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屈打成招?”
那人已经拿着烙铁走到了顾蕴面前,她自然是看出了他的意图。
如此,顾蕴知道不能继续拖下去了。
“咱们给了你这么多天的时间了,你却一直不配合。”青衣男子扯了扯嘴角,唰地一下就将手中的烙铁按在了顾蕴旁边的木板上,顿时一阵青烟冒起,伴随着滋滋滋的声响,让人心生恐惧。
“反正往后你也走不出这间牢房了,咱们也不必对你如此客气了。”
说着,男子手中滚烫的烙铁就缓缓靠近了顾蕴。
烙铁烧得灼热,还未靠近,那上面散发出来的温度就让顾蕴眉心微皱。
她移开视线,环顾四周。
旁边那两人坐在桌边,都在看着这个方向,眼里闪着激动的光,似乎也在期待着对她用刑。
火气渐浓,烙铁即将压在顾蕴身上时,她将精神力释放出去,先攻击了手拿烙铁的青衣男子。
男子动作停下,一瞬间的茫然后,他就失去了自我意识。
旁边那两人见此,发觉古怪,准备起身来查看。
但那些磅礴的精神力在他们站起来时就已经强势地侵入了他们的脑海里。
在顾蕴的威压下,失去了自我意识的那两人重新坐了回去,再无动作,目光呆滞地看着虚空。
阴暗狭窄的牢里,没有了审讯的呵斥声,只剩下了几道极为安静的呼吸声和火炉内燃烧着的柴火噼里啪啦的声响。
“今日你是否接到了什么指令?”顾蕴冷眼看着立在她面前的青衣男子,压低了声音询问着。
在他们决定对她用刑时,她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以往这些人虽然也按时审问她,但大约顾及着七公主的身份,并未想过对她用刑。
但今日这几人一进来,看向她的目光就变了个样,再加上他们还准备严刑逼问了,顾蕴不得不猜测是否是上面有人给他们下了什么命令。
果不其然,这名已经被控制住了的青衣男子缓缓开了口:“是。”
顾蕴眉眼更冷:“说。”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上面发了话,可以不管你的死活了,只要能获得你签字画押的认罪书就行了……”
还真是如此。
“是谁给你下的命令?”顾蕴又对他施加了更多的精神力。
那人感受到了痛苦,但也只是抽搐了几下,便又在那强大的气势下,慢慢说出了一个名字。
顾蕴敛眉思索,给他下达指令的是他的直接上司,刑部里面一个小小的官儿而已。
如此看来,这名青衣男子也只是个小虾米,接触不到最上面要害她的人。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顾蕴并没有感到失望,她再次开口,向他逼问了更多问题……
在将这几人所知晓的一切都探知完后,顾蕴忍着不适,用精神力将方才他们经历过的所有记忆都抹除了。
“头儿?!”逐渐清醒过来的那两名男子起身走了过来,但头似乎有些晕,他们差点没站稳,“刚才怎么了?我怎么感觉浑身很痛?”
青衣男子也是一阵疲乏,手中的烙铁险些没拿稳,他稳住心神,将烙铁放回了柴火里,坐到了桌边,准备缓一缓。
“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现在只觉得脑袋昏沉,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两人被他吼得重新缩了回去,不敢再说话。
青衣男子缓了好一会儿,才抬眼看向顾蕴。
但见她面色苍白,发丝散乱,看起来也很虚弱的样子,他又看了看捆绑着她的铁链,完好无损得缠在一起。
他便移开了视线。
刚才那阵眩晕,他差点以为是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七驸马搞的鬼了。
但现在想想,他多半是想多了。
她手脚都被绑着,还被吊了好些天,也没怎么吃喝,哪儿还有什么力气挣脱铁链袭击他们三个人!
