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萧安辰身上有新伤还有旧伤, 新伤痕看着像是鞭伤,一道一道,横七竖八陈列着, 触目惊心地可怕。

    更可怕的是,他扒下衣服给苏暮雪看时眸底竟然沁着笑意, 仿若那些伤不是打在了他的身上, 那些泛着血水的疤痕一点都不痛似的。

    他话语温柔道:“阿雪, 我同你一样了。”

    他眉梢扬起, 眸底浮着缱绻笑意, 似乎能同她一样是件很幸福的事。

    一个对自己都能下狠手的人, 谁又能说他不疯呢, 简直是疯到极致。

    苏暮雪用脚指头想也不会想到他会如此做, 杏眸倏然大睁,颤着唇问:“怎么回事?”

    萧安辰还未答,周嵩先开了口, 他抖着唇说:“是、是陛下命人、命人打的。”

    那幕闪现在眼前, 周嵩看到了帝王鲜血淋淋的身体,皮开肉绽的鞭伤让人胆颤心惊。

    可帝王却在笑,他笑着说:“真好,这下同阿雪一样了。”

    这个画面,周嵩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了,他抖着唇说完, 迎上萧安辰的视线后, 微低下头, 后退两步。

    萧安辰定定睨着苏暮雪, 黑眸里漾着光泽, “阿雪, 我同你一样,你可开心?”

    开心?

    看着他皮开肉绽的背脊,看着他伤痕遍布的身体,她又怎会开心。

    “胡闹,”苏暮雪拧眉厉声道,“你可是帝王,为何要如此对自己?”

    她沉声质问。

    “是我伤害了你,理应还给你,”萧安辰似是一点都不介意身上的伤,他衣襟大敞,锦袍顺势滑落到腰际,苏暮雪这才看见,他受伤的地方何止是前胸和后背,腰腹延伸处看不见的地方也泛着血水。

    他真是疯了。

    不只苏暮雪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明玉也吓了一跳,低声问道:“小姐,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啊?”

    萧安辰身上的伤一部分好了,一部分还未好,严重的地方淌着鲜红的血水,看着便叫人心疼,当务之急肯定是先疗伤。

    周嵩也说过同样的话,找太医来看,起初萧安辰还算配合,治疗一日后,便再也不允太医近身,扬言,这是他应该做的。

    是他犯的错,理应他承受。

    王放也劝了,没用,当时王放还出主意,要不把陛下打晕了,强行上药,但这是大不敬之罪,谁敢对帝王动手,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萧安辰也是真能忍,伤成这样,竟然还能面不改色露出笑意。

    也不怪苏暮雪说他疯了,他就是地地道道的疯子。

    最终太医还是来了,萧安辰不允他靠近,苏暮雪一句话萧安辰顿时什么脾气也没了,讨好道:“好,都听你的。”

    太医看着萧安辰身上化脓的伤口,蹙眉说:“得把结好的痂去掉,重新清洗敷药才行。”

    萧安辰眸光一直落在苏暮雪脸上,捏捏她手指,对太医说道:“别废话,赶快动手。”

    清楚结痂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首先要考虑的就是病人的承受能力,饶是萧安辰这样疯魔的人,也没太能忍住,轻嘶出声。

    他怕吓到苏暮雪,伸手捂上她的眼眸,柔声道:“别看。”

    苏暮雪眼睫在他掌心轻扫了下,伸手去扒他的手,“我胆子没那么小,松手。”

    萧安辰轻哄,“乖,别看,闭眼歇息会儿。”

    “我要看。”苏暮雪执拗道。

    萧安辰对谁都可以疾声厉色,唯独对苏暮雪不忍,他好不容易才同她缓和些,不能这样回到原点,她要看,那便看吧。

    手松开前,他道:“害怕的话,就出去。”

    苏暮雪轻点了下头,算是应了。

    萧安辰缓缓移开,手不知道放哪里合适,干错再次握住了苏暮雪的手,女子手指柔软,握在掌中触感极佳。

    他轻轻把玩着,趁她不注意时,还把她的手指凑到唇边轻轻吻了下。

    苏暮雪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萧安辰的伤痕上,根本没注意到他做了什么,一颗心隐隐有些不安,耳畔似乎想起两道声音。

    一道说:担心做什么,他当初伤害你时,可从来没有心软。

    另一道说:对自己下手如此重,还是人么?疯魔了吧。

    一道:活该。

    另一道:这怕是要去层皮了,疼,太疼了。

    苏暮雪耳畔反复回旋着这两道声音,心一会儿提起一会儿放下,不得不说,她有些担心他。

    怕他会挺不住。

    没成想,他挺住了,没挺住的是她,看着针挑起血痂,苏暮雪的心像是被什么扯起,一勾一勾得疼,脸色也随之变白。

    萧安辰见状宽慰道:“我没事。”

    皮肉相连,他又岂会没事,苏暮雪拧眉道:“不要说话。”

    见她如此关心与他,萧安辰唇角扬起笑,偏头问她:“担心我,嗯?”

    苏暮雪不想承认,但她的神情泄露了她的心思,她抽了抽手,没抽出来,嘴硬道:“谁担心你,我才没有。”

    若不是太过紧张,她又怎么会开口闭口“你、我”,萧安辰眼底的笑意加深,安抚:“我真没事。”

    苏暮雪看着他额头上布满汗珠,看着他脸色惨白,识趣的没在同他反驳,而是闭嘴,乖乖任他牵着手。

    这样,他兴许会好过些。

    好不好过外人不知,萧安辰自己最有体会,血痂被针挑起时,钻心般的疼痛袭来,若不是苏暮雪在这一直守着,他怕是已经低吼出声。

    眼下之所以没叫,就是怕吓坏她,她胆子小,不经吓,他不能再吓她了。

    治疗耗时一个时辰,结束后太医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周嵩急忙扶起,“王太医,你没事吧?”

    王太医摆摆手,“没事。”

    他对着萧安辰说道:“陛下要好生静养,切不可同上次那样沐浴,以免伤了身子,再难恢复。”

    萧安辰眸底溢出倦意,“好,朕知道了。”

    后来苏暮雪才知晓,原来萧安辰中了鞭伤后,并未及时医治,反而命人准备了冷水,他在水里泡了两个时辰,等从水里出来时,周身温度骤降,还发起热,身上的伤口也因此变得越发严重。

    当然,他若是及时医治也不会到如此地步,坏就坏在他不医治,直到伤口化脓,伤情加重。

    苏暮雪等其他人走后,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萧安辰很费力的穿好衣衫,走到苏暮雪面前,定定睨着她,像是再次看到了她背上的伤口,透着一抹难言的无力感。

    “我不能让你恢复如初,那么便变成你的样子,感受你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痛便一起痛。”

    这就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他不能让发生的事不发生,那他便加倍还给她,用他的痛抚平她的痛。

    虽知效果甚微,但他依然想尝试。

    “阿雪,你能原谅我了吗?”他惨白着唇问。

    伤痛太过灼心,苏暮雪还是不太能,她没说话,抬高下巴注视着他,看着他一脸憔悴的神情,淡声道:“你也累了,先歇息吧。”

    萧安辰知晓自己这次又失败了,但无妨,这次她没推开他,一直陪在他身边,也算是进步了。

    下次,下次他会更努力的让她原谅他。

    “阿雪,别走。”萧安辰从侧面抱住她,紧紧环着她的肩膀,脸贴上她的脸,似是讨好似是轻哄,“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之前的苏暮雪会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但此时的她犹豫了,想起他身上的伤,还有太医说的那些话,推拒的手生生顿住。

    她胳膊垂在身侧,没有任何言语,任萧安辰牵上她的手,朝床榻走去。

    他走得很快,似是怕她会反悔般,两人来到榻前,他先坐下,然后伸手拍了拍身侧的位置,“来,坐。”

    他们已经许久未曾并肩而坐了,苏暮雪有些许不适,但还是依言坐下,两人间隔着半臂远的距离。

    萧安辰有些不满足,轻轻一扯,把她拉坐到身旁,怕她会跑,胳膊顺势环上她的腰肢,头一歪,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苏暮雪端坐着,一动不动,眼睑半垂,无人知道她此时在想什么。

    萧安辰也没多想,他很珍惜眼下的时光,低喃说着什么,之前都是她找他说话,现在反过来,他缠着,同她一直讲一直讲。

    讲了在别苑的那三年,讲了她离开的这两年,讲了他做过的那些梦,对于正曦宫走水的事确实一字未提。

    或许在他心里,那是最大的梦魇,即便人就在他身侧,在他怀里,他依然还是不太确定,下意识想回避什么。

    他不提,苏暮雪自然也不会提,端坐着听他讲那些她没经历过的光景,例如他说,王嫣然免了身份,被他赶去了永安寺,终身不能再踏足帝京。

    例如,朝堂上那些老人还想往他的后宫塞人,他直接把那几个人给办了,他的后宫大门,只对她一个人敞开。

    例如,他新抄录了诗集,等她回宫后,他便赠与她。

    例如,他新学了厨艺,是她爱吃的醉仙鸭,等以后有机会做给她吃。

    再例如,等八王爷的事解决了,他便同她一起回帝京,她想进宫便进宫,不想进宫,他便给她建一处宫殿,种上她喜欢的芙蓉花,养她喜欢的金鱼,做她喜欢做的事。

    无人会打扰她。

    她可以选择见他,或者不见,他都听她的。

    那日萧安辰还讲了很多,有曾经的,有未来的,直到困意来袭,他闭眼睡过去才停止。

    苏暮雪看着睡梦中的他,陷入到沉思中,他似乎……真的变了。

    苏暮雪离开房间去了书房,刚坐定,明玉拿着书信进来,一封是郑煊从帝京差人送来的,一封是苏铭差人送来的。

    郑煊洋洋洒洒写了好多,字里行间都是关心的话语,他知晓帝王到了荆州,很是担心,问她好不好?

    苏铭更多说的是他自己,他告诉苏暮雪,他身体恢复的很好了,再有几个月便能去荆州找他。

    他要她保护好自己,等她安然归来。

    今日不知是什么大喜日子,除了郑煊和苏铭的书信,阿五也从边关赶回来,还带回了苏沧海的信笺。

    苏沧海知晓苏暮雪担忧他,便把最近发生的事都讲述了一遍,最后说道:阿窈,不管你如何抉择,爹爹都在你这一边,爹爹惟愿你幸福。

    阿五也把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告知给了苏暮雪,苏暮雪听后,这才彻底放下心。

    随后,让明玉带着他去后面厢房洗漱休息了。

    萧安辰是在半夜里醒来的,屋内烛灯袅袅,映得四周不甚清晰,他有瞬间微愣,后来反应过来,掀开被子下了床榻,衣服都未披,打开门径直朝苏暮雪房间走去。

    睡梦中的苏暮雪感觉到一道炙热的视线凝视着她,她倏然睁开眸,映入眼帘的是男子惨白的脸,还有焦灼的神情。

    她还一字未说,萧安辰捧起她的脸,低头凑近吻了上来,呼吸紊乱间,苏暮雪听到他说道:

    “阿雪,别扔下我,求你。”

    第92章

    萧安辰梦魇了, 梦中苏暮雪再度离他而去,他发了疯般追出去,有雨从天而降, 他摔倒在泥水里,衣衫浸湿狼狈不堪。

    有无数声音传来, 是你, 都怪你。

    是你伤了阿雪的心, 你这个坏人。

    哈哈哈, 是你活该, 活该被扔下。

    他从梦中惊醒, 不管不顾来到了苏暮雪的房间, 直到唇贴上她的唇, 暖意流淌,他才有了那么点真实感。

    阿雪未曾离开,阿雪还在, 阿雪没有不要他, 他的阿雪……还在。

    他吻得很用力,似乎要把周身的热意都倾注到她唇上,冷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情不自禁下滑落到她腰际,紧紧揽上。

    “阿雪,阿雪,别离开我。”

    萧安辰唇舌并进撬开了苏暮雪的唇畔, 长驱直入, 勾着她舌尖汲取着她口中的芬香, 以此确认她还在。

    她没走。

    她没有像上次那样扔下他不管。

    这个吻来的始料未及, 苏暮雪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舌尖传来痛意, 她思绪才回笼,伸手推了他一把,急切唤道:“陛下。”

    萧安辰沉浸在自己的意识里,对这个称呼一点反应也没有,依然我行我素的肆意亲着。

    不多时,苏暮雪传来窒息感,脸颊也生出一抹浓重的红,她再次唤道:“陛下,你醒醒。”

    “……”萧安辰依然无应答。

    “萧安辰!”苏暮雪急声唤道,“你清醒些。”

    说话间,费力抽出手,抬手朝他肩膀拍去,一巴掌下去,萧安辰顿住,额头抵着她额头,唇停在她唇上方,没再进一步做什么。

    苏暮雪喘着粗气,眼睑半垂,颤着音道:“醒了吗?”

    他肩膀上有鞭痕,那一巴掌下去,疼痛骤然袭来,萧安辰受痛瞬间清醒,他腥红着眸子睨向她,眸底淌着水雾,像是海面上泛起的曦光时的朦胧模样。

    细看下还能看到他眼尾漾着一抹浓重的红,仿若画笔描绘而成,点缀间人也显得羸弱了几分。

    萧安辰纤长眼睫慢眨一下,回了声:“嗯。”

    然后,不可抑制地再度朝她唇压上去,他对她一点抵抗力都没有,不过这次的吻同方才那个肆意的吻一点也不一样。

    他探出舌尖落在她唇畔上,小心翼翼轻触一下,见她没有推拒,才放大了胆子。

    屋内烛灯昏暗,连映出的影子都朦朦胧胧的不甚清晰,苏暮雪有刹那间的失神,她想起了昔日美好的那幕。

    洞房花烛夜,他轻柔地密密吻着她,一声接着一声的轻唤她的名字,字字落在她心尖。

    耳畔是他温柔的软语声,那声“阿雪”让她身心皆颤,美好的记忆带着战栗感冲撞而来,撞击着她的身体,还有心。

    她手缓缓抬起,颤抖着展开,指尖若有似无碰触身前男人的背脊,她曾用手细细描绘过他背脊的纹路。

    结实,□□,纹理分明,每一处都充满着难以言说的力量。

    曾经的她,很眷恋,眷恋着他身上的每一处,眷恋着他的轻软呼唤。

    “阿雪——”耳畔再度传来声音,落在耳廓中仿若有鹅毛拂过,涟漪丛生,苏暮雪的心狠狠战栗一下。

    僵直的手指微微弯下一点,再弯下一点,不其然的,脑海中再度有声音传来。

    抱抱他吧,他挺可怜的,这是一道。

    另一道声音: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真要原谅他?过去的事真的能忘记?

    佛曰:得饶人处且饶人,更何况是夫妻呢。

    另一道:世间事不是次次都有后悔的机会,你要想清楚,这次原谅他,若是他下次再犯你当如何?还离开?

