票,婉绣见了心里没得紧张起来,“家中近来如何?”

    送东西的人脸生,婉绣开了许久不用的眼,看着那人头上的花儿。

    “族中极好,这是老爷担忧贵人私下里给的,叫贵人务必宽心。”

    倒是没说谎。

    婉绣写了封书信,只说写平常事,又嘱托家人身体等等。

    虽然刘嬷嬷教的严,可康熙时常来也慢慢的说些他的小事,婉绣看着时常收到的赏赐和准时加餐的膳食,只觉得日子越来越好,心满意足。

    直到皇后薨逝。

    婉绣缟素成服,跟着再次痛哭流涕的康熙一同跪哭,这已然是她近来日子的主要事情。

    不过她和钮钴禄氏没什么情分,跪的不诚心,到了点就跑,回去后又不停地借生机养身子。纵是如此,婉绣依然觉得很不舒服。

    好不容易熬了一日,婉绣由着知春搀扶起身,还来不及喝一口备好的红糖水,只觉得头脑胀痛,身子一软直直地往身后倒去。

    “主子!”知春伸手,但反应不及。

    婉绣苦笑,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既是丢人又未免有喧哗取众的嫌弃。

    知春的惊呼声不低,康熙回头望去。

    只见一条赤红蛇鞭蜿蜒的缠上了乌雅氏的腰肢,郭络罗氏身姿灵敏矫健上前,伸臂将其一把搂住。

    众人震惊。

    作者有话说:

    知春:主子……妈呀好帅!

    纳喇氏:好俊的身手!

    各种氏:这种戏真少见!

    康熙:MMP!

    一颗痘没下去,千万痘又起来,昨天都睡着了,早上才更新上。

    最近的冷到冰……乃们吱一声好么……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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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贵人有喜了

    郭络罗氏后悔惨了。

    看着躺在床上的婉绣, 她只差指着御医的鼻子喊,“你方才说什么?”

    今年七十有余的御医低着头,不疾不徐道, “贵人阴博阳别, 寸脉沉尺脉浮, 鼓动滑利,阴中见阳, 又”

    “你再啰嗦, 仔细本宫抽你!”

    郭络罗氏说的可不是假话,她敢随身携带这样的利器,就没人怀疑这句话的虚实。

    瞧着说话时透着一股煞气的人, 站在一侧的纳喇氏忍不住叹气。

    虽不知前面事情,可御医到底是宫里老人,那些得脸的嫔妃大多都是见过不说, 他一把年纪自然也明白这不是可以倚老卖老的时候。

    何况, 皇上还在呢。

    好在自己年纪大了, 这日子也到头了。

    御医安慰自己,嘴上很是上道不在啰嗦,“贵人乃是喜脉,只是月份太浅尚不足两月。”

    若不然, 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晕眩。

    此话一出, 嚣张跋扈的郭络罗氏喜忧参半,气势更是颓然。

    这是什么意思?纳喇氏不着眼瞥了一下,只见踏步进来的康熙面带诧异,“喜脉?”

    瞧那口气, 竟然比郭络罗氏还要不信。

    御医无语, 又再说了一次。

    “那她身子可好?孩子没事吧?”有康熙在, 郭络罗氏忍着把花盆底扔过去的冲动,听完御医的长篇大论后才紧张兮兮的问话。

    她这一回说话竟软绵得很,还有些心虚。

    这句话问的有些古怪,纳喇氏回过味来,忽然想起郭络罗氏那一鞭子可是绑在腰上才拉住了人。就乌雅氏那细腰,也不知道有没有伤着,何况月份尚浅。

    “贵人无碍,只是近来身子疲乏动了胎气,多休息温补就好。”

    “不开方子?”

    说话的是康熙,他见婉绣不曾摔下,但面色发白的晕了过去,便让王以诚去请御医。

    皇后梓宫摆在武英殿,纳喇氏做主将车辇让昏迷的婉绣坐上送回枫林向晚。等康熙赶来时,就听郭络罗氏凶巴巴的恐吓御医。

    这人着急起来就收不住真性子,康熙想着她急他所急,也懒得计较。

    御医尚未回话,郭络罗氏反是追问,“乌雅氏月份浅,近来又多劳累,不吃药也能行?”

    这个节骨眼上,谁都不会忘了婉绣跟着众人跪了半个月的事实。

    念及此处,康熙捏着扳指沉声道,“张御医,乌雅氏就看你的了。朕要母子平安,不得半分差错!”

    被直接点名的张御医再无心底的侥幸之意,他顶着郭络罗氏也愈发不善的眼神下,毕恭毕敬的表状,“奴才定当全力以赴,不负皇恩。”

    保完这一胎,老爷子就致仕!

    康熙既然能记得张御医,证明这人的医术极好。郭络罗氏转身看着昏迷不醒拧着眉头的婉绣,眼珠子忍不住往下撇去。

    纵是吃了再多东西也不长肉的婉绣身形窈窕,尤其前些日子食欲大减,又折腾了半个月,竟是比着瘦了许多。

    郭络罗氏艳羡的看着那平坦的腹部,想着等会拉着御医问问,这会子温补吃什么好。

    家中盼着她传喜讯,底下人也有讨好的,郭络罗氏的私库里好东西也有不少。

    她还这么思量着,袖口被轻扯了下,郭络罗氏回头只见纳喇氏提醒道,“她这会子怕是要多歇会儿,有皇上在这,咱们先回去吧。”

    康熙坐在床榻旁,郭络罗氏却忍不住帮忙掖一下被角。

    虽然看着皇上待乌雅氏有几分看重,御医也在侧守着。可这个情形实在不对,郭络罗氏也怕皇上会觉得她有意出风头。

    迷迷糊糊的婉绣看着那张明艳的脸,只觉得还在梦里,再无丝毫别扭的低唤一声,“姐姐。”

    御医方才回禀她的脉象问题,那一声恭喜有喜让她如梦似幻。

    遥想不久前,她还觉得自己人生圆满,暂时没有什么可求的。可就在今天……郭络罗氏太帅了!

    婉绣想起她那眉宇紧张,英姿飒爽的将她搂住的脸,更觉得英气逼人。又是一位被后宫拖累的女豪杰啊!

    康熙听着婉绣迷迷瞪瞪的又唤了声姐姐,然后在郭络罗氏惊喜万分的神情下又闭上眼睡了过去。

    郭络罗氏失望极了,却又高兴,都说人不清醒的时候才是最真实的。瞧瞧乌雅贵人那小眼神,那软乎乎的姐姐,听得她心头都揉碎了。

    纳喇氏头疼的把这一脸失魂的郭络罗氏拉走,“你这又是发的什么疯?”

    “姐姐,她有孩子了!”郭络罗氏忍不住嘴边的笑意,高兴地像是她有喜了一样。

    纳喇氏和她相熟,知道她早年爱动摔下了马还受过伤,因此入宫多年没有动静,也是她心底的伤。只不过郭络罗氏性子和旁人不同,她不会抑郁低沉的耗费日子,整日里过得比谁都好。

    康熙说不出来什么感受,他努力了这么久总算没有白费,但是又气不过自己还不如一个郭络罗氏。

    可婉绣这纤瘦憔悴的模样,他此时走出去,漫天的哀愁让他喘不过气来,更让他有些沉思。

    莫非他当真克妻?

    婉绣不知自己身边轮了几拨,等她醒来的时候已是夜色。

    这晚知春等人不放心,也不管上夜的人是谁,尽都巴巴地守在床前。婉绣睁开眼,迎着几双熬红的眼睛,红通通的像兔子眼睛,“我睡了多久?”

    “三个时辰。”

    那也不长阿!婉绣松了口气,“那你们一副几百年没吃肉的眼神瞧我做什么?”

    激动的几个丫头被主子这句话弄得一时无话可说,圆枣眨巴着眼,敬佩的瞧着无论何时都这么冷静的主子,“主子,您有喜了呀!”

    这叫她们怎么不激动!

    冷静的主子笑意一僵,她抚着此时格外平坦的腹部,良久后道,“饿了。”

    “主子等等,膳食都备好了!”杏仁在这几个时辰里拿了两次膳食,放在保温的食盒里。她家主子这样爱吃,现在还是两个人,更不能疏忽了这点。

    婉绣当这句话是客气而已,毕竟御膳房的人向来有脾气,再加上做了再送过来的时间,她懒懒的闭上眼睛想着再睡一觉。却不想眯了一下,杏仁就捧着两个大食盒过来。

    不多话的知夏连忙搬了两张矮几放在床上,十几碟小份的点心菜式还有一盅参汤琳琅满目的摆上,“主子先喝汤吧,喝了养胃。”

    婉绣点头,她习惯了四个丫头总有唱反调的在,如今齐心协力的让她吃,她反而有些不安。

    再说,她胃口确实没那么大了。

    一盅汤喝干净,再每样两口,婉绣吃的越来越慢,不自觉的就放下了箸,心满意足的擦去嘴上的油腻,“这么多,你们都分了吧。”

    想来这几人担心着也没吃什么。

    知夏有些无措,倒是圆枣更直接些摇头,“主子不必省给奴才,您如今还有小阿哥呢,膳房的仁催长都是按着抿着喜欢的口味做的呢。”

    仁催长自然是当年的小仁子,他跟着师傅水涨船高,自己也伶俐升了职。因着早年两人相熟,婉绣也知道自己占便宜吃了些好吃的,膳食也自然托给了他。

    有得宠的贵人点名要,仁催长自然更上心了。

    婉绣闻言,又挑了两口,“还有些困,不必吃太多。”

    圆枣见此,也不好再说。

    刚刚吃饱,又睡了这么久,婉绣起身在屋子里走了两圈,点着烛台看窗外的夜色。

    黑漆漆的,窗面还带着寒气。

    婉绣伸手摸了两下,杏仁便叫住了她。

    这丫头近来身量长了些,脸上也有了肉,五官端正,衬得那双大眼睛也有几分好看。

    婉绣被看的心里莫名的虚,回过神来已经被哄着上了床。

    夜里太静了,婉绣睁着眼睛半天,听着外面已经四更天了。

    腹部暖暖的,婉绣伸手抚上去。她吃的不多,腹部一如以往,甚至两手掐腰比划一下,依旧是原来的手感和尺度。

    哪里有什么孩子?

