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校和东京校聚在一起就会很吵。晚间吃饭的时候两方人马以五条悟、夏油杰和歌姬为首,痛快地开启了一场骂街大赛。我和硝子、小哀靠在角落里吃着饭,她俩喝酒我喝果汁。
大概是身处于酒精的氛围当中,我隐隐约约感觉自己有点晕,灌了两杯果汁下去之后靠在硝子身上道:“我想睡觉了。”
硝子略有些惊讶:“就困了?是因为精神力吗?”
我无法控制地打了个哈欠:“呜哇,不知道诶。会不会是进化了的说,从耍酒疯变成了想睡觉,那可太好了——”
我把自己往她怀里塞了塞,突然觉得这个怀抱太软太小了,没法给我那种被包裹一般的安全感。我觉得稍稍有点委屈,闭着眼睛坐起来,往前一扑,睡在了桌上。
这场困意来得轰轰烈烈又十分仓促,意识溺于深海的时候,我恍然看见了一个人。
他模样和十多年前相比成熟了许多,只是脸上还带着一如既往的淡漠,眼睛透过绿色的镜片看向我,毫不意外地说:“好久不见。”
我略微怔愣,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真的很困了想睡觉,而是……他把我召唤过来的?
这个人的神奇之处早年我就了解,他的信用值在我这儿也还算是挺高的,毕竟我没有看出他有什么想要伤害我们的想法。而且说实在的,我觉得凭他的能力,想伤害我们大概直接世界末日就可以。
“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他每次出现带来的都不是什么好消息,整得我一下子紧张起来。
青年说:“我只是来提供一点情报。”
我说,什么?
他自顾自地说:“准备。”
于是我下一秒中大脑疼痛起来,皮层炸裂的感觉尤其痛苦,恍惚间听到他说:“差点忘了你的伤。”
那种信息过载的痛苦一下子又消失了,他走到我面前,抬手在我太阳穴处点了一下,我蓦地感觉脑袋里的压迫感像是被人一拳锤飞了一样,经年的胀痛也接连消失,头脑的轻松几乎让我有点飘忽。
我忍不住扶着脑袋问:“怎么回事?”
他淡淡地说:“接下来的信息比较庞大,你的伤会很碍事。我把你的大脑复原到了十年前……在那只咒灵和你共生之前。你可以检查一下自己的记忆有没有丢失。”
我回想了一下,冲他摇摇头,“没有……也就是说,我现在脑袋里的那个咒灵已经不存在了是吗?”
“是。”
我的心脏飞快地跳动起来。咒灵消失,大脑情况返回十年前,那就是我的术式巅峰时期。
——我又可以作为一名咒术师,堂堂正正地去出任务,去祓除咒灵,不需要那些“准许”。
要说不激动是不可能的。我早年的时候也幻想过某天情况迅速好转,重获自由,但病去如抽丝,一抽十年,将我身体里的少年意气抽得一干二净。那些一开始被禁足的气恼与不满也逐渐在岁月的流逝里化成了释然。
只是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并未释然,我还高兴着。
我笑起来,说:“谢谢!”
他平静地看着我,我便问:“天上不会出现掉馅饼这件事,你给我们多次提供情报、帮我治疗,是需要我们做什么?”
他说:“这就是我要给你看的东西。”
我愣了一下,大脑里凭空多了一段记忆。这陌生的东西猛然灌进脑袋里的感觉真不好受,只是我现在已经不会像之前那样痛苦,所以竟然还觉得疼痛程度低得令人发指。
看来是被虐成了习惯。
我兀自吐槽着,顺便把那段记忆在脑袋里过了一遍。
过完之后我整个人傻在了原地,那样子一定蠢透了。
在这段记忆里……或者换句话说,这是一个人旁观其他人人生的时候,就像是一场连续剧。我看到高专的大门,门外两个少年并排站着,他们中间站了一个黑色短发的少女,叼着烟漫不经心地看着眼前的虚空处。
背后的大门内走出来一个高大的男人,他背着手,沉声喊:“悟,杰,硝子。”
那三个人回过头去,嘴角扯开一抹笑意。
他们只有三个人,从高一到高二,从高三到二十八岁。最后只剩下硝子一个人,坐在空荡的医务室里头,黑眼圈明显得像是下一个熊猫。
在这场戏剧当中,我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理子和黑井被伏黑先生杀死,伏黑先生被悟杀死,灰原死了,杰叛逃了,继承了盘星教,最后却死在了悟的手下。
然后是我那些学生们,顺平死了,野蔷薇死了,津美纪被诅咒,真希毁容,真依为救真希死亡,棘失去了一只手臂,惠奔波在命运当中,悠仁深陷自责。
五条悟被“夏油杰”封印。
人间炼狱。
我睁开眼,问:“这是什么意思?”
