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里,百道身形犹如鬼魅相继从城内潜出,直扑孙百户所说的北城外敌营。
杜禹辰余慧为领队一马当先,探查后发现事情真如孙百户说预料的那般,敌人故布疑阵、城防空虚,外头看着防守严密人数众多,内里好多帐篷却都是空的,看来这里的人大多都被调走,留给他们看的只不过是个空壳子而已。
是以,他们还客气什么?余慧的种子毒药齐出,领着将士游走四门,绞杀敌人,无情的收割着敌人的狗头,更是在暗中不停的收缴着粮草武器等物资。
待到天光微熹之时,通往燕山关的东城门忽然大开,先锋军开路,大包小包拖家带口的百姓在后,如罗大这等强壮勇武的余军压阵,上万人的队伍朝着燕山关急速挺进。
“爹,爹啊,儿子跑不动了,爹啊儿子饿,爹,你说我们还能回得去,能入得了关吗?”
通往燕山关方向的官道一侧密林中,曾经因怯战被罚被厌弃,后来靠着卖家中女眷得以苟存,后了还幸运躲过高狗屠杀,侥幸从虞山逃出来的某极品,此刻就歇息在此。
被自己最喜爱的儿子问起,杜耀宗此刻的心情也复杂极了。
想他堂堂国公,即便倒霉催的被流放了也不改其内心壮志,只可惜,天不佑他杜耀宗啊!
看着身边唯一存活的儿子,想到惨死,失散在虞山根本没能逃出的妻子儿女,再想到四散而逃,眼下还不知道失落在何处,还不知道活没活着的弟弟……杜耀宗就不由长长叹息一声。
“唉!禹安啊,你且再忍忍,我们父子俩再坚持坚持,为父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如今极北大乱,人口十不存一,这样糟糕的局面,只要燕山关还没破,我们想要入关应该问题不大,毕竟咱再是流犯,那也是大靖子民不是?
陛下自来仁慈,该是不会放任流民不管的,再说了,到时候咱们父子可以先看情况,实在不行,我们就混在流民中待在燕山关内观望,要是高狗退兵,咱就出关回来,兴许指不定还能寻到家里其他人;若是高狗破关……”
杜耀宗咬咬牙拍板,“那咱就南下逃命去,到时候中原都乱了,高狗入关,陛下想来也顾不上咱爷俩了。”
“对,爹,您说的对,您就是这个!”,杜禹安听完杜耀宗的话,抬起有气无力的瘦胳膊给亲爹比了个大拇指,“还是您老想的周全。”
被儿子夸了,讲真,杜耀宗其实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实在是,眼下自己的境况太难了啊!
紧了紧身上破烂漏风还臭兮兮的衣裳,手使劲的按住咕噜噜直打鼓的肚皮,杜耀宗叹气。
“儿啊,如今这世道可就只剩下咱爷俩相依为命了,当初逃的急,你母亲,姨娘,兄弟姊妹他们也不知道还活着没有,你三叔也不知道流落何方了……唉,儿啊,我们爷俩可得好好活着!”
是啊,偌大一个家,除了拿不出手的庶出大伯;除了窝在先锋军,眼下恐怕死的连骨头都要化成渣,自己从来也没看得上过的长兄二哥;如今可就只剩下他们父子了,他们可得好好保重的活着。
不过说起自己头上的那俩家伙,身为贴心善良好儿子的杜禹安还不由感慨,“唉,爹,也不知道大哥二哥他们怎么样了?有没有躲过眼前这场祸事?”
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杜耀宗就跟被戳中痛楚炸毛的毛一样暴躁,“你别跟老子提他们,那俩就是个忤逆不孝的畜生!”
先不说老大那养不熟的了,就说老二那逆子,自己不就是处理了他的姨娘么,那畜生逆子竟是连自己这个亲爹都不要了,枉费往日自己对他还算照拂。
现在想来,果然可恨!
好在老天开眼,如今极北烽烟四起,连清河堡主将杨兆先那货都死翘翘了,自己可是暗地里看的真真的,那俩忤逆不孝的东西又身在先锋营为前锋,怕是根本没能逃出来,早就见阎王了吧?
呵!
想想杜耀宗是既痛快又气愤,同时心里还带着一丝丝的遗憾,毕竟还是亲儿子嘛,他们活着自己总归能捞到好处,若是死了……
“爹,爹,你听,你听……”
就在杜耀宗心里跑马又气又念的时候,身后懒摊在草窝子里的杜禹安忙伸手来拉他。
杜耀宗被拉的猛地回神,一把拍开儿子,“大惊小怪的,你干嘛!肚里没食,咱们得少动点,保存体……”
“不是啊爹,你听,你仔细听啊,难道你就没听到什么不对?”
“什么不对?”
