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欧铭抱了他好一会,直到楚以泽掌心传来一阵剧痛,倒吸了一口凉气,陈欧铭这才想起来放开他。


    “这、这是怎么回事?”陈欧铭伸出去的手,在那被西装布料包的严丝合缝,掌心依然渗出大量鲜血,而露出来的手指已经泛白,没有一丝血色,抬眼再看楚以泽,他的脸色已经非常苍白,眼神也低沉沉的。


    “愣着干什么,快来啊!”陈欧铭一声低吼,额间青筋暴起,眼眶里密密麻麻地爬上红血丝,他心脏钻心的疼。


    他怎么就先坐救生艇走了呢……他明知道楚以泽还没上船……


    “对不起,我应该回去找你的,我应该带着你一起走。”


    陈欧铭背后的那群医生护士一拥而上,将他团团围起,这时,他的脑子也隐隐作痛,只觉得头部滚烫,意识也逐渐朦胧起来,他通过人群缝隙看到陈欧铭双眼通红,强忍着泪,眼睁睁的看这自己被抬上担架送去直升机上。


    估计是他开始发烧了,耳畔也传来长鸣声,他没来得及挺清楚陈欧铭要说什么。


    “陈欧铭你大爷的,说话说大声一点啊,我没听到。”


    他气的咬牙切齿,明知道自己都快晕过去了,还要故意压低声线,搞得他想知道又听不到,把人吊的不上不下。


    楚以泽郁闷着个脸,被人平放在担架上,仰天长叹。


    妈耶,今天这一遭也算是九死一生了吧,为了救迟冬,楚以泽觉得自己的右手都快成白骨了,那……


    负责护送他的护士,就坐在不远处,清晰地看到楚以泽阖上双目,露出一个安然的微笑,双手合十放于胸前。


    小护士第一次见,她惊讶:“夫人,你、你这是?”


    楚以泽轻蹙眉毛,“嘘”了一声,“祈祷呢。”


    “啊、哈?”


    小护士歪头,不明所以,又问:“夫人你的手不痛吗?”


    “当然疼。”


    何止是疼啊,刚才他几度晕厥,但是经这么一动,他觉得他连着大脑的中枢神经再到十二指肠都快飞到天上去了。


    疼死了!!


    但是即使这样,他还是要默念: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好人一生平安。他要让菩提老祖或者如来佛祖听到他真诚的祷告。


    让他幸运一点吧,哪怕是一点点呢?


    就比如,离个婚,相个亲,娶老婆之类的。


    显然他没撑多久,高烧加上失血将他压的沉沉睡去。


    负责接送楚以泽的那架直升机走了,但是另外几架却迟迟不见动静。


    刚才眼睁睁看着陈欧铭抱了楚以泽三分钟半,然后担忧地将人送去直升机的顾少延眼睛一眯,“你怎么来了?”


    “来找小泽,看到他没事,我就放心了。”陈欧铭微侧头,看向他,语气也是安心状态。


    顾少延伫足凝视他一会,然手伸手轻轻掸了掸袖口上不小心沾上的砂砾,淡淡开口:“有劳费心了。”


    然后他侧首轻轻瞥了那人一眼,锐利的眸子里仿佛露着点不屑,又像是嘲讽:“也真是辛苦陈少爷了,刚订婚没多久,现在又要辛苦你跑来关怀楚以泽。”


    闻言,陈欧铭紧了紧后槽牙,转过身子与他对立,四目相望,谁也不服谁,空气中弥漫起无形的硝烟。


    两个英俊挺拔的男人,一个双眼通红,一个西装褶皱不平,由于游上海岸不久,浑身上下全都沾上了细细的碎沙。


    陈欧铭迟迟不答,顾少延也懒得跟陈欧铭废话,“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又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自从他刚才从陈欧铭嘴里听到“对不起”和“我错了”时,他就已经笃定,陈欧铭这人也跟着过来了,而且还是提前比他恢复的记忆。


    不然,从孙海上船到他们遇难,陈欧铭都置身事外,没理由对楚以泽道歉,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顾少延抬手,让离他们三米远的午不闻带着搜救人员去直升机那里等。


    “不关你事。”


    顾少延低头一笑,但眼底没有几分笑意到达,语气温度降到最低,“这件事,我一定会查,那到时候,我也希望孙海‘不关你事’。”


    “查,当然要查,让小泽受了伤的畜生,一定要把他查个底朝天。何止,就连他曾跟谁合作过、起初是跟着谁干再到差点当了顾宇最大的股东,都得查,挨个的好好查。”陈欧铭漆黑的眸子依旧平平,无波无澜,而嘴角扬起的一个弧度也是恰到好处,好似这件事情的谋划跟他一点关系也无。


