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百家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 因此在裴玉轩消息放出后，并没有人如他所想的那般飞快赶来“除魔卫道”。
沈曜也没有一直等下去，因为苏梨坚持不住了。
他带着苏梨回了魔界, 当然, 也没忘了捎上了裴玉轩。
魔宫因为他的消失，已经易主。新的魔君成日在殿里寻欢作乐, 把魔宫搞得乌烟瘴气。
沈曜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新任魔君给干下了台, 随后吩咐魔侍们重新打理起了魔宫。直到魔宫恢复七八成他当年在时的样子，沈曜才满意。
魔宫的魔侍、魔卫们已经见怪不怪了，对顶头上司又换了人这件事适应良好。不如说, 他们对沈曜这番人狠话不多、上来就直接干仗的操作还很怀念。好像情景再现，又回到了沈曜第一次踏足魔宫那时。
伺候过旧主的记忆在身体里复苏, 不用沈曜多花费什么力气，魔宫上下就变回了原来他在时的魔宫, 就好像一直不曾变过。
沈曜将苏梨安置在他过去住的寝殿内, 给他细心地疗伤。至于裴玉轩，则被他关进了魔宫的水牢之中, 安排人“好生伺候”。
苏梨失而复得, 几乎一步都不肯离开沈曜。吃了药也不肯乖乖休养，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盯着沈曜看个不停。手里牵着沈曜的衣角，像是生怕一眨眼对方就会不见。沈曜看着他的样子，既心疼又好笑。
“曜哥……我现在真的不是在做梦吧？你真的回来了吗？”
沈曜目光怜爱地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低声道：“是真的, 我回来了。对不起, 让你久等了, 以后，我不会再留你一个人了。”
这句话似是戳到了苏梨的伤心处, 他毫无预兆地滚下了眼泪，抽噎着道：“我……我真的……好想、好想你，曜哥……”
沈曜连忙哄他：“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别哭。”
“不，你不知道！”苏梨眼睛红得像兔子，揪着沈曜的衣襟将他拉了过来，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沈曜看着咫尺距离的苏梨，视线全聚焦在他纤长颤抖、还挂着水珠的睫毛上，像是失去了反应一般一动不动。
苏梨经验有限，用力地贴了会儿后就放开了沈曜。不过他想，他的意思应该已经传达到了。
对上沈曜黑如点漆的瞳孔，他才后知后觉地脸红了起来。
沈曜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听不出情绪地说了一句：“你这是干什么？”
苏梨手一抖，眸光黯淡了下来。
沈曜的反应，完全不是他期待中的。他会怎么想呢？自己对他是那样的心思……
可是苏梨心意已决，还是深吸口气，鼓起勇气抬头：“不管你相不相信……曜哥，我对你，我对你……是真的倾心！”
苏梨脸颊如天边云霞一般靡丽，连珠炮似地说：“不是对亲人的那种，也不是对师尊的那种，是想要和你结为道侣一生一世在一起的那种倾心。”
“你可能……你可能会觉得有点意外，但是我是真的这么想的。我……”苏梨咬了咬唇，清凌凌的眼中冒出了点点泪光，“我不能，再接受失去你了。没有你的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
“你就是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绊。我想和你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现在我知道了，这种感情就是世人所说的爱慕。我爱慕你，我……”
苏梨的话还未说完，沈曜就抬手将他揽进了怀里，在他耳边轻笑着道：“等你开窍，实在太久了。”
“……”苏梨脸上还挂着泪，有些怔愣，一时反应不过来。
沈曜夙愿得偿，伏在他肩上深嗅了一口。他眼睑半开，低声道：“不止是你……本尊早就动心了。”
心湖如同砸下了一颗小石子，一圈一圈的涟漪荡漾开来。明白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的苏梨，心情说不出的激动。
他万万没想到，沈曜居然是跟他一样的心思。
巨大的惊喜砸得他晕头转向，他抬手拥紧了沈曜，像拥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那样，慢慢闭上了眼睛。心与心之间的的距离，前所未有地拉近。
这时有个声音凉凉地道：【恭喜宿主啊，得偿所愿。不枉你甘愿被囚二十年之久，这波苦肉计属实在大气层。】
【系统，】沈曜暗地里睁开眼睛，【我怎么觉得你有些阴阳怪气？】
【啊？有吗？】558装傻充愣，【讨厌~宿主你误会人家了啦~~人家绝对没有因为被迫待机二十年就心怀怨气哦，558不是那样的统啦！】
沈曜：【……】依譁
看来二十年的时间，把他这个系统都憋变态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谁知道进入太苍镜后系统会被迫切断与他的联系，等于被关了二十年的小黑屋，会有点小情绪也很正常，沈曜就大人有大量，不跟它计较了。
【既然你没有不高兴，那我就不哄你了。我现在要做点少儿不宜的事，你就先退下吧。】
558：【……】
臭男人！哼！！！
558悲愤下线。
“小梨——”沈曜神情柔软，正要和苏梨来个真正的火热之吻，却募地发现人已经趴在他肩上睡着了。
欲求不满的魔君大人：“……”
沉默了半晌，沈曜无奈地叹了口气，将苏梨轻柔地放到了床榻上。
苏梨伤重未愈，一直都是强撑着精神跟他说话，此时早已支撑不住，安心地昏睡了过去。
沈曜注视着他的睡颜，不知不觉间就俯低了身，撑在苏梨两侧久久地凝视他，眼底一片欲色。
二十年的漫长岁月，他何尝不是思念成疾？再怎么能忍耐，也快要到极限了。
沈曜克制着，在他唇上轻轻地烙下一吻，又强逼着自己退了回去。
不急。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
来日方长，他们还有很多时间。
……
苏梨在魔宫里休养了几日，天天被沈曜用各种灵药喂着，脸上很快就恢复了气色。
沈曜虽然没有在他伤还未好之前就对他做什么，但日常的亲亲搂搂抱抱还是少不了的。
开了窍的苏梨特别容易害羞，就算是被沈曜借着喂药的功夫摸一摸小手、亲一亲小嘴儿都会脸红。
不过在这样的相处中，他也逐渐对他和沈曜之间关系的转变有了实感。
只不过，在出门后听到魔卫们掷地有声地一句“魔妃”时，他还是差点拌了个狗吃屎。
苏梨：“……”
苏梨脑瓜子嗡嗡的，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发现魔宫上下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动作快点儿！把东西搬到那边去！”
“诶~总管，这些红绸放哪儿啊？”
“先放那边吧，我待会儿再看。”
“好咧！”
“？”苏梨有些迷惑，“这是在干什么呢？”
魔卫谄媚地回答：“回魔妃，这是在为您和魔君大人的结契典礼做准备呢。”
“结契典礼？？？”这个消息震惊得苏梨都忘了计较那声雷人的“魔妃”。
“是啊是啊，魔君大人吩咐了，待您伤一好就与您举行隆重的结契典礼。我们这都是在提前做准备呢，这样到了那天也不至于太匆忙。”魔卫乐呵呵地道。
苏梨红着脸讷讷地不知道说什么，很快又退了回去，关上了寝殿的门。
等到沈曜来找他时，他才不知是羞赧还是恼怒地问：“结契典礼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都没有跟我说？”
沈曜在他身边坐下，一挥衣袖，好整以暇道：“不是你跟我说，你想跟我结为道侣，一生一世在一起么？”
苏梨：“……”
沈曜勾唇坏笑，“你都求亲了，我也答应了，办结契典礼不是顺理成章的事？难不成，你还想反悔？”
苏梨半天没找到反驳的话，吭哧吭哧道：“那、那你也应该告诉我一声……”
沈曜挑了挑眉，“我这不是怕告诉你了，你成天惦记着这件事，都无法安下心来养伤吗？”
苏梨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过来沈曜这是在调侃他，好像他很迫不及待似的。
苏梨没忍住，红着脸给了沈曜一拳。沈曜眯着眼笑得焉儿坏，低声凑到他耳边调戏：“又脸红了，真可爱。”
苏梨哪里经得住这样夸，脸登时更加绯红了。
关于裴玉轩，苏梨一直都没有什么过问的心思，不过他还是好奇，沈曜把他怎么样了。
沈曜眸光一冷，给出一句：“死不了。”
因为结的同生共死契是单向的，所以苏梨也不知道裴玉轩都遭遇了什么。不过从沈曜冰冷的语气来看，他的日子应该不太好过。
说到同生共死契，苏梨问：“能不能把我和大师兄的契给解了啊？”
虽然这个契的作用是为了保护他，对他并没有任何不良的影响，但是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不想和裴玉轩扯上这种特殊的联系。
沈曜懂他的意思。
其实他也不愿意，只是那个时候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护苏梨周全的方法。
裴玉轩再怎么样也有一点男主光环，不会轻易嗝屁。沈曜相信，要护住苏梨一人，他还是能做到。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小命，他也会尽全力保护苏梨。