    婉绣怎么都没有真实感,她前两日刚满十八,可惜因为皇后薨逝,只能早起吃碗长寿面又匆匆去跪着。

    皇上的生辰也是如此,她自然不能免俗。

    十八岁的就做额吉,也不知道她做不做得来。

    婉绣思绪颇多,她总是借着花草生机望着身体,但是精神始终疲累,不自觉的又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一颗脑袋正趴在她的腹上,那双渐渐狭长的眼睛如星如月,满是好奇。

    胤礽看她醒来,更是激动的喊道,“姑姑,你真的要生弟弟了!”

    我只会生孩子,不会生弟弟!

    怎么每个人都把她当傻子似的,不停地说。而且谁说就一定是个男孩?

    作者有话说:

    嗯,四四真的要来了!

    话说在这篇文以前,59都是四四党,觉得他是个很勤勉的好皇帝。但是码字嘛,写着写着就有点女主的感觉,太子不是亲生的,却是感情上第一个付出的孩子,所以在这篇甜文里会遵从一开始说好的甜系发展,太子不会歪,歪都是好的那种歪。

    九子不一定都亲如兄弟,但是后面发展和传统的历史风是不一样的,所以不会像历史那种窝里斗浪费了大好才华和生命,因为本文地图不局限于大清板块,咳咳,敲黑板,这里是重点加粗!

    毕竟写到这里都应该直到本文不会太短,59只能保证这个大方向,以及康熙这位爷他真的不是拿来走爱情线的。在康熙和女主的心里,彼此都不是,但有小感动小喜欢,心里都有更重要的人和东西。

    恩,更新浪到现在才出,等会去看头号玩家,回来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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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流言蜚语起

    自从传出喜讯后, 婉绣就开始了深居不出的日子。

    以前是她不肯出去,现在是她不能出去。

    婉绣躺了两天,觉得自己已经大好了。可不知那位拨过来的张御医是太过小心还是其他缘故, 偶尔说话含糊, 让众人觉得她身子不得丝毫马虎。

    康熙记得她以前就有些羸弱, 郭络罗氏觉着她娇弱,奴才们更觉得她金贵, 婉绣几乎是众人推, 说什么都没用。

    唯一能帮忙的胤礽,听说所谓的弟弟还要大半年才能出世,自然是拍拍屁股走人。

    你说帮忙?

    算了吧, 婉绣知他日日夜夜的都在康熙眼皮底下被管制,但凡不必要的情况他也是能躲则躲。即便他仍旧敬仰亲近自己阿玛,却也有些犯怵。

    康熙自然也明白孩子不能太过严格, 可他心知为帝为皇子的艰辛, 又自来待胤礽格外看重, 学业之上更是不容半点马虎。胤褆自宫外回来,又有生母在,他自然放心。可对于胤礽,康熙只能折中法子, 睁一眼闭一只眼的过去。

    婉绣瞧出意思后, 很乐意做这个好人。

    于是胤礽来的太勤,待得太长,枫林向晚总能听闻乾清宫的人或消息。尤其是知道康熙要来,胤礽便是捧着爱吃的甜食, 也是抱着碗就跑。

    像是老鼠见了猫。

    婉绣回想觉着好笑, 可她眼下实在无趣, 被迫不让动弹的日子并不好受。她时常听宫里的消息,可近来都是皇上待继后的看重,间或一些她的闲言碎语,越听越郁闷无趣。

    一个死人的看重,有些人也是艳羡不已。

    康熙来的时候,婉绣便提及了想看一些夷人杂书的意思。

    “怎么想着看那些?”康熙想着婉绣向来都是看大清山水杂记,与胤礽说的也都是史载名人。纵是机缘知道她也曾有三两夷人为友,言语却多是浅淡。

    毕竟,那只是幼年小事罢了。

    “奴才如今连下床都被勒令三番,画不得丹青,练不得大字,也唯有看些杂书混日子。可原来的都看过了,没什么意思。以前奴才就极好奇那些夷人说得天文数学,可惜世面少了些,看不得几本。”

    那会正逢夷人遇难的时候,许多人熬不过惨死,那些夷人书籍不论说的什么也都一并烧了,那何止是少,风声鹤唳的吓破了多少商人的胆,世面哪敢将这种夺命的东西摆上。

    康熙心知肚明,却有几分意外,“你要看天文数学?”

    “嗯,以前太小总听修女们夸天上星星和夷人聪慧,奴才便和家中人说起。玛法听后让读书的兄弟将刘徽李治等人说了好大一通,为此奴才还被家中笑了好长时间呢!”婉绣说着这些旧事,记忆竟有几分模糊,只是当时的感受和某些片段十分记得。

    婉绣自认是包衣中的纨绔子弟,拿着长辈给的银钱自小到大败了不少,鲜少被笑话的她对于《算经十书》、《测圆海境》等几本书耿耿于怀。

    光怪陆离的记忆中,她原来读书便随心所欲,学习上并不用心。后来分科也是因为理科逻辑性太强,她懒得费脑子便随了大流选了文科,信奉多读多背多写的硬道理,混了个中上成绩已是了不得了。

    都说古人才是最聪慧的,婉绣捧着《算经十书》脑袋胀疼,她记不得以前学的,更不敢再沾沾自喜蔑视旁物,自以为是。

    康熙闻言好笑,“那你是该多读些书了。”

    “可不是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日后也不至于一问三不知还给皇上丢脸了。”婉绣笑盈盈的,她猜着到手边来的大多会是她提及人所书,故而又说了一句。

    康熙点头,乌雅氏的要求并无什么。只是他忍不住道,“说得头头是道,可你当真看得懂?”

    “看不懂再学就是,这都是前人留下供人拜读学习的,自然是好东西,错不得的。”

    “确实是好东西。”康熙附和,他数学便不错,还和夷人们讨论过许多。

    只是因着这些年的言行禁止,夷人在大清多有受限。旁人将夷人当成长相不同之人,又言语不通,大多都没有深入了解。康熙也几乎少有听到有人在他跟前并非他的缘故而夸赞夷人,还是后宫里的人。

    康熙愿意扶持婉绣起来,自然清楚她的身世大小,细致的不记得,但大致的如婉绣所言并无虚假。

    婉绣的模样也不似假,康熙心底像划过什么却来不及抓住,面上淡然的应了下来。

    这件事一落,婉绣忽然想起某个人,“皇上,刘…”

    “你身子…”

    两人都有些事物思量,没留神对方竟撞着一起说起来。婉绣瞪着眼就要说什么,康熙却大笑,“咱们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皇上也要说刘嬷嬷的事?”婉绣是真的吃惊,她发觉每日都来的刘嬷嬷竟然守在院内扎了根,汤汤水水一类都要经她之手才能送进来。

    刘嬷嬷在宫里奴才跟前极有面子,又是皇上亲手拨下的,知春等人虽不说都听她的,却也十分敬重。

    这让有些自己阴影的婉绣颇为头疼。

    康熙抚着婉绣的手,神色微宽,“你身子亏了些,偏你跟前没有沉稳可用之人,朕放心不下。”

    婉绣强忍面上神情,看着跟前一脸我极体贴为你着想的康熙,万般情绪涌了上来。

    “刘嬷嬷曾是宁悫太妃的人,交与她守着朕更放心。”康熙说完,竟伸手覆婉绣的覆上。

    那里平平,却让他流连忘返喜爱不已。

    宫外传来消息,十阿哥于一个月前受的风寒,昨日才算恢复大好。康熙总觉得自己命太硬,怕会克了子嗣,也怕婉绣的身子不够好。

    宁悫太妃乃是裕亲王的生母,但在此之前她过得并不如意,不然也不会把自己以前的宫女给丢了。

    后宫倾轧极为残酷,身侧留个能用的确实让她轻快不少。婉绣瞧着康熙那头上乌云密布的牵牛花,心中百感交集,“奴才谢皇上美意。”

    “给朕生个健健康康的阿哥,便是最好。”

    婉绣唇瓣嗫嚅,欲言又止。

    “说吧。”康熙见婉绣也学着这模样,有些好笑。

    “皇上说,太子还有宜嫔也说这肚子里的是阿哥。可若生出来是格格,可如何是好?”