儿子的表现太异样,惹得杜耀宗也忍不住仔细倾听起来,这一听,好嘛,不得了,杜耀宗双腿都开始打颤,一拍大腿,差点没哭出来。
“特么的,老子堂堂国公爷,命怎么就这么苦啊!老子才避过了迎头而来的狗子军队,这气都还没喘匀呢,身后又来追兵,贼老天,你还让不让人活了!”
边上的杜禹安本就害怕的要死,身边亲爹还如此咆哮,杜禹安吓的差点跪了,当即慌了神,拉着亲爹的胳膊就要跑,“爹,爹,你可别骂了,趁着敌人的队伍还没到眼前,还发现咱们,咱逃吧,往山里去,也别去什么燕山关了。”
“闭嘴!”,以往自己看这三儿聪明机灵,怎么到了眼下反倒是傻的可以呢?
再不济自己也是当过国公的人,杜耀宗并不蠢,危急关头,听着那车马粼粼滚滚而来的巨大动静声,杜耀宗当机立断拉回惊慌的儿子,一把按住蠢儿子的脑袋往下压,他自己个也跟着使劲往草窝里趴。
“老实点,这个关口突然从后头来人这明显不对!”
明明接连很多天,他们都只看到狗子打从东边、南边往北边去的,突然这么一改变,其中怕不是憋着什么大事!杜耀宗心里迅速做出判断。
“不行,咱爷俩不能跑!你给老子老实呆着,这会子咱们要是跑出去才是活靶子,想活命,老实趴着别动!”
敌在明我在暗,按照先前自己成功逃命多回的经验看,只要他们老实猫着,狗子大军身带军令,赶着去打仗攻城呢,哪里会顾得上他们这小猫两三只?毕竟他们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只要沉住气成功避过去,他们父子转眼又是一条好汉。
惊吓过度的杜禹安被亲爹按着,这时候也回过神来,想到一次次被亲爹带着活命到现在,杜禹安对亲爹是信服的,内心也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父子俩就这样平静的趴在草窝里,两眼紧盯着密林下头的蜿蜒官道,想要看看这一回高狗子从北边又来了多少人。
近了,近了,再近了……
刚开始打马而过的一拨人速度很快,瞧着像是打头站的先锋,所以马上的人他们看的并不真切,不过马背上官兵的衣着他们还是很熟悉的。
几乎是在看清马背上的人身上的穿着后,草窝子里被亲爹压着的杜禹安就激动的忍不住了。
“爹,是自己,呜呜呜……”
“闭嘴,再看看,以防有诈。”
杜耀宗当然知道儿子激动什么,说实在的他也激动啊,毕竟极北乱了这么久以来,他们逃亡了这么久以来,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军队,他们岂能不激动?
可再激动,他们也得谨防有诈,可不能死在这眼看着就能抵达燕山的关键时刻。
杜耀宗忍着内心的颤栗,一把及时捂住儿子的嘴巴,压低声音在儿子耳侧警告,“你别嚷,谨防有诈,我们再看看,再看看……”
杜禹安这才安顺起来,任由亲爹的臭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双眼却瞪大如铜铃,紧张而又期待的盯着下方的官道。
直到……
直到再度出现的队伍是百姓的队伍,大包小包,老弱病残啥样的人都有;
直到护送在百姓队伍身边的官兵,都是大靖将士的穿着打扮;
直到确信这些个官兵都只是看护不是看押,对待百姓的态度是和善的,百姓脸上也都没有害怕;
直到他们在队伍里,居然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杜禹安颤抖着手不停的点着下头,打从眼前过的杜禹平,他的声音都因为激动高兴而变了声调。
“爹,爹,是老二,是老二哎,他没死,老二居然没死,他还活着!”,看样子活的还挺滋润!
既然老二那个窝囊废都能活的这么滋润,看着好手好脚的,一点也不像吃苦受伤被饿到的模样,那有点能耐的老大的情况岂不是更好?
想到这里,杜禹安忍不住了,内心狂喜的他,根本忘了当初自己是怎么欺负那哥俩的,他激动的一把反拽住亲爹的手激动的语无伦次。
“爹,爹,老二,老二,他都好好的,老大肯定只能更好好的,爹,爹啊,我们下去找他们的吧!爹,您可是我们的爹啊,老大老二自己好好的,可不能不顾您!”
是啊,他可是他们的爹,亲爹啊,可不能不顾他!
这么一想,杜耀宗眼睛都亮了,哪里还记得自己曾经是怎么对待这俩儿子的?