不过现在他出来了，确实用不上裴玉轩了，契约随时可以解了。
沈曜于是带着苏梨去了水牢，水牢里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裴玉轩一见到沈曜就开始发狂，但他的四肢包括琵琶骨都被锁着，无法近身分毫，只能狂躁地在原地无能狂怒。
沈曜施法，很快就解了苏梨和裴玉轩身上的契约。
苏梨很明显感觉到身上一轻，好像灵魂处建立的某种关联被轻轻斩断了。
于是，让裴玉轩翻阅无数典籍、曾经头疼不已的契约，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解开了。
裴玉轩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曜则耀武扬威地揽住了苏梨的腰，炫耀般地道：“我跟苏梨马上就要结为道侣了，没什么，只是通知你一声，结契典礼你就别想参加了。”
裴玉轩两眼赤红，似有入魔之兆：“你们这对狗男男……”
沈曜眉峰一挑：“还有力气骂人，看来吃的苦还是不够。来人！”
“放开我！放我出去！沈曜，我要杀了你！！放开我，我要杀了你！你会不得好死的！你别走！沈曜！！！”
将所有的嘈杂留在了身后，沈曜揽着苏梨，回到了阳光下。
“怕吗？”他问。
苏梨一顿，无声地摇了摇头。他没有他想的那么脆弱，再血腥的画面都见过，这点小场面根本不算什么。
“我这样是不是太狠了一点？他毕竟是你的师兄，你们之间还有同门之情。”沈曜斜觑着他，试探着道。
“你是为了我。”苏梨心里门儿清。
什么同门之情，他和裴玉轩早就回不去了。在裴玉轩想把他做成傀儡时，他又何尝不想杀了裴玉轩。裴玉轩用他的性命来威胁沈曜，把沈曜送进太苍镜，这是苏梨一辈子的噩梦。
与沈曜相比，什么宗门、同门情谊、道德大义，统统都得靠边！
苏梨怎么会去原谅，一个差点害死自己和沈曜的人。
沈曜听到他的回答，终于心满意足，春风得意地带着他离开了。
仙门小丑八怪（二十七）
其实, 裴玉轩出事后，不是没有正派修士想过来捞他。
事实上，魔宫之外一直有修真者在转悠, 只不过都被沈曜给打跑了。
这一次, 沈曜又撞上了老熟人。
他负手而立，眉心微蹙地问：“怎么, 应姑娘也是想来救裴玉轩的？难不成, 你也想与本尊为敌？”
魔君大人的煞气迎面而来，应月连忙否认：“不，不是的, 晚辈不是为了裴师兄的事而来。”
“？”沈曜的煞气一敛，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眯起眼, 淡淡地问：“那你找本尊什么事？”
应月似有些难以启齿，咬了咬牙恭敬地行了个礼, 一脸认真地道：“应月恳请沈前辈出手, 结束这场仙魔之战，助修真界度过这次浩劫。神意门以及正派各个宗门, 都会感念沈前辈的恩德。”
沈曜：“………………”
起猛了, 正派修士都到他的魔宫前面请他堂堂魔君拯救苍生了。
因为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所以沈曜沉默了很久。
“……你看本尊像不像庙里的活佛？”
搁他这许愿呢？
应月急道：“晚辈此前算过一卦，此劫非前辈不可解，还望前辈能够放下心结，还三界一个太平！这于前辈而言, 也是功德一件, 不是吗？”
沈曜冷笑：“我一个魔修要功德干什么？三界太平与我何干？本尊被你们正派修士逼着进太苍镜时, 可曾有人出来为我主持过公道？只因我是魔，哪怕一件坏事都没做过, 就被他们扯着正义的大旗给迫害，这就是你们仙门正派。”
“修真界容不下我，又怎需我一个魔修来救？应姑娘还是请回吧，恕本尊无能为力。”沈曜几乎没给应月继续开口的机会，撂下话就转身离开了。
徒留应月在原地一脸焦急，却又无可奈何。
沈曜不再搭理应月，不过也没派人驱赶她。她在魔宫外又逗留了一段时日，看上去还是不死心。
苏梨知道她来了，想了想，还是去见了她一面。
上次她帮着他算计裴玉轩，抢夺太苍镜，他一直记得她的情。论理，他该当面向她道谢。
应月见到他，好似又看到了希望。她忍不住苦苦哀求，希望苏梨能够帮忙劝劝沈曜，还说了神意门一直以来视为机密的那个卦象。
原来，应月和她爹很早以前就算到了修真界会有一场浩劫，他们比谁都提前知道，现任魔尊野心勃勃，会掀起新一轮的仙魔之战，给修真界带来巨大的打击。
他们当然也在寻求破解之法，只是没有想到，卦象所指，破解之法的关键，竟然在裴玉轩身上。——这是应月多年来靠近混元宗不断卜算的结果。
所以说，神意门会和混元宗走得近，甚至有意让自家大小姐与之联姻，背后都是有原因的。
虽然应月和她爹都很奇怪，裴玉轩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子，能在阻止这场浩劫中发挥什么作用，但既然卦象一直指向他，那应月也就顺势接近他、观察他。
应月心中藏着一个沉甸甸的秘密，这份责任让她只有找出化解大战危机的念头，至于其余的，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她甚至都不介意真的牺牲自己的婚约——只要修真界不会真的覆灭。
一旦魔尊踏平了修真界，那么整个六界都将沦为他的囊中之物，到那时，世界将会变得怎样？
可惜修真界气数将尽，不似千百年前那般人才辈出，而魔界却始终如养蛊一般，在恶劣的环境里孕育了一批悍勇的魔军。
魔尊本人实力修为也是深不可测，且隐藏得极深，叫人寻摸不到他的位置。
他纵容手下四处点火，跟修真界打拉锯战，在各种打压下，各个宗门只有拼命回防的份，哪有还手的余地。再这么下去，修士们耗也会被他耗死。
应月之所以选择帮苏梨夺走太苍镜，释放沈曜，就是早因为在修真大会时，她就发现卦象变了。
——因为混元宗突然多出来沈曜这个生面孔，这个不在卦象内的“变数”引起了应月的注意。随后她不放心地又卜了一卦，却惊讶地发现，万年不变的卦象竟然变了。
不知从何时起，裴玉轩的气运转移到了沈曜的身上。
破解仙魔之战的关键，不再是裴玉轩，而是变成了沈曜。
沈曜进太苍镜二十年，这场仙魔之战就持续了二十年。虽然不知道他如果还在的话，局势会不会有所变化。但是应月很清楚，想要结束这场战争，就要先放出沈曜。
所以，她才会选择和苏梨串通在一起，故意让裴玉轩将太苍镜从无量宫里带出来。
沈曜不肯答应她出手阻止仙魔之战，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是应月现在除了求他，已经别无他法了。
……
苏梨回到魔宫后，变得有些沉默。
沈曜多了解他呀，一眼过去就看出他的心事重重。
他将人揽了过去，轻抚了抚他的后脑，“怎么了，回来就不说话，你是不是也想我答应应月姑娘的请求，帮修真界化解这次危机。”
苏梨顿了顿，摇了摇头，看着沈曜认真地道：“对我来说，你的安危最重要。”
苏梨也是自私的，沈曜若是帮修真界，那不就是与魔界为敌？他才刚和沈曜团聚没多久，哪里舍得让沈曜再次赴险。他再也经不起任何一点有可能会失去沈曜的威胁了。
沈曜眯起眸，笑容里透着满意，将苏梨拉进怀里，两个人就像是有吸力的磁铁一般，自然而然地吻在了一起。
苏梨每次都会沉醉在沈曜的吻里，浑然忘我。但是每次到他情动时，沈曜又会及时停下。
苏梨有些难为情地发现，两情相悦的人共处一室很容易擦枪走火。
沈曜亲够了才停下来搂着人继续说话，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苏梨的后背：“虽然你私心不愿我涉险，但其实你还是不希望修真界覆灭的，对吧？”
“……”苏梨略显沉默地靠在他怀中。
沈曜继续问：“你其实还是在意的，对吧？”
苏梨思索了良久，斟酌着道：“可能，是因为我人生大半时间都是在修真界度过的吧。原以为我对那个地方没什么感情，甚至更享受和你待在魔界的日子，但脑海深处还是会想起修真界的一草一木，想起自己是怎么在混元宗苟且偷安的。”
“虽然大部分都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但可能待习惯了，还是会有感情吧。”
“而且，魔修到处制造杀孽，每时每刻都有许多无辜的性命在死去。虽然，他们都与我没什么交集，但是如果能阻止这场浩劫，当然……是、最好的吧……”
其实苏梨内心的感受也很模糊，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觉得能没有战争当然是好事。他在想尽一切办法去解救沈曜的时间里，不是没有看到过魔修残忍的作案过程。
那种生灵涂炭的场面，恐怕没有正常人会喜欢。
沈曜可能比苏梨自己更了解他，小家伙本来就性如白纸，秉性纯良，虽然从小没有受到过很好的教养，也遭受了身边许多的恶意，但他还是长成了一个没有什么坏心眼的单纯孩子。
他虽然是非观念没有那么强，连沈曜魔修的身份都不介意，还傻乎乎地自愿做炉鼎，但是他内心深处还是善良的。过得再怎么不好，也没有想过去伤害别人。
他会对正在酿成的惨剧放不下，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这不是什么圣母心，只是普通人都会产生的恻隐之心。
不如说，只有反社会人格才会对自己家园被灭这种事无动于衷吧？
混元宗承载了苏梨太多的记忆，他大半的时间都在那儿成长，即使再怎么不喜欢那个地方，回忆随时都能把他拉回去，迫使他怀念。
要么人怎么都说“落叶归根”呢？沈曜就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和他一起留在修真界。
如果自己曾待过的地方完完全全的消失了，人也会有一种过去被抹掉了的错觉。
这种体会，作为快穿者的沈曜再深刻不过。
他不愿苏梨遗憾。
