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下一瞬,杜松子酒的气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如同一场压抑已久的暴雨,不容抗拒地浇透温润柔和的小青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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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尖牙刺破脖颈后的腺体,表面的肌肤蕴着高温,江雾萦只觉自己被猛灌了三大白,醉得几乎缺氧,身子痉挛得像离水的鱼。


    踝上那条领带也随之时快时慢地乱抖。


    薄澜息的寒冰信息素其实是没有气味的,只令人在接近时感到刺痛肌肤的冰冷。


    倘或注入腺体,热度是后知后觉般反扑上来的。


    可杜松子酒却不同,辛辣兜头淋下,顷刻间便烈火燎原。


    江雾萦连落泪都难以为继,徒劳地张了张唇,被摁住的双手无力地动了动,软得不可思议的指腹便被alpha掌心的薄茧刮了下。


    不痛,只是麻得厉害。


    颈侧的alpha一顿,旋即更牢地包裹住他双手。


    于是那薄茧便不断刮擦着omega嫩生生的指腹,惹得江雾萦颤动得更厉害了,一双手如同黑铁笼中不住瑟缩的雪白雀儿,每一次轻微的摩擦都带起不堪忍受的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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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热期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场气势磅礴的临时标.记过后,翌日拂晓时分江雾萦的热度便退了。


    薄澜悬手腕上系着那条不成模样的领带,又是抱他去洗澡,又是时不时给喂食喂水量体温,几乎一夜未眠。


    江雾萦醒转后想起身,可才坐起来一半便迷迷糊糊往后倒,薄澜悬赶忙扶着他靠到自己肩上,温声道:“接着睡吧,起来做什么?”


    “今天是报到的日子呀……”江雾萦困得睁不开眼,却也没忘。


    薄澜悬一愣,才意识到寒假就此结束了。


    不过江雾萦念q大离得近,从前也是和薄澜息同住的,现在离婚了,薄澜悬想着除了有课的时候见不到之外,倒是不必受异地恋困扰。


    他将江雾萦送进校门,一路送到学生注册盖章的教室,以为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迅速结束,便又可以将人接回家继续腻歪。


    可江雾萦却没急着进去,只道:“我和教务处的老师还有点事情要办,你先回去吧。”


    薄澜悬不疑有他,只道:“那我等你。”


    江雾萦摇头道:“要很久的,你先去工作。”


    他不会撒谎,干脆就这么含糊其辞,薄澜悬被他往外推了推,没来由地便觉异样,缓声道:“萦萦。”


    江雾萦撵不走他,有些无所适从地垂着头。


    薄澜悬望着他发顶上的两个小旋儿,立时便软下心来不忍逼迫,只迂回道:“结束打给我,接你回家吃汤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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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西下,薄澜悬将温水加入放有糯米粉的盆内,望着窗外明烈瑰丽的夕光,眉头渐渐攒起。


    忍耐着揉好面团盖上保鲜膜,等待醒面的工夫他看了眼手机,两小时前给江雾萦的消息又石沉大海。


    他又发了一条。


    【薄澜悬:宝宝,我去接你回家?】


    【江雾萦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薄澜悬盯着那个鲜红的圆和中间的白色感叹号,深深吸了口气。


    但即便被单删了,他要找人也并不难,通知闵竟成后不多时便有了结果。


    闵特助语气踌躇道:“薄总……江小公子今天下午买了最快飞c市的机票,现在应该……已经上飞机了,还有……我去q大官网看了看,下学期去c大的交换生名单里就有江小公子。”


    去千里之外的c市交换半年,这种大消息都能瞒住了,一个字也没传到他耳朵里……薄澜悬不必想也知道,是老爷子帮了江雾萦的忙。


    ……好个暗度陈仓的小兔子!


