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珍宝阁的大掌柜。”方詹低声在顾蕴身边介绍了之后,便一展折扇笑着走了过去,“刚下了值呢,正巧路过你的店,就顺道进来瞧一瞧。”
“随便看随便瞧呢”大掌柜没因为方詹的话而冷了下来,反倒是笑得更热情了。
她看向一直站在旁边四处打量的顾蕴,猜测这是哪位世家公子,“不知这位是……?”
“这位是顾总指挥使,也是与我一道顺路来瞧一瞧的。”方詹及时地介绍了顾蕴的身份,但他不知道顾蕴心里介不介意入赘的事,所以便没提她还是七公主的驸马。
介绍完身份后,他就朝大掌柜抬了抬下巴,“你们这儿上好的玉石有多少?”
大掌柜眼珠一转,她就说嘛,这方大公子带了个人来珍宝阁,怎么会只是来随意瞧一瞧呢?
有了大生意,她忙招呼着方詹和顾蕴往楼上包厢走去,“有有有!什么品种都有,不如二位移步包厢,我这就让人取来给二位鉴赏鉴赏?”
如此,两人便随着大掌柜抬脚上了楼。
刚坐下没多久,热茶和点心就送了上来。
顾蕴只想快些挑选好能打磨的玉石,没看桌上的点心,她朝着大掌柜淡声说道:“玉石还有多久送来?”
大掌柜这才知道要买玉石的是这位顾公子。
“马上马上!”怕人等急了,她忙出了包厢去催取玉石的人。
没一会儿,十几名穿着相同服饰的伙计就端着托盘进了包厢,随后在大掌柜的示意下,将托盘一一摆放在了桌面上。
顾蕴抬眼看去,耳边传来了大掌柜的介绍:“……这是蓝田玉,颜色鲜亮,质轻素雅。”
顾蕴随意看了看,视线放在了其他玉石上面。
“这是独山玉,质地细腻,算是京中很是受欢迎的一种玉石了。”大掌柜又拿起顾蕴看到的玉石简单介绍着。
顾蕴把所有摆放的玉石都看了一遍,她对这些素来了解不多,便直接开口问道:“比较好打磨的玉石是哪一种?”
闻言,一旁的方詹“咦”了一声,听驸马这意思,她是要亲自打磨玉石送给公主?
随即他便想到似乎再过不久就是嘉宁公主的生辰了,莫不是驸马是在为此做准备?
“冒昧问一句,你是打算八月初做好吗?”他凑到顾蕴身边,低声问着。
大约七公主的生辰是众所皆知的事,故而顾蕴也没刻意隐瞒,她点了点头:“夫人生辰快到了,得赶在她生辰前做好。”
方詹了然一笑,收起折扇,从旁边的托盘里挑了一块玉石放在了顾蕴眼前:“那就这个吧,和田玉是软玉,比较好打磨,应该能赶在尊夫人生辰前制好。”
顾蕴接在手里看了看,材质似乎挺合适的,而且手感摸着也还不错。
就是这颜色不太好……
“有别的颜色吗?”
方詹忙问道:“羊脂玉白皙细腻,可要看看?”
白色?那更好了,做出来后应该会与结婚戒指相差无二。
方詹看到她的神色,便知她的心思,侧过头开口吩咐了大掌柜:“将你们的镇店之宝拿来吧。”
如此,大掌柜眼里放着光,亲自去取珍藏着的玉石了。
一刻钟后,上好的羊脂玉就出现在了顾蕴的面前。
她看着这块不大也不小的玉石,沉思了一会儿。
打造一个戒指的话,似乎有些浪费?
……那就再打造个别的首饰?
想到此,顾蕴顿时豁然开朗,没再多说,直接拍板打算买下了。
还好她存的小金库比较充裕,再加上刚刚方詹给她的二百五十两银票,总算是将这块玉石给拿
下了。
“顾公子可要打造首饰?若是不嫌弃小店,不如让小店来为您设计打造?”大掌柜看着付了银子后就准备离开的人,忙跟了上去。
顾蕴头也没回,摆了摆手:“不必了。”这可是要她自己设计制作的,怎么能假借他人之手?
上了马背,方詹领着她往前走,那看向她的目光似乎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你要自己动手做?”
见顾蕴没反驳,他倒是更震惊了:“你居然还会做这些?!”
他想起以往顾蕴的身份,怎么也没听说她还会打磨玉石啊?就遑论设计首饰样式了……
想到这些,他的眼眸闪过一丝复杂:“与你一比,我却是显得比较废材了。”
顾蕴嘴角微勾:“你没有媳妇,倒也不用做这些。”
方詹:“……”
这话有些扎心了啊!
他别过头,轻咳一声,甩开折扇慢慢摇了起来,决定不与顾蕴多说了,免得待会儿更扎心。
天色渐渐暗了。
刚擦黑时,方詹领着顾蕴来到了一座飘着香味的楼栋前。
顾蕴抬头望去,浅粉色的长长纱巾映着昏暗的烛光,随风飞舞,像是站立在旁边那些身段婀娜的少女明艳动人。
……这一看就是风月场所啊!