更何况，他虽这一世成了魔君，可也没有抹除掉人性的打算。
就算是不为了苏梨，他也做不到对千千万万条性命惨死而无动于衷。要知道，三界若是真的落入魔尊之手，绝对会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若是他没有那个能力也就罢了，可以心安理得地摆烂，只求自保。可偏偏他又有一争之力。
所以，沈曜其实也想结束这混乱的局面。
“小梨，”沈曜扶着苏梨的双肩，认真地凝眸与他对视：“结契大典，还是等这场混战平息了再举办吧。”
苏梨瞳孔大震，心情一时说不上来的复杂。
“你，你真的要去吗？会不会很危险？”他下意识抓紧了沈曜的衣袖，满眼都是紧张和担忧。
沈曜轻笑着安抚他的忧虑：“危险肯定是有的，但是你放心，如今这世上，已经没有人能够轻易杀得了你道侣了。我不会乱来的，实在不行，我就带着你逃跑，我们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了却残生。”
苏梨眼眶不知为何有点热热的，在沈曜温暖含笑的目光中，终于下了决定：“我陪你一起。”
不管这条路有多危险，只要两个人在一起，苏梨的心就永远都是定的。
这双手，他握紧了，此生就不会再放开。
仙门小丑八怪（二十八）
富丽堂皇的宫内, 大门死死地阖着，阳光照不进来一丝。角落里拳头大的夜明珠散发出幽幽的柔和光芒，映着金银玉器, 把殿内照得迷离又暧昧。
更阑醉卧在宽大且铺着厚实妖兽皮毛的座椅上, 身侧围着几个男宠，一人给她捏肩、一人给她捶腿、一人喂她葡萄美酒, 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至于她心爱的坐骑, 那头威风凛凛的银狼，则趴在魔宫柔软的地毯上，闭着眼假寐。
一切都是这么安静祥和。
正当她如往常一般在魔宫内醉生梦死之际, 突如其来的震动使得整座宫殿都抖了起来，似乎下一刻高高的穹顶就会坍塌崩毁。
男宠们纷纷大叫起来, 个个吓得花容失色。
更阑酒醒了大半，垂死病中惊坐起：“怎么了？怎么回事？地龙翻身了？”
银狼也是警觉地立起耳朵, 反应迅速地呈保护姿态挡在了更阑身前。
“来福？来福？你死哪儿去了！？”更阑开始大声呼唤总管的名字。
很快殿门破开, 一道长而挺拔的黑色身影逆光站在门口。而更阑口中的来福，正夹着尾巴焉头耷脑地被其拎在手中。
“你是在找他吗？”沈曜抬手示意了一下, 朝着更阑的方向把手中这只浣熊精给扔了出去。
浣熊精连忙稳住身子, 连滚带爬地爬回了主人身边。
“谁？哪个龟孙子敢来你姑奶奶这儿撒野？”更阑眯着眼，长时间居于幽暗的环境让她眼睛有短暂的不适应，缓过这一会儿后她终于看清了来人。
“咦？”她美目睁大，有几分见到老熟人的欣喜，“沈曜？？？你这混账王八蛋, 舍得从太苍镜那龟壳里出来了？”
沈曜脚步一顿, 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更阑起得匆忙, 连衣衫都是斜斜歪歪的，露出了半个香肩。她不在意地扯上, 在沈曜面前又恢复了魔界公主的气势。
“哎呀，你倒是落了个清静，过了几年安生日子，你家小弟子差点儿没急死。为了救你，还几次求到本公主这里来，我看你要是再不出来，他都要疯了。”
听她说起苏梨，沈曜的眸光也柔和了下来。他被关在太苍镜的日子里，苏梨为他做了什么、过的怎样的生活，他只字未提。沈曜都不知道，他还曾求助过更阑。
估计是所有能想的办法，他都想尽了。
更阑嘁了一声，似有些酸溜溜地道：“也不知道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能让一个人心甘情愿地为你舍生忘死，你可真是好福气啊。”
沈曜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并不言语。他明白更阑的嫉妒，真心对魔修来说是最奢侈的东西。像更阑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对谁付出感情。但是谁能像苏梨一样对她死心塌地，她也会非常享受，并当做是一种彰显她魅力的方式。
沈曜像回自己家一样，捡了个座位坐下，随手捏起一只夜光酒杯在手里把玩，漫不经心道：“当然是因为我以真心换真心，小梨才会这么在意我。换做是小梨被擒，我也会想尽办法去救他。”
“不过这对于公主殿下来说，怕是很难理解吧？”沈曜说着目光意有所指地在更阑周围的男宠身上一扫而过。
男宠们被他轻飘飘看一眼，就吓得缩起脖子瑟瑟发抖。更阑嫌弃地一挥手，让他们全部退下。
“来福，你也下去吧。”
“是。”浣熊精看了沈曜一眼，有些不安地退了出去。
等人全部退下，更阑嗤笑着向沈曜一步步走近：“真心换真心？这话你说得不心虚吗？你若真的在意苏梨，怎会躲进太苍镜几十年，害他白白担心。别跟我说什么不得已，我可不信如今修真界那帮酒囊饭袋，真能困住你。”
普天之下，恐怕只有更阑一个人觉得，沈曜是自愿被困的。否则以他的实力，想出来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所以苏梨几次求助于她，她都没当回事。在她看来，沈曜根本就用不着她帮忙。
沈曜没有否认，轻抬眼皮淡道：“进太苍镜，确实是顺势为之，不过当时，我也是被逼无奈。若是留下，不仅没有能力护住自己最重要的人，还会给他招致灾难。”
“所以，你就避入太苍镜，潜心修炼，等待反扑的机会？”更阑手撑在案上，幽幽地替他补全了未尽之语。
沈曜冷冷地勾了勾唇，“仙门欺我至此，这笔账，我自然要找他们讨回来！”
被人追着打可不是沈曜的性格，当时他经过快速地衡量，放弃了与仙门鱼死网破。他知道自己存在一天，这些利欲熏心之辈就不会放弃对他的追捕。
沈曜干脆故技重施，像上一次受伤之后窝在苏梨的洞府抓紧这难得的机会潜心修炼一样，这一次他打算接受仙门的“好意”，假装被逼着入了太苍镜。
一来降低了正道修士的戒心，二来镜中世界确实是个可以专心修炼的好地方。
仙门的人没有想过——太苍镜如果杀不死沈曜，那就只能成就他。
沈曜原身是天生天长的魔虬，在修炼方面的天赋无可比拟，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成长，他会攀升到一个令世人仰望的高度。
镜中世界虽然危机重重，但是好在没有外界的干扰。沈曜一直保持高度紧绷的状态，时时刻刻处于修炼中。面对镜中各种未知的危险，他不但熬了过来，还因这份磨砺而变得更强。
他不死，打破太苍镜从结界中出来，就是迟早的事。
“不愧是沈魔君，能忍常人之不能忍。也难怪你如今修为大增，恐怕，如今就连本公主都不是你的对手了吧？”更阑勾魂摄魄的美眸眯了眯，老早就从沈曜浑身更凝练的气势中瞧出了些许不同寻常。
沈曜不置可否，将酒杯轻轻搁在桌上。
“还没说呢，沈魔君这么大阵仗跑到本公主地盘撒什么野？”更阑像照顾老友一般拎着酒壶随手给沈曜满上，似笑非笑地道：“总不能是背着你家苏梨，来找我寻欢作乐的吧？”
沈曜浅啜了一口，放下酒杯：“你想得甚美。来找你，自然是有正事。”
更阑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在他对面坐下，单腿屈膝姿势豪放地道：“不是就赶紧滚！我跟你之间能有什么正事儿可谈？”
沈曜只吐出两个字，就令更阑眸光闪了闪：“魔尊。”
更阑歪头瞧着他：“你找那老狐狸干嘛？”
“杀了他。”沈曜豪不掩饰，直白得好像不是在说要杀了对方亲爹。
更阑只是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问：“他怎么你了？”
“他没有得罪我，只是要想停止如今混乱的局面，就得让他死。”沈曜言简意赅地道。
更阑狐疑地打量他：“修真界的安危与你何干？那些虚伪的正道修士若是被诛灭，难道不正合了你的心意？为什么你还要替他们出头？”
沈曜看她一眼，说了句她无力反驳的话：“若是六界都变成魔界这个鸟样，那又有什么意思？”
更阑：“……”
这，倒确实是有点道理……就她爹那个没品味的老不死，若是统一了六界，绝对会把其余几界全部搞成魔界这乌烟瘴气的样子。
魔界中人苦环境久矣，对钟灵毓秀、云兴霞蔚的修真界早就垂涎欲滴，这也是会发动仙魔之战的主要原因之一。可魔界之人生性残暴随性，得到后必将大肆掳掠破坏。再仙再美的地方，也会给他们糟蹋干净。
这样一来，就算魔界真的得到了修真界，又有什么意思呢？过个几百年，还不是如魔界一般蛮烟瘴雾、寸草不生。
更阑站起身，百无聊赖地道：“我不知道那老不死的现在在哪里，他脑子被魔虫啃了，竟然想让我嫁给腐毒魔君，好得到他的支持，派兵助他一起攻打修真界。”
更阑冷笑一声：“老娘才不奉陪！”
魔界之人感情淡薄，即使是亲生父女也是相互利用居多。再者魔尊坐拥美姬无数，所生子女之多更是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有多少。更阑能让他多看一眼，全凭自己争气。
要是她没有在兄弟姐妹互相之间的暗害下坚强地活了下来，没有在弱肉强食的魔界站稳脚跟，没有展现出值得一看的天赋，她那个种马一样的魔尊老爹根本不会知道她是谁。
他之前叫更阑嫁给沈曜，那是因为沈曜本身条件确实优秀，不仅长得俊、天赋高，还是千年难得一见的魔虬，血脉纯正高贵，符合更阑的择偶标准，所以她才愿意。
但那个腐毒魔君，长得跟座小山一样不说，还真跟他名字一样像中毒了一般，脸上坑坑洼洼，皮肤发蓝，牙齿还是个地包天。眼睛瞪如铜铃，凶如罗刹。别说跟沈曜比了，他就连更阑公主身边随便一个男宠都比不上。
多看一眼更阑都嫌脏了自己的眼睛！更别说嫁了！
所以她麻溜地收拾东西，躲到自己魔宫来了。她本来就对攻打修真界的事兴趣不大，这之后干脆随老家伙去，爱怎么的怎么的，只要不来打扰她过悠闲日子。