    婉绣也是防患未然,她心底也是期许生阿哥的。毕竟大清的公主多是抚蒙,就后宫的规矩而言,过去的金枝玉叶娇娇弱弱的离开双亲,日子孤苦不说,多数把命都送了出去。且就眼下而言,她生了女儿也给不了什么,更不知道等女儿长大后她又是什么情形。

    她若是只有一个女儿,那她想要晋升的可能性太低,一个小贵人能办的事情也实在可怜。

    康熙瞧婉绣说话间愁眉苦脸的,像是说多大的事情一样。嫔妃总想要个阿哥托付后生,大多也会纠结这个问题。只是旁人还罢,可他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没有明白,不由地又轻抚那腹部,“若是女儿,必然像你般好看。”

    婉绣听了一笑。

    “若不是,再生一个便是。”对于氏族式微的嫔妃,康熙自然不多忌讳。

    这一句可说是醍醐灌顶,婉绣恍然大悟,再生!管她女儿还是儿子,多生两个安然长大,数量多了自然就成了质量。日后人老珠黄,康熙就是把她忘在脑后,她也一样有孩子撑腰!

    都说这位爷子嗣颇丰,她混在里面生两个多加管教,尽量不去掺和以后的九子夺嫡就是。

    婉绣喜不自胜,欢喜的抱着康熙又是甜腻腻的好一通私话。

    康熙见婉绣这么主动,美人在怀,不免有些意动。她现在月份尚浅定然不能乱动,可是两人黏黏糊糊的少不得一些亲近。

    直到把大爷送走,婉绣躺下后脑子冷静下来,这才发觉哪里不对。

    对了,孩子。

    史载中康熙晚年九子夺嫡,现在上蹿下跳被康熙追着跑的胤礽日后会变成追着康熙跑的废太子,纳喇氏所出的胤褆,也就是差不多下场的大阿哥?

    那如今的荣嫔……

    “主子。”知春推门而入,她近身来,拧紧眉头。

    婉绣思绪登时被打断,见知春的神色这般,压下细微不渝,“什么事?”

    “宫里忽然起了谣言,说宜嫔娘娘待您十分亲切,尤其近些日子时常看望是因为您腹中之子!”知春说话间,面色有些难看。

    这谣言来的突兀,不过两日便甚嚣尘上,扬遍后宫。

    知春看宜嫔待主子确实亲近,近来因为后丧,即便不来也常东西来,她心里早已有疑。

    婉绣清楚知春念头,也知道身边人瞒了这消息有两天了,忽然主动告知必定还有什么才对。

    “宜嫔若是有意,也早该与我通一声才对。”

    婉绣似是对宜嫔格外信笃,知春懊悔不已,“可慈仁宫的嬷嬷这两日送东西来时,嘴上还替宜嫔说话。”

    唇角划过一丝玩味,婉绣问道,“哪个嬷嬷?”

    作者有话说:

    就是荣妃家的老三是十阿哥,弄错了改回来,现在还没熬过年纪暂时无名氏。

    婉绣是真文盲,属于看过电视知道太子会被废,所以对他努力的潜移默化。还有个比太子大的大阿哥,以及德妃是雍正她妈,有个小儿子十四,有个身份比德妃更差的良妃生了个雍正的死对头老八,几乎就是所有的了解,再加上已经隔了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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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刘嬷嬷来了

    婉绣自认自己又白又甜, 但绝对不傻。

    宫里的谣言几乎在她喜讯的四五天后就开始流传了,郭络罗氏原本从武英殿跪完后都会来坐一坐,后来也变成了三天五天来一趟。

    尤其皇后的梓宫送了出去, 康熙时常还要出去哭一哭, 后宫里的女人生怕日子荒废枯燥, 捏造的谣言越传越快,已经不能忽略。眼见着火都烧到了慈仁宫, 知春觉得这谣言恐怕也有几分真, 自然不敢怠慢的和婉绣一并交代。

    婉绣看着跪着不起的知春,“起来吧,以后就不要再这样自作主张了。”

    “是。”

    “你们几个合谋来瞒我, 自己出去站墙角,打更了再回来。”宫里处罚宫女的刑罚许多,婉绣也不想弄得人太过难看。

    何况知春这样行事, 婉绣还有些怀疑是不是背后那位故意的。

    知春一听便知婉绣并非想真心罚她们, 自然诚心领罚。

    “你出去吧, 叫刘嬷嬷进来。”

    知春一顿,她想了许多终是俯首应下。

    刘嬷嬷还是那副打扮,虽昭昭年华早已逝去,但她通身气势模样却比一些答应常在还要强。不过因着婉绣如今算是她的新主子, 她垂着眉眼不见半分厉色, “贵人吉祥。”

    “嬷嬷坐吧。”婉绣指着不远处的绣墩,语气温和。

    刘嬷嬷能在康熙信任下依旧低调沉稳,就不是那种三分颜色就欺主的人。所谓三把火,也是不必要的。

    毕竟两人是老熟人了。

    婉绣开了口, 刘嬷嬷自然端着绣墩坐到了床前, 她面色微霁, “贵人今日身子可爽快?”

    张嘴间竟是蒙语。

    婉绣忽然想起自己想让刘嬷嬷离开的原因,她吐着磕磕碰碰的蒙语道,“还不错。”

    “如今日子浅,等过些时候奴才陪着贵人在院子里多走走,这样对母子都好,贵人也能解乏。”刘嬷嬷自然知道婉绣不情愿这样躺着,她自主的说着,让人不免好感。

    婉绣神色微松,她满意的点头,“好,不知嬷嬷可听闻什么消息?”

    “略有耳闻。”

    “嬷嬷觉着如何?”

    “奴才愚钝,”刘嬷嬷说话间顿了顿,“宜嫔并非这样目光短浅之人。”

    婉绣以为刘嬷嬷也来推脱客气这一套,她心底难免失望。听了后面一句,记忆中那个恪尽职守却有些嘴硬心软的刘嬷嬷终是没有变。

    刘嬷嬷说的也确实和她心意,婉绣莞尔,“那嬷嬷觉得我该如何?”

    “敌不动,我不动。”

    谣言往往是拿来攻击挑拨而用,企图叫人乱了心神,坏了关系。若是挑拨到了点,再是聪慧的人也容易乱了阵脚。

    可惜,婉绣不是那种人。

    若是其他复杂的战术,她可能不明白。可让一个觉着蠢笨便该多有防备,从宫女爬上来的婉绣去相信这样的流言蜚语,除非有人一锤子把她脑袋砸坏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宜嫔真真假假的做戏而已。

    可翊坤宫还有一位兢兢业业的间谍在,郭络罗氏的真假,婉绣很清楚。正因为此,婉绣率先怀疑的是慈仁宫的嬷嬷。

    故此婉绣点头,“嬷嬷的主意不错,可这人把心思亮到这份上,我总不能闷着头任她得意。”

    说话间,婉绣也轻抚腹部。

    动作很轻,婉绣微微垂眸,心底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生疏。

    模样俏丽的女人十分年轻,她眉目疏朗,带着比记忆更惬意的神色。这几年日子过得不错,眉宇间的烂漫之色依旧还在。她柔和噙笑,露出初为人母的期许。

    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刘嬷嬷深知她的职责就是护住这一胎。犹然想起皇上特意宣她时的神情,她不由感慨,这一切当真是乌雅氏的造化。

    “可惜我跟前都是不中用的年轻丫头,自己又使不上力,如今倒是让人打的脸生疼,还叫嬷嬷看笑话了。”婉绣说的半真半假,也不怕自己的窘迫让人看低。

    刘嬷嬷自然不会看低,她拨过来就是做事的。要一点本事都不出,那才是不应该的。

    婉绣话音一落,刘嬷嬷便自觉的领了事,“贵人如今宽心养胎即可,这些事情叫奴才去办就好。”

    “那就有劳嬷嬷了。”婉绣想日后安稳下来,刘嬷嬷的后半生她也出手帮衬就是。

    虽然她帮衬的余地很少。

    可康熙亲□□代了她送到自己跟前,还特意提了一句旧主解她疑惑,婉绣不免想多一些。毕竟宫里的老嬷嬷资格极高,再是脾性好的,也难得自主的心领神会为她办差。

    婉绣看着刘嬷嬷出门后就见了个小太监,心头蓦地一动。

    刘嬷嬷尚年轻时还是乾清宫司仪,后来就是各届宫女的教养姑姑,经她之手的宫女每年都有主子要去。在这些人眼里,刘嬷嬷兴许比一些主子还要亲近。

    这一点,也难怪讨佟氏喜爱了。

    院子里的宫女低低的埋着头进来通报,“主子吉祥,宜嫔娘娘来了。”

    宜嫔常来,位份也高,向来都是叫人提前通报一声就好。

    婉绣点头,“知道了。”

    把几个丫头扔了出去,婉绣趁着刘嬷嬷没回来,自顾的抓起披风拢在身上。

    春寒乍暖,婉绣近来关着窗盖着被习惯了。起身的时候凉飕飕地,不厚实点都不踏实。

    一路上顶着稀薄暖阳来的郭络罗氏浑身清爽,她走过枫林向晚还未拆去的门帘,正要笑话却被眼前瑟缩在炕上的人唬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郭络罗氏上前来,“既然冷着就躺在床上多好,这算什么?”