他觉得杜禹安说的甚是有理,当即不再犹豫,一骨碌爬起来,竟是连身边最宠爱的儿子也顾不上了,撒丫子的就往下头的官道上跑,边跑边喊:“禹平,我儿,禹平,我的儿啊,爹在这里,爹再这里……”
身边的杜禹安没料到自家老子动作这么利索,暗自呸了一口,忙也不甘示弱的爬起来跟着拔腿狂奔,边跑边喊,“爹,爹,您等等我,等等儿子……”
再然后,护送在百姓左右忙着赶路的杜禹平傻了眼。
这突然从山上密林中冲出来的两个形如乞丐的家伙,居然是他爹跟三弟?
愕然之下,被一左一右相继拉住胳膊不得动弹的杜禹平,不可置信的眨眨眼睛,再眨了眨眼睛。
“爹?三弟?”
谁来告诉他,他不是在做梦。
只可惜,紧紧拉着他不放,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的父子二人,可不知道杜禹平此刻内心操蛋,这俩货没皮没脸极了。
听到杜禹平迷惑的声音,两人应的脆生生的,应声的那叫一个甜。
“哎,儿子,好儿子!爹能再见到你简直是太好了,太好了!儿啊,爹怕啊,爹怕再也不能见到你了啊,可担心死爹了……”
边上杜禹安也不甘示弱,“二哥,弟也想你担心你,二哥啊,能再到你真的是太好了,二哥,弟弟快要饿死了,哥,你有吃的没有?”
杜禹平……
面对一左一右的纠缠不休,杜禹平吓的连连咽口水,完全不知所措,要不是身边手下兄弟拉扯他回神,此刻他还杵在震惊的手足无措中。
“头儿,眼下忙着赶路,这突然冒出来的人不管是谁,不管您认不认识,这都得禀告杜大人仔细盘查,确认不是奸细才是,大局为重啊。”
平日里这个小头儿对他们不错,又是杜大人的亲弟,眼下看到他遇难了,自己也乐得当个好人提醒他一番。
况且,这突然冒出来的俩个眼熟的家伙,他们可是认识的很,毕竟逃兵啊,谁能不记得?
听到手下在自己耳边的一阵好意耳语,杜禹平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来人速去前头禀报大人情况。”
杜禹平声音一出,看着有精壮军士迅速领命而去,可是刺激坏了眼前这俩抓住救命稻草的人。
杜耀宗又惊又怒,感觉脸皮挂不住,当即呵斥,“平儿你这是作甚?”
杜禹安为亲爹马首是瞻,自然也是一脸愤怒指责,“二哥,我是你亲弟弟啊!好你个二哥,如今你发达了,竟是连亲爹亲弟也不认了吗?你这是忤逆不孝!”
杜禹平自然知道眼前的是亲爹亲弟,可打小到大,面前的二人就给他带来了无尽的压抑与恐惧,特别是亲爹,他对他骨子里都透着胆寒。
因此,杜禹安跳脚指责,杜禹平嘴巴张了再张,最终也没能说出句反驳的话来,还是前头杜禹辰得了禀报,看到队伍行进速度慢了,这才不悦的一边下令队伍全速前进,一边打马而来。
杜禹辰到的时候,走在队伍中断的余慧也正好护着姑姑、坑王他们路过,正巧瞧见了接下来戏剧性的一幕。
看着曾经对自己不闻不问,没给过自己一丝温暖的人,今日再见,杜禹辰的内心是奇异的平静。
看着他们,就像是看着陌生人一样,他心中甚至没起一丝波澜,“你们怎么在这里?”
高头大马上身强体健高高在上的长子,长子脸上的冷漠,看的杜耀宗内心复杂纠结,他懊悔,却不自责。
若是可以,他也悔恨当初不该那样对待这个儿子,不该任由柳娴雅那个贱人作践他,眼下想要挽回,怕是难啊。
可再难,为了活下去,他这把老脸也必须拉下来,所以他笑了,笑的格外殷切慈爱,露出了这三十几年来自己从未对这个儿子露出过,曾经只专属于爱子三儿杜禹安的慈爱笑容来。
“呵呵呵,辰儿,呵呵呵……辰儿,是爹啊,以前是爹的不是,都怪柳娴雅那个贱人,辰儿……”
杜禹辰却完全无动于衷,“我只问你,你们怎么在这里?”
他的目光冷冷,言语冷冷,不带一丝温度,看亲爹就跟看陌生人一样,这样的态度让杜耀宗不能接受。
渣爹内心暴怒,枉费他还低声下气的给他好脸!杜耀宗当即炸毛,“杜禹辰,我是你爹,你这是什么态度?”
“什么态度,对待可疑人员认真盘查的态度!”
“你,你!”,杜耀宗被气的喘着粗气,“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我是你的亲爹!你就这样像盘问人犯一样盘问我?我是你老子,你老子!”