“做笔交易如何？”沈曜气定神闲地坐着，两手扶着膝盖，向更阑提议：“我们两个联手，一起把老魔尊拉下来。”
更阑冷笑着转身：“我为什么……”
“界时扶持你上位。”她话还未说完，就被沈曜幽幽打断。
更阑顿时怔在原地，脸上讽刺的笑容都没维持住，变得有些呆呆的。
“……你，你说什么？”
沈曜眸含深意地看着她：“难道公主殿下就不想…自己做魔尊吗？”
更阑深吸了口气，胸口好似澎湃了起来。
“这，倒是有点儿意思了。”她故作镇定地道。
沈曜斟上两杯酒，端起酒杯走到更阑面前：“我的要求很简单，事成之后，魔界退兵。只要公主殿下能做得到，那我们就共饮了这杯酒。”
更阑挂着反派的经典笑容，接过了他递来的酒，没有犹豫地和他碰了碰杯。
沈曜：“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两人相视一眼，一同喝下了杯中的酒。合作，就这么达成了。
更阑对攻打修真界没有兴趣，那是老不死的雄图霸业，就算他真称霸六界，她也还是公主。
但如果换自己上位当魔尊，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仙门小丑八怪（二十九）
沈曜与更阑的合作, 就此达成。更阑一扫每日醉生梦死的状态，积极地寻起了她那个倒霉亲爹的行踪。
外面那些修士找不到魔尊的位置，不代表身为魔尊亲女儿的更阑也没办法。
狡兔虽有三窟, 一个一个摸过去, 总能找到她那个倒霉亲爹的具体位置。
魔尊御夜是一个很符合世人想象的标准魔头形象，他强大冷酷、毫无人性、嗜血残忍、唯恐天下不乱。
说是要与修真界开战, 将魔物与魔修们放出作乱后, 他倒是不急了，悠哉悠哉地躲起来在后方看戏。知道那些正派修士都在急着寻找他的下落，他就更是有种刻意让他们着急的恶趣味。
当然, 他之所以躲起来，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为了压制他自身的修为。
都知道魔修的一些修行之法过于阴邪，孽果缠身, 为天道不容, 所以他们进阶之时的雷劫就格外凶险。且修为越往上，承受的压力就越加倍。
到了魔尊这个境界, 他早已是不敢轻易进阶了。反正三界之内他已无敌手, 又何必如此冒险。说不准一个不察就会死于雷劫之下，那样的话可不划算。
所以他一直在拼命地压制境界，不想引动天雷。
当感知到一股不属于自己人的气息时，御夜缓缓睁开了眼睛，结束了此次的闭关打坐。
沈曜浑身浴血地从门口踏了进来, 黑色火焰化出的刀刃还在不断地往下滴着血。
“魔虬？”魔尊御夜不慌不忙, “多年不见, 你倒是愈发厉害了。”
他上下打量了沈曜一番，心中明了, 沈曜能进来，就代表外面守着的人都被他解决了。虽然惊异于对方的雷霆手段，不过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什么。
沈曜手一挥，黑焰刀刃便被收了回去。他也不慌不忙地跟魔尊御夜打了个招呼，“多年不见，魔尊风采依旧。”客套得仿佛不是来杀他的。
“本尊听闻你被仙门的人暗算时，还替你惋惜不已。却不知，你何时竟已脱身。只是你既脱身，不去寻那些害过你的仙门正道报仇，来本尊这里做什么？”
魔尊御夜保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一番话既是试探也是祸水东引。
在他看来，沈曜应该跟他同仇敌忾才是，他们两个素无旧怨，他不去寻仙门正道的晦气，反而气势汹汹地杀到他这里来，让人着实猜不透。
可以的话，御夜并不想和他交手。
“要修理仙门那帮酒囊饭袋还不简单，何必急于一时？”沈曜眉目疏懒地道，“眼下自然有更重要的事情——”
黑色龙焰幻化的刀刃直指向魔尊御夜，“先除掉你，我自会去找他们算账。”
沈曜不再废话，身形如电一般疾出，因为太快在原地留下一串残影。
魔尊瞳孔一缩，知道此战无法避免，腾身而起开始还击。
两个大魔战在一处，纯黑色的魔气交相缠绕，难辨敌我。
只是细看就能看出，沈曜的魔气黑得更为纯粹。而魔尊的魔气，却多了一股不祥的气息，隐隐有血腥味翻涌。
沈曜嫌恶地皱了皱眉，毫不留情地指出：“你的魔气，真的太臭了。”
魔尊大怒，这比什么羞辱他的话都更令他恼火。他咬牙切齿一番，不再留手，全力击出，每一招都奔着索沈曜的命而去。
“无知小儿！不过是仗着自己天生魔体，竟敢在本尊面前放肆！魔虬又怎样？本尊叱咤三界的时候，你小子在蛋里还没孵出来呢！”
魔尊一边打一边骂，携带雷霆之怒的浑厚嗓音如惊雷一般在耳边炸响。
沈曜却一点不受影响，飞身倒退躲开他的攻击。
搞出这般气势有什么用，又不是真的天雷，他怎么会怕？说到天雷……沈曜手腕翻转，甩出一物，正是苏梨赠给他的引雷符。
沈曜嘴角挑起一抹看好戏的弧度，催动魔气射出符篆。霎时间乌云蔽日，云层间轰隆作响，一道碗口粗的天雷从天而降。
魔尊御夜瞳孔缩到了极致，连忙运起全部的力量去抵挡。恐怖的电团消散后，露出魔尊心有余悸的神情，瞧着有几分狼狈。
“你竟然，能召唤天雷？”他的语气里透出不可置信。
就算刚才那道天雷对他来说不算难以抵挡，但也是实实在在的天雷，而不是什么普通的雷电。
他久居魔界，何曾见过修真界这等新奇的花招。
更糟糕的是，刚刚那一下虽然没给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却引发了他本就松动的瓶颈。如今面前还有一个沈曜虎视眈眈，他无法沉下心来压制修为，天边的乌云又有凝聚起来的趋势了。
魔尊心底暗恨，咬牙骂道：“姓沈的，枉本尊以往对你礼遇有加，还想把女儿嫁予你。却没想到，你竟对本尊如此相逼！若本尊度过此劫，一定不惜代价取你性命！”
沈曜闲闲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的。”
魔尊气极，却来不及说什么，已被天边的雷云锁定。
他连忙运起全身的功法，好应付即将到来的雷劫，至于沈曜，他已经顾不得了。
沈曜不用别人请，自动就退到了安全地带，负着手安静地看着自己的对手挨劈。
“老不死的这是要渡劫了？”更阑拎着一根亮闪闪的银鞭闪身到了沈曜身旁。
他俩是一道来的，更阑负责清理外面的喽啰以及接应，沈曜负责对付魔尊。
看到远处云层里酝酿的滚滚天雷，更阑也是心有戚戚。但是很快她就哈哈大笑起来，幸灾乐祸道：“这样一来不就省了我们的功夫？索性让天雷劈死了干净！”
大逆不道得仿佛那人不是自己亲爹。
“呃啊！！！！不！我不甘心！”在一道比一道威力巨大的天雷下，这位在三界搅动风云的一代魔尊发出了愤怒的嘶吼声。
深紫发黑的天雷粗壮如巨龙，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毫不留情地一道接一道劈在魔尊御夜的身上。
更阑美眸中有紫光在跳跃，她静静地看着这个自己血缘上的生父奋尽全力与天抗衡，好半晌牵动嘴角呵了一声。“……看啊，父王，你这辈子造孽太多，老天都不想你活。”
“沈曜！你给我等着！本尊定不会放过你！”魔尊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幻化出一只巨大的血色窟窿虚影，撑在头顶替他抵挡天雷攻击。
“那是他用三千普通人的血肉炼出来的血魂。”更阑主动为沈曜解释。
沈曜沉下眸，眼神冷凝，更加坚定了老魔尊必须死的念头！
但魔尊不愧是魔尊，有了这道血魂替他抵挡，真让他撑过了好几道天雷，直到还剩三道时才渐渐消散。
“小心些，他要渡完劫了。”沈曜提刀严阵以待。
血魂消散后魔尊也肉眼可见地虚弱了许多，然而他眼里疯狂的战意却始终支撑着他。
“更阑，吾儿，你敢背叛本尊？”看清沈曜身边那道倩影，御夜眼里像浸了毒汁一般，用恨不得咬碎她的语气低吼：“你该死！”
更阑捏着银鞭的手紧了紧，昂首对他道：“父王，你安心地去吧！属于你的时代，已经该落幕了。”
“休想！本尊绝不会如你们所愿！”浓黑的魔气向四周迸射，魔尊被逼得现出魔形，苍白的脸庞嘴唇乌黑发紫，面上爬满黑纹，眼珠几近透明。
“本尊就不信了，奈何不了这小小的天雷！！待本尊抗下这三道天雷，定叫尔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这一猛地爆发还真的硬生生抗下了两道天雷。
光芒散去后，御夜跌落在地，他捂着胸口，不动声色地擦去嘴角的血痕，抬首露出一抹嗜血的笑容。
“现在就剩最后一道了，你们两个的死期也要到了！”
更阑肉眼可见地有些紧张，她的确有些担心老头扛过这次雷劫。
沈曜幽深的眸光一闪，忽然收起刀刃，在半空中化出原形，如闪电一般向御夜冲了过去。
御夜和更阑这对父女俱是一愣，都不清楚沈曜是想干什么。天空传来剧烈的炸响，最后一道天雷酝酿了一会儿，才终于轰然下落。
天空中张着遮云蔽日般巨大双翼的黑色魔虬，在魔尊御夜不断放大的瞳孔中悍然迎上了最后一道天雷，本该打在御夜头顶的雷就这样半路被截。
御夜眼球暴突，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你……”
他活了几百年，从没见过这么荒唐的事，一时间都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表述自己此刻操蛋的心情。
更阑也是被沈曜的骚操作惊掉了下巴，张着嘴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截天雷这种事，她之前闻所未闻。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疯子敢做这样的事，今日倒是见着一个。
她很快就明白过来沈曜的意图，只是内心仍然暗自惊异：这样真的可行吗？
