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厨房内热气升腾,里头有十来个人正在忙的热火朝天。
他们这驿站因着也算靠近京都,南来北往奔走于京都跟北地述职、公办的官员多不胜数,既然官员都多,那随行的下人随从就更是多。
别看他们大厨房不负责官员的伙食,可要负责那些底层皂吏、随从们的伙食,那也是不轻松的活计。
正是开饭的点,大厨房里每个人都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人脑袋忙成了狗脑袋,就在这么个忙碌的当口,正把一大蒸笼刚蒸好的包子馒头抱到门边桌案上的帮厨,才把蒸笼放下,转身就被人拉住了。
中年帮厨低头顺着自己被拉住的胳膊看去,只见一身着沾染脏污的贵价衣料,面相带伤,相貌却极好极俊俏的玉白少年伸手拉住了自己,中年帮厨瞬间就猜到了少年的身份。
先前驿丞还来通知他们大厨房,说是今个晚上有一队要流放去极北的人犯队伍前来落脚,驿丞还让他们给人犯准备最低等的伙食呢。
眼前的俊俏少年,怕不就是那流放犯吧?
也是可惜了了。
不过心里再可惜也不能当饭吃,他还有老多的活计要忙,中年帮厨忙就问:“小子,你拉住某可是有事?”
以前的时候,自己的日子再难过,再如何被继母暗中针对磋磨,毕竟上头还有祖父祖母护着,毕竟他还是公府的世子爷,哪怕只是为了公府颜面,也不曾用得到自己去跟底层人打交道,就更甭说什么进到厨房寻要饭食了。
一时半刻的被问起了,杜禹辰还真有些难以启齿。
中年帮厨看着少年拉着自己嘴巴张了合,合了张,就是发不出声音,中年帮厨急了,他且忙着呢,再看杜禹辰的目光就不大好。
“我说小子,你有事说事,别在这支支吾吾的耽搁我时间,我活计多且忙着呢!”
被这么一催促,杜禹辰忙收个窘迫,豁出去的开口道:“劳驾这位大叔,小子与祖母赶了一天的路,饥肠辘辘,不知可否劳烦大叔通融则个,卖点好克化的饭食予小子?小子在此谢过大叔。”
“哎呦,感情是来买饭的呀?”他还当是什么大事呢!
自己也不是没做过这等交易,中年帮厨没有犹豫,当即点头。
“我们这有刚出炉的大肉包子,有炖肉烩菜,还有面条汤饼,小子你说吧,想买点什么?”
听着中年帮厨的介绍,素了许久的杜禹辰不由咽了咽口水,琢磨片刻开口道:“劳驾,小子要四大肉包就好。”
炖肉烩菜不是不好,面条汤饼也不是不妙,只是以眼下他们的身份以及情况,自然还是拿着就走,吃完就了的包子好,反正包子也有肉,也能解馋。
一气买四个,到时候自己跟祖母一人吃两,快一点的话,趁着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没反应过来前,他们就能吃完,也不怕有谁来抢,这样就极好。
至于明日的伙食?自己买了也保不住,所幸不如不买。
杜禹辰走神的空档,中年帮厨已经利索的用麻纸包好了四个滚烫的大肉包递了过来。
“一共四十个钱。”
“四,四十个钱?”杜禹辰瞬间愣住,有些不可置信。
他也不是不知人间疾苦的人,哪怕是在京都城内城,哪怕是传承了百年的包子铺,一个大肉包顶了天五文一个,怎地这小小驿站,包子的要价竟是堪比得味楼?
“大叔,您是不是算错了?”
着急干活的中年帮厨被杜禹辰质疑的瞬间炸毛。
“嘿!我说你小子到底懂不懂规矩?我给你食物那可是担着大风险的,一个大肉包子才要你十文钱,这贵吗?贵吗?呵!要是嫌贵,那你别吃呀!老子还不稀哒卖呢!”
中年帮厨暗叹自己眼瞎,刚才还同情唏嘘这小子来着,眼下看来他真是白同情了,这样的抠门鬼,活该被抄家流放!