    他会允吗?

    第一道继续规劝:看得出他诚心悔过,理所应当给他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另一道:犯错这种事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人不能太心软。

    原谅他吧……

    不可……

    两道声音交错响起,夏萱展开的指尖微缩,迟疑间外面传来脚步声:“小姐。”

    是明玉的声音。

    苏暮雪推开萧安辰,回过神,偏头说道:“何事?”

    明玉:“有人找。”

    “现在?”苏暮雪一脸诧异道。

    明玉回:“是。”

    苏暮雪不仅蕙质兰心还冰雪聪明,能在这个时间找她的一定是熟识的人,荆州城里虽说有熟识的,但还未熟识到如此地步。

    不是荆州城的,那唯有帝京和杭州,帝京里她和郑煊有书信往来,不可能是郑煊,下意识的,她想起了什么,眉梢蹙起,“好,把人带去偏厅。”

    偏厅是苏暮雪日常会客的地方。

    “是。”明玉听出她声音里的不对劲,问道,“小姐您没事吧?”

    苏暮雪看了面色凝重的萧安辰一眼,淡声道:“无事。”

    明玉离开,苏暮雪坐起,侧身整理衣衫,待整理妥帖后,她道:“今夜的事臣女就当没发生,陛下还是赶快回自己房间吧。”

    “没发生?”苏暮雪聪慧,萧安辰也不傻,直觉的,他猜测出找苏暮雪的是那个人。

    他脸上还带着亲吻后的潮红,神情也有几分恍惚,“阿雪是说,方才的吻不作数?”

    也不是不作数。

    不对,就是不作数。

    苏暮雪也不知晓要如何应对,淡声道:“我们就当做了一场梦吧,梦终归会醒。”

    萧安辰睥睨着她,衣衫都顾不得整理,衣襟大开,露出精致的锁骨,灯光拂上,锁骨上泛着光,色泽诱人,他道:”阿雪把这当成是梦,可我要告诉阿雪,这不是梦。”

    言罢,他伸手扯过她的胳膊,强行把她拉起,一手扣住她的腰肢压进怀里,一手扣住她的后脑,重重吻了上去。

    似乎有些气苏暮雪那句“我们就当做一场梦”,他吻的越发缠绵悱恻,不断吞噬着她口中的甜蜜,直到她溢出声,他才停住。

    冷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覆上她沁着水渍的唇畔,哑声问:“阿雪还觉得是梦么?”

    苏暮雪颤着眼睫迎上他的视线,唇轻启,“就当做——”

    后面的字还未吐出,萧安辰又吻上,依然吻得缠绵悱恻,让她无处可躲,只能喘息着抓住他的衣摆。

    少倾,他退开,鼻尖抵着她鼻尖,问道:“这次呢?”

    “……”苏暮雪算是明白了,若是她说是梦,他还会吻她,并想尽办法让她迷失在吻中,直到丢盔弃甲。

    曾经的他惯用武力解决,强势到让人心颤,现在的他换了另一种方式,把自己放进尘埃里,对她柔情似水,倾注所有。

    哪怕是……命。

    这样的萧安辰才真的会要人命。

    苏暮雪颤着音回道:“不不是梦。”

    萧安辰很满意她的回答,亲亲她的唇,又亲亲她的脸颊,最后唇贴上她耳朵,柔声唤道:“阿雪。”

    声音又撩又蛊又惑,苏暮雪无意识颤了下,“嗯?”

    萧安辰:“我在这里等你,你快点回来。”

    这句话像是有魔法般,一直回旋在苏暮雪脑海中,即便她去了偏厅还是依然能听到,甚至还能感觉到侧颈那个火热的要命的吻。

    她抬手轻轻抚摸上侧颈,随后发现,那里被衣领遮挡着,已然看不见痕迹。

    门打开,她抬脚走进去,看着窗前绰绰身影唤了声:“表哥。”

    薛佑宁转身,快步走过来,站定在苏暮雪面前,直勾勾锁着她的脸,眸光在她脸上游走一圈,神情里透着几许喜悦,“阿窈。”

    他伸手拉起她的手,指尖触碰着她掌心,“你最近可好?”

    “嗯,我很好。”苏暮雪不动声色抽出手,问道,“表哥这会儿不是应该在杭州吗,怎么来了荆州?”

    薛佑宁自从那日得知他和苏暮雪的身世马不停蹄离开了荆州,之后便一直在追查真相。

    他不相信,阿窈是他亲妹妹,可结果却不尽人意,阿窈她……

    “来荆州有事需要办。”薛佑宁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一瞬不瞬端详着她,情不自禁想要碰触她的脸,只是指尖在贴上时又倏然停住,缩着收回。

    苏暮雪看穿了他的犹疑,想起自己刚刚知晓真相时心情比他还差,她不明白,一向恩爱有加的爹娘为何会是这样?

    娘亲明明那么爱爹,可为何还会有了其他男子的孩子?

    还有,那个男子到底是谁?

    爹爹可曾知晓这件事?

    一桩桩一件件让她心情郁结难舒,直到那日同外祖母的一番对话,她才幡然悔悟,人生在世难得糊涂,娘亲既已离世何必在揪着过往不放。

    更何况,这些年若不是表哥护她,她怕是早已经不知死了多少次。

    表哥对她极好,她又怎可不感恩。

    后来她放下了,有薛佑宁这样一个哥哥也是顶好的,她会和他一起好好孝顺外祖母的。

    “表哥用晚膳了吗?”苏暮雪说着转身朝后看去,“我让明玉给你准备些膳食。”

    “不——”薛佑宁话未说完,无意中瞥到了苏暮雪的侧颈,衣领遮挡住的地方映出一片红痕,薛佑宁也是见多识广的人,当即认出那是什么,眼眸微缩,指尖覆在了上面,沉声问道:“这是何人所为?”

    怒意充斥在胸间,他恨不得找那人拼命,阿窈是他的,他不许任何人染指她。

    他看苏暮雪的眼神没有一丝兄妹情谊,倒像是男子对女子的痴迷还有愤怒,“阿窈,你快说,到底是何人所为?”

    “是我。”有人徐徐走近来,烛灯把他的身影拉扯的很长,他身上已然不是方才的亵衣,而是换上了紫色衣衫,腰间束带,玉佩轻垂,方才还垂在肩上的发丝,此时完好的束起。

    他眸底沁着冷意,睨向薛佑宁时眼神好像要杀人,但睨向苏暮雪时,又像是换了一副神情,温柔似水的眼神,缱绻动听的话语,连站姿都透着几许亲密。

    他手搭在苏暮雪腰间,宣誓主权道:“是我。”

    “所以,你要如何,嗯?”萧安辰问道。

    “你?!”薛佑宁大步上前,伸手扯住萧安辰的衣领,“你凭什么?”

    萧安辰不喜苏暮雪看到这些,唤了声:“王放。”

    王放进来,“陛下。”

    萧安辰交代:“带阿雪走。”

    苏暮雪当然不肯走,“表哥,你快松手,快啊。”

    大不敬之罪不是谁都能承受的,有可能会死,她不许薛佑宁死。

    “你敢对阿窈不敬,”薛佑宁被萧安辰盛气凌人的神情气疯了,作势要打他。

    王放怎么可能会让薛佑宁动手,抬脚踢上他的腿,薛佑宁后退两步,撞上桌子才稳住。

    “表哥!”苏暮雪挡在薛佑宁身前,对萧安辰说道,“不可。”

    萧安辰眸底闪过一抹异样,方才消逝的红晕再度袭上,像是有委屈映在眸底。

    他手按在腰侧,说道:“阿雪,我疼。”

    第93章

    萧安辰冷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覆上腰腹的位置, 正是之前受伤最严重的地方,不单化脓还泛着血水,王太医清洗腰腹伤口时着实费了些力气, 一个时辰里有半个时辰弄得腰腹的伤口。

    用触目惊心形容也不为过。

    当时苏暮雪看到后脸色都变了,惨白惨白的, 后来萧安辰怕吓坏她, 还一度用手挡着她的眼眸。

    她不允, 他便柔声轻哄她, 给她说着有趣的民间轶事, 借此转移她的注意力, 至于他自己, 他则完全顾不上, 只要她安好,他便安好。

    苏暮雪见他手指再度覆上伤口,眉梢聚拢到一起, 一副担忧的神情, “怎么?伤口又痛了?”

    眼下若是没有薛佑宁在,萧安辰定不会使苦肉计的,他舍不得她心焦,更不想吓他,但眼下他顾不得了,留住人要紧, “阿雪, 好疼。”

    萧安辰煞白着脸再次说道。

    苏暮雪细长的睫毛上染着烛灯氤氲的光, 眸色有几分不明朗, 她不知萧安辰说的是真是假, 但见他额头布满汗珠, 鼻尖上也是汗,还是信了他的话。

    剑拔弩张的气势一去不复返,她走上前,搀扶上他的胳膊,偏头问道:“很疼么?”

    萧安辰身子一歪,顺势倚上她的身子,两人间的距离变得密不透风,他说:“嗯,很疼。”

    撒娇的女人有不少,撒娇的男人还是第一次见,薛佑宁横眉冷对道:“你少哄骗阿窈。”

    他对苏暮雪说道:“阿窈别理他,快过来。”

    薛佑宁对苏暮雪伸出手,眼神炙热地睨着她,他这一生所求不多,之前惟愿她安好,生活幸福,后来知晓她离开了皇宫,私心便是希望她不要再回去。

    永远都不要再回去。

    他可以照顾她,无论她想去哪里,他都可以陪着。

    她要的幸福,他也可以给她。

    薛佑宁的痴情,不是一般男子能做到的,可惜的是,他这段情注定无果。

    人总是这样,喜欢寻求那些求而不得的东西,例如眼下便是。

    “阿窈,过来。”薛佑宁目光灼灼道,“我来时外祖母还叮咛,她想你了,要你空闲时回去看看,对了,外祖母还提到了姑母。”

    薛佑宁口中的姑母正是苏暮雪的娘亲,那个她自幼没见过几次面的娘亲,据说她娘亲很喜爱她,可惜她不知。

    见薛佑宁自然而然的提起,苏暮雪心中生出些许疑惑,不过现在不是细想的时候,她双眉皱到一起,神色有些不明。

    “来,过来。”薛佑宁见她犹疑,便启唇一声声呼唤,“阿窈,来,来。”

    恍惚间,苏暮雪眼前出现一道影,芊芊玉体,花容月貌,是她的娘亲,接着又闪现出一张慈祥的面容。

    她教她写字,教她弹琴,她生病时她衣不解带的照顾着,她把对女儿的爱都倾注在了她的身上。

    她时常说,若是你娘亲还活着,看到你这样出色定会欣慰的。

    苏暮雪脚尖一点一点调转方向,朝着薛佑宁而去,烛灯映出的影迹看上去透着一股缥缈感。

    她走得很慢,似乎在心底思付着什么。

    “阿雪。”后方有人握住她的手腕,颗粒感极重的声音带着乞求,“别走。”

    是萧安辰,他一双眼睛像是染了血色,眼尾处的红晕更刺目,怕苏暮雪真的走,说话的声音都是颤的,“阿雪,你答应我了,今晚会陪我的。”

    刚刚苏暮雪是这么应承下来的。

    苏暮雪指尖缩了缩,抿抿唇,吞咽下口水,迎着他灼灼的眸光,启唇道:“萧安辰,我——”

    “别走。”萧安辰再度开口,不知是疼的还是其他,眸底变得湿漉漉的,像是沁着泪珠。

    眼前的他同昔日那个不可一世的高傲男人简直判若两人,他掌心很热,不是正常的热意,应该是发热所致。

    滚烫的让人心悸。

    苏暮雪心跳快了一拍,拒绝的话,有些说不出口了,她试着张了张唇,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拉锯战还在继续,薛佑宁凭的就是苏暮雪心软,幼时情谊是他最大的筹码,他发誓今夜无论如何都要让阿窈站他这边。

    “阿窈,你还记得姑母吗?”薛佑宁问道。

    苏暮雪怎么可能忘记,那是她的至亲,薛佑宁说道:“来,你过来,等去杭州后,我带你去祭拜姑母。”

    娘亲是苏暮雪的软肋,听到薛佑宁的话,她心中的天平有倾向他多了些。

    “阿雪。”萧安辰轻唤道。

    “阿窈,过来。”薛佑宁又道。

    两道声音交错响起,苏暮雪陷入到了混乱中,他们与她来说都是不同的,今日无论如何抉择都会伤及另一人。

    她并不想让任何人伤心,她倏然顿住了脚,眼底雾气烟消云散,清明的像是挂在夜空中的皎皎明月。

    “阿六。”苏暮雪唤道。

    阿六一直在门外,听到苏暮雪的声音抬脚走进来,“主子。”

    苏暮雪沉声道:“带你家公子去厢房歇息。”

    “阿窈,我不走。”薛佑宁道。

    “表哥,你先去,我随后会到。”苏暮雪说完,又转头对王放说道,“你也带你主子去歇息。”

    “阿雪,你答应我了,今夜会陪我。”萧安辰眸底淌着潋滟的光,那双如墨染的眸子泛着浓浓的情谊,深沉如海,碧波荡漾,溢出的每道涟漪都是勾人的。

    且只勾着苏暮雪一人,见她眉梢挑起,见她再度朝她走来,他心里抑制不住的雀跃起来。

    她对他,当真不是真的无情。

    “我说过的话自然不会忘记。”苏暮雪声音放低,“陛下先去歇息,等臣女处理完眼下的事便去看望陛下,可好?”

    她没有直接拒绝他,而是轻声诱哄,与萧安辰来说,这已是一大进步。

    他心道:见好就收,不能逼太急。

    遂,点头,“好,我等你。”

    薛佑宁离开没多久,萧安辰在周嵩和王放的搀扶下也缓缓离开,房间里只剩苏暮雪一人,她后退两步,弯腰坐在了椅子上。

    明玉进来,见她神色里透着倦意,一脸担忧,“小姐,你怎么样了?”

    苏暮雪摆摆手,“我没事。”

    她脸上没有血色,哪是她说的没事,分明是有事。

    明玉给她递上茶水,“小姐先喝杯茶水润润喉咙吧。”

    苏暮雪想起还有两尊神要请,遂,接过茶盏,仰头喝了半杯茶水,待心悸消失后,她站起,“走,去看表哥。”

    薛佑宁匆匆赶来,定有许多话要对她说,她要给他机会,不然他心里那根刺会一辈子都在。

    谈话结果并不是太理想,薛佑宁来此的主要目的便是带她回杭州,可近日里,苏暮雪并不打算再回杭州。

    薛佑宁问道:“难道阿窈不想见外祖母了?”

