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何穆之找的护工是个快五十岁的阿姨,姓梁,在这医院工作了挺长时间。
徐昀杉去找她才知道,她已经注意何穆之挺久,以前何穆之在医院,偶尔也会有没力气吃饭行动的时候,她看见了也心疼,会顺手去帮一下。
知道徐昀杉想找她照顾何穆之,她很爽快地答应了,因为只需要照顾何穆之吃饭和洗漱,她收的费用也不高。
虽然找好了护工,但徐昀杉每天中午还是会抽时间去看何穆之,平时也会从护工那儿了解何穆之的情况。
何穆之的状态好了点儿,但也大不如前,尽管化疗做完的这段时间还能过一段正常生活,但没有能吃的药,也不知道哪天会突然出问题。
晏廷那边也收到了何穆之出不了院的消息,又正好因为意外耽误了一天休假,商量过后,他决定再找时间去探病。
因为伤还没好,又更改了回a市的时间,晏廷这次回来没有通知后援会,粉丝们也不知道。
徐昀杉这天掐着时间下了班,赶去机场的时候,离飞机降落还有二十分钟。
他找了个地方坐下等,又问了问梁阿姨他哥的情况,确定正常吃了晚饭才放下心。
听到晏廷的航班,徐昀杉站起来,往通道出口望。
晏廷很快就出来了,一如既往的一身黑,脑袋也包裹得严严实实,他看见徐昀杉,张开胳膊就过来了,没等徐昀杉反应,边上的小张先拽住了他,惊慌地跟他讲了半天。
也不知道晏廷有没有听进去,但好歹没在大庭广众之下抱徐昀杉,只走到他边上。
“快去车上,我想死你了。”晏廷在徐昀杉耳边说完,赶荒似的往前走。
徐昀杉跟着离开机场,小张把备好的车开过来,徐昀杉刚坐上去就被晏廷扑了个满怀。
晏廷把车里挡板升起来,摘下口罩吻住徐昀杉,徐昀杉早就习惯他狼吞虎咽似的亲吻,乖乖闭着眼睛。
晏廷亲了好一阵子,兴奋劲总算过去,他松开徐昀杉,终于看清徐昀杉的脸,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你最近很累吗?怎么看着像三天没睡觉的。”晏廷抬手在徐昀杉的下眼睑蹭了蹭,“黑眼圈又冒出来了。”
徐昀杉垂下眼睛,道:“你的伤好了吗?”
“今天回来前拆了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晏廷顺着徐昀杉的眼睑,轻柔地抚至眼尾,笑道,“就是印子得一段时间消,不过也无所谓,男人就该留点疤痕才够帅。”
徐昀杉:“……”
“这里就是。”晏廷微微仰头,露出下颔那两道圆弧型的痕迹,“我这么顺风顺水肯定也是因为它。”
徐昀杉看了晏廷一眼,漠然道:“你不是说这是狗咬的吗?”
“哪个狗能咬得这么漂亮啊,你肯定听错了。”晏廷往徐昀杉那儿凑,将徐昀杉紧紧搂住,脸皮比墙还厚,“这是我老婆留给我的,最好一辈子别消。”
徐昀杉没说话,晏廷靠在他身上,也舒坦地闭上眼睛,这么闲扯了几句,晏廷也没追问徐昀杉黑眼圈的事了。
这几天因为哥哥,徐昀杉确实没睡好觉,总是深更半夜莫名其妙醒过来,背脊僵硬发凉,好像做了很可怕的梦,又想不起来。
他自己也不想回想,反正就算不记得,他也能猜中大概。
但他不想再像以前那样被梦魇纠缠了。
何穆之现在状态不好,他不能再带着坏情绪去影响何穆之。
小张把两人送回家,去停好车就直接走了。
晏廷一回家就被热情的丘比缠住,贴着它一路走去客厅,坐在沙发上搓它的毛,因为急着赶航班,他没吃晚饭,徐昀杉去二楼给他煮了碗面条,顺带给丘比也煮了晚餐。
他端着两份食物下楼,将面条给晏廷,又去照顾丘比吃饭。
晏廷很快吃完了,拿着两个碗上楼洗,下来时徐昀杉已经给丘比拴上狗绳,正在给它戴嘴套。
晏廷往徐昀杉那儿走:“现在去遛狗吗?”