他们冒风险卖食物,自己不落两个又何苦揽这活计?还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呢?
呸!“穷酸!”
中年帮厨忍不住咕哝着,看着面前脸涨红的几欲滴血的人,中年帮厨不耐烦的催促道:“喂,你到底要不要啊?别愣在那里不说话,老子我还忙着呢!要不要一句话,别又跟个木头样杵在那。”
杜禹辰只觉自己脸都烧得慌,不过白胖包子的香气终是让他不舍得甩袖离去,忍住羞臊,张了张嘴,杜禹辰咬牙坚定,“我要”,与此同时,他把手里的白玉蝉递上。
“大叔,此乃家中长辈所赐的玉蝉一枚,不说价值千金,却也是难得的宝物,小子身无长物,可否请大叔帮忙兑开这玉蝉,也好让小子能有钱买您这肉包?”
中年帮厨:唉,感情这还是个穷鬼啊!
至于这玉蝉嘛?
中年帮厨左右观察了半晌道:“小子,你这玉蝉好是好,可它不当吃不当喝的,再精贵,如我这样的人也受用不起呀,这样吧,看在你小子叫我一声叔的份上,我给你十两银子就当买下你这玉蝉了如何?”
杜禹辰抓着玉蝉的手都僵住了。
这只白玉蝉当初可是祖父千兴万苦寻来的玉料子,还求了大家动手雕刻的,且不说这玉料子的价值,就只名家出手怕都不止千两了。
身陷囹圄,半分不得自由,为了祖母,他准备忍痛舍了这玉蝉换点银钱得个安稳,想着这么好的东西,不说千金千银,哪怕此人拿去典当,或是敬献上去,千八百两的价值肯定有的吧?自己也不贪心,换个一二百两总能得吧?
结果眼前的人看着和善,却只给自己十两。
呵呵,十两够干什么?这样的价格,怕是连包子都多买不了几回吧?
杜禹辰犹豫了,实在没想到这帮厨这么黑。
看出杜禹辰的犹豫,中年帮厨更加不耐烦了,把手里的麻纸包往蒸笼盖上一撩,很没好气的摆手驱赶杜禹辰。
“去去去,你个少年人不诚实,你玉蝉再贵,也不当吃用,老子是看你可怜才予你银钱,你倒是还嫌少。哼!你也不看看,我一小小帮厨,一年到头都挣不到十两呢,给你十两都是便宜你!不是我说,就我人老实,才会心善的给你银钱,换了别人……哼!你这玉蝉怕是保住都难!走走走,赶紧走,别挡了爷们做事。”
杜禹辰给臊的呀,握着白玉蝉的手松了紧,紧了松,最终却还是舍不得就这么把玉蝉给贱卖了。
恋恋不舍的望了眼蒸笼上的麻纸包,杜禹辰下意识的舔了舔唇;
再望了眼不远处倚着墙,双手插胸口看好戏的某人,杜禹辰收好白玉蝉,埋头转身就走;
越过余慧的时候,余慧甚至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急迫与羞窘。
不过这关自己什么事呢?不是还没到饿死的份上么?
自己的原则可是只要吊住这丫的命就好,其他的……嗯,还没有自己给家人搞一顿丰盛的晚饭来的重要。
余慧跟窘迫的柿子不同,她银钱丰足,不仅花了五十钱儿租了一口炉灶,更是花了一百个钱儿买了两斤肉,人家还好心的赠送了她一把葱姜,美食up主余慧上线,热火朝天的大厨房一角,余慧撸起袖子做起了红烧肉。
五十个钱儿租来的炉灶余慧也没浪费,做完了饭,她还借用人家的鼎罐烧起了开水,准备待会等着姑姑他们吃完饭后,就带着他们轮流出来打水洗漱下,秋老虎里赶了两天的路,身上都臭了,眼下有机会她自然要好好把握。
余慧搞定了饭食,路上偷摸取出自己在空间加热过的肉包子,一并端着红烧肉回来的时候,关押人犯的屋子里气氛有些奇怪。
她下意识在屋内寻找起先自己回来的某柿子,毕竟关系到自己的小命嘛,结果却看到那个刚刚还一脸狼狈的家伙,此刻正坐在老妖婆身边给老妖婆分黑馍馍?