    苏暮雪想见,但不是现在,眼下她还有其他事要处理,生意上的事,萧安辰的事,萧安辰一直在荆州很不妥,帝京需要人主持朝政,她要让萧安辰尽快荆州回帝京才行。

    还有明霞和几个嬷嬷,既然萧安辰已经知晓她在荆州了,那也没必要再避讳着什么,她要寻个空闲,派人亲自接她们来荆州。

    哦,还有苏铭,苏铭来信说他身子已然无碍,那么接下来,他也会来荆州,这些事都需要她来安排。

    当然,最为重要的是,她听闻八王爷萧云绽近日频频同几个驻守边关的将军来往,他意欲何为无人知晓,但帝王在荆州多一天,危险便多一分,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桩桩件件致使她都不能离开荆州,她要在荆州好好守着。

    “表哥,阿窈当然想念外祖母,但眼下我有诸多事要做,此时不是回杭州的好时机。”苏暮雪婉拒,“阿窈只能恳请表哥代为传话,告知外祖母,新年伊始我会回去看她来人家的。”

    “说来说去,阿窈是不是舍不得那个人?”薛佑宁一脸阴郁道,“阿窈,你不会是要原谅他了吧?”

    苏暮雪不想谈她同萧安辰之间的事,淡声道:“表哥说的是哪里话,此事同任何人无关,全因我有事未办完,待他日我办好,定会去杭州看到外祖母和表哥的。”

    她言辞切切,若是之前的薛佑宁定是不会不依不饶,但现在的他,多了很多不安,说话也有些咄咄逼人。

    “阿窈,若是我执意带你走呢?”薛佑宁蹙眉问道。

    “表哥,你不会的。”苏暮雪杏眸里漾着璀璨的光,似天间的星辰,“表哥曾答应过我,不会勉强我做不喜欢做的事,难道表哥要失言不成?”

    那年花前月下,他确实允诺,这辈子都不会强迫苏暮雪做她不喜的事。

    “阿窈,你知道的我从不想勉强你。”

    “既然这样,那么请表哥万万不要勉强我。”

    “你当真不同我一起离开?”

    “是,我不能走。”

    “……”

    薛佑宁顿了下,又问:“阿窈真信我们是亲兄妹?”

    “有书信为证,我不得不信。”苏暮雪诧异道,“难道表哥不信?”

    薛佑宁定定道:“不信。”

    即便所以证据都证明他们是亲兄妹,薛佑宁还是不信,他同阿窈,怎么可能。

    最后两人在无声中互相注视着对方,薛佑宁眼神里流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苏暮雪很坦荡。

    薛佑宁心如刀绞,……他的真要失去她了。

    萧安辰在房间里坐立难安,周嵩轻咳一声:“陛下喝茶吗?”

    萧安辰冷声道:“不喝。”

    周嵩吞咽下口水:“吃果子吗?”

    萧安辰:“不吃。”

    他现在哪有心情吃东西,边思付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神情焦虑难安,比以往任何一日都害怕。

    他害怕苏暮雪会选择跟薛佑宁走,毕竟他们有幼时情谊在,她同他,好像什么都没了,连回忆都是伤人的。

    想到这里,萧安辰心里更是焦灼,每走一步都宛若踩在心上,心尖多种感觉交织,有疼,有酸,有涩,有难言的苦楚。

    多种情感汇集到一起,生出一种名为“害怕”的情愫。

    阿雪,求你,别不要我。

    在萧安辰的殷切期盼中苏暮雪款款而来,门推开,她走进,萧安辰给了周嵩一个眼色,周嵩躬身退出,顺带把房门关上。

    房门关上那刹,萧安辰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苏暮雪,不管不顾低头堵上她的唇。

    他越不安,吻得越凌乱,唇齿并进也不知咬到了哪里,吮到了何处,亲亲她唇畔,又吸吸她唇角,圈住她腰肢的手指也有些不规矩,顺着她脊背游走。

    他对她,似乎怎么亲都亲不够。

    苏暮雪过来可不是为了同他亲热,她是有话要说,唇刚张开,又被他舌尖强势进入,搅动的天翻地覆,让她不能呼吸。

    原本想要说的话,就这么被他搅没了。

    气息不稳,双腿跟着变软,萧安辰似乎早料到她会如此,单手扣住她的腰肢把人压进了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支撑着她。

    耳鬓厮磨,轻声诱哄:

    “阿雪,我不会让你走的。”

    第94章

    苏暮雪被滚烫的气息烘烤着, 侧颈和耳蜗一阵痒,她偏头移开,萧安辰腥红着眸子伸手掐上她的下巴, 把她的头转了过来,脸颊轻轻蹭着她的脸颊, 说道:“阿雪, 我不能没有你。”

    男人说话的声音带着哭腔, 苏暮雪脸颊一热, 感觉到有什么流淌下来, 暖意顺着脸颊游走到她下颌, 随后在淹没在衣襟深处。

    是眼泪。

    他哭了??!!

    在苏暮雪的记忆中, 萧安辰从未哭过, 即便淑妃娘娘离世,他也未曾落一滴泪,现在他竟然哭了, 莫名的她心陡然颤了下, 垂在身侧的白皙玉手下意识握住了他的手。

    两手交握,她这才发现,他手心烫得要命。

    苏暮雪从他怀里退出,仰高下巴看向他,“你身子不适?”

    萧安辰最大的不适便是见不到她,现下她在眼前, 她所有的不适都没了, 身心舒畅心情极好。

    “阿雪, 有你在, 我便安好。”他拉过她的手, 再次把她揽进怀里, 手顺势扣上她的后脑勺,让她的头抵着他的胸口。

    铿锵有力的心跳声怦然传来,震得人心颤。

    苏暮雪没忍住,战栗了一下,又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不敢太用力的碰触他,只能轻轻地攥住他的衣摆。

    燥热感像巨浪一样袭来,苏暮雪身上的力气仿若被卷走了般,没多久,双腿便再次发软。

    她有些站不住了。

    萧安辰注意到她的异样,眼角余光随意一瞄,下一刻,伤口都不顾,拦腰抱起她,把她放在了身后的桌子上。

    “哗啦”一声,茶盏掉落到地上,砸出重重的声响。

    门外有人靠近,躬着身子道:“主子。”

    萧安辰转头说了声:“下去。”

    “是。”黑影立马消失。

    萧安辰头转过来时,眸底不见丝毫怒意,他唇角淡挑,含情脉脉睥睨着苏暮雪,眼神炙热如火,像是要把人吞噬掉。

    苏暮雪腿轻晃了下,作势要从桌子上下来,被他一把撼制住腰肢,“乖,别动。”

    “萧安辰,”苏暮雪唤出他的名字,明明出口是想训人的,只是声音吐出才意识到她说话的气力有多弱。

    “阿雪,累么?”萧安辰指尖拂上她的脸颊,顺着她侧颜弧线慢慢向下游走,隐约带起一阵涟漪。

    苏暮雪偏头躲开,淡声说道:“别碰我。”

    这个要求有些过于强人所难,好不容易等得她态度松动,他怎么会错过碰触她的机会。

    其实,他不只想碰触她,还想拥抱她,同她一起迎接朝暮,可他自知,这事急不得,要慢慢来。

    “阿雪生气了?”萧安辰含笑问。

    “你做了什么让我生气的事吗?”苏暮雪把问题丢了回去。

    生气的事?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单看眼下便有一桩,扣住她,不让她离开,他还肆意亲吻,萧安辰舌尖顶了顶牙槽,若她是因这事生气,那错确实在他。

    他得改。

    “是我的不对。”萧安辰身体半蹲,视线与她持平,柔声哄人。

    “知道你错了就好。”苏暮雪指尖戳戳他胸口,提醒道,“下次记得不要再犯。”

    “其他我都可以改,但有一点不行。”萧安辰眸底漾着潋滟的光,那光像极了晨曦第一道曙光,晃得人心慌。

    “什么?”苏暮雪问道。

    “吻你。”萧安辰没有任何征兆地倾身凑近,唇贴上她的耳畔,若有似无轻触一下。

    觉得还不够,他又触了下,这次不是若有似无,而是实打实的亲了上去,在她鬓角落下浅浅的红痕。

    亲完刚要退开,眼角余光瞟到了她泛红的脸颊,像是挂在树间的红石榴,没忍住,他又亲了第二次。

    第一次算偷袭,第二次算额外收获,萧安辰第三次没得逞,苏暮雪抿唇推了他一把。

    他身上有伤,还发着热,身子虚,被她那么一推,生生后退了好几步,没站稳,跌坐在了后方的椅子上。

    椅子挨着桌子,椅子晃动的幅度太大,桌子也跟着晃了晃,上面的空茶盏应声掉了下来。

    苏暮雪见状从桌子上跳下来,几个步子来到萧安辰面前,躬身问他:“怎么样?碰到哪了?我看看。”

    她关心的话语像蜜一样涌进他心间,染亮了他眉眼。

    萧安辰生的极好,一双眸子仿若天间的星辰,不时散发着璀璨的光芒,他拉住她的手,轻轻一扯,把她抱坐到腿上,胳膊圈住她的腰肢,不让她离开,深情唤道:“阿雪。”

    染了情/欲的声音,酸麻轻软,明明是拂在耳中,却像是落在了心间,让人的心不由自主的悸动。

    异样感来得太过猛烈,苏暮雪有些招架不住,转头不去看他,萧安辰哪肯依,伸手掰过她的脸,细细打量着她。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她了。

    萧安辰舍不得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处,凝视着得越发仔细,苏暮雪也许久未曾被人这么认真的端详过了,有些无措。

    “别看了。”苏暮雪绯红着脸颊挣了挣。

    萧安辰非但没松手还抱得越发紧了,下巴抵她肩膀上,气息拂她脸上,“阿雪,我想一直这样抱着你。”

    抱到地老天荒。

    曾经的萧安辰最不屑的便是说些这样的情话,现在的他,恨不得出口都是这样的情话。

    苏暮雪还是有些不太适应,拍了下他的手,轻咳一声,颤着眼睫道:“你松开,我要下来。”

    萧安辰摇头:“不松。”

    说话的语气像个耍赖的孩童。

    苏暮雪收敛眼底的笑意,睨着他说:“松手。“

    “……好吧。”萧安辰怕极了她会生气,乖乖松开手。

    下一刻,苏暮雪从他腿上跳下来,背对着他整理好衣衫,随后才转身看他,杏眸里清明一片,完全不像萧安辰被情爱噬心的模样。

    她很冷静,至少在萧安辰眼中如此。

    苏暮雪轻咳一声:“臣女有要讲。”

    萧安辰不喜欢听她自称臣女,这样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很远,他想听她唤她阿辰,或者是萧安辰,都可。

    “阿辰。”萧安辰温柔道,“阿雪,唤我阿辰。”

    “不敢。”苏暮雪道,“陛下名讳旁人岂敢随意唤。”

    “你不是旁人,”萧安辰站起,走到她面前,温软注视着她,指尖轻勾了下她的手指,像是撒娇,“你是我心爱之人。”

    可以拿命去换的人。

    苏暮雪眼神闪烁,“陛下怕是身子不适在说胡话吧,等明日醒了,便不会这样以为了。”

    “阿雪,这是朕的真心话,”萧安辰拉起她的手轻轻握住,目光灼灼道,“你可以不喜欢朕,但请不要质疑朕的真心,这——”

    他松开她的手,对着自己胸口捶了下,“会疼的。”

    苏暮雪:“……”

    苏暮雪不知如何回答,干脆没接话,她抽出被握的另一只手,后退两步,拉开彼此间的距离,任烛灯流淌在两人间。

    “陛下,臣女可以先把话说了吗?”再不说,她怕今夜别想说了。

    “好。”萧安辰说道,“你讲。”

    “薛佑宁方才那样不是诚心的,他从杭州一路来到荆州,身心俱惫,意识也不太清晰,这才做出无理之事。”苏暮雪提裙跪在地上,“求陛下开恩,饶了薛佑宁。”

    萧安辰双眸一缩,“你为了外人,跪我?”

    “他不是外人,他是臣女的表哥。”苏暮雪定定道,“他是为了见臣女才来荆州的,算起来,是臣女牵连了他,求陛下开恩。”

    “朕若是不允呢。”萧安辰神色暗了几分,“你当如何?”

    “臣女愿代替表哥受罚。”苏暮雪眸光定定,没有一丝迟疑,“陛下罚臣女什么,臣女都应。”

    “你——”萧安辰喉结滚了滚,眸底浮现出一抹受伤的神情,到底,她还是站在了他那边,他轻叹一声,“你明明知晓,朕爱慕你,绝对不会处罚你,又何苦说这些话,伤朕的心。”

    “是臣女的错,理应臣女受罚。”苏暮雪伏地而跪,“臣女求陛下责罚。”

    “你可想好了?”萧安辰指尖一缩,问道。

    “想好了。”苏暮雪来之前便已想好,帝王不会轻易饶恕薛佑宁的,这事怎么也要有个了解,她出面是上上之策。

    当然,她承认,她私心认为,萧安辰不会给她太重的处罚。

    “好。”萧安辰坐到椅子上,重重拍了下桌子,“既然你执意要领罚,那朕便罚你——”

    他顿了下,“罚你,今夜留在这里。”

    “侍寝”两个字,萧安辰到底没忍心说出口,他不想用帝王的身份迫使她答应,他要她心甘情愿的同他在一起。

    “好。”苏暮雪抬头道,“臣女答应。”

    ……

    床榻上,萧安辰躺在里侧,苏暮雪躺在外侧,两人间隔着厚厚的锦被,他们直勾勾凝视着上方,也不知在想什么。

    萧安辰心里是雀跃的,只要能同她躺在一处,哪怕是什么都不做,也很幸福。

    他小心翼翼地朝外侧伸了伸脚,不经意间碰触到了苏暮雪的脚,苏暮雪避开时,转头看向他,“陛下说了,只是留下。”

    言下之意:不要逾矩。

    萧安辰又悻悻收回脚,笔直躺着,淡声道:“阿雪,你真这么在意他?”

    苏暮雪知道他说的是谁,回道:“是,很在意。”

    醋意来的很突然,萧安辰翻过身子,侧身面对她,“那我呢?在意吗?”

    “……”曾经苏暮雪很在意,只是在意的越多,失去的越多,她过的越不好,最后封心锁爱,她才重新获得了快乐。

    她不敢在意他。

    “天底下在意陛下的人很多,不差臣女这一个。”简而言之,就是她拒绝在意他。

    萧安辰虽早料到她会这样讲,但亲耳听到,还是抑制不住难过起来,他眼睑半垂,掩去了眸底绽亮的光,委委屈屈道:“你不能试着在意些吗?”

    若是之前,那句“不能”会脱口而出,但今夜苏暮雪犹豫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犹豫,总之看到他可怜巴巴的神情后,她有些说不出口了。

    只说:“没想过。”

    萧安辰见她没有直接拒绝,眼眸一下子变亮,抬高眼皮,“现在想想好吗?”