    婉绣不肯挪步,“炕上暖和。”

    这年的春天来得快,地龙早就不烧了。好在前段日子侧间的小屋子,被康熙破格开成了小厨房,婉绣不喜欢那些有烟味的炭火,也不想在人春衫涟漪的时候看着枫林向晚整日里送炭。索性叫自己人休整一番,连着屋内烧暖和些。

    郭络罗氏摸了把炕,只觉着浑身发热,“你这怎么忽然怕冷了?张御医那老东西呢?他干什么吃的!”

    婉绣还不知道两人有仇,就真可以笨死了。她想到那些所谓温补的汤药,庆幸张御医有医德,不会拿一碗一碗的苦药来欺负人,“我这是正常的,就像之前胃口忽然变小了一样,只是一时体质而已。等孩子出生了,多半就不会这样了。”

    说到这个,郭络罗氏把目光都摆了上去,“我也有几日未来了,这几日如何?”

    “躺着养膘罢了,自然好啊。”婉绣眯着眼睛,懒得像猫儿似的,说着话还打了个哈欠。

    没办法,时时躺着,打哈欠已然是经常的事了。而且躺的久了,婉绣觉着腿脚都肿了,也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这样。

    婉绣不自觉的又想岔了,郭络罗氏拿了旁的软垫垫上两层,这才敢坐上去,“进来时瞧着你那几个宫女站在墙角跟,你可是动怒了?”

    怎么会?

    “你也莫气伤了身子,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周到,叫人钻了空子。”郭络罗氏不等婉绣说话,又急急忙忙的说着。只不过这样的话听起来,着实和旁人的解释大不相同。

    婉绣缩着脖子,将自己围在披风领毛边,“我知道。”

    郭络罗氏还想说话,却被婉绣这么轻飘飘的一句弄得一愣。不过她也非常人,瞧着婉绣这样信她,欢喜之余实在没脸皮像那些女人一样总是挂泪。

    于是,婉绣看着郭络罗氏猛的眨了两眼,忽地气宇轩昂的抬头挺胸道,“等本宫抓着了人,必定叫她们好看!”

    婉绣低头,郭络罗氏坐的太高,脚下竟然蹭不到脚踏。说话间还晃了晃,只觉得莫名的好笑。

    “你笑什么?”郭络罗氏挑眉,她见婉绣并不作假,心底担忧去了大半,说话也没了顾忌,“本宫还年轻,她们竟然这样咒我!脑袋是被驴踢了不成!”

    婉绣失笑,“是被驴踢了。”

    郭络罗氏这么稀罕孩子,恨不得自己有一个。何况她也真的年轻,生性骄傲的她怎么也不会把算盘放在别人的头上。何况在外人看来她们两个是抱团的,一样年轻,也都得宠。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也有了猜疑。

    谣言在康熙回宫时戛然而止,这似乎是一种表态,叫宫中忽然安静下来。

    翻到了四月中,气候十分舒适。婉绣躺在贵妃椅上,她手里拿着剪子,将跟前的芍药修剪枝叶。这花儿长得好,人看了都觉得精神。

    刘嬷嬷站在她身后,回秉着近来宫里的消息,婉绣漫不经心的听着,直到杏仁进来递出一张信纸。

    传信的是婉萱,字迹清秀。

    婉绣起身站在窗前,两排字来回看了几遍,而后交于杏仁处理了。

    佟氏这人……

    “主子!”

    婉绣回神,她看着光秃秃连主干都被她一剪刀解决了大半的盆栽,皱了皱眉。

    这是哪朵倒霉花?

    作者有话说:

    来年的春天,倒霉花后天残疾后整日咒骂,被某人一剪送终。

    这些都是过渡,最重要的是女主生包子生包子生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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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有喜的最大

    沾衣欲湿杏花雨, 吹面不寒杨柳风。

    婉绣穿着绣花鞋和宽松的袖衫,知春在一侧搀扶着她在院子里缓步慢行。长廊小院里,春光明媚。草儿冒出头, 丛丛花儿点在脚边, 红的、粉的、黄的各色琳琅满目。淡淡的花香, 和雨后的草味混在晨起,每一口空气都让人心旷神怡。

    她身子不适不宜走动, 纳喇氏等人便过来坐一坐。

    枫林向晚的西面有一方亭角, 蜿蜒着转过廊角,刘嬷嬷那低沉的声色娓娓而来,“太子说学业繁重今日来不得, 让奴才看着主子多吃多走走,晚些再来看您。”

    “好。”

    “还有五阿哥送了几本话本,说是近日新出的故事, 许多人都爱看。”

    “好。”

    在几日前, 婉绣打心眼里没把孕事当回事。

    每天吃好睡好, 被人捧着像是易碎的花儿似的,脾气倒是渐渐养了起来。只是日子长了,孕事也让她胃口渐渐变小,口味也尖了许多。躺的久了腿肿难受, 偶尔都不肯起身走动。

    胤礽挑着时间来, 见婉绣越来越懒竟然学着刘嬷嬷等人说话,捻着字来怼她。什么不能吃,什么不能做,他自个都不定懂得事, 学嘴却是头头是道。

    来回那么几次, 婉绣情绪反复强忍不耐, 总觉得熊孩子太糟心,还不如胤褆的懂事乖巧。

    这么一想,婉绣浅笑道,“五阿哥似乎许久不来了。”

    刘嬷嬷想起那位站在院门伫立不前,顶着一大块淤青还仿若平常模样交代的爷,垂下眼眸,“五阿哥近日在布库勤练,不方便来。”

    “哦。”也是个熊孩子。

    婉绣眯了眯眼睛,她走得很慢,微隆的腹部总让她不自觉的轻抚两下,“我记着杏仁做了两套护膝?”

    “是呢,还是主子画的图呢。”

    陈氏这人有趣,喜欢诗词,爱好美食。不像婉绣的贪吃,陈氏是真的爱吃。什么样的食材,配了什么样的佐料,花了什么样的功夫,经她的嘴后便是透明。

    听闻是生在江南,家学渊源。

    家学渊源的人声线细柔,她说话清越好听,“做点心的张厨最拿手的就是这桃花酥……”

    “等会叫云亭把护膝给五阿哥送去。”

    “是。”

    婉绣走近去,看着三人围在石桌前,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小点心,侃侃而谈的陈氏身前还摆着一碗嘀嗒团。

    玉白的一碗,带着淡淡奶香。

    “甜么?”婉绣忍不住凑近过去。

    “甜。”陈氏眸底里满是星光,她时常叫人点点心,常叫的张厨早就抓住了她的口味。

    婉绣被勾的起了食欲,坐下来后也眼巴巴的看着。

    “酸的吃不够,还盯人家甜的。”郭络罗氏倚着石桌,她看着面颊不增反瘦的婉绣,“偏还不长肉。”

    纳喇氏看她不满的嘀咕,“你近来吃火药了?”

    婉绣才不理她的小情绪,捏了一块山楂糕,眉飞色舞道,“她是看我长不胖,嫉妒的!”

    “你还说!”郭络罗氏最气的就是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她睨着婉绣只长了前面一团的腹部,这胎若是个格格,弄不好过两年还要多个人气她。

    婉绣眨眼,“不要着急嘛。”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明明知道是佟氏在中间作乱,婉绣却压着不动声色,急性子的郭络罗氏真是被她气得没有话说。

    陈氏将吃食解决了,她抬头看着细细啄茶的纳喇氏道,“咱们今儿”

    “打牌吧。”

    婉绣生怕两人嘴巴一碰,又说什么描样一类格外文静的活动,连声打断。

    陈氏揶揄的笑,“我不玩这个。”

    “那多没意思啊!玩吧!”婉绣生怕自己单打独斗被欺负,十分热情的招手让人把牌拿来,满脸认真道,“这些都极容易,你这样聪慧的人,看两眼就会了!”

    会了之后,她两好组队啊!