靠的,这是受的教训还不够呀!
那老妖婆可不是个好东西!
这柿子自己都这幅模样了,竟还没脑子的把自己省下来的食物分给老妖婆?
他难道就不怕老妖婆把他给卖了?毕竟当初公府出事,老妖婆弄那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时候,可从没考虑过他这孝顺大孙子呀!
不得不说,余慧猜测的太对了。
时间回到刚才她跟柿子前后脚离开后……
一行人犯互相搀扶着晃晃悠悠的进入到临时关押的屋子里,没等去枷松,大多都已经卸了劲软瘫在了地上。
杜欣兰扶着老太太走在最前,进入后杜欣兰松开老太太的胳膊也立刻瘫软在地,都顾不上去寻个舒适点的地方过夜了,杜欣兰心里只不断安慰自己,她就躺一会,就躺一会就好,就起来找过夜的地方。
等她好不容熬过了那一阵累劲,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自己的胳膊猛地被人一把抓住。
杜欣兰吓一跳,转头一看,原来是已经被去了缚绳朝着自己爬过来的二妹妹杜欣雅拉住了自己。
杜欣兰疑惑,“二妹妹你这是作甚?”
她很是奇怪,毕竟这蠢货当初上路时跟自己吵过一架后,一直就跟在嫡母身边伺候殷勤,怎么这会子?
杜欣雅就跟没看到长姐疑惑与抗拒的目光一样,手死死拽着长姐的手,就跟拽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已经烧糊涂了的杜欣雅只反复的呢喃着一句话。
“兰姐姐,你帮帮我,兰姐姐,你帮帮我啊,兰姐不,长姐,长姐,长姐你救我……”
杜欣兰有些诧异眼下庶妹的表现,听着她一声声的呢喃,杜欣兰暗道不好,仔细一看,而后猛地发现这丫头不对劲。
反手抓住她的手,提起摸摸对方的额头,杜欣兰心惊,“我天!怎么这么烫?”
竟是比自己的额头还要烫!
她胳膊上的黥臂伤口也有些邪风入体,脚下也有好几颗大水泡,可是为了活着,明明知道泡要挑破了才好得快,她却没敢动手,怕万一一个不好就伤势恶化了,所以路上她一直忍着痛,光凭着心里一口想要活着的气支撑到了现在。
眼下再看庶妹,她怕不是……
杜欣兰果断的撸起杜欣雅的衣袖看,而后又不顾脏污的扒拉开她的鞋袜查看。
这不看不得了,一看之下,这臭丫头不管胳膊还是脚上伤口都流脓了,难怪的会烧的如此厉害。
怎么办?怎么办?
是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吗?以往在府里她们就不对付,眼下的感情也不是多好,可若是要让自己眼睁睁的看着她就这么死了,她自认为还是做不到的。
“长姐,长姐,你救救我,救救我……”
杜欣兰又气又急,“你,你个蠢货!当初我跟你怎么说来着?我让你找你姨娘,让你找你姨娘,好,你不听。眼下倒好,你寻我,我一个自身都难保的人,又能如何救你?”
杜欣兰心里明明知道自己不该心软的,嘴上也恨铁不成钢着,可听着对方一声声一句句绝望的哀求啜泣,杜欣兰还是心软了。
她咬咬唇,想了想,蓦地想到老太太手里掌着姻亲故旧送来的东西,那里头定当有药,她眼前一亮,忙就在屋里寻找起本应就在自己咫尺,眼下却隔的自己老远的老太太的身影来。
看到屋子一角靠墙坐着的老太太,杜欣兰才要过去,结果才一动她就看到,刚刚去了枷锁的父亲走到了老太太身边。
杜欣兰犹豫了。
“母亲,您老还好吧?儿子看到您老一直在锤腰,先前在路上,而一直没找到机会,儿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眼下空闲了,儿子给您按一按,松泛松泛可好?”