“嗯。”徐昀杉道,“今天早上没带出去。”
他这几天早上都没带丘比出去玩,夜里睡眠太差,他只有早上那一会儿能好好睡一两个小时,实在没法起那么早。
晏廷按住徐昀杉的手,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枕在他肩上:“今天别遛了,陪陪我吧。”
他又搂紧徐昀杉一些,脸都埋在他脖颈间,“我都多少天没看见你了。”
徐昀杉垂眸:“……也就五天。”
“那也很久了。”晏廷说完,抓着徐昀杉的手往后拉,嘴套也摘了下来,“一天不遛没事,它会理解我们的,反正我明天休息,可以带它玩一整天。”
徐昀杉也不挣扎了,把丘比的狗绳也取下来,他起身想去放,结果晏廷压根没有放他走的意思,抱着他跟他一起站起来,又贴着他一起走去放狗绳。
艰难地走到地方,徐昀杉抬手按住晏廷的胳膊,有些无奈地回头:“你不嫌丢人吗?”
“在你面前丢什么人啊。”晏廷乐在其中地笑,又往他背上放了些重量,“你背我吧。”
徐昀杉被压得前倾了一下,抓着晏廷的胳膊挪开:“我背不动你。”
他往卧室走,晏廷跟过来:“那我背你。”
“你背上有伤,背什么背。”
“那就抱吧。”
徐昀杉刚想说话,晏廷两手伸过来,腰一弯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身体陡然悬空,徐昀杉有一瞬间失去重心,下意识揽住晏廷的脖子,还没开口说话,晏廷往前一个冲刺,带着他朝卧室跑,他只能担惊受怕地将晏廷揽得更紧。
晏廷在卧室门口停了一下,侧身进卧室:“这门太窄了,以后再买房我要做宽点,人横着也能进去。”
“……”徐昀杉怕掉下去,只敢轻轻挣扎一下,“放我下来。”
晏廷没说话,又走几步把徐昀杉放到床上,两手顺势撑在他耳侧。
他深深地注视着徐昀杉的眼睛,俯身吻住他的嘴唇。
这个吻很温和,又像循循善诱,徐昀杉被训练得从善如流,抬手环住晏廷的脖子,闭上眼睛回应他。
这是他知晓哥哥的情况之后唯一放松的时刻,只要和晏廷在一起,脑子里那些阴沉沉的想法都安静下来,那些从黑暗的崖底伸出来的手也缓缓退了回去。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会像现在这样,这么需要晏廷。
就在他以为晏廷会继续下去的时候,晏廷却松开了他。
他偏头吻了吻徐昀杉的脸侧,翻身躺下抱住他。
“你睡会儿吧。”
徐昀杉眨了眨眼睛:“……你不继续吗?”
“你脸色差成这样,我还继续那不是禽兽吗?”晏廷把徐昀杉抱紧了点,笑道,“你是不是想我想的睡不着,我抱着你睡。”
“……”
徐昀杉没说话,感觉到晏廷的手在自己背上拍了拍。
他头又往晏廷怀里靠了点,闭上眼睛,身体一放松,这几天的疲惫感瞬间涌了上来,他很快沉睡过去。
他中途好像迷迷糊糊醒了一次,是晏廷在帮他换衣服,还拿毛巾给他擦了擦脸。
毛巾温温热热的,贴在脸上很舒服,他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又重新闭上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徐昀杉又做梦了。
这次的梦很清晰,是三年前发生的事情。
他从学校回到家,看见的是何穆之躺在床上惨白的脸,救护车赶来得很快,但等待的那数分钟里,他每分每秒都在感受何穆之微弱的呼吸,他不知道如果某一时刻这个呼吸消失了,他会怎么样,那种恐惧比死亡还要痛苦。
他看着何穆之被推进手术室,收到何穆之的病危通知书,拿着救治需要的巨额账单,以及每一张金额贫瘠的银行卡。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被石磨碾压着。
画面突然一转,周围黑了下来,徐昀杉又看到了那个背影,这次不用靠近,他也知道那道背影是谁,那道背影穿着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忘掉的衣服。
那是她坠楼时穿的服装。
“……妈妈。”徐昀杉颤着声音。
黑漆漆的周围突然有了微弱的光,徐昀杉发现自己竟然在家里。
是原来的家。
徐慧瑛还背对着他,站在窗前,背影里是痛苦和绝望。
徐昀杉看到客厅乱糟糟的场景,瞳孔骤缩,陡然意识过来。
“妈!”徐昀杉大叫一声,想冲过去,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徐慧瑛好像听不到他的声音,朝着窗户走近了些。
徐昀杉痛苦地挣扎着,却有一道无形的压力压制着他,他只能停在原地绝望地嘶吼:“不要,不要,我会救哥哥,会听你话,以后都会越来越好的……”
但不管他怎么喊,徐慧瑛都没有任何反应。
他看着徐慧瑛抓在窗沿,像卸了羽翼的鸟,消失在他的视线,又坠在他眼前。
徐昀杉痛苦地张着嘴,却没法顺利呼吸,他听到熟悉的声音,却听不清说的话。
他全身都紧绷着,猛地睁开眼,脑子里乱成一团,下意识疯狂地挣扎起来。
“昀杉,昀杉!”晏廷死死地抱着徐昀杉,将他的脑袋埋在怀里,“是我,是我。”
徐昀杉茫然地看着前方,总算找回了些理智。
他身体还有些僵硬,晏廷轻轻拍着他:“没事了,没事了,你做噩梦了吗?”
