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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空气异常的安静, 只有衣物窸窣的摩擦声。

    曲栀感觉自己都快无法呼吸了。

    之前在曲栀的印象里,季时卿都是那种润物细无声的感觉,从来不会给人压迫感, 也从来不会逼迫人做选择。

    而现在曲栀眼前的季时卿,充满了男性的荷尔蒙, 或许是因为酒精作祟,所有的伪装都卸掉, 在他的眼里甚至还能看到最原始的野性。

    他的呼吸很沉, 一呼一吸之间气息都喷吐在了她的颈侧。

    一股酥麻的痒感。

    曲栀感觉自己心里有一根弦,被撩拨了一下,便久久无法平复。

    那一刻,曲栀其实有一点迷失。

    她感觉自己跟受了蛊或者催眠一样,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情绪和判断都失了控。

    陷入了他的温柔中。

    就在曲栀几乎快点头的瞬间, 听到外面传来季钧的声音。

    “栀栀、时卿,你们在吗?”

    曲栀听到声音后有一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 猛地侧身站起来,小跑了出去。

    季时卿保持那个姿势不动, 确定曲栀离开了休息室, 才坐直了身体。

    刚才脸上的醉意全然不见,完全的从容和得体。

    他听到不远处传来季钧的声音:“栀栀, 时卿呢?哦,好。”

    曲栀没有说话, 季时卿猜她是用手指了个方向。

    不一会儿,季钧就进入了休息厅。

    顺手把门掩上了。

    他走到季时卿旁边的沙发, 挑眉看他:“怎么样了?我来的时间正好吧?”

    季时卿抬手看了看手表。

    果然, 和他事先猜测的一样, 曲栀离开包间后八分钟左右,季钧来的时间不快不慢正正好好。

    “我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季时卿泰然自若地说。

    “我看栀栀脸很红,你该不会是欺负她了吧?”

    季时卿偏头,平静的表情下暗潮涌动:“如果你再晚来半分钟,估计就欺负上了。”

    “哎呀!”季钧可惜地拍了拍大腿,“那我还是来早了。”

    “不,没来早。”季时卿站了起来双手插兜,“真欺负上,这事就不好办了。”

    季时卿和季钧回到包间坐下。

    全程曲栀和季时卿都没有过目光的交流。

    曲郁声看上去也酒醒了不少,气氛没有刚才都和上头的时候那么喧嚣了。

    “那,今天也不早了……”季钧先开的口,他对着曲栀说,“栀栀啊,你别放在心上,今天是叔叔和你爸爸喝开心了,闹着玩儿的。”

    “叔叔,爸爸,”曲栀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说,“我同意联姻。”

    除了季时卿,其他两个人都表现出了意外。

    曲栀眼眸微微抬起,看向眼前的杯子:“之前是我不对,没有表态清楚,我还以为你们是开玩笑随便说说的,如果你们是认真的,那我也很认真的告诉你们,我愿意。”

    季时卿说到底也没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

    所以在听到曲栀的答案的时候,他终于松了口气。

    这时他才终于敢看向曲栀。

    听到这个答案,倒是让曲郁声和季钧兴奋起来。

    “好好,栀栀同意就好!”季钧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手都有点发抖,“那老曲,你看我们选个日子?”

    “不是下个月时卿要生日了吗?要不就生日那天怎么样?”

    “好啊好啊,我觉得这个日子不错,不过会不会太赶,栀栀还要选婚纱什么……”季钧询问曲栀的意见,“栀栀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我都行,”曲栀说,“我没有太多挑剔的事情,结婚这种事情,只要两个人你情我愿,其他形式上的事情都不重要。”

    说了这么多话,曲栀才终于看向季时卿。

    她的余光一直在季时卿身上,也知道他全程都盯着自己。

    视线和他相遇的时候,有一种万籁俱寂的感觉。

    好像身边人说的话都被虚化,所有的注意力都聚焦在眼前这个人上。

    曲郁声和季钧关于婚礼又兴致勃勃聊了不少,季时卿看时间实在不早,说下次再聊细节,他要先送曲栀回家了。

    因为喝了酒,没办法开车送她。

    在等司机的时候两个人在后花园撒了会儿步。

    微风轻拂过脸庞,把真的假的醉意都吹走了。

    两个人一路没说话,用着非常非常缓慢的步伐往前走。

    短短一段路,走了将近十分钟。

    到了花园最静谧的地方,季时卿突然迈了两步,走到曲栀面前挡住她的去路:“想清楚了?”

    “嗯。”曲栀点头。

    这个点头,对应了刚才季时卿的那句。

    只要你点头,我就是你的人。

    季时卿微微倾身,慢条斯理地说:“答应了,就不许后悔了。”

    “你放心吧,我可不是会后悔的人。”

    季时卿轻笑一声:“好,之后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提,我竭尽全力满足。”

    “我对婚礼仪式啊什么,都没有太多的要求,”曲栀拉了个长音,犹豫了一会儿说,“我只有一个要求。”

    “忠诚?”

    曲栀没想到对方会抢答。

    抿着唇点了点头。

    “这点你放心,”季时卿说,“忠诚是最基本的。”

    其实关于这点,曲栀并没有担心过。

    只是,她希望听到对方亲口承诺。

    “就这点要求吗?”季时卿的尾音微微上扬,“你可以对我要求更多。”

    “暂时没有想到其他的,那你对我呢?”

    季时卿低头看着她,月光洒下,他英俊的脸脸融在光里,像是蒙上了一层雾,美好到失真。

    “我对你的要求就是,你做自己就好,”季时卿认真地说,“在我面前,做你自己就好。”

    曲栀觉得自己的心头被猛地撞了一下。

    这句话太过温暖,让她居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曲栀,我一定真心待你,不会让你有后悔的机会的。”

    曲栀回家洗完澡,躺在床上一边敷着面膜一边抬头看着天花板。

    在接到曲郁声的电话之前,她都没想过今天会是这样的发展。

    不过她并不觉得这个决定很冲动,反而觉得很踏实。

    其实要遇到一个像季时卿那么优秀的人真的很难得,能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把人生大事就决定好,也是一种幸运。

    落子无悔,曲栀做了决定就不会回头。

    只是之后在生活和身份上会有些变化,她需要提前适应而已。

    护肤完之后,曲栀觉得毫无睡意,怕吵到曲郁声,她插着耳机用电钢琴弹了会儿琴。

    弹了一首李斯特的Consolations第三首,感觉这样的夜晚,一首安静的曲子更容易让人思考与沉淀。

    曲栀有时候很庆幸自己学了钢琴,她的性格比较内敛,很多情绪不知道怎么表达和释放。

    而通过钢琴,她可以很顺利地抒发。

    闭着眼把一首曲子弹完之后,曲栀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情很平静。

    甚至有了某种幸福感。

    摘下耳机,她涂了个护手霜上床准备睡觉。

    平时曲栀睡前会再看一些钢琴家的演奏还有曲谱的分析,她刚打开IPAD,上方就传来了一条消息提示。

    serendipity:【睡了吗?】

    曲栀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唇角会莫名上扬,回复道:【准备睡了。】

    serendipity:【我还当你会失眠呢。】

    曲栀:【暂时还没睡意,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失眠。】

    serendipity:【明天有什么安排?】

    曲栀:【明天下午会去上一堂大师课,大概五点多结束。】

    serendipity:【地址给我,我去接你。】

    曲栀把地址刚发送过去之后,季时卿打来了语音通话。

    季时卿轻声说道:“我之前为了结婚买了一个地段和设计都不错的房子,明天有空的话,带你去看看。”

    曲栀虽然心里觉得有点速度快了,不过嘴上还是答应了下来:“好。”

    季时卿解释道:“虽然显得有些着急,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的,同居能看出两个人的三观还有生活习惯到底合适不合适,才不会觉得决定做得草率。”

    曲栀点头:“知道了。”

    季时卿顿了顿,说道:“今天晚上虽然喝了酒,但对你说的所有的话都是真心的,明天你可不能赖账。”

    曲栀没忍住笑了出来:“喝了酒的人又不是我,怎么感觉我这么没信誉似的。”

    “没有,只是……”季时卿拉了个长音,“怕自己只是做了个梦,感觉有点不真实。”

    “好了,你早点休息吧,睡一觉,醒来就会发现那不是梦。”曲栀安抚地说道。

    “嗯,那好,明天见。”季时卿的声音里能听出明显的笑意。

    曲栀意外的没有失眠,睡眠质量还特别的好。

    第二天她有一场大师课要上。

    其实这也是现在曲栀主要的工作任务,巡演只是为了提高她的知名度,而现在她真正想做的就是让她学到的知识帮助到更多学音乐的人。

    曲栀现在正儿八经好好教的学生只有季晶晶,但是她毕竟还太小,能吸收的东西很少。

    曲栀想找几个有缘的学生培养,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找不到特别合眼缘的。

    或许是因为形象问题,好像很多人并没有把她当音乐家看待,而是当一个名人看待。

    那些来上大师课的业务能力不怎么强,倒是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找曲栀合照。

    几次大师课上下来,本来对自己的事业有很多憧憬的曲栀被泼了好几次冷水。

    感觉回国到现在除了开了一场音乐会,一直在被消费而已。

    就连这次大师课,认真来听讲的学生都很少。

    大部分不过是想和她合个影,根本没人在乎她在课上到底说了什么。

    又或许在那些人心里,就根本不相信也不觉得曲栀在音乐上有多高的造诣。

    上完大师课的曲栀心情看上去并不怎么好。

    不过她看到季时卿的时候觉得好像莫名情绪得到了一点安抚。

    季时卿一路开车到了别墅。

    别墅的地理位置在市中心附近不远,算是闹中取静,两层高,别墅前面有个很大的花园,虽然还没有太好的打理过,长了不少野草,但能看得出是进行精心设计过的。

    别墅的整体看上并不是电视里华而不实的总裁风,倒是有点像温馨的小洋房。

    “滨城居然还有这样的房子?”曲栀以前在欧洲见过挺多这样风格的房子,没想到国内还有这样的设计。

    “嗯,这幢房子的主人年纪大了想抛售,我正好机缘巧合被推荐,当时来看了一眼就喜欢上了,前几年重新把里面装修了一番,我们进去看看吧。”