    苏暮雪:“……嗯。”

    萧安辰心喜,越过锦被一把抱住了她,脸在她颈肩蹭了蹭,“阿雪,你真好。”

    也不知他从何时开始便对她搂搂抱抱了,苏暮雪不适,作势要推他,还未碰触上,便被门外的声音打断。

    “陛下。”是王放的声音。

    萧安辰:“何事?”

    王放:“永安寺。”

    萧安辰眼眸一凛,“等着。”

    萧安辰舍不得离去,但还是离去了,走前,他倾着身子吻了苏暮雪许久,吮着她唇畔,轻哄:

    “我去去便来,你乖乖的。”

    第95章

    房门开启又关上, 苏暮雪摸着红肿的唇,懊恼的皱了下眉,心说:怎么又着他的道了。

    不过这真的不能全怪她, 每次他都是出其不意做些什么,等她反应过来后, 他已然退开。

    她生气瞪眼睨着他, 他轻笑, 乖顺地蹲在她身前仰头看她, 像极了犯错后认错的阿白。

    只是他比阿白更乖更让人心悸。

    就像方才, 苏暮雪动手推开他, 他没站稳撞在了后方的桌子上, 后腰被桌子边沿磕到, 她听到了闷响声,他脸上却丝毫不显,依然柔声轻哄她, 问她想吃什么, 天明后给她去买。

    她气急,冷声警告,若是他在碰触她,她便不客气了。

    若是之前,她这样说,那两人的关系定会降至冰点, 但现在, 他只是笑笑, 拉过她的手, 同她十指相扣, 嘴里吐着温柔细语的话, 每句话都让人脸红心跳加速。

    还有离去前,他明明已经出了房门,偏偏又折回来,趁她发呆时,一手扣住她的后颈,一手挑起她的下巴,不由分说吻了上来。

    她反应慢,唇齿上传来热意时才回过神,刚要去推他,他已经松手退开,还抚摸着她的脸,软声道:“我去去便来,你乖乖的。”

    这样变化如此之大的他,委实让她惊讶,惊讶之余,心又隐隐跳快了些,苏暮雪想起了薛佑宁的话,你真打算原谅他了吗?

    当时她怎么回答的?

    她淡声回,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没有什么原不原谅。

    薛佑宁又问道:“他若是求你回到他身边呢?你要怎么做?”

    当时苏暮雪有刹那的迟疑,但还是回道:“我不会。”

    明明说的理直气壮,可面对这样的萧安辰,似乎又有些踌躇了,他咬着她唇求她,给他次机会。

    她……

    应该给吗?

    苏暮雪想不出答案,但某个瞬间,会有一道声音突破重重枷锁冲撞出来,叫嚣着说:他不是圣贤,总有犯错的时候,难得可贵的是,他改了,给他次机会吧。

    苏暮雪看着缥缈的烛灯想,等晚点再说吧,等下次他再提起,她再考虑看看。

    只是她不知道的,这个下次过了好久好久。

    萧安辰自那夜离去后,便一直没回来,那夜,她在房间里呆到天明也没等到他,明玉见她眼睛红红的,心疼道:“小姐一夜未眠吗?”

    苏暮雪倒不是一夜未眠,中间还是睡了半个时辰的,那半个时辰里她还做了梦,起初是美梦。

    着一身蓝色锦袍的萧安辰把她抵在墙上,用力亲吻她,边亲吻边唤她名字,她受不住轻溢出声。

    他吻得越发炙热,像是要把她烤化。

    她难耐时梦境发生了变化,他们来到了一处山林里,他牵着她手奔跑着,笑声传遍好远,只是当他回头看她时,她被吓了一跳。

    他脸上都是血,眼眸空洞洞的,眼珠子已经不见了,血顺着他眼睛流淌下来,流到了他嘴里。

    苏暮雪从梦中惊醒,不安放大,之后便再也睡不着了,睁眼到天大白。

    “没有。”苏暮雪不想让明玉担忧,避重就轻说道,“睡了。”

    “睡了怎么脸色还这么憔悴。”明玉是真心疼了,“早膳后奴婢去请大夫来给小姐看看。”

    苏暮雪没心思管脸色什么的,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问,“昨夜陛下走的急,今早可有消息送来?”

    之前萧安辰的任何消息都是派人来苏府告知的,用他的话说,他不想阿雪担忧,是以事无巨细都会讲上一讲。

    苏暮雪也习惯了这种方式。

    “没有。”明玉伺候苏暮雪更衣,猜测道,“可能是有事耽搁了,小姐莫急。”

    苏暮雪顿了下,淡声说道:“我没急。”

    明玉不好拆穿她,笑着道:“是,小姐没急,是我急了,晚点我让阿五去问问。”

    苏暮雪:“别晚点了,现在去。”

    明玉偏头打趣,“小姐不急了?”

    “你这丫头。”苏暮雪脸上生出一抹红,颤着眼睫说道,“该打。”

    明玉还真把脸凑了过去,让苏暮雪打,苏暮雪哪舍得打,推开她,伸直胳膊穿好裙衫,“好了,剩下的我来,你现在去告知阿五。”

    明玉走后,苏暮雪也出了房门,今日比昨日还冷,风也比昨日凉,她身上的夹袄似乎不怎么管用,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早膳时,苏暮雪没怎么吃,一直盯着门外看,直到看到阿五,嘴角才扬起笑,“怎么样?”

    阿五抱拳作揖,“驿馆那边没人。”

    苏暮雪拧眉:“没找人问问?”

    阿五回道:“问了,都不知。”

    “那他会去哪里?”苏暮雪再次想起了那个梦,今日她之所以执着要寻找萧安辰的下落,也是因为那个梦,她总有种不安感,觉得要出事。

    “小姐别急,属下再去找江湖上的朋友问问。”阿五早膳也没吃,转身出了府。

    这一问,天黑才回来,苏暮雪今日过的实在不好,心慌慌的,坐立难安,见到阿五开口便是:“可有消息?”

    “听说去了显州。”阿五道。

    “显州?”苏暮雪想起王放提到的永安寺,怕是太后又出幺蛾子了。知晓了萧安辰的去处,苏暮雪安心不少,吩咐道,“阿五,别人去我不放心,你亲自去趟显州,看看哪里情况如何?”

    “小姐是担忧陛下……”

    “显州是八王爷的驻地,又有太后在那里,我怕他们会对陛下不利。”苏暮雪说道。

    阿六不知何时出现的,插话道:“那人曾经伤了主子的心,主子何必再管他。”

    苏暮雪抬眸看向窗外的树影,眸底波光流转,定定道:“因为他不只是萧安辰,更是云风国的陛下,他若出事,国必乱,最后遭殃的还是黎民百姓。”

    她转身迎上阿六的眸光,沉声道:“你可明白?”

    阿六回:“属下明白。”

    阿六之所以如此阴阳怪气,也是因为薛佑宁,昨夜薛佑宁一夜未曾阖眼,喝了一夜的酒,酒醉后,一直在念叨着苏暮雪的名字。

    阿窈,阿窈,阿窈……

    阿六知晓公子从来没对哪个女子如此用心,唯有主子得他喜欢,可主子却……

    阿六有些不服气。

    苏暮雪不想同阿六解释什么,更不想让阿六知晓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同薛佑宁有兄妹外的其他关系。

    他们是亲兄妹这件事她会烂在肚子里。

    “好了,你先退下。”苏暮雪对阿六说道。

    阿六转身离开,苏暮雪走到阿五面前,夜色映得她脸晦暗不明,她道:“阿五,见他如见我,他不能有事,你要护他周全。”

    阿五点头:“是。”

    自从阿五离府后,每隔十日便会送来一封信笺,最近一次收到的信笺是,他已经到了显州隔壁的城池中州,他也顺利混进了陛下的护卫军里。

    陛下看着无恙,就是稍显疲惫,人清瘦了些。

    随后阿五交代了些那里的情形,原来八王爷萧云绽没有真的生病,他只是借着生病的借口休养生息,待到合适,杀回帝京。

    陛下来这里后,已经同他们正面对战两次了,双方都有伤亡,好在中州守城将领救援及时,陛下无碍……

    苏暮雪看着信笺陷入到沉思中,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就像就像这一切都有幕后黑手推动着。

    那人悉知萧安辰的一切,甚至悉知他在做什么,对方骗过了王放,甚至骗过了萧安辰,不然萧安辰绝不会毫无准备便去了显州,还差点被对方擒获。

    苏暮雪凝视着烛灯,袅袅烛火蒸腾而上,隐约的,她似乎猜到了什么,一闪而逝,又消失不见。

    她随手端起冷掉的茶水,凑到唇边刚好喝,又倏然顿住,眼睛大睁,猛然从椅子上坐起,“明玉,叫阿六来!”

    明玉转身走出去,片刻后折回来,“小姐,阿六不在房间。”

    苏暮雪:“派人去找。”

    找了整整一日,天黑时阿六才折返回来,见庭院里站着一行人,个个举着火把怒视他。

    苏暮雪站在台阶上,负手而立直勾勾睨着他,今夜的风有些大,吹在身上格外冷。

    阿六犹疑道:“主子,这是?”

    苏暮雪抬脚缓缓走下台阶,对阿六说道:“跪下。”

    阿六屈膝跪下,梗着脖子问:“主子为何要属下跪?”

    苏暮雪把从阿六房中搜出的信笺扔他面前,横眉冷对道:“这是什么?”

    阿六借着火把光看过去,脸色慢慢暗下来,“主子,你……”

    “你老实说,你家公子在哪?”苏暮雪问道。

    阿六回:“属下不知。”

    苏暮雪原本是想给他机会的,奈何他不珍惜,她对身侧的众人说道:“你们先退下。”

    “是。”身侧众人躬身退下,没了火把的氤氲红光,庭院里黑了不少,苏暮雪抿抿唇,唤了声:“表哥。”

    跪在地上的男子倏然一顿,脸上神色顷刻间发生了变化,捏着书信的手指一缩,随即又张开,他缓缓站起,问道:“你何时知晓的?”

    苏暮雪转身注视着他,问道:“为何这么做?”

    面前明明是阿六的脸,可声音却是薛佑宁的,他抬手撕掉脸上的□□,露出真容,“为你。”

    苏暮雪眼睛微闭,随后又睁开,“永安寺的事是你告知王放的?”

    “是。”薛佑宁双手负到身后,“是我。”

    “你一早便同八王爷有牵连?”苏暮雪不想这是真的,可看薛佑宁的神色,她猜的没错。

    “是。”薛佑宁道。

    “为何?”苏暮雪拧眉质问,“你难道不知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你这是要薛家满门陪葬吗?”

    “天下谁做帝王我不关心,我关心的是薛府的未来。”薛佑宁说道,“还有你。”

    “未来?”苏暮雪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薛府还有什么未来?”

    “阿窈,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们。”薛佑宁想起了萧云绽的承诺,“八王爷说,只要我助他登上帝位,来日便会许我薛府荣华富贵,继时,你想做什么便可做什么,再也不受萧安辰的纠缠,这……不好吗?”

    “不好!”苏暮雪怒极,抬手给了薛佑宁一巴掌,眸底腥红一片道,“我自小敬重表哥,没想到表哥是这样的人。”

    “我不要你敬重,我要你喜欢我。”

    “我们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

    “别忘了,我们是亲兄妹。”

    薛佑宁腥红着眸子道:“亲兄妹又如何,我要定你了。”

    苏暮雪:“你疯了!”

    薛佑宁抬脚走到苏暮雪面前,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是,我疯了,已经疯了十几年了。”

    “松手!”大门突然打开,有人急切走进来,那人身上裹着冬日的寒冷,黑眸里淌着怒意,大声呵斥道:“薛佑宁你赶快放开阿雪。”

    薛佑宁看着来人,顿住,“萧安辰,怎么是你?你不是……”

    “我不是什么?”萧安辰冷哼一声,顺着他的话说道:“我不是中箭受伤了吗?”

    他又道:“你能用计谋算计朕,为何朕不能用计谋拉你入局?你自以为筹谋的万无一失,殊不知,早在朕的计策中。薛佑宁,朕没那么傻。”

    这种时候萧安辰还不忘表述心意,他含情脉脉睨着苏暮雪,眸底光泽熠熠,“阿雪是朕最在意的人,朕怎会离她而去。”

    他说着朝苏暮雪一步步走去,漆黑的瞳仁如明珠般璀璨,“阿雪,朕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你的手。”

    苏暮雪看着眼前的他,风尘仆仆,一脸倦色,明明累得步伐都有些不稳,偏偏怕她担心还强颜笑着,心下一软,脚尖微移,作势要朝她走去。

    变故便发生在这个瞬间,薛佑宁抽出腰中的软剑,“你去死。”

    所有人都以为他执剑是要朝萧安辰刺去,谁知剑尖转了方向,刺向的是苏暮雪。

    苏暮雪也未料到,站在原地征愣看着,恍惚间有道颀长的身影扑了过来,剑入插入,她听到了噗的一声。

    然后眼前的人笑了笑,唤了她声:“阿雪。”

    随即倒在了地上。

    第96章

    那夜过的很是兵荒马乱, 萧安辰被薛佑宁一剑刺穿了胸膛,剑尖从身前入,从后背出。

    一剑后, 薛佑宁还想来第二剑,他猛然向外抽出剑打算来第二次时, 被王放一脚踹开。

    苏暮雪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大呼一声:“萧安辰。”随即扑了上去。

    萧安辰昏迷前, 看着她泛着水雾的眸子, 牵强笑笑, 握住她的手, 有气无力道:“阿雪, 我回来了。”

    言罢, 他昏了过去。

    然后是周嵩的呼喊声, 没多久,太医赶来。

    后来,还发生了更为凌乱的事, 薛佑宁寡不敌众也身受重伤, 危急时刻,他一把拉住了苏暮雪,手扣在了她颈前,压着声音说道:“阿窈,跟我一起走。”

    他把苏暮雪当成了人质。

    对苏暮雪说完,冷着脸挡在面前的众人说道:“让开, 不然她也活不成。”

    周嵩哎呀一声, 陛下倒了, 要是皇后再出什么事, 他这命可真不能要了, 忙对禁卫军说道:“让开, 赶快让开。”

    禁卫军听从王放的指令,没有王放发令谁都没动,王放说道:“让开。”

    禁卫军纷纷让开。

    他们让,可阿五不让,阿五站在众人前,眼底腥红一片,“放开我家小姐。”

    薛佑宁说道:“让开。”

    说着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今夜无星无月,夜色暗沉,加之庭院里没有任何烛火,看不大清人的一举一动。

    薛佑宁看着像是加重了力道,实在还是虚虚掐着苏暮雪的脖子,只不过在外人眼里,他像是用力掐着,随时会要了苏暮雪的命。

    “放开小姐!”阿五大声呵斥道。

    “让开!”薛佑宁道,“不然——”

    “咳咳咳。”苏暮雪一阵咳,脸憋得通红,薛佑宁低头在她耳畔轻声说道,“阿窈再忍忍。”