    婉绣说的煞有其事,眼底是毫不遮掩的急色和期许。陈氏被她这样流于外表的夸赞逗得一笑,“好吧。”

    这一说,婉绣摆动的手更快了。

    陈氏并非真的不会玩,至少她也旁观过许多次,玩法大约是知道的。但也因为兴趣不大从未玩过,缺乏实践的连输三局,这让婉绣无可奈何的再次被不爽快的郭络罗氏揉捏。

    不爽快的女人是很可怕的。

    婉绣哭丧着脸,她不想看跃跃欲试的郭络罗氏,站起身来,“我去三急,回来再战。”

    郭络罗氏数着刚得的金叶子,眉开眼笑的应她,“快去快回。”

    知道今日会齐聚,婉绣早有准备克制了喝水,但她此刻的身体似乎很不一样。半天没喝水,一个时辰都少不得两三遍的跑三急。

    这且不说,跑了三急还要换中衣。

    婉绣解开衣襟,看着身前小块被打湿的水迹微微拧眉。

    女人家孕事总是花样多,折腾起来也叫人难受。婉绣不喜欢这样,好在大多时候流的不多,倒是少了尴尬。

    圆枣司空见惯了,帮忙换下中衣后,婉绣出去的步子不自觉的放慢。

    婉绣小心翼翼地,一下午输了钱还接二连三的跑,临到纳喇氏三人离开,她有些失落,又有些欢喜。

    心情复杂的她自己都说不出来。

    钱袋瘦下来是铁证如山的事实,婉绣心戚戚的将它收起来,化悲愤为力量叫了酸辣粉和两样辣的荤菜。

    这些日子吃什么都没味道,也就这种重口味的吃食,她闻着就忍不住流口水,胃口大开。

    虽然挑食不好,看着婉绣吃的多,刘嬷嬷和杏仁总会备些清淡的汤水。

    婉绣喝完汤用了饭,转眼就犯困。她揉着额角让知春俯耳来,低声交代两句后起身去了床榻。

    睡着了就不用三急,也不用纠结肿起的脚腕。

    康熙来的时候,婉绣正躺在床上睡得香甜。他走近几步,婉绣却睁开了眼。

    睡眠过多时,有时睡着却很清醒。仪仗的动静早就扰了清梦,婉绣坐起身来,她作势要行礼,“皇上金安。”

    软哒哒的。

    婉绣起了一半,肩头便被搂着拍了拍。康熙坐在身侧,沉声低语,“你今儿又吃多了。”

    这话说的,婉绣把眼神撇向了刘嬷嬷和知春。

    不料康熙的手掌抚上她鼓鼓的肚子,“瞧她们作甚,是你自己贪吃,吃的肚子都大了一圈。”

    婉绣窘迫,被说的多脸皮早就厚了。可女人家都是爱美的,婉绣心底没得不高兴起来,脸上也忍不住情绪,“皇上这是嫌弃的意思?”

    康熙莫名,“朕哪里嫌弃了?”

    “皇上以前虽然也嘴上嫌弃,可到底不拘吃食,还常常送好吃的。如今明明是孩子饿了要吃的,皇上却嫌弃起来!”婉绣说着,嘴上已然能挂瓶了。

    康熙想要笑她,面上也带着笑意。

    这让婉绣眼眶都红了起来,止都止不住,“还笑!”

    “我都被折腾的瘦了许多,你还不让吃!”

    婉绣急得也不管规不规矩,眼见着奴才们静静地溜出去,她嘴上不依不饶的哭起来。

    人家嫔妃都是梨花带雨娇弱可怜的,最彪悍的不过是借着酒疯霸王硬上弓,左右事后都是他爽快的份,哪有他转头伺候人的?

    康熙有些头疼,可是那小眼神水汪汪的瞥着自己,想到她平时真不是这样的性子,不由耐下心来哄她。

    婉绣被抱在怀里,听着男人好听的声音低诉,“朕是怕你一时吃多了不好,谁叫你懒呢?”

    “你”

    “乖,不闹了。”康熙抚着那小脑袋瓜,用他哄胤礽的口气说话。

    婉绣被抚的没有脾气,她毫无气势的哼了声,“我才不懒。”

    “懒!”康熙很是感慨,透着股笑意,“懒在爷的怀里,可好?”

    “好。”

    女人娇软的回了一声,她情绪起伏的快,被安慰过后不久又被周公拉去聊天。

    绵长的呼吸伴在怀里,袖口处被青葱指尖轻轻捏着,康熙的心底细细密密的长起什么,叫他有些亢奋,又有些酸麻。

    陪在婉绣身侧,康熙总觉得难以言喻的心安。这种感觉太过微妙和微笑,他也小心隐藏,尽量的不去贪婪这份心安。

    但也正是难得,所以相处时也格外珍惜。

    康熙侧过身,他习惯的往那细颈嗅去,动作很轻却让睡去的人不舒服的一手挥了过来。

    挥的力道很轻,康熙淡定的看着人一个转身,面朝着他侧躺。

    肚子越来越重,婉绣也渐渐习惯侧躺。

    康熙想着,腿上忽然一重,竟是她睡得不踏实搭过来一条腿。这动作迅敏的很,也不知道会不会伤着肚子。

    听说腿脚这几日更肿了些,总嚷着不舒服。每每让人揉两下,才算缓解两分。

    康熙躺着看不清,他一手抓住那条不安分的腿,一手撑起上身想看一看。可他来不及坐好,他手边的腿便往他身上猛地踹了过来——

    一介天子反应不及,身子咕噜一翻下了床。

    作者有话说:

    好吧,你们不吱,我自己吱——

    其实有考虑不写宜妃的妹妹,总感觉姐还在世上,还要两女侍一夫太憋屈→_→

    好不容易赶上更新时间,竟然抽了三分之一,八个小时才高审完,真心怀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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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太子与贵妃

    被踹下床的康熙很怀疑人生。

    他仗着烛火看去, 床榻上的人儿竟是翻身背向他,睡得格外香甜。

    自主跑来抱着孕妇盖着被子纯睡觉的康熙,总觉得哪里不太对。这么一想, 却听着外头刘进忠唤道, “皇上?”

    康熙若无其事的起身, 上床盖好被子,“无事。”

    他睡在外侧, 靠外不踏实, 靠里要被踢。康熙琢磨着把总被嫌弃的被子拽在手上,又往身上卷了卷。若他还被袭击,里头还有个重的人拉着, 总不至于也掉下去。

    婉绣觉得这一觉睡得格外难受,她梦见自己在半山坡上漫步,高山云清, 竟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天色转眼便乌云密布, 她急忙的冲进了最近的山洞中。普一进去, 黢黑幽深洞里亮起了火把,里头七八个男人,个个妖冶俊朗,袍衫开襟的向她伸手。

    这阵势哪里招架得住?

    婉绣习惯了保守派, 被肩上腰上颤来的温热桎梏吓得连滚带爬的跑。她慌得尖叫, 两手挥打不停,只见这些男妖精们嬉笑纠缠,缠的她喘不过气来。

    她依稀的躲开紫衣妖精的红唇,仰起头只见盘丝洞三字一晃而过。

    蜘蛛精!

    婉绣把魂吓了一半, 霍地睁眼来对着熬红的眼。

    脖颈上还有些疼, 康熙看着婉绣在衾被下张牙舞爪, 他少不得又被踢了一下。只是他有所防备,加上被子裹得紧,反是婉绣三五两下的把自己丢到了被子外。

    “皇上?”

    婉绣看着康熙毫无表情的起身,将被子往她身上一丢,脑子凌乱起来,“奴才方才做梦了。”

    “嗯。”

    “还遇到了打劫的土匪。”

    “嗯。”康熙摸了摸腰。

    “奴才极力反抗,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他们赶跑了!”婉绣像是图自己心安,也不想这莫名其妙的梦境说来有什么意思,语气还有些骄傲。

    呵呵,九牛二虎之力。

    康熙深深地看她一眼,“朕记得你当年进宫,规矩是最好的。”

    若不然,也不会被刘嬷嬷挑了去。

    婉绣点点头。

    “刘嬷嬷性子好。”

    康熙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不等婉绣恍悟便起身来。外面的奴才听了动静,盥洗的水盆巾帕都一一捧了进来。

    婉绣看着康熙缓步而行的身影,一时怔愣。

    这日之后,原来白日里时常过来的康熙隔了几天才出现。

    空隙的这几日,婉绣在院子里散步,她如今是两个人吸收营养,吸取太阳的需求也大了许多。因为这个,后院里还种下了紫薇树等好养活生机也足的植被。

    康熙的行踪向来随心所欲,但是闲下来时候的总会来坐一坐。

    这几日后后宫里也安静,知春并不担忧主子的宠爱,只是想着那晚不小的动静,仍有些面红。

    婉绣并不知道这位心底里偏向了她的宫女误会了什么,此刻面对抱着她肚子不放的胤礽,她笑着抚那脑袋。这孩子虽然情分不减,可惜却学会了长大后的叛逆,也不爱人摸脑袋。

    也就这会要和弟弟说话,又没有旁人,才顾不得那作乱的手。

    这么想着,婉绣忍不住又摩挲那光滑的脑袋。

    “等你长得和我一样大了,咱们一起挑小良驹!”胤礽一脸认真的碎碎叨叨,说话模样像是眨眼就能做的事情。

    婉绣觉得胤礽说的都是多久以后的事了,心里好笑,“那就要劳烦哥哥美意了。”

    “不劳烦,以后记得听我话就好,还有姑姑的话。”胤礽贼兮兮的笑,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很是得意。

    婉绣约摸想了下,应是和康熙,或是胤褆有关系。

    可不论哪个,占着势头交好总是没错的。笑意涌上心头,婉绣带着说不出的暖胀,“谢太子吉言了。”

    胤礽坐了起来,他迎着婉绣的笑眼,郑重道,“姑姑放心,有孤在,弟弟不会让宜嫔养的。”

    婉绣笑意更深,“宜嫔会很疼他的。”

    如果她没有那份记忆,宜嫔的性情确实是最适合。哪怕不是她,按康熙的意思大约也是惠嫔。毕竟祖宗规制,没有谁的子嗣是自己养的,托与她们也不过是晨昏定省时看一眼,对她影响不大。

    可某人不同,那可是实打实的养母,可以谈至过继,甚至改玉碟。

    就算那是电视机胡诌的,婉绣相信一介皇帝的脑子,却不相信这个朝代的思维。记名的养母身份尊贵,她届时再后悔才是后悔莫及,遭人猜疑。最主要的是,孩子最好也会分出两条心。

    比起不曾养育的生母,在宫里的孩子听着闲言碎语,又怎么可能舍得亲厚的养母?若是舍了,孩子也就毁了。

    她从没想与谁交恶,尤其是神经脆弱,由不得人逆向的贵妃,可惜。

    “宜嫔太远了,姑姑以后来回多折腾?何况,宜嫔再疼也不及姑姑疼。”胤礽信誓旦旦,玉白消瘦的小脸带着淡淡威势,“有孤在,姑姑放心。”

    不会有人欺负的!

