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边浅醒来之后,早已日上三竿,大把阳光从窗外透进来,暖融融的。
边浅被撒在床上的阳光刺到眼睛,大脑停机了很久,意识恢复过来后撑着疲惫的身体坐了起来。
旁边多了一个枕头,但是没见到第二个人的身影。
枕边上放着新的卫衣和裤子。
边浅从枕边拿出手机看时间,发现了梁幼晨昨晚发来的信息。
梁幼晨。
边浅没有丝毫波澜地看着信息。
收到信息那天晚上,边救就给梁幼晨名义上的远房亲戚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人说漏了嘴,开头就道他不是什么远房亲戚,别人给了他钱,让他做戏。
电话挂断以后,边浅觉得脑海中所有连不起来的缺口都有了焊接的桥梁。
为什么梁幼晨总是知道她被关在哪儿,总能赶在第一个救她却从来没受到过攻击;为什么她一和梁幼晨呆在一起,分开后就会被那群人精准地找到地点并且抓起来。为什么那群人从来不会招惹梁幼晨,还会在跳河那天提到背叛。
所有的问题串在一起,结果其实很明了。
梁幼晨一直都在骗她,故意接近她,但也曾对她不小心吐露过真话,比如对家庭的厌恶,那天的逃亡。梁幼晨善心大发打算带着她一起走,其实是为了把逃走的罪名安插在她的身上,好让自己走的无辜又清白。边浅落下了“杀人犯”
的名号,即便离开了这群人,也永远走不出附中的这场噩梦。
通过老徐那天的话,梁幼晨也知道边浅身上留下过欺凌事件的录音,再加上边浅本人就是最主要的受害者之一。
梁幼晨的这个约定,一定动了更决绝的念头。
边浅淡漠地回复:
“好啊,我也很想你。”
很你想把你和那群人一起送到监狱里。
很快的,不要急。
因为口渴,边浅舔了一下嘴唇,正好碰到被咬破的伤口,她恍然记起了昨天发生的事情。
楼下突然突然传来铁质物品掉落的声音。
边浅从床上挪下来,穿上了温祁的衣服。
门没锁,边浅顺着楼梯走下去。
这是她头一回走出这个房间。
屋内的装修是精简风,主色和卧室一样大都是白灰色,后阳台那有一扇落地窗,映出外面各种花束绿植的样子。
窗边摆放着一架钢琴。
空气中有股焦糊的味道。
不是很浓,但是闻起来很别扭,糊味中又带着浓浓的怪味。
这样边浅想起了二楼食堂卖粥的那位阿姨。
粥很好喝,但是阿姨的年纪有点大了,经常会把粥搞糊,有时候两种完全不搭的食材会出现在同一锅粥里。学校的表白墙上有很多人吐槽这位阿姨,不过大都是爱过于很,因为阿姨每次盛的粥量都非常足。
显然这里的味道不会是阿姨搞的。
是温祁。
厨房就在客厅右边,边浅一眼就看到了穿着围裙的温大会长。
平底锅里是什么已经不太能看清,温祁严肃地站在台边皱眉。
边浅敲了两下厨房的玻璃推拉门:
“扣扣。”
温祁猛然回头,神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目光集中后她才发现,眼前的人穿她的衣服明显大了很多,一身黑色衬得更加幼态。
边浅望着连围裙都系反的人:
“你炒菜不开油烟机吗?”
温祁看了眼锅道:
“我在熬粥。”
“……”
边浅也愣了一下,把目光投向温祁:
“熬粥要用铲子吗?”
温祁看着锅里的一团漆黑,和手上的铲子,最终选择关掉火,解开身上的围裙。
边浅缓慢走到前阳台,把窗户打开透气。
楼下的绿植和景观带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生机盎然。
她慢慢走到温祁旁边,犹豫了很久,想试着牵上温祁的手。
“我出去买花和早饭,饭前的药在餐桌上,我回来之前喝掉。”
温祁边去厨房洗手边道:
“你待在家里不要走。”
随后果断地出去了,门关上的声音很大,所以没落锁的举动也格外明显。
边浅收回快要伸到半空的手。
听到买花时边浅有些恍然,以前那个人也有这个习惯,总是让她一同陪着去买花。
她回了回神,想到昨晚听到温祁讲的计划。
是故意让她逃走吗。
边浅并不急着出去,反而是听温祁的话乖乖把桌上的药喝了,蹙着眉头去卧室的床头柜里找糖。
因为被苦味呛的有些匆忙,边浅没注意,打开的是第二层抽屉。
抽屉来开后,预料中的糖盒没有摸到,边浅低下头仔细去看,顿时僵直在原地。
抽屉里很干净,只有一个玩具小熊,小熊的脖子上还挂着一条粉色项链。
虽说是项链,但链子其实是一根粉色的绳子,吊坠是早已干枯的小而碎的花朵,花瓣干硬地蜷缩着。不过她们被主人护的很好,干涸枯死的接近黑褐色的花瓣,以另一种方式沉默地诉说生命。
边浅把熊拿出来抓在手中,死死盯着那束早已不成形的满天星花,仿佛忘记了呼吸。
8年前。
这是星星离开的前一天,也是星星的生日。
前天上午,因为边浅被其他女生拉出去玩,没去找星星,两个人吵了一架。
她们有两天没联系了。
筒子楼所在的区离市里很远,算是开发区,周围还有很多待拆的房屋,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找到花店实属不易,因为和星星一起来过几次,边浅还能找到路。
今天正好是周五,下午只要上两节课,平时老师教的边浅都已经会了,所以她偷偷给老师请了个假,中午一放学就朝花店跑,想要买生日礼物,给星星一个惊喜。
花店两边是有理发店和小吃店,但生意都不是很景气,门口的招牌灰蒙蒙的,有的点门上贴着店铺转让。
唯独花店的店面被店主照顾的很干净,花也都很新鲜,娇艳欲滴,青翠招人,从里间摆到了门外,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甜味和草木的清新。
12点10分。
店主是个怀孕的阿姨,看到边浅老远就跑过来,柔和问道:
“小朋友又来买花啦!”