走到老太太跟前,杜耀宗低眉顺眼的对着老太太说着孝顺话,周娉婷是极享受的,心里甚至想着,他们家败落了又如何,流放了又如何,她的儿子有本事,人还孝顺,只要有这个儿子在,她啥也不怕。
周娉婷很受用杜耀宗的孝顺,抬手轻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儿子坐下,杜耀宗从善如流的坐下后,不等亲娘开口,伸手就按上了周娉婷的腰。
杜耀宗此人文武双修,武功再是不好也是有把子力气的,给老母按压舒缓穴位,力道正好,让辛苦赶路的周娉婷脸上不由露出了舒缓的神色。
她抬手轻轻拍着儿子的手夸赞着,“呼……还是我儿孝顺。”
边上不远处仰趟在地上挺尸的杜耀祖,听到亲娘如此说,不由嗤了一声。
杜耀宗听了皱眉,手上动作不断,口里却道:“母亲莫要如此说,都是儿子的不是,是儿子无能,倒叫母亲老了老了还要跟着儿子受罪,母亲,儿子该死。”
“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雷霆雨露都是君恩,我儿莫要如此自责,也是我杜家该有此劫难,不是我儿的错。”
“母亲……”
“好啦好啦,事情既让已经到了这一步了,我们不妨往后看,别的就莫要再说了孩子。”
“嗯,儿晓得了,都听母亲的。”
母子二人母慈子孝,气氛正好的时候,忽的,一阵咕噜噜的声突兀的响起。
听到动静,杜耀宗蓦地红了脸,周娉婷也是一愣,随之望向儿子发出动静的肚子,周娉婷有些愕然,愕然过后,她抬手颤颤巍巍的从自己怀里,掏出了还剩下大半的黑馍馍。
“苦了我儿啦,日日走这么长的路,还带着那么重的枷锁,我儿怕是又累又饿吧?唉,是当娘的我无能,没护住我儿,来,娘这里还剩下半个馍馍,娘一直没舍得吃,我儿你吃。”
说着话,周娉婷把自己啃的还剩半个,实在是啃不动的黑馍馍朝着杜耀宗递了过去。
黑暗的屋子里,她没能看到身边大儿子眼中转瞬即逝的嫌弃,嘴里还在催促,“儿啊,你吃,你吃,娘不饿。”
杜耀宗:“母亲,儿不饿,真的,母亲您自己吃就好,别管儿,儿无法给母亲您提供优渥的条件,反倒是要从母亲您嘴里夺食,那儿成什么……”
“成什么?老二,这了是娘的一腔慈母心,你不吃,我吃!”
“嘶……”
母子俩正推拒呢,边上挺尸的杜耀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伸手上来,劈手就夺过了二人推来推去的半个黑馍馍,抢夺的动作还不慎撞倒了杜耀宗的肩膀,杜耀宗当场倒吸一口凉气,杜耀祖却不以为然,自顾自一边啃他的,一边还暗暗翻着白眼。
“嗯嘛嗯嘛,老二我说你这人不诚实!都什么席后(时候)了,你还系(是)这么虚伪……”吧唧吧唧……他就最是看不上这样的老二。
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面对这样的幺儿,周娉婷那是有气又急,“老三,你个混小子,这是你哥,你说的什么浑话!”
对于这个小儿子,她真是无奈极了,也暗暗后悔曾经对这个儿子无底线的宠溺。
那时候她为了不让亲兄弟阋墙,为了保住长子的地位,故意把小儿子给养废了,结果……唉,如今自讨苦吃她也得忍,谁叫千金难买后悔药呢。
急急训完小儿,周娉婷赶紧转头去看捂着臂膀的大儿,周娉婷心疼坏了,“我儿来,赶紧让娘看看你伤的怎么样了。”
老妖婆这态度,让啃着黑馍馍的杜耀祖忍不住又嗤了一声。
本是不愿意让亲娘查看的杜耀宗,在弟弟的这声嗤后,干脆不动,让亲娘扒拉开了自己肩头的衣裳,看到了自己肩上因戴木枷而留下的伤势。
乌青一片映入眼帘,周娉婷立刻红了眼眶。
“我儿你受苦了呀!呜呜呜……”
杜耀祖不服,“切!娘,我也一样戴着木枷赶路,二哥比我强,他还习武呢!我都没吱吱声,他还……”
“闭嘴!”