徐昀杉冷静下来,闭上眼睛:“……嗯。”
他声音也平静下来,又轻声问,“几点了?”
“还早,才三点多。”晏廷说完又问,“梦到什么了?”
“……忘记了。”
“忘了也好。”晏廷轻叹口气,亲了亲徐昀杉的额头,“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精神也不好。”
徐昀杉垂眼:“可能有一点。”
晏廷道:“要不今天请个假吧,在家好好休息。”
“不用,我没事。”徐昀杉道。
他不能请假,那样就没借口去看何穆之了。
他想每天都抽一些时间去看何穆之。
徐昀杉又道:“今天睡了很多,已经休息好了,我下午会早点回的。”
“好吧。”晏廷抬手,按住徐昀杉的后脑勺,压在自己肩上,“你再睡会儿吧,现在还早,今早也不用遛臭屁了,等你走了我再带它出去。”
徐昀杉“嗯”了一声,重新闭上眼睛,他的睡意其实已经被那段真实的梦驱散了,但在晏廷怀里,他又渐渐缓解了紧张,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还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闹钟吵醒的,外面天刚白,这几个小时没有做梦,徐昀杉感觉精神好了许多,几天积攒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床上只有他一个人,徐昀杉爬起来,疑惑地看了眼身边的空位,下床走出卧室。
他往大门看,正好看到楼梯口处从二楼传下来的光,趿着拖鞋上了楼。
晏廷正在厨房里忙活,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手里还拿着一双长筷子。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徐昀杉道:“睡太久睡不着了。”
他昨晚不到九点就被晏廷拉着睡了,到现在有差不多10个小时,而且或许因为有晏廷陪着,他睡得很熟,虽然中间还是做了梦,但其余时间很好地补上了前几天缺失的睡眠。
想到那个梦,徐昀杉垂下眼睛,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嘴唇。
晏廷转回头,又抓了两把面条扔进锅里:“醒得倒挺是时候,再晚点儿我的面就要出锅了。”
他继续用筷子搅和,徐昀杉看着他的背影,几步走了过去。
徐昀杉走到晏廷身后,微微低头,很轻地抵在晏廷肩上:“晏廷。”
晏廷道:“怎么了?”
“之前那个电影……后半段演什么了?”
晏廷愣了愣:“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好像梦到了。”徐昀杉声音低低的,听不出情绪,“你跟我说他没法出院,有点在意。”
“好像是治疗上出了些问题,他没细说,不是资金上的问题,我也帮不上忙。”晏廷说着叹了口气,道,“后半段的改动很大,已经跟真实情况完全不一样了。”
徐昀杉一动不动,盯着不远处的地面。
晏廷继续道:“何老师在弟弟大四的时候病重过一次,差点丢了命,万幸还是熬过来了,但电影里面的哥哥在那个时候没有选择治疗,也没能撑过去。”
徐昀杉眼底闪烁了一下。
“吴导当初来找我接戏,大致跟我说了一些情况,那次病重给何老师打击很大,他身体恢复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写不出好作品,只有这一部,他投入了全部的心血。”晏廷说着顿了顿,往锅里加了些调料,“这部电影的后半段其实没那么压抑了,哥哥去世后给弟弟留了一封信和一笔钱,弟弟没有消沉太久,靠那笔钱读完了大学,考上了研究生,他没有放弃画画,在某次展示被知名艺术家看中,收了他作为徒弟,之后的路也走得顺风顺水,他实现了理想,成为了自己一直想当的艺术家。”
房间里忽然安静下来,只有锅里发出咕咕的水声。
晏廷关了火,转身看徐昀杉,徐昀杉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情绪。
晏廷道:“是一个很好的结局了。”
徐昀杉的声音很淡:“一点也不好。”
“那是因为我们知道真实的情况,对观众来说,这部电影的主角是弟弟,从艰苦中挣扎出来实现理想,就是最完美的结局了。”晏廷说着有些感慨,“其实在现实里,何老师肯定也希望弟弟能像电影里这样。”
徐昀杉沉默地听着,眼底一片平静。
晏廷继续道:“因为带着对弟弟的期盼,才能写出这样经典的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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