“这些天和她在这儿耗着,咱们也够累了。”好半天他才彻底缓了过来,随后他抬手招呼着身形略瘦些的男子:“你去买些吃食来,记得再抱两坛烈酒。”
瘦弱男子闻言,有些心动,但还是记着他们要干的活:“可是……咱们不是尽量别出去吗?万一被人发现了,可能七公主就能找到这儿来了。”
青衣男子皱着眉头一挥手:“让你去就去,哪儿来的这么多废话。反正都过了这么多天了,七公主怕是早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几人没再顾忌身边还有个顾蕴,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说着话。
顾蕴淡淡看着他们还有些略显呆滞的眼神,挑了挑眉后,重新垂下了眼眸。
这些人的脑海已经被她入侵过了,她留了些精神力在里面控制着,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指令,那这些人就不会发觉,还以为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本来她刚才是想直接控制着青衣男子将她身上的铁链给打开的,但在知道有可能刑部里面有隐藏着的暗敌后,她就打消了那个念头。
按兵不动,以图后事。
她一直在这儿被关着,那些对她不利的人才会放松警惕,把全部心神都放在他们想要达成的目的上。
如此一来,外边的七公主也许就能查到更多枝叶末节了……
只是,之后她就要耗费更多精神力控制着这三个人了。
这也是她没有一开始就使用精神力的原因,因为只要她没脱困,一旦侵袭了这三人,往后每日都要用精神力加固一下布置在他们脑海里的精神层。
虽然简单,但很麻烦,且极为消耗她的心神。
但为了免受皮肉之苦,以及从他们嘴里打探到一些情况,她只能如此做了。
……
距离顾蕴被带走,已经过去快半个月了。
暑热渐消,初秋的风悄然变凉,几许开始泛黄的树叶沙沙作响,在树梢上摇摇欲坠。
姜梨白站在斑驳的光影里,静静听着木浆的回话。
“……两日前,咱们的人秘密巡查时,注意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人。木舟与他擦身而过时,闻到了他身上似乎有一些极淡的清香,像是驸马爷身上的味道,所以木舟就悄悄跟上了他。”
“在跟踪了过去后,木舟又在周围逗留了两天,细心探查后,大概确定了那就是关押驸马爷的地方……”
这话听在姜梨白的耳里,顿时让她抬了眼,她揪紧了袖口,颇有些急切地问道:“那地方在哪儿?”
“在西街一个荒废的府邸里面。”
西街上破败的府邸?
怎么会在哪儿?!
按理说,是刑部的人带走了顾蕴,怎么也得将她关在刑部大牢里,就算觉得她可能涉嫌通敌,那也该关进秘牢内。
怎么能将人随意关在西街一个府邸里面?
这件事怎么看怎么怪异!
但姜梨白想不明白,她现在就想赶紧将顾蕴带出来。
也不知道经过这些天的关押,顾蕴有没有受到什么折磨?
木桨自然知道七公主此时的想法,他忙又说道:“那府邸下面应当有个地下室,咱们的人摸不清楚还会不会有其他密道出入,所以现在暂时不要打草惊蛇,不然他们转移了驸马爷,那下一次查探也许就更加困难了……”
他自然也觉得刑部的人把驸马关在那个地方很奇怪,参不明白原委,他决定还是再细查一番,有了九成把握再去将驸马带出来比较好。
姜梨白想了许久。
她确实不敢冒险。
最后便歇了去西街那个府邸里,以公主之尊要挟那些人将顾蕴交出来。
但这个法子不可行,她也得再试试别的办法。
……
趁着暮色还未至,姜梨白带着沁儿进了宫。
这一次她没去长春宫,径直来到了乾明殿外。
求情这种事,她的母妃已经帮了她一次了,还是不要再去打扰她了。
“诶哟!公主您怎么来这儿了?!”孙公公刚走到殿外,就瞧见了拎着裙摆踏上台阶的姜梨白。
他往后一看,只有沁儿跟着,没有长春宫的人,便知七公主是自己来的。
“太阳都快要落山了,公主怎么这个时候进宫?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姜梨白心中再急,也对孙公公很是客气,“父皇可在里面?”
往常这个时候,她的父皇都会在乾明殿内批折子,要到用晚膳的时候才会歇息。
朱漆门紧闭,但四下安静,姜梨白仍然能听到些许宫殿内传出的声响。
孙公公自然也听到了,想来这会儿皇上已经知道七公主来寻他了。
然而皇上没有宣召七公主,那这意思就很明显了。
他现在并不想见七公主。
孙公公不想违背皇上的意思,也不想让七公主太为难。
“公主,今日皇上批折子有些累了,刚准备在偏殿歇下,这会儿怕是不能见您了。”
“不如,您明日再来?”
孙公公尽量说得委婉,但姜梨白还是感到了心酸和无奈。
她猜到了她的父皇不想听她说起顾蕴的事,但她没想到她的父皇连见也不见她。
即便她能理解父皇的苦衷和顾虑,但这如何不让她难受与寒心啊……
夕阳已经落下,浅浅的暮色缓缓而至。
天边的晚霞舒展开来,映衬得周围宽阔的宫殿看起来极为安静祥和。
姜梨白放眼望去,觉得一切都是这么熟悉,恍惚之间却又觉得一切都很陌生。
“公主,天色晚了,不如先回去吧?”沁儿上前一步,低声劝着:“小郡主还在府里,怕是快要醒了。”
闻言,姜梨白闭了闭眼。
见不到父皇,星星也快醒了,她不能继续在这儿耗下去了。
“走吧。”她走到台阶上,初秋的风轻轻扫过,带着夏末的暖意,然而她却感受不到一丁点温暖,只觉得寒意沁人,无能无力。
她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着的朱漆门,扯了扯嘴角后,缓缓拾级而下。
在她恍惚之际,不远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一道人影从她身边急驰而过,她下意识地停了下脚步。
那人神色匆匆,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而来。
这样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姜梨白神色淡淡,继续往外走去。
“……你说什么?驸马被人下了毒?现在性命垂危?!”