    洋房一共有两层,有个挺大的花园,一进屋先是一个层高非常高的大厅,正对面的是木质楼梯。

    这个房子给人的感觉就很温馨,采光非常好,家里的家具都是咖啡色为主,电器都很现代化,没有太多居住过的痕迹。

    曲栀觉得这个房子倒是和她那时候在国外念书的时候租过的一个房子有点像。

    倒是莫名戳到她了。

    曲栀稍微逛了逛,她看到客厅和餐厅旁边还有一块区域空了出来,四周都是落地玻璃,当中有个圆形的地毯,地毯上面并没有东西。

    但是这个位置看上去放一台三角钢琴似乎正好。

    季时卿解释道:“这块地方买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想好要干嘛,本来做个玩具区给晶晶来的时候玩,不过现在看来,放一个钢琴正好,你可以在这里练琴。”

    “那怎么没买钢琴呀。”曲栀调侃地问。

    “我对钢琴不怎么熟悉,怕买了你不喜欢,”季时卿说,“过几天陪你去选一台钢琴吧。”

    曲栀点点头,逛了一圈之后把满意两个字都写在了脸上。

    季时卿从玄关处拿出了两份文件放到了料理台上。

    曲栀看了一眼,清晰可见的“婚前协议”几个字。

    季时卿马上解释:“想签协议,并不是想约束谁,只是觉得要婚姻关系和睦,有些条件还是要说清楚,免得日后会有分歧。”

    “嗯,好,”曲栀稍微翻了几眼,“你说就好。”

    “首先,”季时卿翻开协议,手指着条款上的文字,“婚后财产,我们是共享的,我会去注册一个共同账户,我所有可支配的收入都会打在那张卡上,之后我们的开销都可以从那张卡上支出,你要花钱也不用过问我,直接用就可以。”

    这点曲栀没有太大的异议,虽然季时卿的财力比她高出不少,但她想要自给自足还是绰绰有余的。

    没有大量资金需求的时候,这个应该不会产生任何分歧。

    “嗯,好,这点我没问题。”

    “第二点,在公众场合,长辈面前,可能无法避免一些肢体接触,”季时卿说着抬眸,小心试探,“这点,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毕竟我们以后都是夫妻了……”曲栀一脸腼腆,“这种事情也很自然。”

    “好,”季时卿接着念下一条,“双方如果不是非必要的出差,尽量避免夜不归宿,我偶尔会加班到很晚,但一定都会提前发消息告知你,如果有出差,我的行程都会让助理每天跟你汇报。”

    “啊,其实不用特别汇报,”曲栀摇了摇手,“因为我也会经常出差,这点我完全能理解,如果真的有无法推脱的事情,夜不归宿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季时卿想了想,低头把这条内容改了改:“好,那我改一下,改成我单方面不会夜不归宿,你的话随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事,”季时卿笑了笑,“你在家的话,我也想每天都回家陪你。”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旖旎暧昧。

    两个人对视时候的眼神都有些细微的变化。

    季时卿又稍微过了几条,大致都是一些为了避免日后会闹矛盾的规则。

    或许因为他是商人,所以很多事情都喜欢把前提条件和后果写清楚,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理解偏差。

    不过大部分他提的要求也都是双方或者他单方的,曲栀觉得这么听下来他还是比较吃亏的那方。

    其实一共也就没几条,曲栀很快扫到最后一条。

    季时卿念了出来:“最后一条,在没有得到你允许的前提下,我不会……”

    合同上写的是:未经过女方同意,不可发生性行为。

    这是季时卿让律师写的,用词虽然精准,但是有些过于露骨。

    他特意清了清嗓缓解了尴尬:“那个,总之,我会绝对尊重你,如果你不想或者不喜欢,我可以接受没有夫妻生活。”

    曲栀倒被说得不好意思了。

    本来其实没有特别想到这件事,或者说这种事情也顺其自然会被接受。

    现在被这么赤/裸/裸地写在条款上,倒是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曲栀有点不知所措地捏了捏自己的脖子,眼睛都不敢看季时卿,

    “这个,要不到时候再说吧。”

    季时卿马上合上合同,故作轻松:“暂时就想到这些,还有什么想加的吗?”

    “没有了,我觉得已经挺完整了。”

    季时卿的视线慢慢移动到曲栀放在桌子上的左手上,问道:“弹琴能戴戒指吗?”

    “嗯?”曲栀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她手上从来不戴首饰,也从来不做美甲,一直都干干净净的。

    倒还是不知道戴戒指会不会影响。

    “应该没问题吧……?”曲栀也不是特别确定。

    “那……我想加一条……”季时卿说,“方便的话,随时佩戴婚戒,可以吗?”

    “应该可以吧……”曲栀的手捏了捏拳头,“以前没戴过戒指,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弹琴。”

    “嗯,你看着办吧,”季时卿笑了笑,“我们明天去选对戒,顺便把证领了吧。”

    曲栀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是刚刚还说同居适应一下的吗,怎么这么着急着就要领证了。

    季时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微微张了张嘴然后说:“啊,不好意思,只是律师说如果房子和持有的股份要写上你的名字的话,建议先领证操作起来比较容易。”

    “啊,那些东西我没关系的。”曲栀连忙摆手。

    关于季时卿的家产,她是真的没惦记过。

    季时卿失笑:“不是有没有关系,是我想给你这些,虽然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些东西,但我觉得既然以后是婚姻关系,所有的东西就应该共享,我不想和你分彼此。”

    “嗯,我知道你的意思……”

    “可能第一次结婚,有点着急了,对不起,下次注意。”

    “是下次结婚的时候注意吗?”曲栀也不想气氛太过尴尬,故意开了个玩笑。

    “估计是没有这样的下次了,”季时卿说,“我这辈子就结一次婚。”

    “啊?”曲栀一愣,“那如果之后发现我们不合适的话……怎么办啊?”

    季时卿眼波柔和:“如果和你都不合适,那估计也不会和别人合适了。”

    曲栀也不知道他这是哪门子的自信,觉得他们两个人就一定合适。

    曲栀对于爱情或者说家庭方面的理解一直还挺简单的。

    她妈妈在世的时候父母在她印象里并没有闹过矛盾,家里都还是挺和谐的,偶尔的几次吵架也就是她爸爸喝多出去玩回来晚了两个人的小矛盾而已。

    不过曲栀的朋友大部分都是家里离异的,离异的原因也都千奇百怪。

    总感觉真正幸福的家庭还是少数的,现在也听说过不少人闪婚闪离的,都不稀奇了。

    曲栀从来没有对爱情抱有什么童话般的幻想,觉得再美好的东西都会被日常的油盐酱醋茶给磨灭。

    在决定联姻的时候她也没有想过什么天长地久,只是觉得刚好这个人出现了,刚好一系列的剧情走向似乎在暗示她通往这条道路。

    不过听了季时卿的话,她居然突然有些犹豫了。

    结婚毕竟是一个双向选择,退一万步来说,她还很年轻,就算真的离了婚,也不是不好找下家。

    但是对于季时卿来说,他到了一个成家立业的年纪,到了一个需要安顿下来的年纪,不会有太多心思也是自然的。

    这样看来,自己这个选择和决定,对于季时卿来说,可能是不可逆的决定了他的人生。

    看曲栀有点失神,季时卿轻轻打了个响指:“在想什么?”

    “啊……没什么,就是觉得……”曲栀本来想说领证的事情要不要再缓缓。

    哪知道季时卿打断她的话:“可说好不许反悔的啊。”

    曲栀只能把后半句的话憋了回去。

    “嗯,不反悔,明天就去领证吧。”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季时卿偷偷看到曲栀一系列各种变幻莫测的表情,嘴角微不可见的上扬。

    他突然感觉自己好像能拿捏曲栀了。

    曲栀这个人的思想和他比起来就简单太多了。

    虽然曲栀从小是爸爸带大,家庭条件也不差,但除了在她爸爸面前,并没有任何骄纵的性格。

    或许是因为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久了,看了太多人的脸色,所以季时卿发现曲栀其实很在乎别人的想法,很多事情也喜欢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

    就像他知道曲栀明明很忙,但是还是会把每周六最黄金的时间留出来给季晶晶上课。

    她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也不喜欢答应的事情不做到。

    季时卿觉得光是拿捏住这两点,很多事情就都好办了。

    他需要做的不过是抛出诱饵引诱她,等她上钩就行。

    第二天早上季时卿开车接曲栀到了Harry Winston。

    他之前定过一枚钻戒和一对对戒,让曲栀去试尺寸。

    曲栀之前和这个品牌合作过,戴着她家的珠宝拍过杂志内页,对它家印象还挺好的。

    她家的设计总监是曲栀的乐迷,曾经还专门飞到欧洲去听过她的音乐会。

    曲栀没想到季时卿已经选好了。

    服务员戴着手套把钻石戒指递给曲栀,她戴上后发现居然尺寸刚刚合适。

    戒指倒是没有多夸张,刚一克拉,也是比较简单的设计,没有任何花里胡哨。

    倒是让曲栀觉得挺满意的。

    曲栀把戒指摘下,看着季时卿说:“尺寸居然正好,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

    季时卿垂眸看了一眼她的无名之处,随口一说:“看了这么多次你的手,猜的。”

    其实季时卿是想办法联系上了那时候那本杂志上跟曲栀的对接人,问到的。

    曲栀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对戒,更简单了,曲栀的女款是细细的一圈碎钻,而季时卿的男款更是连钻石都没有。

    曲栀拿起戒指来仔细看了看,原来这个戒指还是有设计的,每两格有个间隙,然后是三格有个间隙,之后再是两格。

    销售解释道:“这是我们今年新款的Piano系列,模仿的是钢琴黑键的排列规则,也是象征着幸福的旋律,内部有刻字,分别是两位名字的缩写,女士款刻着先生的名字,男士款刻着女士的名字,寓意对方永远陪在身边不分离。”

    曲栀兴奋地看向季时卿:“啊,之前我和创意总监有聊到这个设计,没想到她居然真的设计了这个款式。”

    销售马上接话道:“我们这个还没有正式发售,目前您拿到的是我们编号为001的第一款。”

    “真的吗?运气这么好?”