她木着一张脸,缓缓扭头,看向一旁笑得乐呵的方詹:“东城指挥使便是在这儿设宴?”
“是啊!”方詹还没听出顾蕴语气里的咬牙切齿,还笑嘻嘻地扯了扯她的衣袖,“咱们还是快进去吧,虽然马银泷是咱们的下属,但迟到太久也是不太好的。”
顾蕴额角跳了跳,一手拂开了他攥住衣袖的手,“我是有家室的人,怎么能来这种地方?”
在外面她就已经闻到了那些乌烟瘴气的味道,一进去身上还不知道要染上什么乱七八糟的气息呢!
她可受不了这个。
而且在风月场所应酬,恐怕还有风月女子作陪,她是有媳妇孩子的人了,怎么能让旁人近身?!
“咱们这是正经宴会,不搞那些有的没的。”方詹看出了顾蕴的排斥,忙解释道:“好些指挥使也成了亲有了孩子,也已经在里面等着了,你可别临阵脱逃啊!”
“咱们都是正经人,就单纯聚一聚,认识认识新上任的总指挥使,你这总不可能不赏脸吧?”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顾蕴也明白这一次算是第一次在其他下属面前露脸。
如此说来,倒是不能拒绝了。
顾蕴打定主意,待会儿若那些人要让她左拥右抱,她就借着自己是他们顶头上司的身份,义正严词地拒绝。
不会给他们留什么情面。
“那咱们进去吧?”方詹见顾蕴不再抗拒,便弯了弯腰,将她请了进去。
走进吟春居,入目便是一水儿的艳丽色彩。
楼下大堂里此刻已经坐了许多人,无一例外的都抱着个衣着朦胧的……人?
顾蕴细细打量着,这才发现这里面的人除了男人抱着女人外,居然还有男人抱着男人、女人抱着女人的……
书上不是记载着,古时候的人们都比较传统吗???
不过顾蕴只惊讶了一瞬,便收回了视线。
在龟公的领路下,她们二人朝着楼上灯火通明的包厢走了上去。
一些擦肩而过的妙龄女子看着她们一行人,纷纷朝她们甩了甩薄如蝉翼的衣袖,顿时清淡的幽香扑面而来,引人血气喷涌。
顾蕴侧过身子,皱着眉默默屏住了呼吸。
终于,在经历了数次被抛衣袖后,顾蕴终于和方詹踏进了包厢里。
“哟!总指挥使大人总算是来了啊!咱们这些人可都等了许久了
!”做东的马银泷看着抬脚走来的两人,一晃眼就将视线放在了脸生的顾蕴身上。
他长得比较粗犷,声线也较粗,吼一嗓子差点没震聋了周围的人。
顾蕴脚下一顿,随后面不改色地顺着马银泷的招呼,坐在了上首的空位上。
“路上和方指挥使耽搁了一会儿。”官场上的应酬也就那么一回事,顾蕴整理了一下衣袖,从容应对。
顾蕴这反应在众人眼里倒有些出乎意料了。
原本这群不熟悉她的人还以为她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脸,没什么威势,只是仗着个七公主驸马的名头才当了他们的头儿。
现下看着她从容不迫,又闲逸淡漠的模样,这些人纷纷收起了心里的一些轻视。
马银泷爽朗一笑,直接拿起桌上的酒壶,就要给顾蕴斟酒,“看在咱们几个等了许久的份上,大人怎么也得自罚三杯吧?”
周围坐着的人也都看向了神色平静的顾蕴。
“我极少喝酒,故而有些不胜酒力。”顾蕴和这些人都不熟悉,虽然方詹跟她说这是一次正经宴会,但她可不敢真正放松警惕。
可她这话还没说完,其他人就开始不满了。
“大人是不是看不起咱们几个?才姗姗来迟?”
“是啊!虽说咱们没什么本事,但往后也是大人手底下的人,与大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人为何这样看不起咱们?”
“……”
顾蕴眼波微动,面上神色却是没有变化。
可方詹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甩开扇子摇了摇,啧啧两声:“你们啊!也就嘴上功夫了得!上一任指挥使可不就是被你们给念叨跑了吗?!”
“还是我说啊,你们差不多得了,大人才来没多久,什么都不熟悉,你们啊,还是别给大人压力了!”
有了方詹这位副指挥使的发话,其他人才算是消停了一会儿。
不过马银泷抖了抖脸上的横肉,坚持将酒倒在了顾蕴面前的杯中,“不管怎么说,大人今日确实是来迟了,就算不罚三杯,这至少也得喝上一杯吧?”
“不然可就真的是不给咱们面子了!”
闻言,顾蕴轻声笑了起来,将那斟满了酒的杯子往旁边挪了挪,“我来此,就已经给足了你们面子了。”
此话一出,包厢内鸦雀无声。
就连方詹也停下了摇着折扇的手。
原本热闹的氛围微微凝滞,四周开始涌动着一股莫名的焦灼意味。
方詹担心顾蕴当真会把这群人都给得罪干净,忙站了出来打着圆场,“大人确实不擅饮酒,不如换一个吧?”