众所周知，最后一道天雷虽然威力是最巨大的，但是只要挺过这一击，前面被天雷劈得焦黑烂糊的皮肉，就会被天雷里蕴藏的灵蕴给修复一新，甚至能借此领悟一丝天地之力。
修者都知道捱过最后一道雷劫就会更上一层楼，却没有人知道，最后一道雷劫被人半路劫走会发生什么。
现在御夜知道了……
他眼睁睁看着沈曜周身灵蕴缠绕，快速修复着他刚刚被天雷劈伤的身体，在天雷的淬炼之下，他暴涨出更惊人的气势。而他跌坐在地傻傻地昂着头，身上破破烂烂的皮肉和破损的内脏骨骼都仍保持原样，得不到恢复。
而沈曜，他甚至闭上了眼睛，领悟着那丝天地之地，在短短的时间内，修为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御夜目眦欲裂。
那是属于他的机缘啊！
他倒不是真的多在乎那道天雷给他的助益，只是被沈曜的行为恶心到了，心中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屈辱！
御夜怄得当场吐出一口血来。
“还真行啊！”更阑也是开了眼了，这个世界上竟有截人天雷的莽汉，而且还真的被他给得逞了。
“沈、曜！”御夜咬牙切齿，“我与你势不两立！！！”
御夜是真的怒了，拼着神识消散的代价，也要发动禁术。
更阑只看到一阵地动山摇，烟尘散去后，忽然多出一只如小山一般壮实的狰狞巨兽。
在“祂”面前，沈曜的原形都显得袖珍了许多。
魔尊御夜已经彻底魔化了，双眼赤红、青面獠牙的魔兽凶性毕露，瞳孔中看不见一丝人性，愤怒嘶吼着似要把所见到的一切都毁灭。
仙门小丑八怪（三十）
“那是什么？”
魔尊御夜与人打斗的动静, 到底还是吸引了修真者们的注意。
无数人闻风而来，远远的见到的就是如此震撼的一幕。
——一只仿佛上古时代才会出现的巨兽，如巍峨山峦一般伫立在眼前。随意的一跺脚便是地动山摇, 爪子一挥便能削去一座山头。那健壮的肌肉, 毫不让人怀疑“祂”身体里蕴藏的破坏力。人在“祂”面前，就像是蚂蚁在大象面前那般渺小。
修士们何曾见过这样的庞然大物, 一个个都见之色变, 冷汗连连。
“完了完了，这怕不是天要亡我修真界啊！”
有修士已经心生绝望了，如今千疮百孔的修真界, 怎还经得起一只这样凶悍的巨兽折腾？这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呀？！
苏梨待在山脚，也见到了这一幕。他忍不住站起身, 视线紧紧地锁着那只巨兽，在“祂”周围找了一圈, 才找到化出原形的属于沈曜的一个小点。
这次行动, 他本是想和沈曜并肩作战，只是被沈曜给劝下了。
到了他们那个级别, 凭苏梨的修为很难介入其中, 有他没他意义都不大。
二十年前仙门正派用他威胁沈曜的事还历历在目，为了不成为沈曜的拖累，苏梨只好强行忍下了追随沈曜一起的冲动，选择守在山脚等他们归来。
沈曜说，只要知道他在, 他便觉心安, 拼尽全力都会平安归来。
苏梨信他。
只是击败魔尊一事, 看上去还是比想象的要困难。
苏梨捏紧十指，焦灼的情绪不断在煎熬着他。让他什么都不做, 就这样继续看着，实在太过为难。哪怕就一点点，他也想帮上沈曜的忙，不让他一个人艰难地孤军奋战。
他对赶过来看热闹的修士们解释道，远处那个庞然大物正是害如今修真界元气大伤的魔尊所化。好不容易等到魔尊现身，机会难得，苏梨提议众修士伸出援手，共同将魔尊御夜一举歼灭。
然而修士们听到这话，却明显迟疑了。
魔尊凶名在外，远处那只巨兽也是一看就战斗力惊人，修为等级不够的人，那不是上前送菜吗？世人惜命，自然不愿意冒这个风险。
“苏师弟？”就在苏梨着急时，应月等神意门弟子赶了过来。
应月看了看远处的战斗，率先问：“那是魔尊么？在和他打斗的，是沈魔君？”
苏梨像见到救星一样赶紧抓住了她，“是的，应师姐，他现在陷入苦战，我们必须得帮他一把！”
应月按捺下激动的心情，冷静地问：“你想要我们怎么做？”
苏梨沉下心神，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我需要一千名修为在元婴以上的修士。”
应月面露诧异，元婴期以上的修士可不好找，更何况是一千名。但是她什么都没说，很快就沉稳地点了点头。
身为修士，剿灭魔尊一事责无旁贷。
“找人的事就交给我，你放心去做你想做的。”
苏梨郑重道：“应师姐，谢谢你。”
应月一笑：“沈魔君一介魔修都愿挺身而出，身为修士，我们怎可躲在他人背后？”
神意门虽擅卜算，战斗力不高，但苏梨此刻却从他们一干弟子身上看到了属于修士应有的义薄云天。
苏梨将募集修士的事交给神意门后，自己拿出空白玉简争分夺秒地开始刻录起来。
不知道应月用什么样的手段说服了那些仙门百家，总之多亏神意门的全力相助，好歹集结了数百名元婴期以上的修士。
这些修士当中，元婴期修为占大多数，对修为已臻至化境的魔尊来说，只是送菜的。他们对自己此刻能起到的作用，也感到很好奇。
苏梨将提前刻好的玉简分给他们传阅，玉简里面刻录的是“天地轮回阵法”的详解。这是一个必须由众多修士合力开启的大阵，是制造出苏梨手中那枚戒指的前辈所创。
这个阵法的威力究竟如何，苏梨也不知道。这是他第一次操纵这么多人布置这样的大阵。
一千元婴修士其实不是必须条件，他心里很清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很难聚集一千人，说这个数只是为了让应月尽可能多地聚集人才。人越多，这个阵发挥出的力量就越大。
沈曜和魔尊的战斗还在白热化，因为一心想要弄死沈曜，巨兽暂时没空祸害别人，只把方圆百里的地都糟蹋成了一片废墟。
沈曜与比他身形大几百倍的家伙打斗，竟一直不落下风。只是这蠢物□□硬得像钢，刀枪不入，弱点难寻，沈曜一时也弄不死他，只能慢慢消耗他的体力。
眼见巨兽一个甩尾即将砸塌一座小山，山上还有来不及转移的人在逃命，沈曜身形一闪急忙挡在前方，硬接了一记，虽然将尾巴挡了回去，但他自己也被砸进了山壁，砸出一个深坑，碎裂的石块滚滚而下。
苏梨无法再等，即使目前只集结了三百多人，他也打算开启“天地轮回阵法”。
他拿出一面黑旗，踩着飞行法器升入高空，修士们皆以旗为令，听他号令。
半空中，只见苏梨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众人摆阵。混元宗几位长老带着弟子们赶到时，见到这一幕心里都十分感慨。
谁能知道，现在这个号召修士们共同围剿魔尊之人，曾经差一点就成了他们掌门的炉鼎。
而他们的掌门，却成了对方的阶下囚，现在生死未卜。
人的际遇，果然很难说清。
“晗日长老……”混元宗的弟子们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帮忙。
晗日长老双颊凹陷，眼球暴突，正咬牙切齿地捏着拳头。
自从裴玉轩被沈曜掳走后，他就肉眼可见地衰老了许多。
他一手教导长大的乖徒儿，自然心疼舍不得。在魔宫外打转了许久就是想救徒弟出来，可惜面对宛如铁桶一般的魔宫，他也束手无策。
混元宗到底不能群龙无首，晗日长老救不出裴玉轩，只能黯然回了宗门。
此刻见到抓走徒儿的罪魁祸首，晗日长老恨得咬牙，很想上去撕了对方。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先不提打不打得过，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苏梨此刻在做的事是为了修真界的未来，妨碍了他那就是修真界的公敌。
晗日长老深吸了口气，运了半天才咬牙吩咐下去：“去，帮忙。”
修真界苦魔界的骚扰久矣，他很清楚魔尊不除，修真界一日不得安宁，他们这些修仙宗门，也会在魔界的迫害下渐渐覆灭。
论仇，还是杀死他们宗门无数弟子的魔界仇恨更大！
长老一声吩咐，混元宗的弟子们顿时振奋精神，加入到了苏梨的阵营当中。
在狂躁状态中的巨兽似有所感，转过头一看，就见一个庞大的阵在四周慢慢支了起来。
苏梨位于阵眼之中，望着巨兽，眸色冰冷，手中的旗帜一挥，天地轮回阵顿时紧锁目标。
巨兽感觉到了一股凉意，还来不及反应就发出了一声惨叫，重重地跌倒在地。
就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祂”动弹不得。
沈曜压力骤减，飞身冲上天空，他双翼一拍，口中发出清越的龙吟，众人还没从这奇异的龙吟声中回过神来，就见他突然化成一颗黑色的火球，如天边流量坠落一般，朝着巨兽轰然砸下。
巨兽猛地遭受沉重一击，张开嘴嘶吼着踢腿挣扎。有修为不济的修士，直接被“祂”的声浪激得口吐鲜血，断开和阵法的连接。
剩下的人承受着巨兽拼命挣动造成的震荡，內腑受损，阵法摇摇欲坠。
“稳住！不要断开灵力！”在苏梨的大声提醒下，不少人又咬着牙强行支撑。
巨兽奋力地挣动着，每一下都是与数百名修士的生死对抗。
沈曜化身成一条巨大的火龙，死死地缠绕着巨兽的身体，硕大的龙头爬到前胸位置，张开尖利的牙齿一口咬在巨兽的脖子上，死死地咬住。
巨兽痛极，瞳孔缩成了一道竖线。在吃痛之下叫声凄厉，更为凶狠地挣扎起来。
“稳住！”“稳住！”“别让祂跑了！”“再坚持一会儿！”
修士们不断互相鼓着劲儿，一个个憋得脸色青紫也不敢断开灵力。
不断有修士倒下，但也不断有匆忙赶来的修士见到这一幕，自发地在原来的位置上补足。
这一刻，修士们在对付灭世魔头一事上，空前地团结。
此刻不需要更多的语言，凡是见到这一幕的人都会被感染，谁也不能置身事外。
所有的人都衷心地希望，魔尊被消灭，修真界结束这二十年来的混乱，重见天日，恢复往日的安宁。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所有人都出现了各种程度上的力竭。连苏梨都有了灵力被抽空后、脑袋被针扎似的痛苦，身形摇摇欲坠。