    曲栀把戒指戴上,这款戒指的设计非常精致小巧,曲栀虽然手不小,但是她手指修长,皮肤冷白,这款戒指把她整只手衬托得更加精致。

    她稍微活动了一下手指,一开始确实感觉有些异物感,但没多久就习惯了。

    从Harry Winston出来上车,季时卿开车往民政局的地方走去。

    曲栀为了习惯已经把戒指戴起来了,她偏头看向方向盘上的季时卿的手。

    无名指上也戴着对戒。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看到自己的男人手上戴着对戒,居然有一种征服他了的满足感。

    曲栀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对季时卿的定义已经变成了“自己的男人”。

    她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问:“为什么戒指选的是Harry Winston呀?”

    难道季时卿知道自己和他家合作过?

    不过他怎么知道Piano这个系列的。

    季时卿一边开车一边随意地回道:“因为他家的HW代表也是Husband and Wife,寓意比较喜欢。”

    “哦……”曲栀么多猜疑,只是觉得好奇,“那这个Piano系列呢?”

    “之前想订戒指,正好有朋友认识他家的设计总监,给我推荐的这款。”

    “哦……”曲栀依然没怀疑,虽然总觉得有那里不对劲,但还是找不出破绽。

    终于她意识到了什么,问:“对了,这个戒指的刻字总不至于一天就能刻吧?我们这不是才刚订婚吗?”

    “一开始我们父亲提到联姻的时候我以为已经木已成舟了,那时候就定了戒指……”季时卿顿了顿说,“没想到后面会出那些意外。”

    “哦……也是……”这莫名其妙的负罪感是怎么回事?

    民政局不远,不一会儿车就开到了。

    没想到民政局生意还挺好,到大厅居然需要取号排队。

    两个人拿着爱的号码牌在长椅上坐着等待。

    和身边一对对都非常热络喜庆的新人相比,曲栀和季时卿显得有些生分。

    看上去不像是来结婚的,而像是来参观的。

    在排队的时间,两个人去旁边照了张相。

    两个人都穿了白色,在红色的背景前,衬得更加雪白。

    拍照师傅一看就是熟手,曲栀感觉还没怎么准备好咔咔两下就把照片拍完了。

    领完照片后大概又等了大概二十分钟,终于叫号叫到了两人。

    到柜台领了两张表格填写。

    季时卿在那里非常顺畅的地一口气写到底。

    曲栀在填到配偶生日的时候停顿了。

    她偷偷瞄了一眼季时卿的表格。

    季时卿看到后,把表格往她的方向挪了挪:“我生日是12月6日。”

    “哦哦。”曲栀马上抄作业,好奇地看了一眼,季时卿居然把自己的生日填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生日呀……”曲栀问。

    “百度百科上不是都有吗,”季时卿手上写字的笔停了一下,“大致扫了一眼,就记住了。”

    “哦……”果然是自己功课做得不够到位。

    填完表后,交给了工作人员,工作人员一顿操作盖章后,把两本小红本递给了两个人。

    曲栀接过红本打开,看到两个人的照片和盖章,曲栀这才意识到,原来是真的结婚了。

    似乎是领证的整个过程太赶鸭子上架,没什么仪式感。

    到这会儿都觉得有点不真实。

    两个人从民政局大厅走出来,曲栀把结婚证小心收拾到包里。

    看着一对对情侣从身边走过,看上去都如胶似漆的模样。

    曲栀更觉得是不是自己和季时卿这种婚姻关系确实属于不正常的。

    季时卿看曲栀的反应还有点慢半拍,笑着打趣:“在想什么?”

    “啊,没想什么,就是没想到这里办/证居然这么简单。”

    曲栀回想起来刚才工作人员全程面无表情,连说恭喜都非常机械敷衍的样子。

    好像突然感觉结婚领证这件事情好像并不是多么盛大隆重的事情。

    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或许对于他们来说,这只是在走一个很平凡的流程吧。

    但对于那一对对的新人来说,这一天可能是一生中意义非凡的一天。

    多多少少有点小失落的。

    季时卿带着曲栀上了车,准备发动汽车的时候,他突然偏头看向曲栀,对她说:“今天是我人生中最意义非凡的一天。”

    “啊……我也是……”

    “我会好好珍惜这段婚姻的,”季时卿把手里的小红本小心收了起来,“从今以后,我们不再是一个人。”

    曲栀的失落被这句窝心的话瞬间给治愈了。

    季时卿的语气不疾不徐,但却充满了

    “那么,余生请多指教了,季太太。”

    第十七章

    因为有太多东西要整理, 所以曲栀一直没时间把搬家的东西完全准备好。

    家里被弄得有点乱,琴房里满地都是她整理的琴谱。

    周六早上曲栀发现琴谱实在整理不完了,告诉季时卿说家里没办法给季晶晶上课, 得去他的公寓上课。

    中午季时卿接曲栀去吃了个午饭,之后就接回公寓了。

    “这也有点太早了吧。”曲栀进屋的时候看了一眼时间, 这才下午两点。

    到晚上上课怎么也得有三四小时,这三四小时和季时卿共处一室, 也不知道能做点什么。

    “晶晶下午会来, 你可以和她玩一会儿。”季时卿说。

    “因为身份变了,所以要和她搞好关系了吗?”曲栀故意打趣着说道。

    “是她要和你搞好关系,”季时卿被逗笑了,“以后你就是她舅妈了,她要看你脸色, 你不开心, 她可不会有好果子吃。”

    看曲栀没接话,季时卿抬眸看了曲栀一眼, 加了一句:“毕竟我肯定是无条件站在你这边的。”

    “啊?”曲栀一愣,”我还以为你会更向着晶晶呢。”

    “那不可能, ”季时卿很坚定地说, “我护内,和你比起来, 她就算外人了。”

    曲栀都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你这么说,她得伤心了。”

    “那就伤心着吧, 我以后有别的人要哄,哄不了她了。”

    季时卿在那里面无表情甚至还有些冷漠地说着一句接一句的甜言蜜语, 虽然不指名道姓, 但所有的宠溺都指向了曲栀。

    还真的让她感觉有点不太适应。

    印象里季时卿给人感觉是那种很正直的, 帮理不帮亲的人,感觉思考问题应该很理性很公平。

    没想到他也会有这么“无脑宠”的一面。

    曲栀觉得这种对话再听下去嘴角要控制不住疯狂上扬了。

    她只能想办法把话题岔开:“不过感觉被叫舅妈,有点被叫老了呢。”

    “那也可以让她换个称呼,”季时卿想了想说,“让她叫我……师夫?”

    “这个叫法也太奇怪了吧。”曲栀笑得合不拢嘴。

    没想到季时卿还有这么幽默的一面。

    果然,这算是,卸下包袱,原形毕露了吗?

    两个人聊了点有的没的,没想聊着聊着时间过得这么快。

    大概下午三点的时候,季嘉把季晶晶送来了。

    季时卿和曲栀同时开门迎接,季嘉看到曲栀的时候,非常客气地打了个招呼:“曲老师好,初次见面,我是晶晶的妈妈,一直以来感谢你教晶晶钢琴,今天辛苦你跑一趟了。”

    “不,没事的。”曲栀回,“是我家太乱了,最近实在没办法上课,实在不好意思。”

    季时卿蹲下身和季晶晶聊了两句后站起来看着季嘉说:“对了,姐,我和曲栀领证了。”

    “领证……”季嘉有点不太确定地说,“是领那个证?”