“闭嘴!”
杜耀祖心里老委屈了,他也疼,他也累啊,结果他娘就顾着老二,有吃的也先是想着老二,啥都冲着老二去,他心里老不平衡了。
才委屈两句,娘跟老二就齐齐吼自己,杜耀祖气坏了,还待再开口,可看到老二斜刺里横来的警告眼神,想到曾经被他收拾的痛楚,记吃不记打的杜耀祖终于怂包的缩了缩脖子,摊平没再多话。
杜耀宗见状满意了,这才低头看向眼泪连连的亲娘安抚道:“母亲您别伤心,三弟说的对,就是点子皮外伤而已,儿还习武呢,儿不疼,母亲您放心。”
“怎地不疼,你就知道哄我,刚才你弟碰到你,你都疼的吸冷气,肯定疼坏了!不行,不行!娘得想办法,对,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呢?
周娉婷在心里快速思量。
自己的大儿若是倒下了,就小儿子那德性怎么靠得住?
孙子孙女年岁尚小又没有城府,就凭那俩个往日就跟自己阳奉阴违的儿媳,还有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的妾室们,他们又能对自己好?
呵,怕是难啊!到时候自己怕是也难逃一劫。
那与其如此,自己就必须得保住能耐的大儿。
可恨那大儿媳是个没用的贱东西,娘家也势力,那日送行屁都没有送一个来不说,连人都瞧不见,那贱人自己是指望不上的,如此……
周娉婷不由摸上自己随身藏着的银票,想了想,她吸吸鼻子道:“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我儿如此遭罪,当娘的心疼啊!儿,娘决定了,我们花银子想法子去疏通房爷,无论如何,我们定要去了这可恶的木枷。”
“母亲,您莫要如此,儿没事的,真的,您不要浪费银钱,此去极北路途遥远,到了那里还不知会是如何情况,若是眼下就大动干戈,怕是……”
“我儿莫要怕,别担心,娘心里有数,总之娘不能看着你如此遭罪,这天底下当娘的人,哪个不心疼自己孩子的,看你如此,娘都恨不得把命都给你以身替之,总之你听娘的。”
话到此,挺尸人杜耀祖也来劲,嬉皮笑脸的爬过来忙忙插话。
“呀呀,娘啊,儿子肩膀子也疼啊,可疼可疼啦!到时候去枷,您可别只顾着二哥,您也疼疼儿子啊!”
“臭小子!哪里都有你,放心吧,我可是亲娘。”
周娉婷叹气,虽然不舍银钱,却也心疼惯习惯了的小儿,笑骂一声,一时间倒是母慈子孝,母子三人腻歪着,全然没看到暗地里各自占据一角的柳娴雅跟秦卿暗暗撇嘴,更是没看到本欲过来的杜欣兰止住了前进的脚步。
若说这家里谁最了解周娉婷这位老祖宗,怕是除却杜耀宗以外,就属日夜在她跟前伺候的杜欣兰了。
深为了解老太太为人的杜欣兰,听到老太太说要给父亲跟三叔去枷后,她沉默了。
若是马上要花费那么大一笔银钱,以老太太的性子只会越发心疼手里的东西,像是药品这样能保性命的好东西,她能给杜欣雅一个不重要,将来注定会是嫁到别人家的庶女用吗?
即便能,自己出面求来了,可这却是用了自己在老太太跟前的颜面呀,以后的路还那么长,谁知道路上会不会有个什么意外,万一自己也有个什么不好怎么办?到时候,二妹她会为了自己去求药?会豁出一切的救自己吗?
不,不会的!以二妹妹的为人,她定然不会!
