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回去的时候,特意带着苏刈绕了下整个村子,在村里招摇过面的意图不要太明显。
但是村子很安静,明晃晃的太阳底下,只有孩子们在树荫下玩着捏泥人的游戏。
村民要么上山收苞谷,要么在田里捡红辣椒,都想趁天气好赶紧晒干。
红辣椒铺在草垫上,红彤彤一片,透着农忙收获的气氛。
苏凌看着田里种的茄子、豆角、辣椒、苞谷,都被太阳晒焉了。
在太阳底下晒的口干舌燥,又望了眼田里弯腰劳作的村民,心里感叹一句,种田真是累人。
他抬手抹了下鼻尖上的细汗珠,对苏刈问道,“你种过田吗?”
苏刈摇头。
见苏凌眼神淡了下去,他补充道,“可以学。”
“而且,过几天可以去城里取木匠工具,到时候打猎和木匠都可以赚钱,早晚在田里种点菜自己吃着方便。”
苏凌见苏刈难得话多了几句,望着那炯炯有神的眼睛,没有打击他的自信。
“好,我也把药田管理起来,没事进山采些山货进城里卖。然后再买些鸡鸭鹅崽养着卖钱,猪暂时还是不买了,吃得多,要种玉米平日还要打猪草,麻烦。”
苏凌思绪跳跃得很,看着苏刈安静寡言的样子,又想起刚才几个族老对苏刈轻视叫奴隶的态度,有些不爽。
他看着苏刈道:
“以后只准我叫你奴隶,其他人这样喊你,你给我打回去。”
“就像你在牙行那样,只要你凶,别人就不敢轻视欺负你。”
苏凌见苏刈看着自己不说话,瞪了他一眼,“木头呆子,听见了没。”
苏刈反而嘴角有一丝笑意,看得苏凌一愣。
片刻后,苏凌移开视线,扭头嘟哝道,“呆子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余光中苏刈的嘴角幅度逐渐扩大,苏凌冷不丁回头:
“笑什么笑,不准笑,刚刚别人看轻你,你一句话都不说,简直是个木头呆子。”
苏刈看着突然变脸的苏凌,立马收了笑意,只是看苏凌的眼神仍是带着柔和。
苏凌见状也数落不起来了,又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也不知道这个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骂他凶他,他还笑。
他到底在想什么?
苏凌这般想着,抬手戳了下苏刈的肩膀,没有听见心声,他失望地撤回手指。
但是苏刈眼里的笑意更盛了,炎炎烈日中,眼底静谧温柔。
苏凌白了苏刈一眼,再狠狠戳了下苏刈肩膀,大步走了。
这人约莫是有点病的。
苏凌自是没法体会道苏刈的想法。
旁人的目光,苏刈一点都不在意。
苏凌却一次又一次的护着他,冷硬的心底被挠的酥麻,头一回体会到了这种奇妙的滋味。
苏凌之前还答应袁晶翠相看那个袁屠夫来着,今天就给村长说不嫁人了。
而且苏凌计划未来日子的时候,有他的存在,想到这里,他嘴角就控制不住地上扬。
他路上看到那个孕妇哥儿,他才知道这里的男人是可以怀孕的。
说不定……
苏刈思绪飘飘,回神见苏凌气冲冲走了,赶紧甩开脑袋里蹦出来的想法,朝苏凌大步追去。
苏凌回家的时候见三伯娘家大门敞开着,便想顺道去三伯娘家感谢她家的粉丝。
三伯娘家最是勤劳不过,白天在家的日子还是少见的。
苏凌走近院子,就闻到一阵熟悉又难闻的药草味儿。
院子井水边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正在吭哧吭哧地打水,见苏凌来,朝屋里喊了声。
三伯娘闻声出来,手里拿着一捧茅草根,一脸汗涔涔的,头上凌乱的发丝上还挂着野草,显然刚从山上回来。
“凌哥儿,今儿咋来了。”三伯娘神色焦急还是挤出了一丝笑意。
“三伯娘,这是什么情况?”苏凌指着院子石阶上来不及清扫的药汁残渣道。
三伯娘叹了口气,“你三伯父前天下山晚了,山路上没注意,踩到竹叶青咬了脚跟。”
“这不是按照土方子挖了些白茅根熬水喝,又在山里挖了些黄岑,刮了些黄柏皮和大黄捣乱外敷。”
山里人靠山活着,对一些简单的解毒蛇草药都能口口相传辨认一二。
运气好的话靠土方子也熬过去了;
运气不好那就是越拖越严重,轻则废腿,重则致死。
“那三伯父现在伤口好些了吗?”苏凌问道。
三伯娘摇头,“气温高,伤口越来越肿,发炎的厉害。”
“那怎么不去城里看医馆看看。”苏凌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声。