    正义凛然,不卑不亢。


    顾少延哼了一声,不再跟他说话,抬脚就往直升机上去,沉沉的海滩上泛着淡淡的灯光,顾少延结实的脊背撑起西装,好在身形够好,即使西装不再平整,也从这人身上看不出一丝狼狈和邋遢,陈欧铭凝望,直至他消失在夜色中。


    陈欧铭的秘书上前,担忧地望了一眼:“少爷……”


    “别担心,孙海的事情不会牵扯到我们。”陈欧铭抿嘴,内心怒火死死压制着。


    孙海这个废物,不但不成事,就连江初白也丝毫未动,如果不是他谨慎,早早的就把证据和二人之间的来往掐干净了,不然他也自身难保。


    “之前利用陈家推孙海上位,原本以为他会掣肘那个姓顾的,没想到他是一点用都没有,活生生的被算计成这样,算是白瞎了我这么多年的心血了。”


    陈欧铭叹气,他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竟然比楚以泽提前穿越到这里三年,这三年里,他悉心安插许多人在顾宇,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等楚以泽来了后,他能将顾宇内部瓦解,然后顺理成章的逼他们离婚。


    现在想想……孙海被活捉,到时候顾少延必定会清查一波顾宇,到时候被遣走一大批,那再想进去就难了。


    “你,把事情细说一遍,游轮上到底是怎么回事?楚以泽明明得救了又为什么会落水?”


    那听后,闷闷地撅起嘴,“顾总夫人他——”


    “换个称呼。”他听到“顾总夫人”这四个字就恶心。


    “啊……是楚少爷,他后来确实是坐上了救生艇的,但是我也不是太明白,王氏的那个王德为什么要忽然推楚少爷下海,然后我翻了各大新闻资料,这上面是王氏跟垣大来往颇多,鲜少与顾宇合作,但是前不久,王德和顾总经历了一场竞拍争夺。”


    陈欧铭挑眉。


    “王氏股票已经连着一周都在持续下跌,濒临破产,已经有好几家公司想收购了,其中就有顾宇。我想,这其中该有恩怨。”


    “行了,我知道了。”陈欧铭轻轻摩挲指尖,揉开了一抹细沙,“去看看小泽吧。”


    小秘书看了看他,但是又不敢正眼看,陈欧铭不耐烦:“有话就说。”


    “呃、刚才顾总以楚少爷重病静养为由,拒绝所有人探病。”


    “靠。”陈欧铭忍不住低骂。


    -


    被推进手术室后,顾少延就一直在外面等着,午不闻看着他额间红肿,稍微有肿起来的架势的红包,找护士给他做了包扎和清理。


    “顾总,要不然这边我先看着,您先去换身衣服吧,房间没多远,就两分钟。”


    顾少延抬手,示意他不用说了,“我在这里等着,你去把王氏这几个月的合作项目和股票涨幅趋势发来,我等会看,还有这几天要过目的合同也一并发来吧。”


    听到这些,午不闻内心痛哭流涕,他们的顾总,真的是无时无刻不在工作。


    “好的顾总。”


    午不闻走后,走廊里静下来,顾少轻轻靠在背后冰凉的瓷片上,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他消化了今天所经历的,略感无望地仰起头,那小臂肌肉线条完美流畅,袖扣敞开,被卷上去好几截。


    他与寂静的走廊融为一体,手术室门上几寸处,那透着绿光的几个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直到急救室的大门被打开,楚以泽眨巴着两只黑眼睛被推出来,看到顾少延的时候还不忘冲他一笑:“晚上好。”


    顾少延几乎是立刻就冲上去,俯身轻轻询问:“饿不饿?”


    “有点。”楚以泽砸吧砸吧嘴:“想吃火锅。”


    “不行。”顾少延一口回绝:“吃其他的吧。”


    不能吃火锅,楚以泽嘴巴一抿,把头扭到一边干脆睡起来觉。


    而一旁的小护士:“……”


    她干护士这一行这么多年,见过许多病人,有的冷漠旁观;有的哭的哭天抢地;更有甚者一上来趁年迈父母没死透,急着询问银行密码,但是一上来就要吃,还要吃火锅的,确实不多见。


    楚以泽也不是个爱生气的人,到了病房后,他就睁开眼睛环视了一周,等了好一会,除了他和顾少延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也不见人来。


    “顾少延,你不困吗?”


    顾少延摇头,还关切他:“你要是困了累了就先睡,如果饿了就坚持一会,我已经让午不闻去给你准备夜宵了。”


    “哦,那……”


    楚以泽想了想,还是直接开口:“没人来探病吗?比如陈欧铭?”


    “……”顾少延拳头暗自攥紧,但表情还是看不出喜怒:“没,不仅今天不来,以后也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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