他看着阵中的爱人——沈曜死死地缠着巨兽不松口，不管巨兽怎么挣扎着，他始终坚持着。
每当看到这一幕，精疲力尽的身体，仿佛又涌现出了无限的力量。
苏梨咬了咬牙。
爱人都还在努力，他有什么理由不撑住？
带着这股信念，不管身边的人换了多少拨，苏梨一直支撑到了最后。
皇天不负有心人。
在他们齐心协力的努力之下，巨兽终于力气消耗殆尽，挣扎渐渐微弱。
众人眼巴巴地望着。
直到被咬住命门的巨兽，在火龙的死缠之下，不甘心地咽下最后一口气，所有人才放下心来。
劫后余生的喜悦，冲刷着一具具疲惫的身体。
巨兽庞大的身形轰然消散，失去目标的天地轮回阵自动解开，力竭的修士们瘫倒了一片，饶是站都站不起来了，大家也还是沉浸在打败敌人的欢喜之中，互相拥抱着分享这一刻的激动喜悦。
“胜了！我们胜了！”
“太好了！我们打败魔尊了！我们拯救了修真界！”
“师兄师弟，我终于给你们报仇了呜呜呜呜呜……”
苏梨跌跌撞撞地朝着阵中心的位置跑去，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要到他身边去。
黑色的火焰如潮水一般褪去，良久之后才慢慢显露出沈曜昏倒在地的身影。
他是距离巨兽最近的人，近身抗下了绝大部分伤害，又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曜哥！”苏梨提着心扑倒在他身侧，慌张地查看着他的情况。
沈曜慢慢张开了眼睫，给了苏梨一个安抚的眼神：“我没事……”
他只是力竭了。
御夜那个老不死的，真是输不起。明明都穷途末路了，还要以燃烧自己的神识为代价，死之前再搞出一个大块头拼命折腾，真是累死他了。
不过这样一来他也没给自己留后路，巨兽力量耗尽后，他就真真正正在这世上消亡了，不留一丝痕迹。
此时修士们缓过劲来，才有空闲关注阵法中那条“黑龙”的来历。
“那是……”
沈曜魔修的身份一眼就能看出，他在苏梨的搀扶下费力地站起来，对上了众人复杂的视线。
按理来说，发生了刚刚那样的事，沈曜这个战胜魔尊的主力应该被修真界人士奉为座上宾才对。但是他的身份实在太过敏感，所以一时谁都没有做声。
沈曜面无表情，并不把这些人的反应放在心上。
更阑落在他们身侧，神色还如坠梦中：“就这么，结束了？”
“魔尊既死，魔界想必很快就会大乱。”沈曜轻轻瞥了她一眼，“我若是你，现在就赶紧回去抢占先机。”
这话不假，更阑一下子就从一代魔尊陨落的各种复杂情绪中清醒过来，正色地点了点头：“我这就回去。”
可能是被沈曜所展现出的实力所摄，她在他面前一下都忘了自称本公主。
临走之前，更阑郑重地承诺道：“待我统一魔界，成为魔界至尊，你们夫夫二人若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尽可来魔界找我。”
更阑说这话也是借机卖个好，沈曜如今与仙门百家结下冤仇，苏梨又被视为仙门叛徒，他们往后的处境，还真无法预料。
说不定呢，或许以后真有需要她帮助的那一天，就算是为了拉拢沈曜这个强大的战力，她也愿意伸出自己的援助之手。
沈曜轻轻颔首，没有拒绝送上门的示好：“那在此先谢过公主殿下了。”
更阑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很快，你就得尊称我一声魔尊大人了。”紫黑色的魔气升空而起，更阑跳上银狼的背，迅速消失在众人眼中。
“曜哥，我们也走吧。”苏梨道。
“嗯。”沈曜点点头。
“等等，等等！”晗日长老步伐凌乱地追上前，神色焦急：“魔君，沈魔君，过去是我们多有得罪，求您将我们宗主放了……沈魔君！”
沈曜和苏梨没有理他，用一张神行千里的符篆就消失在了原地。
魔尊御夜陨落，魔界群龙无首，在公主更阑的指示下宣布退兵。消息一出，修真界众人均奔走相告、喜极而泣。
沈魔君和他的准道侣苏梨，一时间成了家喻户晓的名人。据神意门人所说，这次击败魔尊御夜，全亏有这二人才能够成功。且沈魔君身为一介魔修，本可置身事外，却应神意门所求出手相助，挽救整个修真界于水火，这如何能不令人动容？
仙魔之恋原本本是为世俗所不容，苏梨刚“叛”出仙门时，没少背后遭人非议。但如今，唾弃他的人却渐渐变少了，反之，不少人开始倾羡歆慕。
——若不是真心爱重，如何能令一位魔君爱屋及乌？
对于外界如何传言，沈曜没有去管。回到魔宫后，他花了几天调息，待身体恢复巅峰状态后，他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与苏梨即将到来的结契大典中。
在这之前，他先去了趟地宫，处理了半死不活的裴玉轩。
折磨了对方这么久，沈曜已经倦了。他不想再为这个人费一丝心神，往后余生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只想将精力放在所爱之人身上。
当然，他也不会心慈手软地放对方一条生路，给他留任何翻盘的机会。
干脆利落地结束掉了裴玉轩的性命，沈曜通知混元宗那边来收尸。
对于之前坑害过他的那些仙门百家，他也没有放过。
待他腾出手来之后，他一家家地找上门，如蝗虫过境一般，把每个仙门多年传承下来的基业大肆破坏一番，让那些人肉疼不已，却又屁都不敢放一声。
仙门小丑八怪（三十一）
终于, 到了结契大典的这一天。
这一天，沈曜广宴宾客，无论是何等阶的魔修都可以上门来讨一杯水酒。
这天群魔欢欣鼓舞, 纷纷来围观这开天辟地第一个仙魔道侣结契大典。当然, 有沈曜的威名在，无人敢在这种场合闹事。
现场气氛十分热闹, 魔修们难得无视了等级, 欢聚一堂，只为见证一对有情人结合在一起。
结契需要“问天地”，向天地起势, 此生唯一心之所爱，愿与他富贵同享、风雨同舟, 问过天地的道侣是受天道认可的，这可不似人间男女轻飘飘一句海誓山盟, 说了就跟白说一样, 想反悔就能反悔。
结道侣契的两人会受到天道的祝福，此后共通气机、祸福都绑在一起, 除此之外, 还能心神相通，彼此之间没有秘密。
不是感情浓厚到死亡都无法分开的地步，一般人是没有勇气结道侣契的。这玩意儿绑上是段美谈，但谁能保证自己能一辈子不变心？
若是结局不好，最后会闹得彼此之间很没脸。解除道侣契, 还会遭到一定的反噬。
所以说, 沈曜和苏梨对这段感情的用心, 是日月可鉴的。没人会怀疑，他们彼此不是真心。
仙门的人虽然没有被邀请, 但是魔君结契大典的奢靡程度还是传到了修真界。
据传魔君为这次大典下了大手笔，老早就开始筹备起，不仅魔宫修缮得焕然一新，所用的物件更是铺张到叫人大开眼界。
宫道上铺的是北斗石，祭天的盘子里奉的是太上果，魔宫角角落落摆满了一盆盆的北阳花，斗大的鲛珠镶嵌在屋檐四角，宴席上所用的酒水都是合一露。缴纳礼金的魔修，都可以带走一株元气参。
——北斗石乃吸收日月精华所成之石，内蕴神光，不似凡品，而且本身也是一种很珍贵的炼器材料。这种天然形成的石头本就难得，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得到，也没有人豪气到用这玩意儿当地砖。
——太上果是太上树所结的果子，五百年才结一次，且太上树只长在危险重重的秘境，身边必有强大的妖兽守护，所以寻常人也是难得一枚果子的。更别说这矫情的树结一次果要等五百年，许多人活都活不了那么久。太上果，也就成为了传说中的神果。
——北阳花稍逊色一点，没有那么珍稀难觅，但也是价值不菲。它最醒目的特点就是开得如朝阳般灿烂，成片望去好似霞晖遍地，仿佛照亮了整片天地，具有极高的观赏价值。用它来装点婚礼，那必定是一片灼灼的浓烈，热情似火，喜庆的气氛自不必说。
——合一露是有名的灵酒，一滴值千金。有蕴养灵府、涤尘祛祟的奇效。哪个世家若是能拿出这么一壶名酒待客，那绝对是相当有面儿的事。
——至于元气参，这也是难得的好东西。靠特殊手段培育出来的人参，比之普通人参更加有营养价值。无论是药用还是炼丹，易或是辅助修炼，都对修士极好。
上述总总，都是在修真界赫赫有名的宝物，光是一种放出去就能引起一片倒抽凉气声，更别提这么多种像大白菜一样铺满了魔宫。
而且这还不是全部，魔宫内但凡一个摆件、一只瓶瓶罐罐都有不同凡响之处，真要细细说道的话，那是怎么也说不完。
来观礼的魔修们不禁感慨沈魔君的财大气粗，也不知道他老人家从哪儿觅来的这么多宝贝。而且还这般慷慨，拿这等宝物来待客。
一时间，没能有幸观礼的修真界人士都纷纷红了眼，对魔修们有些羡慕嫉妒恨起来。
——哪怕是蹭一口合一露，也完全不虚此行啊！
可惜仙门之前将人得罪透了，想也知道沈魔君有多讨厌他们修真人士，怎么可能还会特意邀请他们赴宴呢？
更何况，还是在魔界的地头。
若是混元宗没有将苏道友逐出宗门，兴许他们还会在修真界再摆次宴席，现在嘛……不提也罢。
说来这位苏道友本身也很是传奇，被混元宗从小当炉鼎养大，可却成了符篆阵法双修的奇才，而且还“嫁”入了魔族，成了一代魔君的“魔妃”。
别以为这个称呼对他是种侮辱，这背后代表的是他在魔界可以“只手遮天”。
沈曜虽不是魔尊，但没有一个人认为，他没有成为魔界至尊的实力。
只不过他志不在此而已。
所以苏梨这个名字和他并排放在一起，就代表了两界没有一人敢小瞧他。
更何况，他在击败老魔尊那一战，指挥了数百人完成“天地轮回阵法”，所展现的这一手已经惊艳了世人。
因此，沈苏这对夫夫，在后世的传说中都带上了神秘的色彩。
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
时间回到结契典礼上。
沈曜和苏梨仿造人间婚礼那样，同穿了一身喜庆的吉服。
还别说，一直以来都是一身玄衣打扮、比墨还浓稠的人，忽然之间换上了亮眼的红色衣袍，真的俊美得让苏梨移不开眼。
仿佛天地万物，在他面前都失了颜色。