    “嗯,结婚证。”季时卿点头。

    “什么?舅舅和曲老师结婚了吗?”一边的季晶晶直接提高了一个八度,“真的吗”

    “这么突然……”季嘉的表情一下子有些说不出的复杂,似乎是有些意外,不过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马上偏过头看向曲栀,“啊,恭喜啊。”

    季嘉的反应让曲栀愣了几秒,才回应点头:“谢谢。”

    季时卿欲言又止地看着季嘉,顿了几秒后说:“晚上我会送晶晶回去的。”

    “嗯,好。”季嘉似乎有什么心事的样子,走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的。

    不知道是不是曲栀的错觉,她觉得季嘉听到他们结婚的事情,似乎并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不过很快她的胡思乱想就被季晶晶的兴奋劲打破了。

    “曲老师曲老师,所以现在你是我舅妈了吗?”季晶晶晃着曲栀的手。

    “嗯,是的。”曲栀细声细气地回道。

    “以后对舅妈尊重一点。”季时卿把她背着的书包拿下来放好。

    “我对曲老师一直很尊重的!倒是舅舅你别欺负曲老师!”季晶晶居然开始打抱不平起来了。

    “我才不会,”季时卿指了指琴房,“走,练琴去。”

    季时卿把季晶晶拽到琴房,曲栀坐在他们旁边一边帮季晶晶听错音一边上网查一些资料。

    曲栀也知道很多家长其实和孩子在练琴过程中都会产生很多摩擦,而没想到今天这样的情况就发生在自己身边。

    季晶晶这个姑娘从小就骄纵,练琴的时候也一直在跟季时卿讨价还价。

    季时卿说到底是个舅舅,对自己的孩子肯定不能多严厉。

    季晶晶弹一遍琴一会儿说要上厕所一会儿说手累的,还动不动撒娇:“舅舅,我这首曲子都弹了三遍了,我觉得可以了!”

    “不行,十遍。”季时卿一脸不容商量的态度。

    “啊呀!弹十遍很累的!我弹不动了吗!”季晶晶嘟着嘴,脸像个包子一样在卖萌。

    季时卿故意不看她:“我看你平时玩乐高倒是一点都不会觉得累。”

    “那就五遍,五遍行不行?”季晶晶举起肥嘟嘟的一只小手,张开五指,眼睛眨啊眨的。

    在一边看着的曲栀都快受不了她的卖萌攻势。

    直接沦陷,甚至都有点想帮腔了。

    不过她也知道季时卿这是为了季晶晶好,现在的纵容,就是助纣为虐。

    “十遍。”季时卿的声音冷淡下去,“一遍都不能少,别跟我商量了,浪费的是你自己的时间,今天十遍弹不完不会放你去玩的。”

    “舅舅!!”季晶晶跺了跺脚,耍起无赖:“你这样,我不爱你了。”

    季时卿一脸无所谓:“不爱我就不爱我,我也不爱你了。”

    曲栀听到这句话突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季晶晶这才发现这一边有个这么个活生生的大帮手。

    小孩子都是人精,最会见风使舵了。

    她见季时卿那里行不通,马上风头一转,去搬救兵。

    “曲老师,你帮我劝劝舅舅吧!”季晶晶走到曲栀身边,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臂,“我练完就能陪你玩了。”

    曲栀哪里听过小萝莉发嗲,骨头都酥了,抬眸偷偷瞥了季时卿一眼,试探着问:“要不,让她去稍微休息一会儿吧,也要劳逸结合吗。”

    季晶晶马上兴奋得吸了口气看向季时卿。

    季时卿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就欺负你舅妈心软。”

    “所以……我能去玩了吗?”季晶晶瞪大双眼,一脸期待。

    “行吧,去玩一会儿吧,”季时卿无奈中又带着宠溺,“我这是给你舅妈面子。”

    季晶晶高兴地跳了起来,“耶!舅妈万岁!”

    季晶晶把曲栀抓到了客厅,客厅的一个她的玩具角,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乐高和扮家家酒的道具。

    曲栀这都八百年没玩过芭比娃娃了,愣是陪着一个五岁的孩子演了一部偶像剧。

    季时卿坐在一边,本来还想工作一会儿,看到两个人玩得这么兴致勃勃,也忍不住坐过去加入了。

    季晶晶不解地看向季时卿:“舅舅,你过来干嘛?我和曲老师在玩扮家家酒。”

    “我也来,”季时卿说,“你们一个扮妈妈一个扮女儿,家里不需要一个爸爸吗?”

    “哦,”季晶晶没有男芭比,随手拿了个布偶熊,“那你就做隔壁王叔叔吧。”

    “你……”季时卿气笑了,“为什么我不能做爸爸?”

    “因为我的设定是我是一个单亲家庭的小孩,所以我在学校也一直被欺负,我的妈妈很不容易,每天打三份工养我,你看……”曲栀指了指旁边一些塑料的玩具模型,“护士、厨师和消防员。”

    面对这个设定,季时卿和曲栀相视一笑。

    小孩子就是天马行空纯真无邪,根本不用思考逻辑,看到有什么现成的就直接拿来套上去用。

    “那我想问问,你妈妈长得这么漂亮,追求她的叔叔应该很多吧?”季时卿顺着把剧情编了下去。

    “但是我妈妈太忙了,工作太累了,没空谈恋爱。”季晶晶跟个小大人一样说。

    “那找个有钱的叔叔,”季时卿看了看周围,正好看到一辆小的玩具车模型,拿过来放在布偶熊的身下“你看,这个叔叔开车。”

    “这个叔叔看上去有点胖,”季晶晶一脸嫌弃,“配不上我妈妈。”

    季时卿语塞:“那你有没有瘦一点的叔叔?”

    季晶晶四处看了一眼,无奈拿了个乐高的小人给季时卿:“这个还行。”

    季时卿把乐高小人放在车里:“那现在可以追你妈妈了吗?”

    “这个太矮……”

    季时卿:“……”

    要不是你只有五岁还是个女的,我真的要揍你了。

    “我妈妈是仙女,没人配得上!”季晶晶又补刀说了一句。

    季时卿忍无可忍,随手拿了个芭比娃娃,把头发全捋到了脑后,换上一身帅气的西装说:“你就当这个叔叔是男的,不过他是艺术家,所以留长头发。”

    季晶晶似乎勉强接受了这个设定:“好吧,这个看上去勉强还可以。”

    “那,我现在可以追你妈妈了吗?”季时卿把手里芭比娃娃一点点挪到了曲栀手里拿的芭比娃娃面前,和她的芭比娃娃招了招手,“你好。”

    “你好。”曲栀让自己手里的芭比娃娃鞠了个躬。

    “愿意做我的车去兜风吗?”季时卿拿着芭比娃娃的手指了指身边那辆只有芭比20分之一大的车。

    “额……”曲栀忍不住要笑场了,不过还是极力配合,“好,那等我打完三份工可以吗?”

    “好,我等你。”季时卿一脸认真地说。

    曲栀拿着娃娃一会儿打针,一会儿做饭,一会儿灭火。

    忙活了半天,走到了季时卿手里娃娃面前:“我好了,我们走吧。”

    “嗯,我带你去看电影。”

    两个娃娃坐进了“电影院”。

    电影看到一半的时候,季时卿把娃娃的脑袋转向了曲栀:“要不,你嫁给我吧,就不用那么辛苦了,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我得回去问问晶晶的意思。”

    这时候季晶晶手里拿着的小娃娃突然出现,“打量”了季时卿一番勉强说:“看在你那么喜欢我妈妈的份上,我就勉强同意了。”

    “好,那明天……就住过来吧,家里都收拾好了,就等你了。”季时卿说完话,抬头看向了曲栀。

    曲栀不知道他这是在扮家家,还是真诚的邀约。

    毕竟之前说了会马上搬过去,这都快一周了还没真的行动。

    其实曲栀也不是拖延,只是还有点没准备好。

    不过现在季时卿都这么问了,她便顺着说了下去:“嗯,好,明天就来。”

    季时卿笑了笑,用手里娃娃的手牵住曲栀娃娃的手。

    虽然两个人没有直接身体上的触碰,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一幕突然温馨。

    第十八章

    第二天曲栀终于把东西都打包完成了, 其实最重要的就是一些她平时练琴需要用的琴谱。

    曲栀有不少琴谱都是之前老师送的作曲家的原版琴谱,都是非常珍贵的,她的琴房有一正面墙都是那些琴谱, 之前在国外的家她是根据不同时期不同作曲家非常严谨地整理和排序的,回国后这些琴谱就一直没机会好好收拾, 这次也正好借这个机会把琴谱全部重新整理了一遍。

    把需要带走的东西都仔细打包,曲栀找了搬家公司先把大件的东西运到新家, 其他的随身物品就打包在行李箱内。

    季时卿提前把搬家公司运来的那些东西都整理好, 晚上去接曲栀回家。

    果然有些事情只要真的想做,推进起来是很快的。

    曲栀之前一直拖延着,其实是因为内心深处还没有做好准备。

    上车系安全带的时候,曲栀还在那里和季时卿开玩笑:“我今天走的时候,我爸可太舍不得了,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都不敢看我, 哼,叫他当初急着把我嫁出去!”

