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呐!给我把这竖子绑起来送官!”文昌伯气得心脏病都要发了。
今日他可是丢了好大一通脸,传出去还让他们沉家怎么有脸见人?
还有他儿子沉礼,他对他寄予厚望,还指望他能和侯府嫡次子结亲,让伯府攀上一门强大的外家,可现在全部泡汤了!
几个仆役应声进了屋,朱姨娘赶忙拉住文昌伯:“伯爷,使不得!俗话说的好,家丑不可外扬。您要是报官,那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们礼哥儿被人糟蹋了!”
沉礼被这动静闹得幽幽转醒,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听到了朱氏的话。
他愣了一愣,好半天才醒过神来,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这……
他一侧头,看到地上跪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再看父亲和姨娘一个面色铁青、一个神情晦暗地看着自己,他恍然之间想明白了什么,脸色煞白。
沈曜隐晦地瞥了他一眼。
“你醒了?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你祖母大好的日子,你却干出这种伤风败俗、有辱门楣之事!你可真是好得很呐!”文昌伯恨铁不成钢地道。
沉礼拢着衣服,脸色再度白了白:“父亲为何要怪罪无辜受害之人?发生这种事,难道是我想的吗?我什么都不知道,刚刚醒来亦是一头雾水。明明被污了清白丢掉名声的人是我,为何父亲不但不心疼我,还要反过来怪我?”
文昌伯看着他,兀自生气。
朱姨娘装好人打圆场:“礼哥儿,你别往心里去,你父亲也是气糊涂了。你说你,怎么不小心点,偏偏大喜的日子,发生这种事,这……”
沉礼目光沉沉地盯着她,让她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朱姨娘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挪开了眼。
沉礼目光落在沈曜身上,揪着床下的被单,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你我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轻薄于我,害我至此!”
沈曜抬起头,冤枉道:“我也不想的啊,我多喝了几杯酒,然后就被一个婆子带到了这儿,我也是醉糊涂了,还以为这是在花楼呢。”
“你!!!”听到他将自己当成青楼女子,沉礼气得脸都多了许多血色。
朱姨娘被他那句吓得心惊肉跳,忙打岔道:“事已至此,伯爷,此事不宜闹大,有损门楣。既然礼哥儿已于这位小哥,不如就此让他们两个成婚吧?如此,沉家的名声也能保住。”
“凭什么?!”沉礼气得站了起来,“不打断他的腿将他送官就算了,还想让我嫁给他?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
“再说他刚刚都说了,是被人故意带到这里的。一个外人从未来过伯府,又怎会畅通无阻地进入内院,还恰巧进了我所在的厢房?这里面的事,难道不觉得蹊跷吗?我看,说不定是有人故意策划的。”沉礼冷冷地盯着朱姨娘。
“父亲难道调查都不调查,这件事就打算翻篇了吗?”
朱姨娘故作委屈地道:“礼哥儿,我这也是为你着想啊。无论如何,你于他的事已成定局,在场那么多宾客都是见证……如果你不嫁他,那你还能嫁给谁?”
沉礼如遭重击,喃喃着道:“这么说来……泊屿他……也知道了?”
朱姨娘怜悯地看了他一眼,“礼哥儿,事已至此,你就认命吧。”
沉礼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呆坐着好半晌没有说话。
文昌伯这会儿怕是在心里已经来回衡量了个几百回合,态度已经镇定了下来,冷冷地剜了沈曜一眼:“你,跟我过来。”
沈曜默默地跟在身后,临出门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
沉礼空洞的眼里,似乎有泪光在打转。
文昌伯让沈曜在下方跪了半天,等他送完客人又喝了半盏茶,才幽幽地开口询问他的家世来历。
越听,文昌伯越生气。
就是一个地痞流氓,一无祖业,二无田产,父母亲人俱无,自己没个正经行当,还欠下一大批债。
偏偏就是这么个烂人,夺走了他伯府大公子的清白。
一想到往后伯府要多这么一门亲,文昌伯就气得血脉偾张,不断往肚子里灌茶水。
最后是气也气饱了,灌也灌饱了。
将茶盏搁下,文昌伯才算是认了命。
“明日酉时,你带媒人上门来提亲。”
沈曜半天不说话,文昌伯气得抬起头看他。
沈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知这聘礼……”
“你能拿出多少银子?”文昌伯皱着眉心问。
“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
“……都拿不出。”
“……”文昌伯气得差点当场去世。
沈曜好似不知道他的气恼,咧嘴笑道:“不是我不愿娶您的公子,是实在娶不起。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是光棍一条。为了还欠赌场的钱,我刚卖了自家房子,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要不,您还是把我送官吧?牢里至少有吃有喝有地儿睡,还不用担心被讨债。”
“…………”文昌伯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无语过,如果不是精神实在太强大,他现在已经撅过去了。
合着他还要倒贴钱,把自己大儿子嫁出去???