    薄澜悬冷着脸进了厨房炒黑芝麻,尽管某只小兔子已经不会回来吃了。


    “以为跑到天涯海角去,就能躲开我吗……”他往锅里撒了把砂糖,在混合出来的浓醇甜香中轻而坚决道,“……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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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雾萦戴着口罩靠着舷窗,q市的房屋花木在轻微的失重感中渐渐收缩成无数个星罗棋布的小黑点。


    他买的是经济舱,现下坐在头等舱里,还是没想明白究竟谁给自己办理的升舱。


    心跳还是有些不稳,江雾萦想着做些什么来转移注意力,因而待飞行平稳后,他拿出ipad开始涂鸦。


    屏幕上用具呈茶黄色,轮廓如豆,顶盖高尖如镂空山峦,层峦叠嶂,流云袅袅附于其上,最阔处三圈弦纹平行,圈足外撇,上铸金龙出于云海。炉柄套接圈足与内凹底盘中心的浑圆孔洞,柄底以大篆书有“大梁安平年制”,底盘为平折沿,浅折腹。焚香时的薄烟如雾霭山岚,笼着灵山、金龙、浮云,犹如只存在于神话中的“博山”*。


    ——铜云龙纹博山炉。


    最后一笔润色完成,江雾萦揉了揉下坠的眼帘,抱着ipad打了个呵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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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瓦飞甍,雕梁画栋,满目朱红。


    “晋王府的人还没到吗?”


    发话的紫袍男人已是知天命的年纪,却也看得出来是位美髯公。


    才从前院过来的小厮战战兢兢道:“回相公话,不见人影。”


    永兴侯急得压根坐不住,在堂上来回踱步——已是酉初初刻,倘若再不来,当真误了吉时了。


    “来了来了来了——!”


    永兴侯大喜过望,忙请全福太太引着里间的新人出来。


    这位晋王君凌晨便被拉起来装扮,一直被折腾到现在。


    他那尴尬的处境毋庸赘言,侯府陪礼寒酸不说,一位兄长明明在场却只顾着巴结晋王,毫无背他上花轿的意思,另一位干脆不见人影。


    小王君居然只得自己走上花轿。


    先时江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安排他与晋王见过一面,没几日晋王便入宫去请了圣旨,仿佛是中意他的。


    可今儿这样迟才来迎亲,又教人看不懂了。


    齐大非偶啊……本家不看重,夫家态度又模糊——


    “多谢夫人。”盖头下的小王君道了声谢,嗓音绵软。


    他语气中并无失落抑或屈辱,听着乖巧又有些迷糊,还没长大似的。


    手背上的手又凉又小、指节粉嫩可爱——全福太太暗叹了口气,心中不禁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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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澜息始终高踞马上,神态漫不经心里夹着些不耐,既不理会谄媚的江家人,也不关注自己的受气包小王君。


    唢呐锣鼓喧嚷热闹,朝晋王府迤逦而去。


    完成使命的全福太太望着连绵不绝的迎亲队伍,心中存了丝疑影——方才晋王的耳朵根子,究竟是不是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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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礼官唱:“一拜天地——”


    二人朝北面是神位拜下去。


    “二拜高堂——”


    先帝与太后早已驾鹤西去,原本也须叩拜灵位,可皇帝今日到场,长兄如父,又是君王,二人便该同拜天子。


    铜云龙纹博山炉里焚着沉水香,蔓出满室温润香味。


    今上薄澜悬大马金刀地坐在堂上,掌中怪异地执着一只奇形怪状、很难说美观的纸鸢,望着一对新人朝自己躬身下拜。


    原本是肃着脸神色疏离的,可视线不经意往下一掠,便见新王君右手尾指上一点朱红痣,针刺出来的血滴一般。


    而那双手小巧纤细的形态,以及那羊脂白玉一样的肤色……也是他镌刻于心的……


    薄澜悬握着纸鸢的大掌猝然攥紧,竹骨随之发出不堪摧折的断裂声。


    再没多想,他下一瞬便起身去扶那位新王君。


    对方双膝才屈了一点点,前臂便缠上来两只炽热的大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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