    季时卿轻笑:“以后每周送你回来陪爸吃个饭吧。”

    曲栀虽然嘴上那么说, 其实心里还是很难受的,长叹一口气:“嗯, 我觉得他一个人应该挺寂寞的。”

    “其实做父母的, 一辈子也就操心我们晚辈,就像我爸, 提了好几年了让我结婚,我之前一直没答应。”季时卿说到这里顿了顿。

    “为什么不答应呀?”曲栀顺势问下去。

    季时卿似乎想到了什么, 眼神突然暗淡下来:“之前,因为一些原因, 没想过要结婚。”

    “那现在是因为年纪到了, 否定了当初的想法了吗?”曲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

    季时卿的脸上有一丝惆怅, 叹了口气:“或许真的,人到了一定年纪,遇到一定事情,当初的坚持和固执也都会被化解吧。”

    “确实是,我以前也没想过结婚。”

    “你是因为还年轻,自然不会想那种事情。”季时卿深吸一口气说,“我不一样。”

    车子遇到一个红灯,季时卿手肘抵着扶手箱,偏头看向窗外,一脸的心事重重的样子。

    曲栀觉得他或许有什么心事,不过好像也不是特别想说的样子,就没有再问下去,把话题扯到了一些日常上。

    一路聊到了家,刚踏进屋子的时候,曲栀还觉得有些不太适应。

    虽然之前来过一次,但这次来的身份有些不同,自然心态也不同。

    以后这里,是一个要被她称之为家的地方。

    季时卿给曲栀递了一双拖鞋,这双拖鞋和曲栀自己在家里穿的品牌和款式是一样的。

    曲栀觉得心里一暖。

    毕竟在陌生的地方看到熟悉的东西,会减少不安感。

    后来她去洗手间的时候发现居然洗手液也是曲栀家里的同款品牌同款味道,洗手液的旁边还有她常用的护手霜。

    就连摆放都和她家里的几乎一致。

    曲栀回头看一眼,沐浴露洗发水也都是自己家里的品牌。

    曲栀都怀疑他是不是之前去自己家的厕所偷/拍了照片然后完全复制黏贴了。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居然这么花心思。

    从洗手间出去,曲栀一边抹着护手霜一边说:“你好贴心啊,还放着护手霜。”

    “我尽量把你在家里用的东西都复原,”季时卿说,“怕你不习惯。”

    “哦,没事,其实我也没很挑。”曲栀下意识看了一眼那个放钢琴的位置,还是空着的。

    季时卿余光瞥了一眼,说:“我听说你们钢琴是要去试手感的,之前定了一款和你家里一样的型号,施坦威MODEL B,明天可以去试试。”

    “嗯嗯,好。”曲栀有些局促地走到中岛台前倒了杯水。

    她本来想着如果实在尴尬就练琴缓解气氛,没想到现在连钢琴都没有。

    这下她真不知道该干嘛了。

    季时卿把曲栀的随身行李箱放到房间后回到客厅,看到曲栀依然站在那里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唇角一扬笑道:“不用这么拘谨,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不用在意我。”

    “哦,我可能适应几天就会好了吧。”曲栀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该往哪边走。

    季时卿走到中岛台曲栀的对面,双手撑在中岛台上看着她:“饿不饿?”

    “不饿,出门前和爸爸吃过晚饭了。”

    “那就……先去洗澡?”

    曲栀被噎了一下,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手表:“时间还早,平时这个时候我在家里还会追追剧刷刷小红书什么的。”

    “嗯好,那你自己安排,”季时卿莞尔一笑,“我去书房工作一会儿。”

    “嗯嗯,好!”曲栀拼命点头。

    其实曲栀感觉和季时卿同处一室还真的会有点尴尬,好在季时卿离开了,否则在这一同呼吸空气,曲栀都怕自己憋气太久会窒息。

    季时卿走后,曲栀稍微感觉放松了一些。

    平时这个点晚上她其实是差不多要准备洗澡休息了。

    曲栀大部分的夜间活动是在床上进行的,她喜欢在床上追剧刷手机和工作。

    但现在想到如果要和季时卿同居,似乎一直在床上也不是个好选择。

    毕竟,新婚夫妇,同时在床上,总感觉有一种微妙的……禁忌感。

    曲栀这辈子都没和人一起睡过一张床,光是想想她都觉得呼吸不顺了。

    她在沙发上刷了会儿手机后觉得困了,给季时卿发消息说自己先去洗澡了。

    毕竟大家用的都是主卧旁边的厕所梳洗,如果不打招呼洗到一半对方进来也挺狼狈的。

    曲栀带着睡衣到洗手间,关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要不要锁门。

    如果是真正的夫妻,大概率结婚前该亲亲抱抱举高高的事情都做过了,应该不会有要不要锁门的顾虑。

    但是他们……

    曲栀想了想,还是把门锁上了。

    虽然觉得季时卿应该不会进来,但是为了以防万一。

    洗澡的时候曲栀一直在想心事。

    虽然那时候签了婚前协议,但对方也说了,只要自己不同意,就不会……

    那现在的问题是,如果真的水到渠成,她会拒绝吗?

    还是说,她会顺其自然地接受?

    曲栀觉得以她的这种段位,光是之前和季时卿的手有一点触碰都觉得害羞得要死。

    要是真的……

    曲栀就这么想了二十分钟,关掉水龙头才发现自己洗发水沐浴露都没用。

    又重新快速地洗了一次澡。

    洗完澡换上睡衣后,曲栀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平时在家晚上都不喜欢穿内衣。

    天气虽冷,但家里的地暖开得很足,睡衣的面料都比较薄,这个不穿内衣看上去多少有些有伤风化。

    不过她才想起来自己并没有把内衣带进浴室,现在的处境是,想要穿内衣,就必须先不穿内衣出去拿。

    曲栀鬼鬼祟祟地开门,从浴室探出个脑袋往外看了看,还好季时卿还没回卧室。

    她快速跑过去从行李箱中拿了一件内衣,然后像做贼一样逃回浴室换上。

    曲栀再一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了开门进来的季时卿。

    肉眼可见的吓了一跳。

    季时卿也愣了一下:“我听你挺久之前就在吹头发了,以为你已经躺下了才进来的。”

    曲栀一路小跑钻进被子里摇头:“我动作比较慢,不好意思。”

    “怕影响你休息,所以我想早点洗澡一起睡了。”季时卿一边说着一边去旁边的衣帽间拿睡衣。

    “你平时,是几点睡的啊?”曲栀问。

    “就差不多和你一样时间。”季时卿那好睡衣后随口一说。

    “哦……好。”其实曲栀猜季时卿大概率是故意这么说的。

    估计是不想自己工作到太晚打扰她休息。

    是事实,季时卿平时确实都是工作到凌晨以后的,不过既然以后和曲栀一起住,必然需要调整一下。

    调整到适合她的作息。

    季时卿走到浴室门口,停下脚步看她:“如果困了就先睡,如果不困就……等我一起?”

    “好的。”曲栀点了点头。

    季时卿关上门,直到听到水龙头打开的声音曲栀才敢大口喘气。

    等他一起的意思是?

    一起单纯的睡觉?还是……

    他有其他安排?

    曲栀听到浴室传来隐隐约约的水声,通过水声的声音,曲栀的脑海里居然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画面。

    就像平时电影里看到的一个模糊的肉色的人影,在充满雾气的玻璃后面,双手慢慢从额头往后抄,手指指缝掠过发丝。

    在她恍恍惚惚乱想了一阵后。

    水声戛然而止。

    曲栀也收回了那些奇怪的脑回路。

    季时卿开门,穿着一套黑色的睡衣,脖子上挂着一条白色的毛巾正在擦头发。

    他走到曲栀身边坐下,看向她,柔声问:“准备睡了吗?”

    “嗯……可以……”曲栀把被子慢慢往上拉,遮到鼻子附近。

    季时卿的头发很短,稍微用干毛巾擦了会儿就半干了。

    他放好毛巾躺下,顺手把身边的台灯给关了。

    屋内一下子就暗了下去,不过并不是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窗台那里还能透出一点隐隐的光。

    月色朦胧,让人意识恍惚。

    两个人都平躺着的姿势,曲栀不敢动。

    房间很安静,没有闹钟,连“嘀嗒嘀嗒”的走动声都没有。

    曲栀觉得现在但凡呼吸用力一点,声音都会显得很突兀。

    这样的姿势保持了很久,季时卿微微侧了个身,面对着曲栀。

    虽然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但曲栀能感觉到他正在看着自己。

    “睡不着吗?”身边季时卿的声音很柔和,低沉得像是大提琴的弦音,让人放松。

    “稍微有一点,可能是因为新环境不适应吧。”曲栀觉得喉咙口有些发涩,清了清嗓。

    “平时睡觉之前你喜欢做什么?”季时卿问。

    “我会稍微听一些钢琴曲,太安静感觉有点睡不着。”

    “那你放吧,”季时卿说,“我也喜欢有音乐。”

    曲栀伸手去拿手机,随手点开播放软件,点开她自己分类的一个叫做《Sleep》的文件夹。

    正好放的是一首Kevin Olson的《Northern Light》,特别适合夜晚听。

    听到钢琴声,曲栀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不少。

    季时卿其实也毫无睡意,他把头枕在手臂上面问:“你最喜欢哪个作曲家的作品?”