“你三伯父倔起来像头牛,我哪说得动他,非说忍忍就过去了。我知道他是心疼钱,城里抓药内外敷,大包小包不得两百多文。
况且秋税没两个月就要到了,还不知道今年赋税变动,也不敢轻易挪钱用。”
“去年杀猪宰羊都要缴牲口税,不知道今年又是个什么情形。”
苏凌听完,也没再劝。
倒是三伯娘下意识说了句,要是兴贤在就好了,说着眼里不经意露出遗憾叹息。
苏凌看着难受,嘴皮动了动,最终道,“三伯娘,让我看下三伯父的伤口吧,我虽然半吊子,但也耳濡目染,看过阿父治疗过很多被毒蛇咬伤的人。”
三伯娘眼里一亮,心里又升起了希望。
“好,好,你三伯父也不肯去城里,你随便看看,弄点草药总比熬着好。”
三伯娘怕苏凌有负担,已经给他开脱压力了。
院子里的声音,屋里的三伯父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他见自家婆娘领着苏凌进卧室,还有些不大自在。
急忙拉着被褥盖在身上,然后撑着肩膀靠在木枕头上。
“你个臭婆娘,你把凌哥儿带进来干什么。”不知道避嫌的么。
三伯娘闻言就在三伯父背上垂了一掌,“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倔,你是不是成心想死,你死了我也不活了。”说道后面,三伯娘尾音都带着些颤抖。
她顾虑着小辈面儿,压住情绪,严声道:“况且人家苏刈都没说话,你多嘴什么。”
苏凌一脸不解,三伯父的反应是正常的,但是三伯娘扯苏刈干什么。
不过他视线很快落在脚跟伤口处,没心思想别的了。
伤口红肿得老高,渗着血丝,还有淤血斑点,脚踝肿胀,明显起了炎症。
“大便有干结、胸闷烦躁,尿血的情况吗?”苏凌问道。
三伯父被一个小哥儿问得红了老脸,支支吾吾,最后还是三伯娘干脆点头说有。
苏凌道,“我记得给阿父抄过一个药方,生姜泻心汤可以治疗这个,用生姜、干姜、法半夏、党参、黄芩、黄连、炙甘草熬药汁,应该有作用。”
苏凌也不敢瞎开药方。
这个药方是他帮阿父整理医案的时候,抄了很多遍,好像还是来自《伤寒论》。
这几味药材他们山里都有。
法半夏他就在田里村头见过很多,就是村民口里的麻芋子,像野生的小芋头,只是都是生货,成品还得去医馆抓药。
“这些药材自己进山也能找,但是晒干做药也费时间,三伯娘还是去医馆抓药,只是抓药便宜很多,不到八十文应该可以抓一副应急,第一副药喝完后,我们自己采的药也晒好了。”
“抓药不要去摊贩或者犄角旮旯的黑店,那些收费很贵,直接去济世堂价格还有保证。”
苏凌没说的是济世堂价格有保证,但是药材品质却不保证,但是二选一只能选择济世堂了。
他还有私心,济世堂坐诊的张大夫是个好心的,他如果觉得方子不对,会提出来。
对于苏凌说的,三伯娘急忙应下,反到是三伯父听见还要去城里抓药有些不情愿。
但是相比看诊抓药,拿着方子抓药已经便宜很多了。
苏凌又看着肿起老高的伤口,问三伯娘要了根纳鞋底的针、一盏油火灯和一些花椒。
三伯娘听苏凌这么说感觉有两把刷子,匆忙起身,又扭头问道是干花椒还是生花椒。
苏凌说随便。
不一会儿三伯娘把拿了一碗干花椒和一根绣花针来了,身后孩子捧着油火灯慌张进屋。
苏凌把针在火苗上简单烤了下消毒,然后手里抓了一把花椒,聚精会神地盯着青紫发脓的伤口。
纳鞋底的针粗但好在够长,比绣花针好拿捏操作,只是看起来有些骇人。
三伯父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看到粗针后都下意识后仰脖子,短了口气。
三伯娘批评道,“凌哥儿拿针的样子和兴贤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听老人说花椒按摩穴位还能止疼,你怕啥。”
三伯父看了眼苏凌手里的长针头,干瞪眼后只得缓缓点头。
“凌哥儿只管扎。”他憋住一口气道。
苏凌面上气定神闲,但他从来没扎过。
他只看阿父这样做过,本来还有些犹豫,一听三伯父开口,手上狠劲儿下去,疼得三伯父哇哇叫。
苏凌赶紧将提前抓在手里的花椒丢入三伯父的嘴里。
三伯父被突如其来的花椒麻了一嘴,脚踝处的烧疼瞬间顾不上了,嘴巴麻得卷了舌头他只想吐出来,却被三伯娘捂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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