    婉绣有些心疼,“你又听人说什么了?”

    胤礽眼珠子一转,狡黠的眨眼睛,“陈嬷嬷说我小时候可烦人了。”

    自然地,最烦他的就是姑姑。

    婉绣也不怕她的那点心思,宫里头都是人精,她一个小姑娘,要是对着烦人的小孩子还一点脾气都没有那才是奇怪了。

    “你小时候就聪明,极会看眼色。但凡你阿玛不在,你的脾气就止不住,陈嬷嬷闹的没办法就爱寻我去顶岗。可怜我两只眼下乌青,哪怕是抱着不说话你也乐意。”说着那些当时痛苦不堪的小事,那些极为不耐的情绪早已忘怀,看着小包子眨眼都要当哥哥了,婉绣不免期待起来。

    小良驹什么的,也是极好的。

    有些话胤礽早听过了,只是陈嬷嬷说的客气许多,倒不如婉绣娓娓道来的亲切。胤礽趴在婉绣的腿上,小手不时的抚着肚子,一时听迷了。

    直到他手心想被推了一下,胤礽惊喜的把脸又贴了上去,“弟弟伸懒腰了!”

    肚子里连着被踢了几下,婉绣一腔母爱登时瘪成了泡沫,这哪是懒腰?

    分明就是打仗!

    还有个愿意拿脸给踢的前熊孩子在,婉绣更是仰天长叹。

    钟粹宫里一时其乐融融。

    乾清宫里的康熙摸着早已不疼的后腰,舌尖一顿,“去承乾宫。”

    顾文星笑着应道,转身去准备。

    刘进忠瞧他不露声色模样,有些不喜。佟贵妃的人总是来,皇上承了情自然是要看看的。至于某位无动于衷,恪尽规则的贵人,也不怪他瞧不顺眼。

    不上进。

    康熙没有叫人提醒佟氏,他兀自的进了承乾宫,见到两个小宫女抱着炉子从侧间的游廊穿过。

    佟氏是常吃药的,有些小物件,亲近些的人都认识。

    康熙早已司空见惯,只是等他见到上进的佟氏淡扫脂粉,面颊晕红的模样,关怀的话也止住了。

    “皇上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佟氏上前,她葱白的十指放下针线。

    康熙垂眸,瞧着她指尖微白,有些凉,“你这才几日身子康健,不要太过疲劳了。”

    每年过了冬,佟氏不害病身子也弱。

    佟氏盈笑,“就是做两身衣裳,不打紧的。”

    刘进忠等人早已退了出去,宫殿里只剩两人。

    康熙半天都没有回应,佟氏笑意也难以维系,“玄烨,表姐就求这一件事。”

    祖宗规制,嫔妃皆为传宗接代,年岁过了二十五便子嗣艰难。除非格外得宠,或是皇上点了名的,敬事房都会将其绿头牌撤到后面。

    如今后宫高位极少,如纳喇氏作为七嫔之首,一月里只有两三日,绿头牌甚至放到了宜嫔的后面。

    作为后宫之首的佟氏虽然多些,可她病歪子也不年轻了,这回拉下脸来开口,只想要一个孩子求心安罢了。

    她进宫这些年,吃着顶好的药材却不能医治。别人见她得宠百般艳羡,可谁又清楚她许多时候甚至不能承宠。

    躺在一张床上,她也曾主动过,却被身子为重拒绝了。

    哪怕那张脸待她温柔体贴,可时间长了,她难免会想起家人的劝阻和话语。最疼她的额吉也让她莫要再求,安安生生的渡过余生就好。

    可凭什么?

    凭什么让那些后来的人爬到她头上!

    现实压碎了美梦,佟氏心头染上浅浅尘埃,可她还是不住地想,或许是她想多了。

    只要她再问问,再努力,皇上还是疼她的。

    玄烨,还是那个怀里揣着簪子要送她的小男孩。

    佟氏不想去考虑那些背后的干系,只是觉得乌雅氏和佟氏两氏族的关系并不隐秘,何况嫔妃不赡养子女也是规矩。贵人的位份太低,甚至没有左右的资格。比较着将孩子送出宫去托养,让一个贵妃的养育只怕更好。

    不论是儿是女,包衣出身的孩子她足以拿捏,可以放心疼爱以解去宫中苦闷。

    玄烨会多来看看,乌雅氏也会忌讳俯首,哪里不好了?

    只怕她心底里还盼着,以此求她族里的男人们加官进爵才是。

    佟氏也不愿意要别人的孩子,她起了意偏偏康熙不答应,心里自然怄气,把这件事留在了心里,耿耿于怀成了心病。

    此刻她眼眶里转着泪,秀气的面上娇柔戚戚道,“我性子你是知道的,既然是玄烨喜爱的,那必定爱屋及乌。”

    “何况乌雅氏惹人疼,虽说和我有些误会,可只要有孩子在,以后必定化干戈为玉帛。”

    “由我养着,孩子面子好看,也多个额吉疼爱不好么?”

    佟氏自认自己百般委屈又极为大度,话里都是为了孩子,也不应有什么错。何况后宫安宁,太皇太后看了也喜欢。

    可皇帝的角度,听着却不大对味了。

    康熙觉得他表态自来清晰,却总是跟不上这位嫡亲表姐的思绪。他忖度的用指尖点了点矮几上精致的小衣裳,“朕记得乌雅氏有个堂姐在你这里?”

    佟氏不想听到这样一句话,神色迷茫,半响才露出几分忐忑。

    作者有话说:

    佟氏:谁?哪个堂姐?

    你们不说话,毫无动力。

    第49章 童言真无忌

    婉萱才刚给两个小宫女一袋碎银, 院子里的两位老嬷嬷竟然捧着两身新的宫装过来。

    老嬷嬷笑脸相迎,她一脸褶子上两眼伶俐,“呦, 姑娘这是做什么呢?”

    宫里最烦这样的人了。

    婉萱逡着两个宫女头低低的, 一副恭顺贴耳的模样, 心底松了口气,“过些日子天热了, 想着让她们帮我买些针线。”

    宫女们做针线活最稀松平常不过了, 婉萱早时有族人扶持,手里自然阔绰。直到这两年见她烂在了后院,也只有家中嫡亲的阿玛额吉给她银子。婉萱想要做点什么, 到底是不够的。

    时间长了,也没人觉得婉萱还能回去。老嬷嬷们平日里就指望小宫女小太监的上供,向来就是只看银子不认人的。婉萱手里紧巴些, 虽不说为难, 却也不见得好。

    两人以为婉萱是指桑骂魁, 眼看着小宫女出去,其中的一位老嬷嬷笑道,“是啊,可怜咱们年纪大了, 老眼昏花的做不得这些精细活了。”

    婉萱扯了扯嘴角, 她脾性自来不好,被佟氏丢开后受到这些老虔婆的冷落,什么时候见过她们半张笑脸?

    还这么好言好语的。

    “院子里还有地没扫呢,嬷嬷可有事情?”婉萱笑得客气极了, 她从袖口里拿出了碎银子。

    这已是她最大的极致了。

    果真是贵妃前跟过的人, 眼色好的不止一星半点!老嬷嬷们不想婉萱这样上道, 老脸褶成了花儿,一面接过一面笑,“是有事,咱们承乾宫的人多,有两套夏衫里积在角落里都不晓得。要不是咱们老姐妹拿东西瞧见了还不知道呢!这不,左右问了才知道是缺了姑娘的。”

    老嬷嬷早就换上了夏衫,这也是上个月的事儿了。

    偏偏这样的话她信手拈来,神色坦荡,“知道姑娘在屋里,咱们就急忙把衣裳拿来,就怕姑娘没有新的换上。”

    婉萱穿的是去年的那套,她一个三等宫女本来就用不着光鲜亮丽,如今看着本该是自己的东西还被人讨着好送来,她自然也如嬷嬷收钱一样,径直的收了。

    嘴上却不免两句感谢。

    好话是最不值钱的,两方东西送了,衣裳收了。婉萱客气两句,关上门后那违与人心的笑意也霎时敛起。

    三等宫女住的是大通铺,大白天的功夫没有谁能偷懒不干活,婉萱将新的夏衫收到自己的箱笼里。箱笼上了锁,里头放着她的银票和首饰。首饰都是以前得的赏,成色还行就是款式老气,压在箱底里不见天日。

    人有时候难免糊涂,可只要看到这些,她还有什么想不明白!不过是没用的衣裳,但凡讲究的旗人都不会要。哪怕是略好一些的布料又如何?