他的目光所及，唯有那道红衣烈烈的身影。
苏梨一双水目含情脉脉地盯着沈曜，岂知在沈曜眼里，一身金红相间的他，也比魔宫内随处可见的北阳花更加夺目耀眼。那绝美的姿容，是令他恨不得立马扒光他的衣服、将他拆吃入腹的顶级诱惑。
两人目光拉丝，在司仪的引导下，虔诚地结下了道侣契。
一抹金印分别没入他们的眉心，天边降下一道神光，打在他们俩的身上——那是天道对这对新人的祝福。
有了天道的认可，再无人敢对这仙和魔的结合置喙半句。
他们是天经地义的一对。
契成之后，沈曜就感受到了一股难言的激动，那是苏梨那边传递过来的。与此相伴的是，一腔浓烈的爱意如扑面而来的潮水。
他眼神募地柔和下来，温柔地包裹住了这腔浓烈的情意。
作用到苏梨那边，就是丝丝缕缕的回馈。
苏梨满身心都仿佛浸泡在温泉里一般，精神连带身体都软得一塌糊涂，很想醉倒在这种与爱人心神相通的奇妙之中。
若不是顾忌着在场有那么多人，他真想就地躺下。
沈曜抓着他的手捏了捏，似乎在告诉他忍耐一下。
苏梨强行提起精神，和沈曜一起完成了敬酒的环节。
敬完酒后苏梨先回了寝宫，他有些不胜酒力，脚步更是轻飘飘如踩了棉花一般。联想到今日发生的一切，他有种如坠梦中的不真实感。
沈曜推门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他坐在椅子上发呆的样子。
苏梨还是一副少年模样，脸嫩得沈曜看着他都会生出负罪感。此时双颊酡红、两眼放空地呆坐着，真有一种让人想要□□他的冲动。
沈曜按捺下起伏的心潮，慢条斯理地将门掩上。
苏梨被惊动，呆呆地说了一句：“你来啦？”
沈曜没有吱声，一路走到苏梨的跟前才停下，抬手挑起了他的下巴。
“喝醉了？”
苏梨反应有些迟钝，但看见沈曜就心里欢喜，想到今晚是他们的新婚之夜就嘻嘻笑出了声，手牵上了沈曜的袖子。
沈曜已经是克制得不行了，养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天，还有什么理由再抑制下去？
“还好吗？我要来喽。”根本不给苏梨反应的机会，喑哑的嗓音说完，灼热的吻就印了上去。
苏梨被吻了个猝不及防，全靠沈曜拦腰抱着才没有摔倒。
被酒精晕成浆糊的脑子，在狂风骤雨般的亲吻下更是被搅得七零八落，很快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一路被沈曜掌控着走，什么时候被脱下外袍、什么时候被抱了起来他一概不记得。只知道自己差点醉死在这温柔之中，明明呼吸都被剥夺，却恨不得沈曜再用力一点才好。
鱼水之欢——他今夜终于深切地领会到了这四个字的含义。
这不就如同鱼儿渴水一般，只想沉沦到欲望的沼泽中吗？
苏梨时而感觉身体快化了，如一滩水般从沈曜的掌中流向另一道掌中；时而又感觉自己快散架了，全身的骨头都快在这颠簸中分裂；时而又感觉被温柔的天雷劈了，麻酥酥的感觉一路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沈曜低沉性感的喘息声响在他耳畔，如同这世间最好听的乐章。
苏梨从酒劲上头到清醒过来，不知经过了多长世间。期间，沈曜一直没停下。
他早有吩咐，不许任何人靠近寝宫方圆百里。所以整座魔宫，安静得似乎只剩下他们彼此。
苏梨实在耐不住的时候，沈曜会鼓励他大声叫出来，反正也没人会听见。
然后苏梨就真的不管不顾，叫得他事后回想都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而沈曜这厮，只会在这种时候更加激动。
……
一晌贪欢，从沉醉中清醒过来时，苏梨都不知道已经过去多久了。
不知是沈曜本体是魔虬，“龙性本淫”的原因，还是老男人憋久了。这一要起来就没完没了，仿佛想死在他身上。
当然了，苏梨被带得也很享受就是了。
沈曜还翻出了他之前学双修的书册，扬言要将上面所授的姿势一一试个遍。
苏梨面色通红，又是恐惧又暗自生出点期待。
实在是和心爱之人双修的感觉太过美好，而且双修过后，吸纳了沈曜的元阳，他感觉他的修为又更加精进一步了。
躺着享受就能涨修为这种事，苏梨还是第一次体验。
他不禁有些后悔，若是早点开窍，不就能早点共赴极乐了？
就因为他的迟钝，生生浪费那么多年。
他的所思所想，在沈曜那儿都无所遁形。沈曜不由好笑地在他耳边轻声道：“别急，以后我会慢慢补偿，把过去这么多年的份，都一一补上。”
说到最后他一字一顿，语气里带着的深意令苏梨面红耳赤。
两个人身体有了深层次的接触之后，关系感觉更加密切。就哪怕是挨着坐在一起，都仿佛成为了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一样。
苏梨靠在沈曜肩上，抬眼情意绵绵地看着他：“曜哥，我好爱你啊。”
苏梨从小没被爱过，他对爱这种情感一直很懵懂。从前的他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迷雾，整个人都浑浑噩噩。是沈曜的出现改变了他，他让他知道了什么是爱，什么是幸福的滋味，他让他变得完整、有人情味。
心中澎湃的那种情感，告诉他这就叫“爱”。
即使对方就在他身边，他也恨不得能和他这样天长地久，一直到死也不分开。
沈曜注视着他，在他眉心处柔柔一吻。
他又何尝不是饱含深情？
从没有人，能让他倾心至此，世世都魂牵梦萦。
——你到底是谁呢？
沈曜心中忍不住冒出这样一句。
终章
滴滴滴、滴滴滴——
突兀的铃声在耳边响起, 沈曜怔了一瞬，刚听到这陌生提示音的瞬间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很快他便反应过来, 这个声音来自他的大脑。
【啊！啊这这这……】长时间没有上线的558系统似乎有些措手不及, 像是遇上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沈曜皱了皱眉，沉声问：【怎么了？】
虽不知道那铃声代表着什么, 但那紧促细密的滴滴声, 还是让人本能地紧张起来，预感到将要发生什么。
这么多世界以来，沈曜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奇怪的铃声。而且从系统那不淡定的语气来看, 这里面一定不同寻常。
558顿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地喃喃自语：【任务……提前完成了？】
沈曜聚拢的眉峰舒展, 很快又重新夹紧。
他猛地意识到，558的意思是——他的快穿任务要到此结束了。
若不是这样, 558的语气不会如此茫然。
怎么会这样呢？
沈曜瞳孔晃动了一瞬, 对此竟也有些措手不及。
从一开始，系统找上他, 说的就是让他以快穿者的身份, 继续活下去。
他的任务，就是改变每个世界中所谓“男配”的命运。
除此之外，系统再没有向他透露更多的信息。
沈曜意外死亡，能再次获得生命已是意外之喜，他不在乎自己身在何处, 到底是人是鬼, 对任务和系统都是既来之则安之。
就算任务失败, 他被抹除，他甚至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反正, 理论上他早就是个已死之人了。
可是这么多世界下来，他的想法渐渐发生改变。
他忽然不太愿意就这么从世界上消失了。
因为有了牵挂之人。
所以，他才对快穿任务的结束感到措手不及。
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身侧的苏梨，看到他恬静安稳、嘴角带着笑意的睡颜，他心中不可名状地一紧。
坐起身凝神问：【说清楚，到底什么情况？】
558有点心虚，艰难地说道：【就是，我忽然接到提示，任务……已经提前完成了。后面，不会再有快穿世界。也、也……】
【也就是说，不再需要我了。】沈曜替它补完了这句。
558沉默下来。
空气静了一会儿，沈曜问道：【你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558欲言又止，不等它开口，沈曜径直道：【其实你的服务对象，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吧？】
558再度沉默下来。
沈曜目光落在苏梨的身上，徐徐地道：【我大概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每个世界都有这么一个人，他们愿意为爱奉献一切，却求而不得，始终以悲惨的结局落幕。你的存在，包括找我来做任务的目的，都是为了帮助他打出一个完美的结局，让他的人生不必困囿于此。】
【比起真实存在，我更倾向于这些快穿世界，都是虚拟的。】沈曜眸光一闪，接着道：【又或者，这里根本就是某人的精神世界。快穿任务之所以结束，是因为，你的服务对象，他已经不再需要帮助了，对吧？】
沈曜的视线，始终落在苏梨那即使睡着了也带着安心笑容的脸庞上。
经过那么多的世界，他的心中早就描摹出一个自卑、敏感、脆弱，在爱情里不自信的小可怜，也可以说，一个恋爱脑。
虽然不知道真实的“他”到底长什么模样，性格是什么样的。
但是通过挖掘任务对象们的共同点，还是让沈曜对“他”有了一定的了解。
系统的指向很明显，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为了“他”一人服务。前两个世界就算了，后面末世、哥儿、ABO和修真都搞出来了，怎么看都不太可能是真实世界。
当然不能完全断定，只是沈曜更倾向于认为这些是虚拟世界。
顺着这个思路去想，为什么每个世界任务对象的生活都那么凄惨？而且总是充斥着利用和背叛，得不到一丁点的温情？