说着,他拿起了热茶,重新倒了一杯递给了顾蕴:“就以茶代酒,如何?”
有了方詹的圆场,其他人虽然仍然有些不满,但还是不欲多说什么了。毕竟顾蕴不仅是一个小小的总指挥使,更是嘉宁公主的驸马。
这层身份,他们还得罪不起。
马银泷也退了一步,“那便以茶代酒。”
各方都同意了,就看顾蕴愿不愿意顺着这个台阶下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顾蕴指尖轻叩桌面,不急不缓地端起了方詹递过来的茶水。
第一次宴会,还是稍微低调些吧。
能不找麻烦就尽量不找麻烦,免得之后还要让公主费心为她周全。
所以顾蕴便也举起茶杯,朝着众人遥遥一敬后,仰头喝下了杯中茶水。
茶水在嘴里停留了一会儿,敏锐的味觉并未发现有何不妥之处,顾蕴才慢慢咽了下去。
如此,方才还有些紧张的氛围便一瞬间变得松动了。
后又在方詹的长袖善舞之下,热闹重新回到了这一间包厢里
。
过了一会儿,在众人兴头上时,房门被推开,好几名衣着清凉,画着精致妆容的女子慢慢走了进来。
周围人眼眸发亮,纷纷招手将路过的女子唤到了自己的身边。
在顾蕴木然的视线里,其他人就已经左拥右抱,嘻嘻哈哈地玩闹了起来。
剩下一名模样清丽、气质淡雅的美人立在了她的面前,正提着裙摆,打算往她身边靠过来。
顾蕴忙伸出手制止了她:“停!”
美人眼眸轻柔,似乎对顾蕴的拒绝有些不解。
“我这里不需要你。”顾蕴的语气再一次变得坚定。
身段袅娜的大美人立在原地,手足无措,这让马银泷心疼坏了,他搂着怀里的美人,随意捏了捏,便朝顾蕴大大咧咧地说道:“怎么?大人不满意这一位?”
没等顾蕴回答,他就已经朝角落的龟公招了招手:“去,让老鸨叫几个模样好的小倌来。”
顾蕴:“???”
要是她了解的不错的话,这古时候的小倌就是……男.妓吧?!
看这情形,马银泷是以为她看不上女子,就打算叫几个小倌来伺候她???
没一会儿,门再一次被推开。
在顾蕴震惊的眼神里,三四个各式各样的小倌甩着长长的衣袖走了进来。
在马银泷的示意下,这几个人朝着顾蕴围了上去。
这让顾蕴额上青筋冒起,躲开了一名男子伸过来的手后,她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这些人还是留给各位吧,我府上还有事,今日就不奉陪了。”
话音还未落下,她就已经一撩衣袍,脚步极快地走出了包厢。
开玩笑!
她要是再不走,待会儿被那群男男女女围住,她怕是就走不了了!
暖色的烛火映照下,她紧抿薄唇,快速离开了这奢靡繁华的吟春居。
一出门,闻着外面清新的空气,顾蕴感觉整个人这才慢慢活了过来。
她准备翻身上马回家,身后却传来了方詹火急火燎的声音:“诶诶诶!你等等我啊!”
她拽住缰绳,回头看向大门口。
“怎么?不与他们继续待下去了?”
方詹重重呼出一口气,也爬上了马背,“你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刚才顾蕴走得匆忙,他都没反应过来,眼前就没了人影。
夜色下,街道上的人仍然不少,顾蕴驾着马,慢慢走在路上。
“你明知我已有妻室,还骗我说这是正经的宴会。”
顾蕴声音冷了几分,让方詹有些战战兢兢,“那些人平日里不是这样的,以往即便是在吟春居邀人一聚,也都安守本分,并不会像今日这般……不成体统。”
“所以我当真不知道他们会如此做,你没看到我当时也惊住了?我还推开了朝我靠过来的女人……”
顾蕴想了想,好像也是。
方詹似乎也和她一样很震惊。
思来想去,顾蕴决定暂且再信他一回。
“以后这样的宴会,不必再唤我一道来了。”
见顾蕴没再冷着脸,方詹松了口气,“知道了知道了。以后我也不来了,又不能抱又不能碰的,没什么意思。”
听着这话,顾蕴侧头默默看了他一眼。
可怜的孩子,没有夫人能亲亲抱抱,连逛青楼都不敢上手……
……
七公主府和陈阳侯府不在一个方向,两人道别后,就分道扬镳了。
月光清淡如水,昏暗的灯笼点亮了周围的路。
顾蕴回到府上时,已经快到亥时了。
把马交给木舟牵回马厩后,她慢慢回到了
主院内。
屋内灯火通明,两道影子映在了合上的窗户上。
顾蕴一眼就看出了七公主的身影。
她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衣袖,觉得没什么味道,应该不会熏着七公主后,她走到门口,推门而入。
听到动静,姜梨白抬眼看向门口,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
“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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