如此,杜欣兰再也不动了,她默默退回到已经烧糊涂了,连声音都弱下来的杜欣雅身边,把她拉扯到了她的姨娘与亲哥跟前,剩下的就只看她自己的命了。
杜禹辰深一脚浅一脚狼狈回来的时候,杜欣兰也才回到自己的位置将将坐下,老太太那边依旧是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
随着门哐当一声被外头的衙差关上,看着刚进门来的杜禹辰,被打断的母子三人俱都是一愣。
齐齐抬头看来,见到是杜禹辰回来了,老太太脸上堆砌起关切的笑,连连朝着杜禹辰招手。
“辰儿你回来啦?来,快来,到祖母这儿来。”
杜禹辰望着祖母身边自己并不亲近,甚至可以说是厌恶的父亲,又看了眼脸上带着嬉皮笑脸的三叔,他的脚步有些犹疑。
还是那头的杜耀宗见状,嫌弃的皱眉冷哼一声,带着老妖婆偷偷给的银票,对着老妖婆提出告辞,甩袖离去回到了妻妾儿女身边后,杜禹辰才迈步走了过去。
他在老妖婆身边蹲下,关切的问,“祖母,您还好吧?”
“好好好,祖母甚好,乖孙,你刚才上哪去了,怎生这般久?”
提及此,杜禹辰想到自己无能带回的四个肉包子,手里不由捏紧那枚白玉蝉。
再一想到先前祖母一走三颤的模样,杜禹辰心里顿时涌起浓浓的愧疚。
他把白玉蝉塞回怀里,顺势从里头取出自己省下来,准备应急当晚饭的一个黑馍馍,把它塞到老妖婆手里。
“祖母,孙儿已经打探清楚了,晚上衙差们不发食物了,今日白日两个馍馍是特殊情况,以后每日每人确定都只有一个馍馍,祖母您身体弱,不吃饱不行,孙儿这还有个馍馍,祖母您拿着,快些吃,吃饱了才好有力气。”
周娉婷嘴上说着,“祖母不饿,乖孙,你还长身体呢,别省着,祖母心疼……”云云,可手上却紧紧捏着杜禹辰塞去的黑馍馍不放。
也是,走五十里地呢,就两个小孩拳头大的黑馍馍,自己要不是牙口不好,要不是想着留点底气,先前哪会舍了出去。
如今自己身上只有剩下四百两银票并一些个药品,还有一包袱的鞋子跟食盐了,可这些有些不能见光,剩下的也不能当饭吃,它也填不饱肚子呀!
眼下还要给儿子们去枷,还不知自己给大儿的一百两够不够,那押解的狗东西贪到了如何程度,会不会狮子大开口呢?她总得为自己,为以后多多考虑。
想着反正孙子也身强力壮的正年轻,底子好,扛得住,刚才还有力气乱跑呢,该是不需要这点子食物的。
如此想,周娉婷假意推脱了一句后就把黑馍馍收了起来,口中却还连连笑着哄傻子。
“还是我乖孙最乖最孝顺,时刻惦记着祖母,只是苦了我乖孙了,这馍馍既然乖孙你不吃,祖母就替你留着,待到乖孙你什么时候饿了,祖母就什么时候给你拿昂。”
杜禹辰感受着一下下摩挲在自己头顶的温暖,他笑着点头,全然不知老太太心里的小九九。
待到余慧端着食物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傻子围在老妖婆身边,当着他的护祖母使者,看样子傻到不行。
但只要他不死,那又关她什么事呢?
个冷血慧扯了扯嘴角,招呼着姑姑姑父,抱上小表妹,一家人就着红烧肉啃着肉包子肉上加肉,可是羡慕嫉妒恨坏了,也馋坏了一屋子的人。
哭声,骂声,砸吧嘴的声音此起彼伏,却也没一个人敢真正上来抢食,毕竟杜老三跟杜禹辰身上的伤还明晃晃的在那摆着呢!
余慧突然表现的霸道与蛮力是其一;
她的英烈遗孤自由身,又得了狗日的押解差的青睐照顾是其二;
这种情况下,他们弱势,形式逼人认清现实,是龙都得盘着,是虎得卧着,他们怎敢轻易动手?
不过贱丫头,别让他们逮到机会,要不然……哼哼!
余慧:哼,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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