“爹?老子?呵!你这样的人,配有我这样冷血无情的儿子?我这样的人,配有你这样自私自利的老子?哈哈哈,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我可没爹,我爹早在眼睁睁的看着我被虐,被饿死而无动于衷的时候时候就早死了,我们这样的人,怎么配有爹,有儿子这种东西呢?笑话!”
“你……逆子!”
这鬼畜的发言,厉害了我去!竟是连自己都不放过哦。
看了全场的余慧,简直被某柿子惊呆了。
杜耀宗也万万没想到,这个儿子变化的这么快,做事能这么绝,这么冰冷无情无心肝,竟是滑不留手的不好拿捏啊!
可转眼又想到曾经自己是怎么对他的,杜耀宗自己也知道,这个儿子如今翅膀硬了,比起自己来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他还狠,还辣,还自私。
真不愧是自己的种,像他!
一时间,杜耀宗内心无端涌起一股骄傲自豪来,可随即看到儿子决绝,完全不把自己当个东西的眼神,他心里又发苦。
就这么转身离开吗?
不,绝不!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想要活命,就是赖他也得赖上这个,看样子混成了主将能做主出息了的儿子。
想来他身为主将,想要领兵,他也不能做的太过狠辣无情的对吧?
他难道就不要名声的吗?这么对待亲爹,他不怕被世人戳脊梁骨的吗?
而且他能带着这么多百姓逃命,怎么就不能带着自己?
心有决断,自认能屈能伸的杜耀宗也拿得起放得下,当即一掀破烂的衣摆,朝着马背上的杜禹辰嘎巴一声跪下,顿时老泪纵横。
“儿啊儿,爹知道错了,爹错了,呜呜呜,儿啊,爹以前不该那么对你,儿啊,爹知道你吃了太多的苦,爹错了啊,儿,爹的辰儿……”
余慧:哦豁,这个老东西可以啊,能屈能伸啊这是!
杜禹辰……
就连边上的杜禹平,杜禹安都傻了眼。
杜禹辰看着马下哭的跟个娘们一样‘内心忏悔’的东西,他突然就觉得索然无趣。
慧儿说的对,有些人都是贱骨头,当自己手握权柄,高高在上了,他们就会像狗一样匍匐在地上,祈求自己的怜悯。
曾经的自己发誓,自己一定要出人头地,将来把一切的委屈不平,把这些虐自己磨灭自己的人狠狠踩在脚下。
可等今日还没有出人头地,自己就能简单轻松的把他们踩在脚下的时候,他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整个人生都没有意思,除了……
杜禹辰的目光急切的在人群中搜索起来,直到看到了余慧的人,看到了她朝着自己关切投来的目光,他那颗漂泊无依、彷徨不定的心,这才安定下来。
还好,还好有她!
不想再看到这么个恶心的东西恶心自己,杜禹辰挥手打发杜禹平处理这两人。
当然了,他也不会善心大发,反正都是要护着百姓逃离的,即便眼前来的是两个陌生人,只要是大靖子民,他都是允许纳入其中,只不过优待什么的是绝对不可能优待的,让他们跟着队伍都已经是格外开恩了,所以临走时,杜禹辰还很小心眼很小人的叮嘱二弟杜禹平,让他不要多管这二人,让他们入队即可。
至于生死,让他们自负。
杜禹平那是一心听自己姨娘的话,跟着杜禹辰这几年他的日子也挺好过的,自然唯杜禹辰命是从。
可怜杜耀宗父子,满以为自己见到了曙光,面上的忍辱负重能换得大儿子的心软怜惜,结果万万没想到,自己得到的也只不过是同行一路而已,别的,却再没有多的。
这让父子俩憋屈不能忍,有心跟身边同路的百姓,跟将士们说一说不孝子的闲话,挑拨离间一下下,侮一侮逆子的名声吧,结果倒好,身边的蠢货居然都不信自己,竟然还一脸鄙夷的咒骂自己。
艹,这些人难道是傻子,眼瞎不说还听不懂人话吗?
杜耀宗哪里知道,他们父子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
他们父父子子,一个是带领他誓死抗敌守城,对袍泽百姓不抛弃不放弃的少年将军;
一个是刻薄寡恩,没胆没品,抛弃袍泽的逃兵;
人品孰重孰轻,两厢一对比,大家心中的天平自然而然偏向了杜禹辰撒,所有人就没觉得他们的杜大人这样大义灭亲,这样铁面无私不徇私有什么不好。
最终无奈之下,为了活命,杜耀宗把心爱的三儿跟当初舍了小妾铺路一样,舍给了身边一户没有儿子的人家当上门女婿,不过是换来了两碗米糠的报酬。
就这,为了活下去,在杜禹辰杜禹平真的不管他的死活,他又舍无可舍的情况下,杜耀宗最终也把自己舍给了个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的寡妇,不过是为了求一口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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