这是什么荒谬的事!
文昌伯抓起手边的茶盏,恨不得一下子掷出去把人砸死拉倒。
然而关键时刻还是理智拉住了他,尽管他恨不得将这个坏了他儿子名声的人拉出去千刀万剐下油锅,但他不得不为伯府的名声考虑。
他不止有沉礼一个儿子,还有朱姨娘生的沉书、沉梦,和吴姨娘生的沉仪。
沉礼的名声若是坏了,也会影响到其他子女的嫁娶问题,更会影响到伯府在外的立足。
此刻宴席上发生的事,一定已经流传了出去。要么让沉礼剃度出家,要么让他出嫁,这是唯一能保全沉家名声的办法。
就算对方再怎么是个混不吝,只要他肯娶沉礼,沉礼都不会被千夫所指。
这世道就是这样,所以文昌伯不但不能对沈曜做什么,还得把他供起来。
文昌伯沉沉地吐出口郁气,开始了丧权辱国的和谈。
……
一个时辰后,沈曜大摇大摆地由伯府下人领着出府,和来时的两袖清风不同,他的衣服鼓鼓囊囊,里头揣着几张银票和地契,全是他新晋的岳丈大人慷慨相助的。
沈曜出了大门,又绕道去了偏门。
领他进去的婆子焦急地等在那里,见他来了气呼呼地把准备好的银两往他手里一塞,拿眼横着他道:“你在伯爷跟前乱说什么呢你,有没有点脑子?要是把我攀扯进去,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沈曜掂了掂手里的银两,混不吝地笑道:“能有什么后果,不就是你身后的朱姨娘要倒大霉呗。”
“你……”婆子嘴唇哆嗦,一脸惊呆地看着他。
沈曜不甚满意地撇了撇嘴,“不行,这个数少了。”
“哪里少了?!事先说好的不就这么多吗!”婆子惊愕地道。
沈曜露出了一个无赖的笑:“我说少了就少了,这点儿银子只是我答应做事的报酬,可不包括我答应保守秘密的。”
婆子气得够呛,“你这人好生无赖!哪儿有你这样事成之后又加价的!你无耻不无耻?”
“你们找我这样的地痞无赖合作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今天。”沈曜赖了吧唧地道,“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我的名声已经够臭了,只是不知道,你家姨娘能不能承担得起谋害嫡长子的罪责?”
“你……你这是血口喷人!你没有证据!”
“若没有人引我进去,我如何能摸进大公子休息的厢房?这内院里大小事,不都是归你们朱姨娘管吗?”婆子想说什么,沈曜打断她继续道:“再说了,我反正就咬死了说是你家朱姨娘指使的,你又能奈我何?有没有证据不重要,重要的是外面的风言风语,会不会像我说的那样到处传。”
“你!你好大的胆子!你可别忘了,我们的身后是伯府,跟我们作对,你就不怕神不知鬼不觉地丢掉性命吗?”
“吓唬我呢?你觉得你会怕吗?跟我谈打打杀杀,也不掂量掂量自己。要谋财害命尽管来试试,老子兄弟多得很,我看看是你们的拳头硬,还是我的命硬。”沈曜拎着婆子的衣领,像拎鸡仔似地一把将她拎了起来,吓得婆子面无人色。
“你们可别忘了,我现今也是伯府的人,这还是拜你们所赐呢。要是我死了,谁来娶你们的大公子?我反正烂命一条,死了就死了,不怕与伯府作对。只要你们敢动我一下,我保证朱姨娘风光大计,一定传得人尽皆知!”
婆子被他放开后,吓得立马就想逃命,却被沈曜喝止住了。
“回来!我话还没说完呢!”
“你……你到底想要什么?”婆子已经被吓得体面全无,崩溃地跺着脚。
沈曜这才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很简单,我听说大公子故去的母亲给他准备了一张丰厚的嫁妆单子,我要那张单子上面的东西一分不少地随大公子嫁过来。若是少了一个铜板,哼,你们就等着我的报复吧。”
婆子看他的眼神像在看鬼神一般,这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会连大夫人给大公子准备的嫁妆单子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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