    苏暮雪轻声道:“表哥,你别再执迷不悟,一错再错。”

    “阿窈,我没有执迷不悟。”薛佑宁固执道,“我只是不能忍受你同他在一起,阿窈,跟我走吧。”

    “不可能,”苏暮雪说道,“我可以护送你离开。”

    苏暮雪到底还是不忍他死在这里,薛佑宁笑得一脸冷,“我不可能自己走的。”

    他若自己走,今夜又为何会回来,他用阿六的身份回来,就是要带苏暮雪走的。

    阿窈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薛佑宁撼制着苏暮雪一点一点朝门外走,不知何时,大门外也站满了人,个个怒目圆睁睨着薛佑宁。

    苏暮雪说道:“表哥,带上我你走不了的。”

    薛佑宁武功不错,倘若不带苏暮雪他逃脱起来更容易些。

    “我一定会带你走的。”这是薛佑宁唯一且不能放弃的执念,苏暮雪必须同他一起离开。

    可是,到底没能实现,暗夜里不知谁给了他腿一箭,他受痛朝前倾了下,阿五趁机把苏暮雪从薛佑宁手中救下。

    刚要回身去拦薛佑宁时,发现有黑衣人带走了薛佑宁,那人轻功很好,他们踩着房檐离开。

    阿五欲追,苏暮雪拉住了他,轻轻摇了摇头,阿五停下。

    王放带着禁卫军纷纷追了上去。

    苏暮雪没在府外停留太久,她想起了萧安辰,想起他不顾一切冲过来救她的情景,转身,急忙朝屋内跑去。

    屋内,太医正在诊治,床榻旁的铜盆里装着鲜红的血水,萧安辰胸前的伤口还在突突冒着血。

    他脸色苍白如纸,眉眼间的倦意更重了,似乎是感觉到了苏暮雪的气息,很费力地掀了掀眼皮,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想笑也笑不出,他缓缓抬起手。

    太医见状惊呼道:“陛下,勿动。”

    随后太医对走到身侧的苏暮雪沉声道:“剑上有毒。”

    这也是为何萧安辰中了一剑后陷入半昏迷中的原因,伤口不但深还中了毒,苏暮雪双眉皱到一起,屈膝蹲在榻前,抓过萧安辰的手放在掌心中,一双杏目仿若染了夜色的凝重,细看下还带着泪花。

    “陛下,我在。”苏暮雪说道。

    萧安辰不想她担心,用力扯出一抹笑,随后眼睑慢垂再次陷入了昏迷中。

    苏暮雪问道:“王太医可有解毒之法?”

    王太医刚要开口说话,周嵩轻咳了一声,然后哭着跪在地上,“陛下,都是奴才的错,奴才就应该拼了命拦住您啊,若是您不回来,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是奴才该死。”

    这事全因苏暮雪一人所起,同其他人无任何甘系,萧安辰也是为了救她才会身后重伤的,苏暮雪在一旁听着,心里着实不好受,“同周公公无关,全因我。”

    话说到这份上,周嵩像是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可不是因为娘……小姐你嘛。”

    他吸吸鼻子,哽噎说道:“小姐可知陛下这段日子过的多辛苦,每日安寝不足三个时辰,还要时时同八王爷周旋,总算把八王爷极其余党一起抓获,本想好好歇歇,又听闻小姐你有危险,马不停蹄赶了回来。”

    周嵩手指一伸,“这一路跑死了五匹马,陛下停都没停,日夜兼程赶到了荆州,直奔苏府来。”

    他越说越伤心,眼泪啪啪掉下来,“若不是为了救小姐,陛下他、他何至于受伤。”

    这话倒说的不假,若不是为了救苏暮雪,萧安辰不会放松警惕,更不会受伤。

    苏暮雪也很懊悔,她情愿他未曾救她,可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她只能尽力去弥补。

    “公公说的极是,全因我,”苏暮雪红着眼眶说道,“公公放心,我会亲自照顾陛下的。”

    “那倒不必,老奴也可以照顾。”周嵩冷声道。

    苏暮雪没同周嵩争什么,眼下最重要的是萧安辰何时醒来,“太医需要我们做什么您尽管吩咐。”

    “按住陛下的手,我要给他清理伤口。”王太医沉声道,“会很疼。”

    苏暮雪点头道:“好。”

    那大概是苏暮雪经历的最难捱的一夜,即便是昏迷中萧安辰还是情不自禁发出声音,嘶吼声在屋内回荡了好久,铜盆里的鲜血一点一点多起来,白色纱布也随之扔进了盆里。

    他的血像是流不够似的,一直往外淌,不多时渗透了他的衣衫,发丝上都是汗珠,他脸比方才还惨白,气息也若了很多,整个人像是被汗水打湿般。

    苏暮雪看着,心里一阵酸疼,他是为了救她才变成这样的,若不是他的搭救,那么躺在这里的人便是她。

    之前她心里那点怨念、不甘渐渐没了,取而代之的都是担忧,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他活着。

    她紧紧握着萧安辰手,柔声低喃道:“萧安辰,你要活过来,一定要活过来。”

    若是一般的剑伤当然可以活,但加上剧毒想活便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这夜所有人过的都很忐忑,心里像是坠着石头,压得喘不过气。

    明玉看到苏暮雪脖颈上的掐痕,还有她一脸的疲惫,心疼道:“小姐,这我守着,您先去歇会儿吧。”

    周嵩一直说萧安辰多么多么不容易,千里骑行,片刻都未曾歇息,同样的,苏暮雪这段日子过得也很辛苦,中州城军队的粮草是苏暮雪筹集好后派人送去的。

    她没舍近求远,而是直接在中州城附近几处城池筹措,米铺掌柜识的她的麒麟印记,见印记如见人,当即命人去办这件事。

    半日便筹措好,连夜动身送去了中州城内。

    这些,萧安辰都不知,可明玉是知晓的,她家小姐这段日子来清瘦了很多。

    苏暮雪摇摇头:“不,我要再这守着。”

    王太医轻咳一声,打断了她们的谈话,“老朽也劝小姐先下去,一个时辰后还要清理一次伤口,血腥味太重,小姐会受不住的。”

    王太医顺着周嵩的称呼,唤苏暮雪为小姐,即便看着她同皇后模样相似,也未曾多说一句,帝王家的事不是他能置喙的,顺着周嵩唤总没差。

    “不必。”苏暮雪坚持道,“我要守在这。”

    苏暮雪真的以为自己能坚持住,实则,她太高估自己了,第二次清理伤口时,看着用刀子剔下来的皮肉,她没忍住干呕起来。

    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心疼,生生剔下,可想而知是怎样的痛。

    这次,萧安辰的呼喊声轻了很多,应该是体力消耗太大的缘故,苏暮雪没忍住,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太医见状道:“三更天还有一次,小姐还是走吧。”

    苏暮雪:“不,我要留这。”

    三更天那次清理伤口,若不是有明玉在后面扶着,苏暮雪已经倒在了地上,所幸最糟糕的事情过去后,有了好消息。

    王太医擦拭下额头上的汗珠,笑着道:“好了,余毒已经清除干净了。”

    言罢,苏暮雪露出今晚第一个笑容,她对着床榻上沉睡的萧安辰说道:“我会在这里守着你,睡够了要赶快醒过来。”

    睡梦中的萧安辰似乎梦到了什么,唇角很轻地扯了下,应该是美梦。

    翌日,萧安辰睁眼后第一个找寻的便是苏暮雪的身影,“来人,来人。”

    他唤了两声,也未有人进来,耐不住,他用胳膊支撑着强行坐起,随后掀开被子,腿缓缓下移,脚沾地后,站起,手捂上胸口,吃力的朝前走去。

    萧安辰已经好久没这么虚弱过了,身体一点力气也没有,腿也软软的,每走一步胸口的疼痛便加剧一分,像是有刀子在伤口上蹭。

    痛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可他依然没停,边走边道:“阿雪,阿雪,阿雪……”

    走了两步后,腿一抖,他摔倒在地上,缝合好的伤口再次溢出血,雪白的亵衣瞬间染了色,触摸惊心的一片红晕。

    萧安辰心道:八成伤口又裂开了。

    但他顾不得,爬起来继续走,几步后,身子倚上门,张嘴大口喘息,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流淌下来。

    胸前的红晕好像更多了,他似乎一点都不在意,继续朝前走,眼见要迈过门槛,有脚步声传来,接着是惊呼声:“陛下,你这是做什么?”

    萧安辰听到熟悉的女声,缓缓抬起头,脸上露出浅笑,虚虚唤了声:“阿雪。”

    苏暮雪走近,萧安辰跌进了她怀里,头倚着她肩膀,胳膊圈着她腰肢,低声道:“阿雪,我以为你走了。”

    “这是我的府邸,我会去哪里。”苏暮雪扶着他坐到床榻上,“陛下仔细看看,这里是不是我的府邸?”

    萧安辰淡挑眉看了一眼,确实不是驿馆,不是驿馆肯定就是苏府了,萧安辰想到他还在苏府,心底便一阵喜意。

    还好,还好阿雪没敢他走。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她不见他,不要他。

    苏暮雪给他端来温水,亲自喂他喝下,又放下杯盏,扶着他躺下,做完这些后,她坐在了床榻旁,居高临下睨着萧安辰,问道:“陛下是不是早就知晓表哥的事了?”

    萧安辰见她脸上没了笑意,轻轻勾了勾她手指,问道:“阿雪生气了?”

    萧安辰一早便对薛佑宁有所怀疑,总觉得一些事发生的太过凑巧,例如他刚来荆州,八贤王那里便有了动静。

    还有永安寺,那个进出给太后和八贤王送信的人,抓住后审问了许久都不松开,后又趁人不备咬舌自尽。

    暗卫在那人后肩膀发现圆形印记,也是凑巧,这样的印记他在苏暮雪那个守卫阿六身上也见过。

    天下间哪有如此巧合之事,萧安辰便命人暗中调查起了此事,结果同他想得一样,薛佑宁同萧云绽有牵连。

    确切说,薛佑宁曾受过萧云绽的恩惠,他六岁那年差点死掉,便是让萧云绽所救。

    “陛下为何不告知我?”苏暮雪问道,“怕我知道了会坏陛下的好事?”

    “不是。”萧安辰急着解释气息不稳,又是一阵咳,脸都咳成了红色,苏暮雪见状抬手拍拍他的背,柔声道,“陛下不用急。”

    萧安辰等气息平复后,说道:“我是怕你难过。”

    有着那样身份的哥哥,岂会不难过。

    “那陛下为何现在告知我?”苏暮雪问道,“陛下这是不怕我难过了?”

    “你问了,我当然要讲。”萧安辰握住苏暮雪的手,眼神真挚道,“我曾发过誓,以后不会有事瞒你,但凡你问,我必如实告知。”

    言罢,他又是一阵咳。

    咳嗽带动了伤口,然后又是一阵钻心般的疼,苏暮雪见状不忍再问什么,“好了,我知晓了,你不用讲了。”

    “那你还生我的气吗?”萧安辰问道。

    “这次多亏陛下救我,我才能活命。”苏暮雪淡声道,“我还怎么敢气陛下。”

    “你可以。”萧安辰想明白了,不管她是气还是不气,他都会喜欢着她,她气多久都可以,只要不伤害自己的身子便可。

    凡事他都由着她。

    “阿雪。”萧安辰指尖挠了下她的掌心,“我以后不会再勉强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气着我也可以,只要只要你让我日日见着你便可。”

    “那我若是不想见你呢?”

    “那……我便在暗处偷偷看着你,不让你知晓。”

    养伤中的萧安辰说话的语气又轻又软,眼神真挚,完全没了往日的盛气凌人,像只可怜的小狗狗。

    他忽闪着漆黑的眸子,轻哄:“都是我的错。”

    说着说着,他倒先红了眼眶,轻轻一拉,把人扣在怀里,不顾伤口的疼痛顺势揽住她的腰肢,在她耳垂上轻轻含了下,随后说道:“阿雪,我是你的,生是你的,死也是你的。”

    “……”这样的萧安辰更让人心悸,苏暮雪的心不免跳快了几拍。

    萧安辰感受到,唇角扬起,指尖寻到她的下颌,轻轻挑起,让她直视着他,看着他眼底荡出的涟漪。

    “阿雪。”他又唤了声。

    苏暮雪下意识回道:“做什么?”

    萧安辰的唇落在了她头顶,轻轻吻了吻,另一手按住她腰肢往上提,苏暮雪想告知他,注意伤口,奈何唇刚张开便被他含住。

    阔别月余的吻来势很凶猛,他完全不像有伤的模样,用力吸吮着她。

    苏暮雪想退,腰肢被他撼制着,无处可退,想躲,下巴被他挑着更无处躲,意乱情迷时,听到他说:

    “阿雪,张嘴。”

    第97章

    苏暮雪感觉到有什么勾了下她的舌尖, 酥麻感袭来,下意识挣脱间她好像也做了什么。

    萧安辰轻嘶一声,退开, 垂眸看着按在胸口的白皙玉手,黑眸里像是压抑着什么, 眉梢蹙起又松开, 唇角勾出一抹不大不小的弧, “知道你气我亲你, 但是也不能……”

    他话未完, 一阵咳。

    苏暮雪急忙移开手, 问他:“怎么样?是不是很痛?”

    确实很痛, 钻心般的疼, 萧安辰摇摇头:“一点都不痛,还有些痒。”

    苏暮雪看他脸色都白了,唇上也没了血色, 抬手在他肩上捶了一下, “这个时候你还骗人。”

    她捶打的力道很轻,仿若挠痒般。

    萧安辰知晓她是担心他,拉住她的手,把她再次扯进怀里,苏暮雪担忧会像方才那样压到他的伤口,轻轻推拒, “别。”

    萧安辰看出她的犹疑, 伸手扣住她的后脑, 按在了自己的身前, “没关系, 不碍事。”

    “怎么会不碍事。”苏暮雪眼前浮现那夜救治他时的情景, 每一帧都像是刻在她心上,这样的事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我没事。”萧安辰低头在她头顶亲了亲,随后笑着说道,“照样可以抱起你。”

    言罢,他还真揽住她的腰肢,打算单手把她抱起来。

    苏暮雪红着脸制止,“你还想昏一次是不是?赶快松手。”

    萧安辰在这点上有些不听话,叫他松手,他反而抱得更紧了,下巴贴着苏暮雪的额头,轻叹一声:“这样抱着你,真好。”

    他一直祈盼能像从前一样抱着她,亲吻她,甚至数次做梦都梦到,可惜醒来后,手里空空如也,心像是坠进了冰窟里,那种被思念吞噬的感觉他真的再也不想尝试了。

    能这样抱着她,是他最大的夙愿。

    苏暮雪想起他胸口的伤没再挣脱,毕竟他是为了救她受伤的,她不能害他伤一次。

    “阿雪。”萧安辰轻唤。

    “做什么?”苏暮雪脸贴着他的胸口,感受着他身上的暖意,想起了那夜受伤的他,身上很凉,忍不住蹭了蹭。

    “你放心,薛佑宁是你哥哥,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曾经的萧安辰一切以利益为重,只有有利的事他才会去做。

    失去苏暮雪后,他懂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他不会再犯那样愚蠢的错误了,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她重要。

    她是他的人间至宝,比他的生命还重要。

    就像他同薛佑宁讲的,哪怕自己死,也要她活,他对她的承诺从来都是作数的。

    苏暮雪抬眸,抿抿唇,“你不怪他?”