    “我啊?如果从音乐的角度来说,应该是德彪西吧,因为其实我的速度力量这种技术并不顶尖,但我的触键是比较出彩的,所以我更适合那种印象派的作品,我老师也都说我德彪西拉威尔弹得比较好,而且当初我被柯蒂斯录取,就是因为导师喜欢我弹的德彪西,所以可能对这个作曲家的作品比较有信心,就会比较喜欢,不过从音乐家人生的角度来看,我其实挺喜欢勃拉姆斯的,因为他的感情经历实在是太美好了,他一辈子都暗恋他的师母,也就是舒曼的老婆克拉拉,他很多作品其实都很有深意,他的很多作品我感觉都在写对克拉拉深沉的爱,所以弹他的作品很容易被感动,从音乐结构上来看,那肯定是很欣赏巴赫的,因为他……”

    曲栀听季时卿没有了声音,还以为他睡着了:“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说这么多,感觉在给你上课。”

    “没有啊,我很喜欢听。”

    “可是,和不学音乐的人聊音乐,其实你们会觉得很无聊吧。”

    “只要你觉得舒服就好,”季时卿说,“我猜你今天晚上应该会不太习惯。”

    “其实也还好……”曲栀说,“放着钢琴曲就轻松多了,现在也觉得有点困意了。”

    “那就好,早点休息了,晚安。”

    两个人无声地听了一会儿钢琴曲。

    音乐这个东西真的很奇妙,可以融化一切烦乱的情绪,最终归于平静和舒适。

    曲栀本来今晚一定会失眠,但意外得睡得很好。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季时卿已经起床了。

    他之前提过工作日会很早去公司。

    曲栀的工作时间比较有弹性,现在因为要准备音乐会,所以大部分时间是练琴。

    她早上去琴行看了一下季时卿之前定的那架钢琴,试过没什么问题后就叫琴行运回家了。

    其实平日里和季时卿见面的时间挺短的,他平时下班到家就已经不早了,两个人一起吃个晚饭就差不多要准备睡觉了。

    似乎是怕自己的作息影响曲栀。

    每次都是曲栀洗完澡没多久,季时卿也回来洗澡然后一起休息。

    这婚后的日子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月了。

    这段同居的时光里,两个人的关系并没有进一步的发展。

    季时卿除了无微不至的温柔照顾,没有对她做任何近一步的行动。

    这夫妻生活虽然……有名无实,但至少没有让曲栀感觉任何不适。

    两个人比起夫妻,更像是关系比较好的合租室友。

    不过生活上两个人倒是没有什么不和谐的地方,或许是因为交集也不多。

    每天曲栀起床的时候季时卿已经出门了,只有晚上洗完澡躺在床上两个人才能有点交流。

    日子过得很快,一眨眼,第二天就是两个人的婚礼了。

    或许是因为有点紧张,前一天晚上曲栀怎么都睡不着。

    翻来覆去一个小时后,听到身边传来一阵轻叹的声音。

    “啊,不好意思,是不是吵到你了……”曲栀不好意思的道歉。

    “不是,”季时卿侧身面对曲栀,“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

    “明天在婚礼上,应该有亲吻新娘的环节……”季时卿拉了个长音后说,“我怕到时候这个环节逃不掉。”

    曲栀之前并没有想到这点,突然有点担心起来。

    “那……怎么办啊?”

    “要不,”季时卿靠近曲栀,呼吸扑在了她的脸上,“今晚先预演一下?”

    第十九章

    曲栀感觉浑身所有的热度都汇聚到了脸颊上。

    一阵燥热攀升, 心跳也不可遏制的加速。

    季时卿没有再等她的答案,而是顺着微弱的光线,抚了抚她的脸颊。

    季时卿手上的力道很轻, 拇指指腹轻轻抚了抚曲栀的唇角。

    距离她嘴唇只有几毫米,没有真的碰到, 很克制,但却很勾人。

    虽然什么都看不清, 但曲栀还是不敢睁眼。

    索性闭起眼, 在黑暗中迎接他的吻。

    季时卿能感受到她呼吸的紊乱,甚至可以透过微弱的光看到她的睫毛在频率飞快的颤动。

    季时卿突然有一种自己在欺负她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就心疼了。

    改变了注意,轻轻在她额头上印了一个吻。

    没想到这个吻居然是降落到额头而不是嘴唇。

    曲栀感觉到一阵意外和……温暖。

    季时卿的轻笑声从头顶传来,曲栀甚至能感觉到他喉结传来的震动:“如果到时候别人问起来, 我就说你害羞, 不好意思当众接吻。”

    “晚安。”季时卿说完放开了曲栀,翻了个身躺下。

    曲栀感觉自己的心跳还没办法恢复平静, 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一整晚几乎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阶段。

    第二天早上六点被闹钟叫醒。

    曲栀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早起过床了, 记得这种事情以前只有在读书的时候还有去国外演出倒时差的时候发生过。

    她迷迷糊糊的起床, 感觉路都快走不稳了。

    曲栀怕麻烦,并没有那一系列复杂的迎亲环节, 因为之前没有拍婚纱照,就想着正好在这一天把照片给拍了。

    季时卿一早就被“赶出家门”, 化妆师和造型师对着曲栀捣鼓了一早上才完成了造型。

    曲栀平时就算上舞台也就最多化个妆,很少会弄头发, 而今天光是弄头发就感觉花了两小时。

    曲栀做了个非常漂亮的盘头, 刘海全都梳干净, 露出整个饱满的额头。

    她的骨相极佳,这样的造型也只有和曲栀这样的仙女配合才能相得益彰。

    连化妆师都忍不住感叹,真的是比所有她见过的大明星都要美。

    不仅有颜,曲栀还有一种非常与众不同的气质。

    出尘脱俗,不被这个世界玷污的干净。

    曲栀化完妆换上衣服后上了车开往去摄影棚的路上。

    此时季时卿已经在棚里等着了。

    季时卿换上了一套定制的西装,衬衣袖子上刺有QZ两个英文字母。

    他对着镜子整理了二十几次领带,低头又看了一次时间。

    虽然知道女孩子准备起来费时间,但没想到居然这么费时间。

    又或许是因为他的内心太过着急,所以才会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漫长。

    等到接近中午,曲栀终于来了。

    她穿了一条抹胸鱼尾设计的白色婚纱裙。

    这是季时卿第一次见她穿婚纱。

    都说男生在看到自己心爱的女生穿婚纱的时候会感动到想哭。

    这是真的。

    季时卿突然觉得喉咙口发紧,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之情。

    他抿了抿唇,走到曲栀身边,眼波温柔地看着她:“很美,我的新娘。”

    曲栀都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去拍照吧。”

    现场只有摄影师化妆师在场,两个人根据摄影师要求的姿势拍了一些照片。

    没有太多亲密的动作,最亲近的动作大概就是季时卿搭着曲栀的腰了。

    拍摄完之后稍微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两人赶往婚礼现场。

    在车上曲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很困吗?”季时卿问。

    “嗯,我早上化妆的时候都快睡着了。”曲栀眼皮耷拉着恹恹地说。

    “要不车上睡一会儿,晚上可能会更累。”

    “还好,我还能坚持,”曲栀说,“毕竟结婚也就一辈子一次的事情。”

    想到这里,季时卿突然露出了一丝抱歉:“昨天晚上是不是没休息好?”

    “也还好……”曲栀支支吾吾地说,“毕竟多少还是有点紧张的。”

    “一会儿彩排的时候有什么不想要的环节都可以直接和司仪说,我们一切从简就行,你怎么舒服怎么来。”

    “嗯,好。”曲栀点头。

    两个人到了酒店,曲栀是第一次看到现场的布置。

    整个风格有点像冰雪奇缘,到处都是仙仙的元素,羽毛、水晶、鲜花等。

    真的是完全激发了曲栀的少女心。

    她记得自己在很早很早以前一个采访里提过一嘴,说自己最喜欢的颜色是白色,如果是自己的婚礼一定要布置成非常梦幻的纯白色。

    后来因为婚礼的事情是季时卿一手操办的,所以曲栀也没好意思提太多要求。

    季时卿为了保持神秘感,也没有给她看模拟的效果图。

    不过她现在觉得,季时卿把持神秘的做法完全是正确的

    因为她现场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是真的被震撼到了。

    从整个会场的入口处开始,一路铺满了白色羽毛和栀子花。

    会场里一股非常淡雅的栀子花香味弥漫着。

    给人感觉异常舒服。

    在舞台的中央,放着一台白色的施坦威钢琴。

    曲栀今天准备了一首钢琴曲,是她很早以前就决定在自己的婚礼上弹的。

    肖邦第二钢琴协奏曲第二乐章。

    那是肖邦写给她的初恋的,那时候肖邦在华沙音乐学院喜欢一个女孩不敢直接表白,就倾尽所有感情,写了这首协奏曲来表达自己的爱意。

    曲栀曾经表演过这首曲子,她第一次听到就深深爱上了这首曲。

    觉得如果有一天自己结婚了,一定要在婚礼上弹奏这首曲,给她的丈夫听。

    协奏曲需要整个乐团的配合,曲栀不想搞得太隆重,所以最后交响乐部分是放的CD录音版。

    开场前跟着司仪过了一下场,几乎所有繁琐的情节都省略了。

    司仪问季时卿:“到时候需要双方父母上台吗?”

    季时卿愣了愣说:“不用了吧,栀栀的妈妈不在了,而且之前问过我爸,他也不太喜欢抛头露面。”

    曲栀这才意识到,季时卿似乎从来没有提过自己的母亲。

    之前居然也一直忘记问了,不过她怕到时候口误说错点什么,决定还是问清楚:“你妈妈今天会来吗?”

    季时卿的眼皮微不可见地跳了跳:“应该会吧。”

    曲栀从这四个字能判断出。

    至少季时卿的母亲还在,并且他和他母亲关系不怎么亲近。

    说不定是因为和季钧离婚了,两个人不怎么往来了。

    总之曲栀大概在脑海里过了几种可能性,也大致对一会儿可能发生的情况做了一些预判。

    彩排结束后曲栀稍微去化妆间休息了会儿。

    因为晚上没时间吃饭,所以很快地吃了点垫了垫肚子。

    季时卿趁这时候去跟司仪对接其他的事情。

    “一会儿交换戒指后,新郎吻新娘的这个环节,我们可能会亲额头,可以吗?”季时卿问。

    “可以,有些新人太害羞,甚至还会有特意要求去掉这个流程的。”

    “不必去掉这个流程,”季时卿马上接话,“保留着,你还可以稍微……起哄一下。”

    “哦,懂的懂的。”司仪朝他眨了眨眼,“新娘比较害羞,是不是?”