如果真有那么个人，这是不是证明，“他”本来的人生，也不是那么一帆风顺。
所以这些由“他”衍生出来的世界，里面他的角色总是充满了悲□□彩。
沈曜之所以猜测这些任务世界都是某人的精神世界的原因，还有一点。
那就是越到后期，他越来越感受到“世界”对他的善意。
想想第一个世界，他“粉身碎骨”的开局，身份只是一个籍籍无名、被霸凌后跳楼惨死的炮灰，没有任何背景和金手指。
可是第二个世界，他就成了“霸总”。
第三个世界，他是无人可敌的“丧尸王”，多亏于此，才能在凶险的末世世界中存活下来。
后面的世界，他也算是有一定的天然优势或权势。
这些可能都不能算证据，但是这个世界要更加不一般，这是一个修真世界。
沈曜虽是魔修，但修为臻至化境，到他这种程度早已能沟通天地。
他能感觉到，自己是被“天道”偏爱的。试问哪个魔修能像他这样，修炼起来一日千里，仿佛没有瓶颈一般。
沈曜可不觉得这是自己的好运气，就算是好运，那也不可能毫无来由。
他现在只有一个很强烈的想法，所有的一切都源自于他身侧的这人。
如果这些世界都是受“他”主导，那就都说得通了。
包括现在系统要结束快穿任务，也是因为“他”的思想发生了转变。
或许他已经没有那么自卑脆弱了，现在的他，已经得到了足够多的安全感，所以继续快穿下去，已经没有多少意义。
恐怕，在此之前连系统都不知道这些快穿任务何时是个头，否则不会在提示音响起时，这么惊讶慌乱了。
系统虽然一句话都没说，私下却在暗暗心惊。
沈曜的猜测虽然广泛，但方向还真歪打正着，所以它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说什么好像都是错。
作为一个辅助系统，它不清楚该不该向任务对象透露“快穿任务”背后的真相。
沈曜沉沉地呼出一口气，用冷静的语气问：【我会怎样？】
他很清楚，一个本不该存在的人，没有了利用价值，会是什么样的下场。问这话时，他已经做好了被抹杀的心理准备。
眼睛忍不住再看了一眼身侧的人，目光中倾泻出一点温柔的眷恋。
苏梨在这时慢慢睁开了眼睛，眼中还带着一点没睡醒的迷茫：“曜哥……？”
沈曜顿时把所有的思绪都抛到了脑后，倾身俯在他头顶，温柔地低应道：“我在，怎么了？”
“我刚刚，好像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苏梨的语调呢哝轻软，目无焦距，仿佛还陷在那冗长的梦境里。
梦里杂乱无章，场景不断切换，像真实发生过的一样令他身心俱疲。
苏梨唯一记得的一点就是，无论何时身边都有沈曜的陪伴。
所以在醒过来的第一时间，他也是下意识开口唤了沈曜的名字。
沈曜目光暗了暗，修真者是不会随便做梦的，听到苏梨前言不搭后语的描述，他猜测是任务快要结束，某人的记忆开始复苏了。
果然，那么多世界，他爱的始终都是这个人。
沈曜轻柔地抚了抚苏梨的鬓角，深情地在他额角印下一吻。
他想，即使此刻就此消散于天地，能认识他一场，也算是值了。
【宿主，检测到空间能量波动比较大，这个世界随时都有可能坍塌，你要做好准备啊！】558的声音有些焦急。
沈曜却像没听见一般，手支着脑袋，闲闲地与苏梨说话：“别多想了，困就再多睡一会儿吧。”
苏梨定定地看着他，舍不得眨眼。
“我感觉，我现在已经别无所求了。”
这种感觉来得很突然，好像人生一切都得到圆满。苏梨内心从未有过这般的充实，他知道，这都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
沈曜嘴角含笑，一张俊脸蛊惑妖孽。他刮了刮苏梨的鼻子，嗔笑一声：“就这点儿出息，这就满足了？”
尾音里落下一声叹息。
这小恋爱脑——
苏梨痴痴地笑了起来，翻过身侧对着沈曜，抓住了他的大手。
“当然不够，我还要与你在一起，千千万万年。和你走遍万里山河，所有良辰美景，都和你一起看。”
沈曜望着他闪着星光的眸子，点漆般的瞳孔里漾着一汪醉人的温柔。
“好。”
他轻声应允。
在一起，千千万万年。
走遍万里山河。
所有良辰美景，一起看。
苏梨闻言露出满足的笑容，似再也支撑不住困意，慢慢地合上了双眸。
沈曜感受到了空间轻微的扭曲感，在系统惊慌地呼喊【宿主！！！】声中，将苏梨抱进了怀里，轻轻地闭上了眼。
时光仿佛定格在这一瞬。
无数的碎裂声和轰鸣声仿佛是空间发出的绝唱，但沈曜已经听不见了。
他已经被强烈的失重感剥夺了所有的感官。
*
不知过了多久，大脑有了一点意识。
沈曜多少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自己应该彻底消散了，却没有想到还会有苏醒的时候。
558趁势跳出来邀功，卖力地讲述着自己的功劳。若不是它关键时刻将沈曜的灵魂包裹起来，说不定他就被空间撕成碎片了。
【多谢。”】沈曜诚恳道。
558嘿嘿了一声，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再怎么说我们也是绑定的关系，本系统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所以，你现在能告诉我真相了吗？】沈曜问。
【呃……】系统吭哧了一下，这回却很罕见地没有沉默：【事到如今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我就告诉你吧。】
558深吸了口气：【其实，我是一个医疗系统……】
沈曜眸光一闪。
【医疗系统？】
【是的。】558应道，【我是来自于比你原本所在的世界还要更高位的世界。】
沈曜静静地听着。
接下来，558向沈曜详细地描述了一下自己所在的世界。
其实没有亲身体验过，光靠语言是很难理解和想象出来的。
总的来说，那就是一个神学和科技都高度发展的世界。比沈曜原来所在的世界，要精彩千万倍。
所以在558那个世界的人的眼里，他们属于高位世界。
他们甚至掌握了攥取他人灵魂的技术，用于医疗系统当中，投放到病人的精神体中，以此来治疗病人的精神疾病。
当然，他们肯定不会攥取本世界人的灵魂，最好的选择就成了在他们眼里的“低位世界”中人。
和沈曜想的一样，他们经历的世界都是由某人大脑所虚构出来的精神世界。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竟然是一种医疗手段。
558所描述的那个世界，是靠沈曜原本的认知根本无法想象的。
在他看来，所谓“高位世界”就是一个平行时空。只是经过科技的变革，已经达到了一个他们时空无法企及的高度。
就拿系统来讲，它的用处就让人匪夷所思。
这么说来，沈曜和“苏梨”都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不在同一个时空。
而“苏梨”的真实身份，是一名有精神障碍的患者——这可能跟他的人生经历有关。
至于沈曜，就是被系统挑中的工具人。
现在的情况，有那么亿点点复杂。
沈曜作为和558系统绑定的人，只要不解绑，是可以一直以“工具人”的形式，进行各种各样的快穿任务的。
毕竟，这世界上有精神障碍的人，又不止一个。
558是不介意继续跟老伙计合作啦。
但郁闷的是宿主跟任务对象好上了，以那位PanPan任务对象的“恋爱脑”程度来看，即使是病好了，也没有当做无事发生、拍拍屁股走人的道理。
现在他那边传递来的诉求是——他想继续和沈曜见面。
就算沈曜是低位世界的人，现在只是灵魂状态，他也不愿意放手。
好死不死，他在他们世界的身份能支撑得起这样的任性。
只要沈曜愿意的话，他甚至能想办法，让沈曜以实体的形式出现在他所在的世界。
现在为了这事，那位少爷已经快掀翻天了。
以558自诩英明神武的推断，它觉得沈曜八成不会拒绝。
果不其然，沈曜听完之后，在继续和558做快穿任务，和去现实的高位世界中，他选择了后者。
558沧桑一叹，其实看起来是个事业批的宿主，内里也是个恋爱脑呢。
这可是这么多个世界以来，558暗中发现的小秘密。
和恋爱脑相配的是什么？不就是恋爱脑吗？
【既然这样，那本系统就祝你幸福。】
合作了这么久，558对这位宿主还是很有感情的。宿主选择去追寻幸福，它还是一百二十个支持。
【谢谢。】沈曜由衷道。
【容我提醒你，我们的世界与宿主你原来所在的世界有很大的不同，刚开始，或许你会很不习惯。】558尽职尽责道，【对于宿主你来说，来到我们的世界不亚于一次新的冒险，但是这一次，你没有系统的辅助，也不会再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意思就是，一切未知，后果自负。
沈曜眸色深了深，沉沉点头：【我知道了。】
千言万语化作无奈的叹息，558：【走吧，这次，去过你自己人生了，前面还有人在等着你呢。】
听到这句话，沈曜心中滑过一道暖流。
他知道，这一次，红尘之中，他终于有了归处。
【谢谢你，于茫茫人海中选择了我。】沈曜最后对系统道。
558心中一阵熨帖。
【能遇到你这样的宿主，也是我的福分。】
伴随着一阵强烈的白光闪过，所有的对话都落下帷幕。
558晃晃悠悠，又开始穿梭在银河中寻找它中意的高质量人类绑定。
【你好宿主，我是心怀爱与正义的piupiu~AI系统，我叫558！】
浩瀚无垠的宇宙中，像这样的相遇相识，每时每刻都在上演。
有的时候一次奇妙的邂逅，就是缘分的开始。
愿我们都能抓住生命中的那丝奇迹，成就不一样的我们。
愿所有的深情都不被辜负。
愿所有的善良都被温柔以待。
愿所有的相遇都恰逢其时。
愿所有的等待终有归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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