他很安静地看着我,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这是原本的未来,但是我穿越了时间。”
我沉默了一下,他说:“你猜的没错,我试过很多遍了,再试下去这个世界会因为不断地修正而崩溃,所以你只有一次机会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他略有些抱歉地看了我一眼,随后粉碎在我的梦里。
我明白他的意思。这太容易去猜测了——我,是那只扇动翅膀的蝴蝶。
如果这是原本的未来的话,那么未来相当糟糕,他经历过了这种事情,在追本溯源之后回到了过去,打算着手改变,但是无论如何更改都无法避免那个结局,所以他“创造”了我。
他放流了我,在无数次实验中让我找到了父亲,随后就这么静置下去,直到危险的时候才出手提点我们,尽心尽力地去维持这个世界。
因为这是最后一次修改的机会了,这个世界已经太脆弱,这一次再错误的话,下一次就是世界末日。
我忍不住想,啊,这个人,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呢?我还没有弄懂是什么意思啊。
其实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弄懂,起码我知道了一件事——羂索不能留。
我要袚除他,既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这个世界,这么一想,自己还真是伟大啊。
大概那家伙复原我的大脑也是为了这件事吧?
只是我有个问题,他为什么不能自己动手呢?如果让他来的话,他完全可以将羂索扼杀在摇篮里,为什么要一直拖到现在才治愈我,才让我去杀死羂索?
我不明白。
我醒来的时候,时间刚刚过去十分钟,五条悟正把我翻来覆去地查看,一见我醒来便紧张地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摸了摸脑袋,试探性地开了一下领域,随后大笑着扑过去把他抱了个满怀。
“我没事啦!”我大声说,“是十年前的状态,我现在能去和五十个特级咒灵单挑!”
硝子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看着我说:“先和我去做个检查。”
我乖乖地跟了过去。
在医务室里检查了一个小时,最后五条悟、硝子和小哀三个人对着诊疗单看了半天,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那只咒灵确实祓除了,而且大脑损伤也完全修复,脑细胞活跃状态正常……”硝子慢慢地安静下来,随即她看着我,眉间舒朗,唇畔带笑,“欢迎回来。”
我一头扎进她的怀里,突然想起来在原未来里她一身白大褂、沉默地坐在办公椅上的情形,不由得有点想哭。
“辛苦了,硝子。”
她摸摸我的脑袋:“这句话该我来说吧,辛苦了,睦月。”
确认我的安全过后,我就将我看到的东西讲给了他们。大家听完之后都沉默了一会儿,互相看看,觉得有点不真实。
因为现在所有人都好好地活着,没有失去,都还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相比他们,我更能感受到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记忆里的东西太过清楚,我睁眼凝视他们的时候都能看到他们的结局,如此悲惨冷漠,令人痛苦。
我说:“我会改回特级咒术师的称号,从明天开始起全国大范围地搜索羂索和真人的存在。杰你去把天元吸收,转为己用;悟来调查全国的特级咒灵数量并袚除;七海海和灰原分别带学生去出任务,多积攒一点经验,硝子和小哀负责在后方制作药剂——我记得你们已经研究透了反转术式的原理,小哀还在图书馆里找到了大型治愈法阵对吧,那些都可以准备起来了。”
“啊,还有忧太。忧太、葵、冥冥前辈、歌姬前辈,还要劳烦你们管理学校,再一次清查上层,保护好学生们。以及在人流量大的地方派遣咒术师进行盯梢保护了。”
“这一切不会很久的,最多一个星期,我会彻底消除那个未来。”
喂——我在心里说,这是你希望的吧?不可插手世间太多事情的神明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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