    “对,你见机行事吧,如果新娘真的太不好意思,你就找办法化解一下。”季时卿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给他。

    “没问题,交给我。”司仪打了个响指:“控场我是专业的!”

    季时卿看时间差不多准备迎客了,走到门口迎宾处。

    季钧和曲郁声很早就到了,两个人勾肩搭背,胸口各自别了个红花,脸上的喜庆都快溢出来了。

    “时卿!”曲郁声看到季时卿简直比看到自己亲儿子还激动,走过去疯狂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可太帅了。”

    “是啊,确实帅,栀栀呢?”季钧接话问道。

    “在休息室补妆。”季时卿说。

    “噢哟我可得去看看我们栀栀,今天一定特别漂亮!”

    曲郁声一路激动地小跑着离开。

    等周围确定一个人都没有,季时卿小声问季钧:“今天妈会来吗?”

    季钧脸上的笑意收敛住:“她说会来。”

    “嗯,好……”季时卿下意识叹了口气。

    “时卿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必太担心,我关照过她了,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不要说不该说的话。”季钧安抚道。

    季时卿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不一会儿客人就陆陆续续到了。

    曲栀换了套主婚纱出来一起迎宾。

    曲栀的主婚纱是长袖的,全手工重工刺绣,华丽优雅,特别显她的气质。

    从看到曲栀开始,季时卿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她。

    也不知道为什么,曲栀就是能完全吸引季时卿的所有注意力。

    所有的烦心事,所有的不确定,都在看到她的时候被彻底打消。

    每次看到曲栀,季时卿就有一种冲动,有一种哪怕与世界为敌都要和她在一起的冲动。

    所有的犹豫和不安,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都变得坚定了起来。

    没有其他任何的情绪,此时的他只觉得很幸福,因为她是他的新娘。

    季时卿走过去,一只手臂朝她微微张开。

    曲栀穿着高跟鞋行动不方便,手搭上了季时卿的手腕。

    有很多客人都是双方父母那边的朋友,虽然不认识,但还是要每个都非常热情的打招呼拍照。

    曲栀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笑僵了,拍杂志都没那么累的。

    而且她平时很少穿这么高的高跟鞋,感觉再站下去脚都要废了。

    季时卿看着她拧眉也跟着心疼:“脚实在疼就去换拖鞋吧,反正裙子长,也看不见。”

    “好吧,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换个鞋子。”

    曲栀走之后,季时卿的视线还是一路追随她的背影。

    看到她进入休息室才回过头,正好对上了季嘉和季晶晶。

    她们的身边还有周玉。

    季晶晶一路兴奋地跑到季时卿身边:“舅舅!”

    季时卿一把抱起她:“晶晶你来了啊,今天要你做花童,紧张吗?”

    “不紧张!”季晶晶摇了摇头,看向季时卿的身边,“曲老师呢?”

    “去换鞋了,一会儿就来。”季时卿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那我等等她。”

    季嘉余光看了一眼身边的周玉,把季晶晶拉了回来说:“晶晶,我们先进去吧,仪式要开始了,不要打扰舅舅。”

    季嘉不管季晶晶一路的哀嚎,把她硬拖走了。

    这时候只剩下季时卿和周玉两个人。

    “妈……”季时卿颔首,毕恭毕敬地低头看着地板。

    周玉鼻子出了口气:“恭喜啊,新婚快乐。”

    “谢谢妈。”季时卿低声道。

    “有段时间没见了,再见面就是你婚礼上,”周玉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真是很让人意外啊。”

    季时卿喉结滚了滚,吐了一口长气:“妈,之前是想告诉你的,但结婚的事情决定得比较仓促,所以一直没来得及通知您。”

    “真的是来不及,还是故意不通知?你瞒着我?还是怕我阻止?”周玉冷哼一声:“我人一直不在滨城,你要结婚还是季嘉告诉我的,我看你是不是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不……”季时卿刚发了个音节,余光看到了曲栀从休息室出来了,声音轻下来,“她来了,我之后找机会再跟你解释。”

    周玉看也不看曲栀一眼,径直走入会场。

    曲栀走到季时卿身边说:“换了鞋好多了。”

    季时卿一脸心事,但还是强行挤出一个笑容给曲栀:“嗯,那就好,我们准备进行仪式了吧。”

    仪式开始,一切的流程都很顺利。

    季时卿收起其他杂七杂八的情绪,专心投入到这场婚礼。

    两个人接受着所有人的接受和祝福。

    曲栀心里觉得,如果说之前对婚姻这件事,都还觉得有些虚幻缥缈不切实际。

    但她在台上弹完那首钢琴曲后,站在舞台的正中央,等待那个满眼都是他的男人缓缓走到她面前的那个瞬间。

    突然感觉很踏实。也很坚定。

    司仪开始主持最后的仪式,就是交换戒指。

    交换戒指之前,司仪会让两个人念婚礼誓词。

    其实曲栀以前看电影的时候一直觉得,在念这段话的时候,应该只是单纯地在复述这段话而已。

    但是当轮到自己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原来每一个字每一个词每一句话。

    都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无论是顺境或者逆境、贫穷或是富裕、健康或者疾病、都会陪伴着他,和他不离不弃。

    她抬头看向季时卿的时候,终于能感受到,一种属于两个人的羁绊。

    从今以后,他就是自己人生中不可缺少的另一半。

    她会对他不离不弃的。

    交换完戒指,司仪顺口说出耳熟能详的话:“接下来有请新郎亲吻新娘。”

    昨天晚上已经预演过这个环节。

    曲栀倒是不紧张了。

    季时卿吻完曲栀的额头,她刚想着这一天终于结束了。

    哪知道司仪并没有要放过他们的打算。

    对着麦克风大声道:“诶诶,吻额头可不算,我们要看什么呀?”

    司仪把麦克风指向下面坐着的嘉宾。

    只听到大家齐刷刷地喊道:“亲嘴!亲嘴!亲嘴!”

    曲栀被大家这么激情的架势给吓到了。

    季时卿一脸无奈地看着曲栀,抬了抬眉,用唇语无声地说了句“怎么办”。

    曲栀觉得这台阶应该是下不去了。

    她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

    季时卿徐徐抬手,轻轻搭上了她的肩膀。

    脑袋稍侧,慢慢倾身,朝她越来越靠近。

    季时卿的后脑勺面对嘉宾,他只是借了个位,在贴近曲栀脸颊很近的地方停住。

    他抬眼看她,两个人的呼吸相互交融。

    这个“吻”结束得很快。

    季时卿给司仪一个眼神,司仪也非常有眼力见的鼓掌起哄把两个人迎了下去。

    终于结束了仪式,季时卿把敬酒的环节也取消了。

    在坐的大部分都是生意上来往的人,这种酒局曲栀是不会喜欢的。

    他来就可以。

    季时卿把房卡给曲栀,让她先回楼上洗澡卸妆早点休息。

    季时卿向来擅长装醉,这种场合更加不能真的喝多。

    敬完酒后,季时卿想去洗手间洗把脸。

    出去的时候去正好遇到了周玉和季嘉。

    她堵住了季时卿的去路,指了指一边的休息室说:“跟我来。”

    季时卿瞬间觉得酒醒了不少。

    他跟着周玉来到之前曲栀换衣服的休息间,这里地方比较偏远,大门很厚,隔音也比较好。

    其实季时卿在看到周玉的时候,就知道今天会迎来这场对话。

    他只是在等周玉的开口罢了。

    到了一个完全封闭的环境,周玉脸上仅存的一些体面都没有了。

    她直接拉下脸来,毫不给半点情面地咬牙说:“季时卿,你是什么意思?”

    季时卿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么咄咄逼人的口吻了,一瞬间觉得有点头疼。

    还没等他缓过来,下一句话又劈头盖脸而来:“季时卿,你不是答应过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的吗?”

    第二十章

    “妈……”季时卿先摆出认错的态度, “对不起,这件事应该提前亲自告诉你。”

    “季时卿,你果然狐狸尾巴还是露出来了, ”周玉冷笑一声,“还记得那时候你爸答应让你参与公司管理的时候你答应了我什么吗, 就是你不会结婚,不会留后, 否则当时我也不会同意, 怎么,这才过了几年,就觉得自己的根基稳了?出尔反尔了。”

    “妈,我承认,我确实是心态变了, 但那绝不是因为我有野心或者说二心, 而是我曾经从来没想过要结婚这件事,但现在我遇到了想共度一生的人, 是这个人改变了我的想法,和其他的都没关系。”季时卿非常真诚地解释。

    “你少跟我扯这些了, ”周玉朝他摆了摆手, “你和她才认识多久?不要说得一副情深意切的样子,你以为我会相信吗?你说的这一切都不过是幌子, 你找了曲家,真正的目的就是想再找一个靠山, 让你的根基更稳。”

    “妈,真的不是你想得那样……”季时卿试图找机会打断周玉的话。

    哪知道对方根本不给他机会。

    “我不想听, 我只想看结果, ”周玉咄咄逼人地说, “季时卿,你别忘了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当初你爸爸去世,季钧念在和你爸爸兄弟一场才收养了你,一开始我是不支持的,因为我们就季嘉这么一个女儿,本来就是什么都留给她的,你来一定会分掉属于她的一杯羹,那时候看你可怜,年纪还小,就心软了,从小到大我们季家也一直没亏待过你,待你视为己出,你也知道我对你是有提防的,那时候季钧要让你去他公司帮忙,我一开始以为只是让你学习学习没有太反对,谁知道他根本是打算把董事的位置让给你,他根本就没有想过他的亲女儿季嘉,为了你,为了这件事,我跟他吵了半个月,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的,最后是你为了打消我的顾虑,自己主动来找我,信誓旦旦地答应我说一辈子都不会结婚不会留后,会忠于季家,所以我才同意的,可现在呢,现在你在公司站稳了,立足了,觉得一切都拿捏了,便出尔反尔了,季时卿,你这么做是不是太不要脸了。”