“嗯!”
“那个女生今天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呐?”
“她过生日,还在家里。阿姨,你可以帮我包一束满天星吗?”
阿姨笑着看她,走到外面摆放花束的围栏中问:
“好,你过来看看,喜欢哪种颜色的?”
边浅不是很懂,但是她觉得她的星星总是太死板枯燥,所以手指在所有明亮色彩上点了一圈:
“把这些混合起来可以吗?”
“可以。”
12点16分。
边浅抱着比她怀抱还要大的彩虹色的花束匆匆离开了,回去时路过了一家蛋糕店,她算了算自己余下的零花钱,打算进去买一个生日蛋糕,可是星星之前说过不喜欢吃甜的,边浅打开店门,直接和服务员道:
“姐姐,可以帮我做一个苦的蛋糕吗?”
服务员还没换过来神:
“什么?”
“做一个苦的生日蛋糕,不用太大,我马上就要拿回家,可以吗?”
在隔壁窗口里做蛋糕的几个师傅听到了,笑着问边浅:
“小朋友,你家大人来了吗?蛋糕是给谁做的呀?”
“没来,给我最好的朋友,她不爱吃甜的,叔叔,你可以现在就做吗?我怕我怕她等我等急了。”
服务员和做蛋糕的师父一开始露出为难的面色,看着边浅着急又真挚的眼神,最后商量着还是同意了,让边浅过去调模板,边浅快速翻了几页没找到免疫的,对师傅道:
“在上面铺满五颜六色的满天星就好啦!叔叔一定要快点噢!”
“好!”
不到15分钟,边浅就领着一个黑乎乎的蛋糕跑出来了,上面确实有五颜六色的花,可边浅觉得有些丑,不过想到星星迟到不甜的东西应该会开心,她也就开始喜欢上了这个蛋糕。
12点54分。
边浅上气不接下气的赶回家,屏住呼吸爬上楼梯,窗户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星星一直在接受钢琴培训,上课的时间不固定,边浅不知道星星在哪儿所小学上课,两人唯一的联系就是这扇窗户,边浅有些难过地耷拉下头:
应该不会走的吧。
她回到自己的小房子,打起精神,充满干劲地把屋子里上上下下都打扫干净,书桌上的东西搬到柜子里,放上蛋糕,又从藏零食的包里将所有的零食都摆在桌上。
边浅看到桌山的台灯,总觉得角度不太好看,转来转去又觉得最开始的才是最还了,索性不再钻牛角间,让灯脖子自然地舒展着。
激动地做完这些,边浅掀开被子,把满天星放到床上用被子捂住,而后对整体做了最后的检查,关上门,经过一小段走廊,乖巧地蹲在窗户下等星星的琴声。
边浅从13点10分一直蹲了大半个小时都没有蹲到,大门外传来“嘟嘟”地高跟鞋声,她的心猛然一沉。
“你就是妨碍我女儿练琴的人吧?”
“原来是个小姑娘啊。”
边浅失措地望向院子里的来人。
是个从头到脚都打扮得很精致的女人,卷起的头发柔美顺滑,言行举止间尽是优雅得体的气质。
边浅隐约觉得这个阿姨有点奇怪,便没有开口讲话,站到了走廊的栏杆边。
女人又道:
“小姑娘,我家小孩参加比赛,是要拿奖的,她每天必须要准时进行训练。”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每天都那么闲,也不上学,我没有必要去搭理你这些,我只有一个要求,以后不要再打扰我家孩子,为了防止她跟你学坏,我已经把她送到其他地方去了。”
“你也不用像没人要的狗一样蹲在这里等她,你自己住在这片肮脏的地方,不要把我的宝贝也拉进来,知道了吗?”
边浅愣愣地看着女人离开的背影,心中有股说不出的难受。
后来呢。
后来许笙来了,边浅不记得多久没见到过许笙,只觉得连相貌都记不大清,随后蛋糕和彩虹一样的漫天星花束让许笙丢进了垃圾桶,边浅精心准备的所有都毁于一旦,许笙让边浅跪在地上,拿着衣架抽打边浅的后背,把校服都被浸出血的人硬拽回学校上课。
15点52分。
两节课放学后,边浅用书包挡住身后的血迹,顶着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低头走出校门。
她正要从校门往右拐,却看到了马路对面,穿着其他学校制服,朝她走来的星星。
或许是因为星星的气势太凶了,好多学生都看过来。
星星用带有威压的眼神把别人吓跑,蹙眉拉着边浅来到一个拐角,别人看不到地地方。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墙边是成排的,高大繁茂的梧桐树。
耀眼的阳光从树叶罅隙中倾洒到墙边地上,落细碎的成金色不规则的形状。
“谁欺负你了。”
被女人骂时,被许笙打时,边浅一滴眼泪都没流。可是边浅躲进星星的怀里,被抱住的瞬间,哭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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