    萧安辰唇角轻勾,“比起他,我更在意你,我不想看到你难过。”

    年轻帝王黑眸里淌着光,眼尾轻扬,眼神含情脉脉温柔似水,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他一瞬不瞬盯着苏暮雪,手缓缓抬起,抚上了她的脸。

    女子的脸白皙细腻光滑,让他怎么也摸不够。他指尖微移来到了她耳后,掌心贴上了她灵巧的耳垂。

    情不自禁拨弄了一下,惹来苏暮雪无端一颤,她忽闪着眼睫躲了躲。

    萧安辰又把她拉近了些,继续说道:“你放心,薛府那里也不会有事,薛老夫人更不会有事。”

    “可是其他大臣会——”

    “有我的,其他人又敢说什么。”

    反正都为她破例了,多几次又何妨。

    苏暮雪还没想好未来到底要如何,不想欠他这么多情人,低声道:“其实,你不必对我这么好。”

    “我不对你好,要对谁好。”萧安辰握住她的手,眸光灼灼道,“记住,你是我的妻,我只会对你好。”

    “可我们已经——”

    “我们什么都没有,我们一直好好的。”萧安辰打断她的话,含笑道,“我这次出宫就是亲自去永安寺接上香祈福的皇后。”

    他连理由都为她找好了,看样子只待她点头,又能回到从前的生活。

    苏暮雪手指缩了缩,抿唇坐起,犹豫许久后,道:“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但我从来没想用未来还这次的救命之恩。”

    “我亦未如此想。”萧安辰知道她还有心结没解开,也不想逼迫她,柔声道,“你放心,我不会勉强你的。”

    他改了说话的口吻,听上去越发可怜了些,“我只希望能在苏府把伤养好,行吗?”

    苏府仆人多,客人也多,多一个萧安辰实在不算什么,加上他的身份,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卑微,但他没有直接下命令,而是同苏暮雪商量。

    这个瞬间,苏暮雪心底涌出了异样,像是有什么在瓦解。

    不过约法三章还是要有的,她道:“养伤可以,但你的大小事都要听我的。”

    萧安辰满眼宠溺,“好,都听你的。”

    苏暮雪挑眉道:“这几日都要卧床歇息,不能随意走动。”

    这话是太医的原话,太医走前确实是这样交代的,余毒虽清,但造成的伤害依然在,需要时日恢复。

    萧安辰冷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勾上她的纤细的手指,悄悄把玩,“好,你说了算。”

    “吃食方面也要留意,”苏暮雪道,“不能食荤食。”

    “不能吃肉?”萧安辰问道。

    “不能。”苏暮雪回。

    “那我会没胃口。”萧安辰像孩童一样耍赖,眉眼耷拉下来,比阿白看着还淘气。

    “不同意?”苏暮雪眉眼弯弯道,“不同意那陛下还是回驿馆吧。”

    陛下都出来了,萧安辰可不敢再逗弄她了,扣住她的手,乖乖点头:“好,听你的。”

    “不可多饮茶。”

    “好。”

    “不可劳累。”

    “好。”

    “还不可……”苏暮雪话未说完,萧安辰攥紧她的手,起身的同时轻轻一扯,把她拉坐到了身前,咫尺的距离,他看到了她眼底莹润的光,喉结轻轻滚了滚。

    “你说什么都好。”

    苏暮雪原本刚刚褪下的红晕再次浮上,心隐约漏跳一拍,颤着眼睫说道:“松手。”

    萧安辰哪肯松,胳膊圈的更紧了,下巴抵着她肩膀,气息拂在她耳畔,凝视着她灵巧的耳垂,倾身亲了下。

    随后退开,含笑道:“阿雪,你在,真好。”

    梦境成真,萧安辰总在想,倘若再发生一次那样的事,他也会义无反顾去救她,与他来说,她的命最重要。

    哪怕要他死,他也绝不迟疑。

    之后的一段日子里,萧安辰还真是相当听话,苏暮雪要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不吃荤食也没关系,不饮茶也可以,卧床歇息也可。

    但他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听话,还是有不听话的时候。

    比如,苏暮雪前来看他,他便总会缠着她,说些让人脸红心跳加速的话,还会做些让人心颤的事。

    苏暮雪每次都推拒,但还是会让他得逞,她最受不住的是他用那双含情脉脉的眼凝视着她,口中还不断轻哄着她的名字。

    她每每都在他柔情中迷失方向,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倒在了他的怀里。

    萧安辰胸前起伏不定,咬着她耳垂,问她:“原谅我了吗?”

    这句话他每日都会问,但每次苏暮雪的回答都是一样的,“还要考虑看看。”

    似乎,萧安辰把这句“考虑看看”想成了其他事,他身体力行的让她“考虑”着,结果是,每次苏暮雪从他房间里出来,脸都是红的,侧颈那里都会出现新的痕迹。

    若不是被衣领遮掩着,怕是已然被全府的人看了去。

    那她就真不要活了。

    这日,苏暮雪又给萧安辰端来了汤药,最近的汤药都是苏暮雪亲自送来,其实最初并不是她送的,只是某次她看到汤药洒在了花盆里,知晓他不好好服药,便吩咐下去,以后汤药她送。

    日复一日,也有十来日了。

    萧安辰正在案前看书,见她来放下书,笑着站起,苏暮雪把汤药放案几上,眉梢轻挑:“陛下怕是忘了臣女的交代。”

    行吧,陛下又来了。

    萧安辰赔笑道:“是我的错,下次不敢了。”

    以前苏暮雪只觉得他冷酷不近人情,现下倒是改了,还多了一样,爱耍赖皮,不许做的事总去做。

    “这是第几次了?”苏暮雪问。

    “嘿嘿,饶了我吧。”萧安辰伸手欲牵苏暮雪的手,被她躲开,“陛下说了,再犯,要受罚。”

    “你真要罚我?”萧安辰没牵到小手手,还是有些心痒的,趁她不注意,摸了下她手背,算是得偿所愿了。

    “嗯,要罚。”

    “舍得?”

    “当然舍得。”

    “行,那你罚。”萧安辰理了理袖子,“不过罚之前,能让我先做一件事吗?”

    说着,他从案几后走出,站定在苏暮雪面前,上次他便是用这样的借口,亲了她,这次说什么她也不会再上当,苏暮雪手挡在两人间,努努嘴,“停,有话站那说吧。”

    “太远,不方便。”萧安辰脚尖移了一步。

    “不许动,”苏暮雪跟着后退了一步,“就在那讲。”

    “你确定?”

    “嗯,确定。”

    萧安辰点了点头,说出一句话,他声音实在小,苏暮雪没听到,“什么?”

    萧安辰扬唇又说了一次,苏暮雪还是没听到,“你到底说什么?”

    说着,她身体朝前倾了倾,想听的更真切些,她只顾着听萧安辰讲什么,没注意到他眸底一闪而逝的戏谑神情。

    随后,萧安辰出其不意走近,同她贴在一起,一手揽住她的腰肢,一手从怀里拿出木簪插在了她发丝间。

    他垂眸凝视着,说了声:“好美。”

    苏暮雪抬手去摸,摸到了那只木簪,取下后,眼睑半垂着端详,“这支簪子是你亲手雕刻的?”

    萧安辰没回答,而是环着她腰肢问道:“喜欢吗?”

    “真是你亲手做的?”

    “嗯。”

    “何时做的?”

    “夜里。”

    苏暮雪想起,某夜阿六来报,说陛下房间里的烛灯一直亮着也不知晓在做什么,用不用去看看。

    晚膳前,萧安辰亲了她,她脸到现在还红着,心跳也是,一直没平复过来,淡声道:“不必,随他吧。”

    她原以为他是不喜屋内昏暗,没成想……

    苏暮雪又想起,怪不得昨日他握她手,她感觉到他指腹触感同前几日明显不同,而且指尖上还有细小的伤痕。

    她执起他的手,要去看,他抽回藏在了身后,却原来是为了这个。

    说不感动是假,苏暮雪鼻子隐隐一酸,眼底溢出水雾,杏眸波光潋滟,像极了拥着灼灼之光的星辰。

    她颤着音道:“为何?”为何做这些?

    萧安辰眸底淌着缱绻深情,声音轻软动听。

    苏暮雪听到他说:

    “想哄你开心。”

    第98章

    苏暮雪心蓦地一颤, 细密卷翘的长睫上染了湿漉漉的雾气,眼角泛起一抹红,“其实你不——”

    萧安辰扣住她的后颈, 把她揽在怀里,柔声道:“是我心甘情愿的。”

    心甘情愿为她做任何事。

    说到任何事, 里面不只包括薛佑宁的事还有小坠子的事, 小坠子听命于薛佑宁, 按理说他的命不应该留。

    可萧安辰知晓苏暮雪最在意的便是从正曦宫带出来的这几个人, 小坠子也是其一。

    若是之前的那个他, 势必会斩草除根, 但现在的他却不会了, 不是他变的宽容了, 而是看在苏暮雪的面子上。

    她珍惜在意的人,他也会学着珍惜在意。

    萧安辰退开些,挑起苏暮雪的下巴, 抬手擦拭干净她眼角的泪水, 对着敞开的门说道:“进来。”

    有道怯生生的身影出现,小心翼翼地朝屋内走。

    “谁?”苏暮雪狐疑看过去,待看清矗立在前方的身影时,先是一愣,随即笑出声,“小坠子, 你回来了。”

    小坠子的离开很突然, 只留了一封书信说是去找寻家人, 便消失不见。

    她很担心他, 此时见到她, 苏暮雪眉眼间溢出笑意, 抬脚走过去,问道:“小坠子你这段日子去哪了?”

    “咚,”小坠子跪在地上,“主子是奴才的错,奴才不该不辞而别。”

    “好了,快起来。”苏暮雪示意他起来,“你不是留了书信么。”

    “那也应该当面辞行才对。”小坠子伏地连磕三个头,“求主子责罚。”

    “行了,快起来。”苏暮雪为人一向宽厚,即便是坐皇后的那三年也是如此,她对待宫里人从来都像是亲人,“起来啊。”

    小坠子悄悄打量了萧安辰一眼,萧安辰淡声道:“起来。”

    小坠子慢慢站起,躬身道:“主子,奴才还能回来伺候您吗?”

    有些事小坠子不知如何同苏暮雪言明,就像他其实是薛佑宁安排在苏暮雪身边的眼线,她在正曦宫发生的事,他都会写信一五一十告知薛佑宁。

    还有,好几次陛下怒气冲冲到了正曦宫,实则、实则是他所为,当然那并不是他本意,是薛佑宁吩咐的。

    还有,她能安然从正曦宫逃离这件事,他一个小小的太监哪来的通天本事,全是薛佑宁安排的。

    包括炭火,马车,接应之人,住处等等。

    小坠子十分懊悔,自己不应该为了当年的救命之恩陷主子与危难中,他又屈膝跪下,“奴才自知做了错事,主子不愿收留奴才,奴才也不怨主子,都是奴才自己的错,奴才这就走。”

    他站起身便往外走。

    “等等。”苏暮雪开口道,“你要走哪里去?行了,下去换身衣衫,你都臭死了。”

    换衣衫?

    小坠子抬眸看着苏暮雪,眼底热泪盈眶,唇抖着说不出话,“主子不赶奴才走?”

    “谁说要赶你走了,”苏暮雪道,“快下去洗洗。”

    “欸,奴才马上去。”小坠子一脸兴奋,走前不忘跪地给苏暮雪磕了三个响头,“谢主子,谢陛下。”

    等小坠子走后,萧安辰问道:“你没怀疑过他?”

    苏暮雪蕙质兰心,知晓萧安辰何意,淡声道:“陛下所讲之事臣女知晓。”

    “知晓?”这下轮到萧安辰诧异了,原以为她不知晓,他才把人放回来的,他问道,“既然知晓为何还要留他?”

    “因为臣女相信从今以后他只会听令与臣女。”苏暮雪目光灼灼道,“谢陛下不杀小坠子。”

    “嗯?这你也知晓?”萧安辰眉梢挑高,一副饶有兴致的感觉,他似乎对她的了解还是不够。

    如此聪慧的一个女子,让他遇到,当真是他的福气,可惜,他早年不识,萧安辰转念一想,一辈子还很长,早年不识,那么从现在开始又未尝不可。

    “阿雪。”他走到她身侧,情难自禁地把她揽在怀里,鼻尖在她脸颊上蹭了蹭,长叹一声,“别恼我了,嗯?”

    苏暮雪被他蹭的发痒,头朝一侧偏了偏,刚要说什么,王放站在了门外,“陛下。”

    苏暮雪从萧安辰怀里退出,“何事?”

    王放看了眼苏暮雪,“这……”

    萧安辰手指勾着苏暮雪的手指,没有丝毫要松开的意思,他牵着她走到桌子前,端起碗仰头喝尽碗里的汤药,随后放下道:“讲。”

    王放:“寻到太后娘娘了。”

    萧安辰挑眉:“哦,是吗?”

    “不过……”王放欲言又止。

    “何事?”

    “太后娘娘从山上滚下来摔断了腿,经太夫诊治,无康复的可能。”言下之意,太后瘫了。

    随后王放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太后为了同萧云绽汇合,悄悄避开守卫从永安寺跑了出去。

    山路难行,她一个不查掉了下去,原本萧云绽的人发现了她,只是见她衣衫破烂,话都说不出,以为是哪里来的无知妇人,故此把她丢弃在了那里。

    山间多有狼群出没,太后的断腿便是被狼叼走了。

    萧安辰听后,轻嗤一声:“自作孽不可活。”

    王放问道:“接下来要如何做?”

    萧安辰:“既然太后想逃离永安寺,那便让她终身不得出永安寺。”

    王放领命:“遵命。”

    王放离开,苏暮雪问道:“八王爷你打算怎么处置?”

    “结党营私,私募军队,意图篡位。”萧安辰定定道,“交由大理寺处置。”

    远在帝京的康权武冷不丁打了声喷嚏,看着案几上的卷宗双眉皱到一起,郑煊见状道:“康大人打算如何做?”