    “妈,”季时卿无力地长叹一声,声音颤抖,“我对天发誓,真的没有那些心思,如果你不放心我,我可以把公司事物全部让给姐,自己退出。”

    “你当我不知道?你就是看准了季嘉不是做生意这块料才这么说的,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我是不会再相信了,我现在只想你净身出户,从此和季家再无瓜葛,你把给你的所有东西,一分一毫不差地还回来。”周玉的语气带着一种盛气凌人的尖酸刻薄,不容商量的余地。

    季时卿觉得口干舌燥,滚了滚喉结说:“可我还没有给爸尽孝,现在就离开季家,爸会伤心的。”

    “呵!”周玉一阵嘲讽,忍不住想拍手,“你可真会说话,说得可真好听,我都快感动了,所以你不肯走是因为舍不得季钧,你不肯让出公司的事物是因为心疼季嘉,可真是高尚啊,那行,那我再给你一个选择,如果你不愿放弃手上的东西,那至少这些东西以后都要留给晶晶,那你必须答应我,不可以生孩子,有后代。”

    “妈!”季时卿终于忍不住喊出声,“这我办不到,这样对曲栀不公平。”

    “那这样对我们就公平了吗?”周玉撕心裂肺的声音盖过了他:“你知道吗,从你来季家,我没有一天睡得安稳,为了你,我和季钧吵过多少次,要不是为了季嘉和晶晶,我早就和他离婚了,但是我和他的感情也早就破裂了,这些年我一直不在滨城,就是不希望再老和他针尖对麦芒吵得不可开交,索性眼不见为净,但其实,我一直都没有真正地相信过你,果然,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

    季时卿知道周玉的担忧。

    而这种时候,任何语言都无济于事。

    他确实食言了。

    但他食言的初衷,不是像周玉想的那样,想找个靠山,想留后代争家产。

    他只是单纯的对曲栀一见钟情,想拥有她,与她共度一生。

    而已。

    不过季时卿能理解周玉的担忧,他决定退一步:“妈,明天我就跟爸说,所有的股份我都让了,我手上的资产,我只保留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和银泰商场,其他的……”

    “银泰也让出来。”周玉一副不容商量的口吻。

    “妈,银泰是我一手创办起来的。”季时卿觉得无理。

    “你一手创办起来的?”周玉冷笑着说道,“没有你爸给你的那些人脉和启动资金,你能做起来?季时卿,你看看清楚,你现在拥有的一切,不过是因为你姓季,不过是因为在别人眼里你是季钧的儿子,要不然根本没有人会看得起你,我希望你能摸着点良心,人在做天在看,你真的不怕遭报应吗?”

    季时卿觉得头痛欲裂。

    他不是舍不得银泰,只是如果银泰都让了,他拿什么去给曲栀更好的生活?

    他真的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他一个人落魄流浪都可以。

    但是,现在的他,不能只考虑他自己一人。

    他娶了曲栀,他拥有了家。

    他必须要对曲栀负责。

    他本来以为过了这么久了,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对方也应该都清楚。

    只是没想到周玉居然会是这么决绝的态度。

    虽然当初季时卿答应过不结婚,但是那时候的心态很单纯,只是觉得他不会去搞什么豪门联姻,不会想找靠山,不会想生个孩子争夺季家的财产。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季钧再每日愁眉不展在两个人之间为难发愁。

    他决定自己退一步,所以才那么答应的。

    而现在,他只是最最纯粹的喜欢一个人想和她在一起。

    为什么突然自己就变得成如此没有良心的白眼狼。

    季时卿无力辩解,手指慢慢蜷缩起来,双手紧紧握拳发着颤。

    一直站在一边的季嘉看他状态不好,终于忍不住上前劝架:“妈,你也少说两句了,再怎么说今天也是时卿的大喜日子。”

    周玉本来就在气头上,正愁着没地方撒气,这可好,季嘉撞上枪口。

    她马上调转枪头:“你还说呢,你看看人家,多会选结婚对象,又是豪门独女,又是钢琴家,真的是要面子有面子,要靠山有靠山,有了这样的岳家,以后就算离开了我们季家,也依然能混得风生水起,你在看看你,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当初一定要选那个不中用的男人,要不是看在他也姓季的份上,我才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现在你看,那男人没出息,帮不上你爸的忙,只能把公司拱手让给一个外人。”

    季嘉想说季时卿不是外人。

    但是她面对周玉,说不出口。

    季嘉从小都是只有被周玉数落的份,她这个妈从小就极其强势,由不得她回嘴。

    她也是从小就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搞得多少有些懦弱和讨好型人格。

    或许她这辈子最勇敢的决定就是当初和她现在的老公季逞闪婚。

    其实季嘉老公对她很好,两个人的性格合适,婚后日子也很幸福。

    只是他没什么野性,只是个普通上班族码农,也不会做什么管理。

    所以周玉一直看不上。

    婚后从数落自己演变到数落季逞,季嘉最害怕的事情就是接周玉的电话。

    她觉得自己生活所有的负能量都是周玉给她的。

    不过季嘉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女儿,周玉舍不得说重话,不过是指桑骂槐罢了。

    她有点恨铁不成钢地对着季嘉叹了口气,然后半说教半指责地口气对着季嘉说:“季嘉,你就是太单纯了,你和你爸、晶晶,都被他骗得团团转,你们都不了解他,从小到大别人都夸他,夸他乖巧礼貌听话懂事,只有我知道,他那绵羊表面的背后,是一肚子坏水,极其有城府有心机,心里可黑着呢,估计每天就在算计我,算计你,算计着怎么为自己获得更多的利益,怎么一步步让我们卸下防备,最后吞噬我们,你看,当初你们都不相信他会有什么二心,现在呢?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都看错了?他就是在步步为营地,一步一步盘算着他的计谋,你们都看不明白,只有我,只有我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听到这句话,季时卿突然笑了。

    无奈苦笑了一声。

    而这样的笑声在周玉听起来,就是被戳穿的无力掩饰。

    这时候季嘉的手机响了,她接了起来说:“喂,爸,啊我和妈在卫生间,嗯,马上回来。”

    挂上电话,周玉最后警告道:“季时卿,我告诉你,你别给我有一些不该有的心思,人在做天在看,我们季家是怎么对你的,你想想清楚,你不能做一条忘恩负义的狗!”

    周玉说完这句话后,就拉着季嘉走了,并狠狠地关上了门。

    整个休息室一瞬间安静下来。

    但在季时卿的脑海里,刚才周玉的那些话都变成了挥之不去的弦音。

    在脑海里嗡嗡作响。

    季时卿就这么一个人站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

    他觉得自己酒也醒得差不多了,去洗了一把冷水脸。

    婚礼的宾客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季时卿拿出房卡前往酒店顶楼的套房。

    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曲栀应该差不多收拾完准备休息了。

    季时卿刷了房卡,轻轻打开门。

    全程动作都很小很轻。

    客厅的灯没开,不过卧室还亮着灯。

    从亮度来看,应该是床头的台灯。

    不管怎么说,今天都是他的新婚之夜。

    他娶到了梦寐以求的妻子。

    应该是高兴难忘的一天。

    他收拾完情绪,淡然地往屋内走。

    曲栀听到声音后走了出来,在见到季时卿的时候停下。

    她换上了睡袍,头发半干。

    卸了妆的她,更加的清纯,也更加的惹人怜爱。

    季时卿突然感觉心情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

    所有的诋毁,所有的误解,和能娶到曲栀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他只要问心无愧,知道自己对得起所有人,就可以了。

    不过季时卿还是没有那么高超的演技,能够做到不动声色。

    他看着曲栀的眼神深情中却透着点凝重。

    “怎么了?”曲栀看他表情不太对劲,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季时卿摇了摇头,挤出一丝笑容来,声音低哑着说:“没,就是有点累了。”

    曲栀抬头,看到他头发上有飘落的金粉,抬手轻轻把它拍掉,然后装不经意地说:“生日快乐。”

    季时卿都忘了,今天是他的生日。

    今天,所有人都在祝他新婚快乐。

    只有她在祝他生日快乐。

    季时卿瞥了一眼时间,很巧,还有一分钟就要十二点了。

    马上就要结束自己三十周岁的第一天了。

    季时卿本来觉得自己会平平无奇地迎接自己的三十岁。

    他曾经没有任何的计划,没有任何的羁绊。

    他自己的生父在他七岁的时候就出意外去世了,他的母亲被诊断出阿尔兹海默症,很早就被送进了养护院。

    从那以后,他的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就是季钧。

    他以前只是单纯的去做一些季钧期待他做的事情,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而在看到曲栀的那一刻,他第一次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

    原本平淡无奇的生活,突然有血有肉,充满希望和激情起来。

    季时卿在这一刻突然心情就好了起来,觉得眼眶发热。

    他只是突然觉得为了她,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就算被误解,被诋毁,就算会失去很多东西,就算在别人眼里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都不重要。

    至少现在,他拥有了她。

    他的妻子,他的新娘。

    曲栀不太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忘记准备礼物了,下次一定补给你。”

    “不用等下次了,”季时卿声线温润低沉,微微倾身凑近曲栀,呼吸扑在了她的头顶,“我想要的礼物,你今晚就可以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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