然而孙公公那尖细的嗓音从后面传了过来,大约是太过震惊了,他并未压低声音。
听清楚这话的姜梨白脚下一顿。
随后唰地一下转过身去,拎着裙摆一路小跑重新回到了乾明殿前。
“是谁被下了毒?!是谁性命垂危?!”她强自镇定,一字一句地问道。
皇室公主的气势十足,孙公公被她吓了一跳。
一想到刚才报上来的消息,他忙低下了头:“是驸马爷……她在牢里被人下了毒……”
顿时,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朝着姜梨白远去,她的耳边只剩下一句话在反反复复。
顾蕴被人下了毒,此刻性命垂危……
孙公公忙着把这个消息报给皇上,安慰了七公主几句后,便匆忙转身,准备进入殿内。
然而他刚将大门推开一条缝,一道身影就像是一阵风一般从他身边拂过。
他随即抬眼看着那道看起来十分焦急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便又重新合上了门。
既然七公主已经进去了,那驸马遇害的消息自然也能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接下来他们父女两人还有何话要说,就不是他这个外人能探听的了。
……
乾明殿内周围都点着明亮的烛火,以明纸糊的窗也透过了清淡的暮光,摇曳着洒在光洁的大理石上面,映照着姜梨白强自镇定的模样。
豫皇听到门口的动静,并未抬眼,“有事?”
他以为是孙公公。
然而姜梨白紧紧咬着下唇,一言不发,快步走到了台阶下面。
豫皇微微皱眉,这才抬眼看去。
“嘉宁?”
在他平淡的目光中,姜梨白倔强地忍着眼里的泪意,一撩裙摆,忽地跪在了冰冷的大理石上。
“父皇,儿臣的驸马被人下了毒,已经快要不行了!您能先将她放出来吗?”
女孩儿即使再怎么压抑,低低的声音里仍然能听出些许颤抖。
这让豫皇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就这么舍不得她?”虽然他还不清楚顾蕴中毒是怎么一回事,但看着他疼爱的女儿如此为她求情,他便有些气恼。
皇室公主,矜贵典雅。
如何能为了一个男子就如此哭哭啼啼,还如此放低姿态?
姜梨白看出了她父皇眼里的不满。
但现在她也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是,儿臣很在乎她。”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父皇心里有多重的份量了,更不知道她如此哀求,能不能让她的父皇心软。
她现在只想着快些将顾蕴带出来,再让赵太医给她解毒。若是……若是毒解不了……
姜梨白不敢再深想下去。
她看着坐在案桌后面的帝王脸上仍然十分平静。
她闭了闭眼,将头朝着坚硬的大理石上磕了下去,“父皇,儿臣的夫君快要没命了!求您先放她出来吧……儿臣求您了……”
没一会儿,她的额上已经有了些血渍。
鲜丽的红晕染开来,在她如雪一般白皙的肌肤上留下痕迹,看起来十分骇人。
豫皇心头一震,随后搁下了朱笔,“你先起来。”
姜梨白早已湿了眼眶,听着这道极为平淡的声音,她忙抬起头,模糊的目光落在了她的父皇身上,“父皇可要将顾蕴放出来了?!”
女儿如此卑微,豫皇心中不忍。
他从龙椅上起身,缓步来到姜梨白面前。
随后伸出手,想要将她扶起来。
但姜梨白见此,却是一愣。
“怎么?你是在生朕的气吗?”豫皇微微叹息。
姜梨白犹豫一瞬,还是将手放在了她父皇的掌心中。
感受着来自父亲的温暖,她心中酸涩,随后慢慢起了身。
“往后不可再为了她,如此不顾及自己的身子和体面了,你可记下了?”豫皇抬手,想要摸一摸女儿的小脑袋,但又怕她真的在生他的气,便又歇了这个心思。
姜梨白也不管她的父皇在说什么了,只管匆忙点头:“是,儿臣记下了。”
“父皇还是快些将顾蕴放出来医治吧!儿臣很怕……很怕她……”
“先让她出来解毒吧。朕会命人细细查探纵火一事的。”豫皇无奈颌首,这件事就这么解决了。
……
直到走出乾明殿,姜梨白仍然觉得如置身梦中。
经过这些天的分离,顾蕴终于可以被放出来了,也不知她中了什么毒……还能不能保住性命……
思及此,姜梨白脚步更快,一路来到宫门口,坐上马车后,便吩咐木桨快些回府。
……
七公主府外,已经停了一辆比较简陋的马车了。
姜梨白随意一看,心口处却跳得更快了。
来到偏房外,她没理会守在门口的人,用力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终于,她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
那人双眼紧紧闭着,面色又惨白,嘴角还挂着一抹血迹,怎么看怎么都让她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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