    康权武道:“按照律法严惩不贷。”

    郑煊想起一事,“似乎康大人同八王爷是旧识。”

    旧识只是听着好听,实则康权武同八王爷算是交情不错的朋友,那年,还是皇子的萧云绽结识了还未入朝为官的康权武。

    彼时,两人闲暇时总会到帝京的凤雀楼吟诗作对,当时还有不少佳作流出。

    也曾同在一榻上酣睡到次日,醒来后,相视一笑。萧云绽曾言:“这辈子能结交康权武也不枉此生了。”

    只是后来谁也未曾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萧云绽被驱逐出帝京,并永世不能回京。

    “即便是旧识,康某也不会徇私枉法。”康权武道,“晏州大可放心。”

    “子君,不是我不放心,”郑煊道,“是我深知你脾性,怕你意气用事,你切不能忘,当年八王爷之所以同你交好,只因你康家人的身份,他无真心。”

    半晌后,康权武道:“我没忘。”

    朝堂有康权武同其他几位大臣主事,萧安辰极其放心,他把从帝京送来的信笺一一看完,又做了批注,交代来人把信笺收好,快马加鞭送回帝京。

    从荆州到帝京即便是快马也需要七日,这七日里康权武严加审讯了萧云绽,萧安辰则呆在苏府继续养伤。

    也不知这伤到底是何故,养了小半月竟然不见好转,萧安辰动不动便心口痛,每次心口痛时,便要苏暮雪给他揉胸口。

    最初,苏暮雪是不应的,她同他的关系不清不楚,不适合做这样的事。

    苏暮雪不应,只能周嵩上来,周嵩手还没碰上,萧安辰轻嘶的声音便传来,吓得周嵩也不敢揉了,哆嗦着腿跪地上,“小姐,还是你来吧,老奴真不行。”

    苏暮雪没动,眼神示意明玉去,明玉抿唇吞咽下口水,走到床榻前,慢慢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萧安辰的衣衫时,被他一个犀利的眼神吓的跪到地上。

    “陛下,奴婢也不行。”

    接着是其他几个婢女,同明玉一样,手都没挨上,人已经瘫坐到地上。

    明玉她们不行,阿五、小坠子总可以吧,苏暮雪给了他们一个眼神,阿五大老粗,手劲也大,刚要碰,苏暮雪喊停,她担忧阿五把萧安辰揉坏了。

    苏暮雪冲着小坠子努努嘴,小坠子指指自己,“我?”

    苏暮雪点点头,小坠子摇头撇嘴摆手,就是不上前。

    半晌后,苏暮雪放弃了,挥挥手,一屋子人呼啦全走了,几乎眨眼间消失不见。

    苏暮雪:“……”

    无人注意时,萧安辰唇角淡扯,偷偷笑了下。窗外几人扒着窗棂朝里看,“公公行不行啊?”

    小坠子问道。

    周嵩嘿笑着说道:“杂家是谁啊,出的主意能不行吗,当然行了。”

    明玉撇嘴,“我看着够呛,我家小姐都没动。”

    阿五朝里一瞥,“欸,动了,小姐走了。”

    周嵩身子挡那,“行了,事情办到这就行了,都走吧。”

    敢听陛下和娘娘的墙角,真是不想活了,他把几人轰走后,眯着眼也走了。

    屋内,苏暮雪慢慢走过去,坐在床榻旁,纤纤玉手按在他胸前,揉的不大情愿。

    萧安辰笔挺躺着,开始还能很好的享受着,后来渐渐不行了,身体一阵燥热,尤其是胸口处,火辣辣的,像是被什么烘烤着。

    那种强烈的想拥抱亲吻她的意识浮上来,压都压不住。

    索性,他也不压了,扣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扯,让她趴在了他身上,苏暮雪忽闪着长睫,一副没看懂的意思,他突然拉扯她做什么。

    她挣扎着要起来,又被他撼制住了腰肢。

    “你干嘛,你快——”

    苏暮雪话都没说完,便被他唇堵上,她再一发声,他舌尖探进了她口中,搅着她唇舌一起嬉戏。

    苏暮雪喘着粗气朝后退,他又追了上来,天旋地转间,两人的姿势从她在上变成了他在上。

    她头压进了枕头里,他又追了过来,苏暮雪无意识地战栗了一下,忍不住发出诱人的细碎声。

    “萧安辰……”她颤着音轻唤一声,又轻又软,落在萧安辰耳中,像是很轻地挠了一把,痒痒的。

    他越发忍不住了,亲的更肆意了些,像是把她吞噬掉。

    不知亲吻了多久,直到门外传来轻咳声,他才停下,手抚着苏暮雪的脸,抬眸问:“何事?”

    “陛下,都安排好了。”外面是周嵩的声音,话落随即传来脚步声,周嵩再次走远。

    苏暮雪氤氲着眸子回视他,见他又低头凑过来亲,偏头躲开,“不了。”

    萧安辰唇刚好落在她侧颈,在前几日弄出的红痕上,啄了下,原本浅淡的印记再次变得浓重。

    他,又使坏。

    苏暮雪抬手捶向萧安辰,没忘记他胸口有伤,她捶在了他肩膀上,一下不行,又来了一下。

    萧安辰也不比,就那么任她打,等她打过了,执起她的手轻轻吹拂,还指着案几上的一截短棍子说道:“下次用那个打,不然把你手打红了,我会心疼的。”

    “……”这人,又来甜言蜜语。

    最近萧安辰惯会说些让人心跳加速的话,情动时含着她耳垂,叫她:“心肝。”

    这些情话,之前的他可从来都不会说,简直……没耳听。

    真是太孟浪了。

    苏暮雪决定不理睬他了,推开他,要起身,萧安辰按住她的肩,柔声道:“给你看样东西?”

    苏暮雪问道:“这次又是什么?”

    这段日子他时不时给她些惊喜,惹得明玉都笑她了,说陛下真是爱惨了小姐。

    苏暮雪听后脸颊都会红好久,都是他让大家见笑了,怪她。

    萧安辰似乎能读懂她心里的话,每每那时便会搂着她,轻哄:“不恼,都是我的错,要不给你咬。”

    某次苏暮雪还真咬了,谁叫他太过分呢,过分到……

    苏暮雪不能想,想起来脸越发的红。

    “你到底要做什么?”她突然感觉到背后一暖,回过神发现萧安辰正站在榻前弯腰抱她。

    他一手抄到她后背,一手抄到她腿下,轻轻松松把她抱起。

    “欸,别,小心伤口。”此时苏暮雪心悸的不是被更多人看见,而是担心他胸口的伤,方才还喊疼呢,这会儿抱着她岂不是更疼。

    她折腾的力道有些大,人有些晃,萧安辰道:“再不安生可要摔了。”

    说着,他胳膊似乎抖了下,苏暮雪下意识勾住他的脖颈,脸贴在他的身前,颤着眼睫问:“到底要干嘛?”

    “等等你就知道了。”萧安辰抱着她朝门外走去,刚行至门口,门被人推开,明玉唤了声,“小姐。”

    苏暮雪没脸见人,没应,脸转开,藏进了他怀里。

    此时的天色有些黑了,庭院里掌了烛灯,火红的烛灯映得庭院绽红一片,摩挲的树影落地地上,同银白的月光交融到一起,看上去好一幅秋天的美景。

    须臾,有声音传来,头顶上方有烟火绽开。

    苏暮雪转头朝夜空看去,璀璨的烟花映得她脸光彩夺目。恍惚间庭院里走出一行人。

    丫鬟们欢呼道:“好漂亮的烟火。”

    小坠子的声音传来,“是啊,真好看。”

    苏暮雪抬眸,细长的眼睫高高翘起,勾出了一弯迷人的弧,耳畔传来萧安辰的声音。

    “喜欢吗?”

    第99章

    看着漫天璀璨的烟花, 苏暮雪轻点了下头,盈润的眸子里盛着偌大的欢喜,心跟着颤了颤。

    她慢慢转头看向身侧的男子, 绽亮的烟花衬得他五官越发清隽,那双如墨染的眸子今夜似乎格外绽亮。

    他眼底淌着灼眼的光, 浅笑间让人蓦地一颤。他下颌轻抬, 侧颜弧线立体流畅, 头偏转间映得唇角笑意越发迷人。

    猝不及防的, 两人视线碰撞到一起。

    萧安辰喉结滚了滚, 情难自禁的扣住她的后脑, 吻上了她的额头。

    这一吻, 深情又虔诚, 他双手捧起她的脸颊,柔声许诺,“阿雪, 我心悦你。”

    浅笑声从四周传来, 明玉看上去比苏暮雪还激动,眼睛都红了,小姐吃过的苦受过的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午夜梦回时,湿透的枕巾一次又一次,现下小姐重获幸福,她从心里为小姐高兴。

    小坠子只顾着傻乐, 周嵩见状, 给了他屁股一脚, 挤挤眼, “傻笑什么。”

    阿五性子耿直, 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更不知道这种时候应该转头看向别处,周嵩走过来提醒,“五护卫可以了,转头吧。”

    阿五义正言辞道:“不转。”

    周嵩:“为何?”

    阿五:“我要保护小姐。”

    “你家小姐正同我家主子在一起,她能有什么危险。”周嵩气得瞪眼。

    “就不转。”阿五半分避嫌的意思也没有,自从跟着小姐那日起他便想好了,不离小姐左右,不行,他得盯着。

    “……”周嵩气的欸,眼珠子要瞪出来了,伸手去挡,被阿五攥住了手腕,“欸欸欸,疼疼,松手,快松手。”

    几步外闹出笑话,苏暮雪无暇顾及,她正被萧安辰揽在怀里索吻,这个男人啊,越发大胆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她低头藏在他怀里不出来,萧安辰轻笑,“害羞了?”

    苏暮雪伸出纤纤玉手捶了下他胸口,“大家都看着呢。”

    “看到又如何。”萧安辰一副无恙的神情,“我亲自己的皇后,谁敢有说什么。”

    “谁说要做你的皇后了。”苏暮雪从他怀里退出,两人间隔着半臂远,萧安辰不经意间看到她粉嫩水漾般的唇,身体陡然生出燥热感,喉结滚了滚,欲上前再亲。

    “阿雪。”

    苏暮雪伸手拦住,“不许。”

    萧安辰冷白指尖轻勾了勾她的指尖,轻哄:“好,不做皇后。”

    随后他手朝天空一指,“你看,好漂亮的烟火。”

    苏暮雪抬眸去看,萧安辰趁她分神,轻轻一拉把她扯进了怀里,双手环上她的腰肢,贴着她唇畔说道:“不做皇后,只做我的妻。”

    灼热的气息在苏暮雪耳畔散开,酥酥麻麻的,扰的她心一颤,张嘴刚要说什么,唇被他含住。

    萧安辰拉过身上的氅衣轻轻一撩,氅衣盖在了二人的身上,也挡住了那些窥视的目光。

    情爱最容易让人上瘾,这夜,萧安辰差点把持不住,他揽着她腰肢,脸埋进她颈肩,深吸一口,轻唤:“阿雪。”

    苏暮雪已经被他亲的完全没了思绪,虽他们在一起多年,可从前的他从没有这样炙热的亲吻过她。

    他们相敬如宾恪守宫规,侍寝便侍寝,从未有这样的时候,他吻得她呼吸难耐,吻得她意乱情迷,吻得她,心跳如雷,吻得她瘫软在他身前。

    他们一向是恪守礼法的……

    “阿雪,烟花美吗?”萧安辰问道。

    苏暮雪点点头:“美。”

    萧安辰唇落在她泛红的脸颊上,随后道:“可在我心里,烟火的美远不及你万分之一。”

    苏暮雪:“……”

    萧安辰执起她的手,凑到唇边轻吻,一根一根手指吻过,最后一吻落在她手背上。

    暖意传来,苏暮雪手颤了下,眼睫也跟着颤了下,想缩回,又被他握住。

    十指相扣,他目光熠熠道:“我想这样牵着你的手同你白头,阿雪,你可愿意?”

    “轰——”天空中再次燃起烟花,五颜六色,好看极了。

    苏暮雪眸底缀着光光点点,像极了天间的那道银河。

    萧安辰的身影就这样直挺挺矗立在银河线上,黑眸里泛着光,唇角轻扬,诉说着世间最动听的情话。

    他说:“阿雪,我想一直牵着你的手,同你白头,你可愿?”

    他说:“阿雪,我知过去诸般事都是我的错,让我用余生弥补可好?”

    他说:“阿雪,我这生从未求过什么,现下只求你能原谅我?”

    他说:“阿雪,你若是还气着,尽管拿刀子往这戳,戳到你满意为止,我,死不足惜。”

    他说:“阿雪,我求你,求你原谅我。”

    ……

    这夜,萧安辰像吃醉酒般,揽着苏暮雪的腰肢,红着眼眶说了许多许多,临睡前把人扣在怀里,问:“可以再给我次机会吗?”

    苏暮雪把过往细想了一个遍,那些欢愉的,不快的,一帧帧在脑海中闪过,画面最后定格在,他飞扑救她的那个瞬间。

    刀子没入胸口,他唯一惦念的是:“阿雪,你安好便足矣。”

    其实这一路走来,苏暮雪明了,萧安辰何止救了她那一次,他救了她很多次,船上遇到行刺之人也多亏他救她。

    还有表哥的事,若不是他高抬贵手,表哥怎会无恙,薛家又岂能无恙。

    他为了讨她欢喜,竟然连小坠子都能放过,他做了历来帝王从来不会做的事。

    苏暮雪垂在身侧的指尖轻轻缩了缩,迎着他炙热的视线说道:“好,我给你一次机会。”

    言罢,萧安辰眼底淌着水雾,意欲抱她,苏暮雪说:“等等。”

    萧安辰顿住,直勾勾睨着她,眼神温柔似水,“你讲。”

    风把女子衣袖吹得飞起,她肩上的长发也随风漾起,盈润的眸子波光潋滟,像是簇拥着烟火。

    “机会可以给,但若是不行,你要答应,放我离开。”

    给他机会,同样也是给她自己机会,她想试试,倘若试过依然不愿,那,她绝不会再留恋,她会带上众人,去边关找寻爹爹,在边关度过余生。

    “你若同意,那我们便试。”苏暮雪道,“你若不——”

    “我同意。”萧安辰把苏暮雪紧紧抱在怀里,气息不稳道,“阿雪说什么,我都会同意。”

    惊喜来的天突然,萧安辰心剧烈狂跳,指尖有些颤,唇也有些颤,“阿雪,谢谢你。”

    愿意给我这次机会。

    苏暮雪这夜睡得极好,一觉无梦到天亮,醒来时听着庭院里小坠子和明玉的说话声,思绪回笼个七七八八。

    “明玉,主子算是同陛下和好了吧?”这是小坠子的声音。

    “谁说的。”明玉说道,“小姐昨夜不是说了吗,她只是试试,试过不行,还会分开的。”

    “这还能试试?”小坠子挠了把头。

    “这怎么不能,”明玉噙笑道,“我觉得挺好的,我还真怕小姐一口答应呢,小姐受了那么多的苦,这么轻易答应了,多亏。”

    “也对。”小坠子顿住,又道,“不对,你昨夜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小姐终于不用再辛苦奔波劳累了,我问你为何哭,你说高兴的。你今儿怎改了口呢。”

    “你管我。”明玉说话向来没这么不讲理的时候,也就是跟小坠子才这样,“昨夜是昨夜,今天是今天,我今天不那么想了,不行吗?”

