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将至,天际线垂下一层细长的白隅,浅浅的,几乎被厚重的烧红的火烧云吞噬殆尽,已经安静了一整个白天的山城今晚的霓虹灯格外的闪烁,五彩斑斓的灯光将这个城市独有的安静与繁华完美融合。
向来死气沉沉的别墅内不同往日,陈欧铭将所有灯光全部打开,整个偌大的画室亮如白昼,排列整齐有序的画家上被浓重的粉墨颜料涂抹,不论是此刻花架上贴着的,包括地板、沙发、墙壁甚至一处隐蔽的角落里堆放的都是形形色色不同方式画出来的人像。
并且都是同一张人脸。
陈欧铭浑身的丙烯颜料,他将托盘放至手边的支架上,自己站起身,一手持着画笔,一手轻轻抚摸画像上那人干净的面庞。
嘴角依旧是往常的没有一丝弧度的不苟言笑,但那双浓密的长睫毛下的眼睛深沉,他抬眼,用一种几乎痴迷的眼神盯着画上那人。
——眉眼精致、脸蛋干净,身上还有一股未褪去的青涩,是还在上高中的楚以泽,穿着蓝白校服,背着书包,一副惘然若失的样子,望着与他同穿蓝白校服的两人、勾肩搭背笑着在讨论什么的背影。
陈欧铭的手机响了一下。
二泽:猫猫探头.jpg
二泽:刚好现在有架飞机要飞山城,我就订了。
二泽:我大概一个小时就到,你在家吗?
二泽:你的电话已经一整天无人接听了。
陈欧铭指尖点了点屏幕,故意不回,果不其然,那人又接着发了几条。
二泽:啧,你不在就不在吧。
二泽:我直接回我那里好了。
二泽:挠头.jpg
二泽:真不在啊?
陈欧铭勾唇,立即回复他。
:马上。
:我去你那里。
:别乱跑,听话。
他收起手机,迅速摘下围裙,推开门喊了一声保姆,“把画室里所有的画全部收好,锁在内阁里。”
保姆应了一声,帮他拿过披风后就去了画室,推开门的那一刻,保姆差点被吓得惊呼出声,即使捂住嘴巴才没发出一丝声音。
每一张画架上都是楚以泽生活的日常,吃饭、散步、发呆、上课或者坐在自家后花园发呆,以一种偷拍方式的绘画视角全部记录下来。
保姆稳了稳内心,打开内阁,差点再一次被吓得魂飞魄散,如果说外面的画是以一种偷拍视角的创作,那这里,就是偷拍视角的本体。
四面墙壁上大大小小琳琅满目的贴的全部都是偷拍的照片,如同变.态的偷.窥狂一般无二,而且这种偷拍的照片已经贴近了病.态,因为有些照片已经不是能从公共场合拍到的楚以泽了,甚至楚以泽自己在家做饭包括他在厨房灭火。
“呜……”小保姆心态崩了,她一直仰慕的陈少爷,私底下居然是这么一个人,她瞥眼不经意看到了一张又让她觉得细思恐极的照片。
穿着休闲或衬衫的楚以泽在海边悠闲地晒太阳,紧接着,下一张就又是以偷拍视角呈现的、被溺昏在海里的人。
于是,她立刻又联想起来,陈欧铭那副放在大厅正中央墙上的那幅游泳的少年。
那画上的人……该不会就是楚以泽吧?
那把楚以泽溺晕在海里的人是陈欧铭!
“少爷、少爷……这是在杀人啊。”保姆的嗓音微微颤颤,从嘴里艰涩地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噗通一声,保姆的双腿软的像是一团面条,整个人都跌坐在了地上。
“哗啦——”
身体到下时,身体无法控制地顺带将桌子上的水晶球摔在地上,一刹那,垂直落在坚硬地板上的玻璃,脆弱地四下飞溅,划过保姆裸.露在外的小腿,细长的伤口立刻涌出鲜红的血液。
直到灯光被打开,处在极度震惊中的保姆依旧做不出任何有效反应,看着陈欧铭那张阴沉的脸,双眼一翻,晕死过去。
“啧!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他刚走就回想起来,这间画室里不同与另一间画室,这里每一张照片都是不允许被外界看到的,尤其是这间内阁。
陈欧铭抬眼,看到墙上的那两张楚以泽躺在海里的照片,内心反而送了一口气,“还好,他忘记了这段不好的记忆。”
于是,他的目光又缓缓挪向吓昏过去的保姆。
-
“顾少延,我觉得你很有必要慎重的考虑一下。”楚以泽虽然残了一只手,但依旧摆出了一幅强硬的气势。
因为他绝对不允许顾少延搬来,还他妈跟他住同一间卧室!