    那个女人最爱这样自以为是,也是她最厌恶的一点。

    婉萱应有的份例都还了回去,消息很快传到了婉绣的耳里,还伴着她的纸条。

    婉绣将其烧了,看着来人,“她可有说什么?”

    “只说祝贵人健健康□□个阿哥。”

    婉绣条件反射的皱了眉,赏了钱便是了。

    宫里人踩高捧低的,只要保证婉萱有吃有穿就好,承乾宫里面的恩怨她不会掺和。

    唯有一点,逢人皆说是阿哥。哪怕是讨着吉利说的话,可那日思索之后,她隐约记起一些事情。

    原来还想格格生来不如意,唯恐自己护不住。可若是阿哥,婉绣掐指一算,又再算那位处在背景板,不出场却格外重要的雍正养母似乎就是如今想要她孩子的佟氏。

    又琢磨回忆,宫里只有这么一个佟氏,错不了。

    至于雍正,现今孩子还未排序齿,婉绣更是一脸茫然,毕竟现在最大的阿哥胤褆皆被唤为五阿哥。

    四阿哥在哪,还有八阿哥呢?

    只记大历史应付考试的婉绣知道自己新生顺治十七年,懂事后康熙早已登记,对于下一位皇帝是雍正,便满心得意。如今又蹉跎了十几年,上一世家人的脸都模糊了。能记得这些,婉绣自己都自豪不已,至于孩子……

    婉绣抚着肚子,是不是都不重要了。毕竟都揣了六个多月,她还能怎么说?

    说起这个,之前一直蹭在身边对她艳羡不已的郭络罗氏也传了喜讯,约摸着有两个月了。

    宫里少不得闲言碎语。

    旁人都看着乌雅贵人有喜后,皇上就偏宠上了宜嫔。宜嫔本就生的好,妙语连珠又讨太后喜欢,嫔妃们看着她时常得宠,眼珠子都红了。

    枫林向晚的奴才们也渐渐少有提起这位得宠的宜嫔。

    就这么宠了一段日子,开花结果的郭络罗氏躺在慈仁宫的榻上,遭后怕的皇太后指着鼻子骂。

    郭络罗氏是在演武场昏过去的,不同婉绣的好运气,身边没有了救美人的美人,郭络罗氏愣是摔了个实在,吓得皇太后将她留在慈仁宫躺了几日。

    辛勤耕耘的康熙还未细尝如愿以偿的滋味,听到这一情况后不由觉得乌雅氏那都是小巫见大巫。康熙爱惜郭络罗氏有这样健康的身子,心底由衷感叹着成是她,败也是她。

    那可是他的孩子!

    郭络罗氏在两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下恨恨地喝了药,等康熙勉强放心的离去后,她拉着皇太后的手腻腻歪歪的求着要回去。

    皇太后不放心她,这几日慈仁宫也因此热闹许多,皇上留下的时间也更长。知道是不应该,可她心里终究舍不得这份热闹,也愿意看着郭络罗氏和她亲近撒娇。

    郭络罗氏并非不知这些,她心底也有打算。她如今是嫔位,按照祖宗规制孩子交于旁人的话,这个旁人也该是妃位。可宫里就这么一个贵妃,就她小肚鸡肠,盯着乌雅氏那乌鸡眼的模样,她怎么可能愿意?

    现成的人选就在眼前,没道理成全别人。

    两人本来就亲近,各自有着想法,郭络罗氏磨磨蹭蹭好几天后才回到翊坤宫。

    她回去了,自然就该送礼了。

    婉绣拿着小私库的单子挑出一副玉制叶子牌。莹润点清,触手温润。这是孝昭仁皇后钮钴禄氏生前听闻她们几个时常打牌赏赐的,婉绣很喜欢,可这分明是一副欣赏品也用不来,自然是束之高阁。

    却也实在浪费。

    玉质极好,却不适合她摆着。婉绣将此挑了出来,给了小云楼又不放心的再吩咐,“过去的时候好生给宜嫔道安,叫她足了三个月再出门不迟。”

    辛达通对有些事物不大在意,一如小云亭只为顺他的嘴,再有一个得力的更是懒怠,有亭既有楼。小云楼年纪小,却是混在宫里老人了。他闻言咧着嘴边的酒窝,笑得极甜,“奴才明白,定将主子的吩咐一字不落的转给宜嫔,叫她放心。”

    这孩子长得好,说的话也在她心底,怎么能不喜欢?

    婉绣笑着看他离开,又顺道翻了翻自己的账本。

    以前乾清宫的账本她都理得清,这两本更是简单容易许多。婉绣拨了拨算盘,听见了风声的胤礽过来了。

    婉绣揉着额角,她现在精神不如以前,看着神采奕奕的胤礽有些羡慕,“怎么这么高兴?”

    “对啊,宜嫔也有孩子了,不用和姑姑抢了。”他也不用再纠结了。

    婉绣莞尔,“姑姑不是说过么?她不会抢的。”

    她要是有这心思,早就顺了家中意思把妹妹留在宫中,借此膝下养个一儿半女多便宜?婉绣想着人前骄傲的郭络罗氏念起这些的神情,她也是唏嘘不已。

    郭络罗氏不爱帝王,可她爱自己,爱她的妹妹。

    宫里的泥潭足够深了,不至于再多一个。为了这些倒和最亲近的人斑驳了关系,生了猜疑,她宁愿自己一人在宫中渡过余生。

    反正太子已封,局势已定,郭络罗氏的阿哥不过是自己锦上添花罢了。

    纳喇氏不都过来了?后宫里纠葛太多了,婉绣庆幸自己的包衣出身,反倒是清净。

    只是不知道什么缘故,胤礽偏是进了死胡同,婉绣摸不着头绪,却见他对此很是上心。一副总有人要抢弟弟的模样,扭都扭不过来。

    婉绣兀自的想着,却听胤礽说道,“姑姑说的对,宜嫔位份不高,肯定也抢不了。”

    位份不高?

    那谁的位份才高?

    婉绣想的有些多,低着头认真的听着。

    “等姑姑生了弟弟,汗阿玛肯定会晋升你的,到时候就不合适了。”胤礽信誓旦旦的说着,有些莫名的肯定。

    婉绣扫过门角处一抹宝蓝色袍角,她不知道胤礽说的真假,却也担忧他就是这样想的。

    明明佟氏的心思太过直白,已经让康熙心生不喜否了此事,难道又是哪里出了差错?

    如果是这样,那她还不如就做个小贵人。

    婉绣忍不住白了脸,她怀着万分复杂的情绪拉着胤礽的手问道,“小孩子说胡话,宜嫔大小是长辈,高低也不能这样腹诽。”

    胤礽眨眨眼,他对宫里这些娘娘嫔妃都不太留神,长辈什么的在他脑海里也不曾听汗阿玛有这么说过。

    可是姑姑这样说了,他也不好否认。最重要的是眼下,胤礽肯定道,“反正养不得。”

    满口的任性,婉绣被他两句话弄得上下不得安宁,也是气笑了,“那你说谁养得?”

    终于问他了!

    胤礽得意的拍拍胸口,欢喜极了,“孤养!让孤来养弟弟!”

    姑姑封了嫔,那就是一宫之主,旁人也不会轻视去,他也不用再听那些难听的话了!过来蹭饭蹭住都可以,也不至于常常有顾忌,还要和哥哥一起过来。

    哥哥就知道布库骑射和学习,好多都是他现在学不来的。胤礽不承认是自己人小腿短,只觉得是哥哥越来越不好玩了!

    既然不好玩,那他不如养一个好玩的!

    这个安排完美无缺,孤被封为太子,果真是太过聪慧!

    胤礽骄傲不已,仗着没有外人在,扭糖人一样抱住婉绣的大肚子,“姑姑,好不好啊?”

    婉绣眉眼弯弯,她瞧着站在门边的人,拍着胤礽的肩头甜声问道,“是啊,好不好啊皇上?”

    扭糖人像是被木签串上了,立马死翘。

    作者有话说:

    算是为后面铺垫吧,后宫里只会有宜嫔一个郭络罗氏,她妹妹没有进宫。

    话说上一章不撒娇,你们又出来了。到底哪里戳到你们了,永远都抓不住点,真的一脸懵。

    第50章 十月瓜蒂落

    康熙一身宝蓝色常服, 他今日可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宜嫔喜讯让他大增,听得胤礽跟着胤褆到了钟粹宫, 他心知肚明, 有意压住了动静来听一听。

    这一听, 果真不虚此行。

    眼看着乌雅氏坐在榻边。别人怀着孩子都会长胖,偏偏她却没长半斤肉。

    白日里看着可怜, 晚上抱着不敢动。肚子越来越大了, 就是睡得再不踏实,也不能像之前那样甩手踢腿那样利索。

    康熙知道她的好,更知道这份诱惑有多大, 他说话时不自觉的起来,“你觉得如何?”