    “行行行,你怎么样都行。”小坠子道,“你同明霞越发一样了。”

    “一样什么?”

    “一样胡搅蛮缠。”

    小坠子答完愣住,抬眸去看,惊呼一声:“明霞。”

    明玉转身,看着徐徐走来的人影,笑着迎上去,“明霞。”

    苏暮雪听到他们欢呼,掀开被子,从床榻上起来,刚好披外袍打算看看发生了什么,明玉推门走进,“小姐。”

    苏暮雪见她红了眼圈,问道:“出了何事?”

    明玉侧身让开,有道着粉色衣衫的女子缓缓走近,苏暮雪定睛一看,随即噙笑唤了声:“明霞。”

    明霞跪在了苏暮雪面前,抱着她腿说道:“娘娘,奴婢来晚了。”

    屋外,曲廊上周嵩听着屋内的哭声,抬袖摸了把眼泪,“真好。”

    小坠子也摸了把眼泪,学着周嵩的话,说道:“真好。”

    两人眼泪吧啦的对视一眼,随即异口同声道:“真好。”

    书房里,王放躬身道:“主子,已经把明霞姑娘带来了。”

    萧安辰拢了拢衣袖,抬眸,“阿雪见到了?”

    王放:“是。”

    “如何?”

    “喜极而涕。”

    萧安辰眉眼间生出笑意,只要阿雪高兴便好,他道:“太后伤情如何了?”

    王放:“太后已经两日不曾进食。”

    “吩咐下去,让人看好了。”萧安辰道,“若是有任何闪失,唯他们是问。”

    王放:“是。”

    “八王爷党羽呢?”

    “除了薛佑宁外,悉数抓获。”王放问道,“陛下真要放过薛佑宁吗?”

    萧安辰站起身,走到窗棂前,透过敞开的缝隙看向外面,今日日头很好,树影婆娑,他淡声道:“放。”

    他既已答应阿雪,便一定会做到,他说过,至此不会隐瞒她任何事。

    王放离去前想起一件事,“陛下,苏铭正在往荆州赶。”

    “苏铭?”萧安辰道,“他不是去疗伤了吗?”

    “应该是身子已痊愈,”王放低声问道,“那他……”

    “别动手。”萧安辰眼睑垂下又抬起,声音寡淡道,“让他回来。”

    “可……”王放担忧他回来后会乱说什么。

    “无碍。”萧安辰动了动拇指上的玉扳指,“他不会乱说的。”

    在苏铭眼里,苏暮雪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她开心,他如何选择他都会赞同。

    是以,在苏府见到萧安辰那刹,他并没有显得多吃惊,他早料到,他会在这里。

    先给萧安辰行了礼,随后他走到苏暮雪面前,屈膝刚要跪,被苏暮雪拦住,“阿铭,你能回来,真好。”

    苏暮雪对苏铭的好是顶顶的好,苏铭感激至极,“小姐,我回来了,以后再也不离开了。”

    苏暮雪当即红了眼眶,眼底氤氲蒙蒙的,点点头,“好,你说的,以后再也不能离开。”

    苏铭定定道:“好。”

    ……

    晚上,苏暮雪命人准备了丰富的膳食,她要庆祝,庆祝明霞和苏铭的回归,太高兴,她还饮了酒。

    苏暮雪的酒量见长了很多,喝了三杯才略显醉意,她含笑道:“真好,你们都在。”

    苏铭见她喝多了,作势去拿她酒杯时被人抢了先,萧安辰坐到苏暮雪身侧,一手环住她的腰肢,一手去拿她的酒杯,柔声道:“你喝醉了,不能再喝了。”

    喝醉的人从来不会承认自己喝醉了,苏暮雪亦是。

    “我,我没醉。”苏暮雪说着打了个酒嗝。

    萧安辰满眼都是柔情,宠溺笑笑,“好,没醉,走,我扶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走。”苏暮雪颤颤巍巍站起,没站稳,腿一软,跌进萧安辰怀里。

    下一刻,萧安辰打横抱起她,越过苏铭时,淡瞟了他一眼,那一眼含义颇深。

    萧安辰放下苏暮雪,哄着她喝下醒酒汤,又给她讲了话本上的故事,这才从她房间出来。

    夜色妖娆,可冷风像是进驻到他眼底,冻的人无端一颤。

    苏铭迎上他冷冽的神情,淡声道:“陛下有话请讲。”

    第100章

    无人知晓那夜萧安辰同苏铭说了什么, 绰绰光影何时分开的也未觉,总之第二日见到他俩时,他们正在凉亭下品茶闲话家长。

    入了冬的荆州, 天空中飘着氤氲的白雾,看什么都是朦朦胧胧的, 晨间花露格外重, 空气里都泛着潮气。

    花儿不堪晨露的施压, 微微弯下, 风吹来, 花瓣上露珠晃动。

    萧安辰今日穿了件紫色祥云纹绣锦袍, 外披着紫色氅衣, 衣领上缀着雪白的狐狸毛, 到不觉得,冬日寒冷。

    苏铭穿的寻常夹袄,颜色素雅, 没有什么花纹, 许是中过毒的原因,他身子还是显得孱弱。

    出门前明玉给他送去了披风,披风衣领上缀着兔子毛,是苏暮雪特意交代明玉准备的。

    不知这两人品茶为何选在了凉亭,反正没人敢问。

    明玉为苏暮雪更衣时提了一嘴,苏暮雪顿住, “凉亭?眼下?”

    明玉轻点头:“方才奴婢来时, 看到周嵩领着奉茶的丫鬟过去了。”

    苏暮雪抬眸朝窗外看了看, 雾蒙蒙的, 不大能看得清, 不过她有些担忧, “你去派人看看。”

    “小姐不放心。”

    “是。”

    苏暮雪主要担忧苏铭性子直,万一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惹怒了萧安辰那就不好了,苏铭刚回来,她可不想他有事。

    “小姐担忧陛下会对苏铭不利?”明玉替她扣好颈肩盘扣。

    “又不是没做过。”苏暮雪指的是萧安辰把苏铭关起来的事,“算了,别让人去了,还是我亲自去看看。”

    她站在铜镜前睥睨片刻,觉得没有不妥后,抬脚朝前走去,明玉唤住她,“小姐等等。”

    苏暮雪停下,明玉拿过披风给苏暮雪披上,“昨夜突然变冷,小姐畏寒,还是要仔细些。”

    她给苏暮雪披好披风,又递上手炉,随后拿过放在门旁的纸伞,展开,同苏暮雪一起朝凉亭走去。

    去之前苏暮雪还在想,若是萧安辰同苏铭说些什么不中听的话,她是断不能允许的。

    苏铭错了他可以讲,但是不能仗着帝王身份随意欺辱,可到了那里,见他们推杯交盏,脸上笑意盈盈,才知是自己想多了。

    他们两个啊,好的很。

    萧安辰见苏暮雪来,放下茶盏,站起身,迎上来,“今儿冷,怎么出来了?”

    苏暮雪畏寒的事,萧安辰也知晓几分,是以,昨夜苏暮雪睡熟后他并没有立刻离去,而是把每扇窗子看了看,确定都关好后,才放心离去。

    随后又命王放去买了过冬的炭,苏暮雪身子弱,不能受一丝凉意。

    “无妨。”苏暮雪想起他身上的伤,问道,“你呢?胸口有伤为何来这里品茶?”

    她道:“府里有那么多处可以品茶,前厅中庭偏厅,为何非要来这处?”

    萧安辰当然知晓哪里可以品茶,之所以选这处,也是因为这里视野好,正好让来来往往的人看看,他同苏铭关系相处的很融洽。

    曾经的他从来不需这样顾忌别人的感受,可眼下的他,学会了付出,其他人的心思他不管,但阿雪的,他要顾念。

    既然阿雪在意苏铭,那他对苏铭好些又何妨。

    苏铭也走上前,话语温和道:“这里有风,不能久待,还是赶快回屋吧。”

    “知道有风你们还在这。”苏暮雪看着像是生气了,“下次不许再这样任性。”

    “好。”萧安辰把她揽在怀里,“走,我送你回去。”

    明玉欲打伞,萧安辰伸手接过,“我来。”

    他一手揽着她肩膀,一手打着伞,二人顺着长廊走去,一个一身紫衣,一个一身白裙,并肩而行,当真是般配挤了。

    明玉道:“小姐和陛下真般配。”

    苏铭眸底似有什么一闪而过,片刻后,他道:“但愿陛下懂得小姐的好。”

    明玉浅笑道:“会的。”

    明霞,苏铭的到来,让苏暮雪欢快了不少,她开心,萧安辰的心情自然也是极好的。

    似乎,也不全是极好的,偶尔他还是会吃味。

    比如,他们几个人一起放纸鸢,独留他在房间歇息,他寻到他们想同他们在一起,又被苏暮雪赶了回来。

    “不行,你伤口还未复原,要继续养着。”

    “我已然好了。”萧安辰轻声道。

    “好了?”苏暮雪促狭笑笑,“那昨夜是谁说胸口痛,要我去揉的?”

    昨夜,偏厅中,苏暮雪听苏铭闲话家长时,周嵩来了,脸色绽白,“小姐你快去看看吧。”

    苏暮雪问道:“出了何事?”

    周嵩回道:“陛下又不好了。”

    “哪里不好?”

    “胸口痛。”

    “……”苏暮雪听后,站起身,披风都未穿便急急朝萧安辰的房间而去,推开门,见他躺在榻上,她走近,问他:“如何?”

    他道:“疼。”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装的,苏暮雪哪里还坐得住,站起身,要去派人找大夫,还未动,她手被萧安辰攥住。

    他拉着她的手来到他胸前,缓缓放下,软声道:“我不要大夫,我只要阿雪。”

    苏暮雪问道:“你要我如何?”

    萧安辰:“给我揉揉。”

    苏暮雪:“……”

    苏暮雪从他戏谑的神情里看出什么,坐下后,笑笑,“好啊。”

    随后,用力按下去,惹得他轻嘶一声,她笑了许久。

    萧安辰似乎很喜欢看她笑,见她笑得开怀,拉过她的胳膊,把她揽在了怀里,两人一起躺在了榻上。

    她后背贴着他胸口,苏暮雪心猛然颤了下,眼睑垂下,挡住了眸底些许的光泽,背对着他道:“你说过的,不会勉强我做不愿意的事。”

    萧安辰确实那样承诺过,他下巴抵上她的肩膀,偏头吻了下她脸颊,“不勉强,我只是想抱抱你。”

    确实只是抱了抱,就是抱得时间有些过于久,最后苏暮雪睡在了他怀中,不记得她何时会的自己的房间。

    也不知道,他把她放下后,拉着她手说了什么……

    苏暮雪示意周嵩把他带回去,“周公公,外面冷,你还是劝你主子赶快回去的好。”

    周嵩劝?

    他哪敢啊。

    嘴都不敢张。

    周嵩见帝王神色不悦,轻咳一声:“小姐,不若让陛下同你们玩一会儿吧。”

    “不行。”苏暮雪轻抬下颌,笑容灿烂道,“陛下是万金之躯,可不能有个闪失,快走吧。”

    周嵩:“……”

    萧安辰悻悻转过身,明玉见状低声道:“小姐,我看陛下好像生气了?”

    “气吧。”谁叫他昨夜哄骗她的,明明没有痛,还说痛,这是惩罚。

    “可是……”明玉朝后看了眼,随即惊呼,“小姐不——”

    后面那个好字还未吐出,萧安辰走近,拦腰抱起了苏暮雪,苏暮雪惊呼中抓住了他的衣领,转头看是他,颤着眼睫道:“你干嘛?”

    萧安辰淡笑回道:“太冷,带你回屋歇息。”

    她脸都被风吹红了,唇也是,红的不太正常,一看便知是冻的。

    “我不要。”苏暮雪晃着腿挣扎道,“我还没玩够呢。”

    萧安辰眼尾扬起,“那么想玩?”

    不在宫里,苏暮雪性格活泼了不少,说话也打趣,“嗯,想玩。”

    萧安辰垂眸注视着她,看着她莹润的唇喉咙蓦地痒起来,“好啊,我陪你玩。”

    苏暮雪:“……”

    萧安辰的玩同放纸鸢很不同,苏暮雪进屋时没什么异样,从屋里出来时,脸颊像是熟透的苹果,耳后根也泛着红。

    她唇角有道细细的扣子,侧颈处若隐若现间能看到几处红色的印记,腿似乎无力,走起路来速度很慢。

    发丝也不似方才的规整,人看着有些许的慌,像是被谁欺负了似的。

    至于欺负了她的那个人,也从屋内走了出来,几步追上,再次拦腰抱起她,苏暮雪挣扎无果后,也不折腾了,任他抱着。

    对面有婢女走来,见状屈膝跪地,苏暮雪脸红的躲进了萧安辰怀里,偷偷掐上他腰,示意他赶快走。

    可惜即便走的再快,这一路也碰到了不少人,不消片刻,关于陛下抱着她家小姐的事便传开了。

    明玉见状,也打趣了一句:“陛下对小姐真好。”

    苏暮雪脸藏在书后不言不语,看不出悲喜,其实一颗心早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了,以前的他可不这样放浪,怎的现在像变了个人。

    她有些想不通,书从脸上一点点滑下,她勾了勾手指,明玉走近,“小姐有事?”

    苏暮雪道:“这个陛下是真的吧?”

    明玉先是一愣,随后轻笑出声:“小姐方才不是才被陛下抱过的吗?还不能确定真假?”

    苏暮雪:“……”

    明玉给苏暮雪递上茶水,“如假包换,小姐可以放心欢喜了。”

    “……”苏暮雪才不承认她心底欢喜,“我哪有?”

    明玉跟随苏暮雪多年,她什么样子她都见过,唯独眼下的模样她见的少,此时只觉得小姐这样才是最好的。

    敢哭,敢笑,敢说,敢闹。

    不像之前那样,用宫规苛责自己,用身份压制自己,还是眼前的小姐更讨喜。

    “怎么没有。”明玉笑眯眯道,“就是有。”

    “好啊,明玉,你敢顶嘴了。”苏暮雪放下书,起身去抓她、

    明玉绕着屏风跑去,边跑边道:“小姐我错了,小姐饶命。”

    萧安辰站在长廊上,看着窗棂上浮动的身影,眉眼间皆是笑意,这便是他一直要寻找的……幸福。

    他的阿雪啊,还是笑起来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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