顾少延不由得无奈地叹口气:“我们是合法夫妻,住在一间屋子很正常。”
“我担心你的手,在愈合之前伤口都不能沾水。”顾少延若有所思地低头摩挲指腹,然后继续说:“毕竟你的手受伤有我的一部分责任,如果我能完全吸引孙海的注意,你也不至于伤成这样。”
这么一听,楚以泽表情有些松动,他想了想,然后指着门外的几卡车行李:“那你也不用几乎把整个顾宇都搬来啊,这栋别墅跟顾宅又不一样,它只是一栋脆弱的别墅而已。”
“我可以把隔壁别墅买下来,那样就不用占这里的地方了。”顾少延尽力扯出一个纯天然的微笑,强行把自己往无辜和善良的方向拉。
果不其然,楚以泽真的很吃这一套。
“呃——行吧,反正这里是你的地方,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楚以泽勉强妥协。
谁让顾少延在游轮爆.炸的时候救过他一命呢。
顾少延皱眉,用一种纠正的语气说:“这不是我的地盘,这里是我们的家,如果说我要做什么,你不同意我是不能动手的。”
楚以泽微微后靠,忽地一笑。
“行呗,既然你说是我说了算,那我今晚让你睡阳台呢?”
顾少延穿着一身西装竟然有点正襟危坐的意思,他抿了抿嘴,神情稍微的有一点不自然,但还是开口:“可以。”
楚以泽:!!!
“别了吧,你万一发个烧干个冒什么的,我怕我反过来再照顾你,更何况顾宇上下几千张嘴还等着你喂呢。”楚以泽起身,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门外的货卡,忍不住好奇问:“你那货卡里装的是什么?我挺好奇的,什么行李居然能装整整五卡车?”
“文件?”
顾少延:“不,”
“是顾宇上下几千张等着我喂的嘴。”
“……”
顾少延说听楚以泽的选择,其实不是嘴上说说,因为他真的非常听楚以泽的话,默默搬去了次卧。
看着保镖和佣人收拾房间的背影,楚以泽欣慰地笑了。
甚至已经开始怀念这个脑子正常的顾少延了。
于是他去找了午不闻。
“小午,我记得你上次跟我说你们家顾总的那个……自我认知偏差,你还记得吧?”
午不闻点点头。
“那你找医生给顾少延治了没?”
“没有。”
“啊?”楚以泽问:“为什么?你就不怕顾少延哪天因为这个病出事了?”
午不闻笑笑:“这不是还有夫人您在呢吗。”
“……”虽然话说的他很中听,但是楚以泽还是毫不犹豫地往午不闻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如果顾少延哪天病好了知道你干的事,他一定会先刀你个百八十遍。”
楚以泽顿了顿,又说:“你去找个靠谱点的心理医生给顾少延看看,不能一直这么拖下去,还有,如果顾少延出了点什么异常,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嗯!”午不闻又问:“夫人,如果阮少爷靠近顾总,我也要在第一时间通知您吗?”
楚以泽轻轻地在他后脑勺上抚了抚,“你这个意见提的非常及时,不说我都差点忘了。”
差点把他要撮合阮知南和顾少延的事情给忘了。
顾少延那边刚收拾好,门口就再次多了个人。
“反正今晚这里铁定是热闹了。”楚以泽看到完整的陈欧铭,心想如果陈欧铭今晚上不回他信息他就报警了。
顾少延嗅觉灵敏,在陈欧铭刚踏进这里时就起了身,不动声色地往楚以泽那里挪了挪。
“你、是不是哭了?”楚以泽席子一看,陈欧铭穿着纯黑呢子大衣,鼻尖被冻的通红,一双好看的眼睛里也蓄了一半泪光。
陈欧铭没说话,犹豫着走来几步,然后加快脚步迅速走上来将楚以泽抱紧在自己怀里,然后闷声道:“对不起,现在才能见你。”
楚以泽轻轻安抚似的拍拍他的后背,然后敏锐地捕捉到他嘴里的“能”,问:“能?什么叫能?你出什么事了?”
陈欧铭说:“不怪顾总,他担心我妨碍你养病,暂时不允许我去风城也是有道理的。”
楚以泽听后,默默地把头转向身旁的顾少延。
顾少延:?
陈欧铭松开楚以泽,随手擦了一下眼角,看到顾少延时露出一瞬的惊讶,然后又微笑点头:“顾总,好巧你也在这里。”
“是啊,好巧,你竟然也在这里。”顾少延连笑都懒得扯出来一个。
“刚才我说的话顾总不要放在心上,毕竟顾总的做法也是为了小泽的身体考虑,我确实不该去看他的。”
“既然你也觉得我是为了他的身体考虑才拒绝外人探病,那你现在来干什么?”顾少延表情淡淡的,上下打量了陈欧铭,然后哼笑:“今天江初白和燕绥来医院的时候,我也没见你到场啊。”
一句话噎的陈欧铭不上不下,然后咬牙释然一笑:“今天在山城,是我没赶上。”
顾少延哦了一声,又说:“昨晚上江初白他们听到我老婆醒了后几乎是立刻到了场,那你一整天都没时间来看一眼,也不见得你有多关心。”
陈欧铭再次被狠狠的噎了一把。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楚以泽听的头疼,然后及时出手制止:“暂停一下各位,让我们先吃个饭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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