    婉绣越发消瘦的脸上,带着莹莹浅笑, 透着几分安然的味道, “都听皇上的。”

    关于孩子的事, 康熙曾透露过,只要不被左了思绪,其实很明显。

    惠嫔纳喇氏。

    可她有那么一瞬,还是被某个熊孩子带歪了。婉绣自己都觉得丢人, 她牵起康熙的手, 由衷道了一声,“谢谢。”

    婉绣神色并不作假,她是真的看的明白,谢的真心。

    康熙伸手, 拂过那依旧好看却颧骨突现的脸侧, 他眼角扫着那来不及缩回去的小脑袋, 低语道,“好,安心的替朕生个健康的孩子。”

    若是熬的过,封嫔自然不在话下。

    婉绣浅笑。

    康熙没有留下,他拎着那个站墙角都不老实的太子爷回去了。

    前一刻甜腻腻的说着大话醉在自己美梦里的胤礽茫然的跟着走了两步,而后才回过神来,不可置信那温软的怀抱竟然对他毫不留恋的离去,他整个人往后推脱着嚎了起来,“阿玛,我不要回去!我还要给看弟弟!”

    康熙觉得所有的脸都被丢尽了。

    “姑姑,姑”

    叫声戛然而止,婉绣从半敞的窗口看去,只见扭糖人被夹在臂弯里,两只小腿一甩一晃,就是不知道嘴巴被塞了什么还是被捏着了。

    不论是哪个,婉绣都看的欢乐。

    只不过,胤礽这孩子近来殷勤太多了,也不知道是听了什么。

    婉绣歪在榻上,她摆摆手再没有打理庶务的心思闭上眼睛假寐。

    秋风送爽,婉绣的肚子爬过六月后,起伏的弧度尤其惊人。太皇太后早前早就免了她的请安,她更是缩在院子里不出门。纳喇氏过来得时候,她正享受着杏仁端来的吃食,和圆枣鞍前马后的按摩。

    这段日子过得好,婉绣脸上总算长了些肉,就是人依然瘦,显得肚子尤其大。

    纳喇氏眼看着奴才们鞍前马后也不过养了丁点肉,她反而有些担心,直到看到婉绣的膳食单子,“怎么吃这么多?”

    不是都胃口大减了么?

    臀下是专门为她垫好的毡垫,婉绣坐的舒服,更不想动的只是动了下眼珠,“都是闻得新鲜,吃的不多。”

    纳喇氏闻言看着哼哧哼哧认真按摩的圆枣,那张白润的脸似乎更宽盘了些。

    乌雅氏似乎总能把事情弄得别具一格,来的时候纳喇氏还以为要告诫一番不可一时松气补得太厉害,免得生产时使不上力气。

    皇上和她交代过了,她自然是要进点心思的。

    纳喇氏是这么想的,可临到头了只觉得嘴干巴巴的,“那就好。”

    婉绣只是望着她。

    “你之前吃的少,不宜大补。如今能吃些了,可不能这样赖着躲懒了。”

    纳喇氏十分好心,婉绣想着自己上午悠悠走的半圈,也没有解释,“是不能了。”

    婉绣这么配合,倒是解了纳喇氏的烦忧。左右都来了,两人稍作片刻之后便起身来在院子里走动。纳喇氏是身子最轻快的,她上午才从翊坤宫回来,正是有话说的时候。

    “皇上拘着不让她出门,她憋在里头烦得很。要不是说来寻你,她都不肯放人。”

    “她身子好好的,怎么不能出门了?”

    “出了门就爱惹事,太后也不敢让她过去。”

    慈仁宫最得意的演武场都被皇太后给人看着,摆放的兵器一等全都收在了旁的屋子里,郭络罗氏就是想尽办法过去,也不过是在上面打两个滚,并无什么。但是皇上格外看重,并不想冒险。

    “她不如你安静,总叫人头疼。”

    郭络罗氏又不是不看眼色做事,婉绣心知是怕她因为康熙和太后吃醋,尤其是眼下怀着孩子,是最容易钻小心眼里的时候。

    只是小心眼已经过去了,婉绣也清楚自己的情形,朝着纳喇氏笑道,“可见她的孩子也是个爱闹的。”

    纳喇氏莞尔,“要是这么说,你这孩子也太安静了。”

    婉绣只是有些晨吐,吃得少,肚子里偶尔伸伸懒腰。要不是肚子越来越大弄得睡觉不安生,她也觉得怀孩子是个很轻巧的事情。

    懂事乖巧的孩子才惹人疼!

    婉绣抚着肚子,她心底的期待越来越浓,“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纳喇氏也有过这样的时刻,哪怕为此伤了容貌和身形,可只要想到这是属于自己的孩子便甘之如饴。

    宫里头,要有一样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容易。

    许是纳喇氏来的多了,胤褆也常伴过来坐坐。他是真的坐坐,小大人似的坐在一方,挺直着腰背,脸上有些孩子烂漫,但更多的是规矩礼仪。可若是听着他滔滔不绝的说着自己的师傅、谙达的话语,多半人是要烦的。

    婉绣本来就无趣,否管你说什么,只要有人和她说话就好。即便胤褆的模样黑瘦许多,却还是那个懂事的五阿哥,他声音还带着孩子气,并不会提起不该说的,婉绣自然听得心安理得。

    胤褆见婉绣不像旁人那样敷衍,又不会极度认真的和他讲道理,反而松快许多,来的也更勤了。

    至于胤礽,也不知道是觉得丢了人还是怎么的,已经好些日子没有露面。

    婉绣没等到人,又确实没有听到什么风声,怕这孩子又想了什么,顺道的问胤褆,“近来只有五阿哥一人来,可是太子与你闹别扭了?”

    胤褆微微一怔,神色复杂的迎上婉绣那双带笑的眼眸,蓦地有些说不出的暖意。姑姑果然是个好人,弟弟没有说错。

    想到近来他形单影只,时而听到那些风言风语,连着额吉也早前问他可是和弟弟有了不和。额吉问的时候,那双眼睛里含了太多他看不懂的东西,胤褆想都不想径直的否认了。

    事实上,弟弟确实说过他不陪他。只是当时他正骑着马,恰好兴头上也没搭理后面只能坐在马背上走两步的弟弟。

    胤褆想着,十分惭愧,“是我的错。”

    婉绣挑眉,难道真有事情?

    她不由得端正坐姿,捧着撑着热奶的小碗,目光灼灼的听了一席幼童对兄弟情谊的惭悔大会。

    婉绣不好意思止住,愣是听完之后自个还没说话,胤褆便起身要去寻胤礽,只是走了一半,他又回过头来,神情隐隐的几分窘态。

    “怎么了?”

    “姑姑有糖吗?”

    婉绣抿着唇,强压着笑,她这才想起胤褆说话时总是斯文有礼,不像胤礽那样嬉闹的缘故。

    纳喇氏说过,这孩子练习布库后体力不支,常常吃甜食等填塞。这本来还有些心酸,偏偏胤褆吃上了嘴,一时没把住竟坏了牙。

    为了这个,婉绣也偷偷笑过。

    “你要吃糖?”

    胤褆红着脸,“是弟弟吃。”

    胤礽就爱吃,不过他看的紧,再馋也吃的不多。胤褆想要和好,自然要投其所好,只是他手上也没有这样的好东西。

    胤褆在这一面的面皮浅许多,脸色通红,很不自在。

    婉绣乐不可支却也只能忍着笑,从屉子里拈了几颗,“去吧。”

    “姑姑放心,我会把弟弟带过来的。”胤褆郑重其事的说着,接过了糖,脚下生风的出去了。

    婉绣摸了摸耳垂,她总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怪怪的。细细琢磨又没什么,便撂开了。

    凉爽的秋季转眼便过去,婉绣还窝在被窝里时,外面便下起了第一场雪。雪下了一晚上,铺成了一片白海,把婉绣困在了屋子里。

    这一下,就是婉绣想要出门,旁人也要拦着她了。

    婉绣倒没什么,只是在屋子里花些时间伸胳膊动腿,好歹不让身子太笨重难受。纳喇氏看着吓人,张御医来把脉的时候对此倒是很赞同,他抚着须白朝着纳喇氏道,“贵人如今九个月,活动开身子才好发动。”

    纳喇氏忽略张御医的眼神,这是个和郭络罗氏抬杠的老人,她懒得去争论,“张御医可能算算,贵人该是什么时候发动?”

    肚子猛地被踢了下,司空见惯的婉绣不以为然,她巴巴的点头,“可以算吗?”

    这话一说,像是摸了逆毛。张御医的眉头竖起,精神矍铄的面上是被冒犯的不渝和激动道,“圣上可鉴,奴才行医多年,这种小日子自然能算得。依着贵人的身子,再等半个月便能瓜熟蒂落。”

    张御医说得斩钉截铁,让纳喇氏不由颔首的算半个月后的日子。

    婉绣微微扭眉,“半个月?”

    “贵人不信?”张御医上身起了一半,他想不到宜嫔不在,这个爱说笑的贵人反而抬杠了。他忍住撸袖子的冲动,抬起双眼看向婉绣。

    所谓的胁迫感并不强烈,还不如腿间汩汩淌过的热流来的实在,婉绣眨眼,语气平静道,“可是我羊水刚破了。”

    纳喇氏一惊,“破了?”

    婉绣点头,她很肯定。

    一侧肃立的圆枣惊得站不住脚,抬起腿就飞了出去,“刘嬷嬷,主子羊水破了!”

    张御医涨红着脸,头上晕眩了下,晚节不保啊!

    作者有话说:

    嗯,要出来了。

    感谢闹和是大王不是大王的地雷,话说到底是不是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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