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好了。


    路思言冷笑一下,还会好吗?


    “那你为什么帮我?”路思言问。


    箫声:“受故人托付。”


    路思言:“是谁?为什么不亲自来见我?还是说你就是向之晴那个恶毒女人的人?”


    箫声微微皱眉:“不认识。”


    夜色再次降临,路思言因为平躺太久,腰部酸痛难忍,但是又没有什么力气去给自己腰部按摩一下,只能翻身缓解。


    家里面很安静,只有院子里偶尔有昆虫的叫声,正是盛夏,小城边缘的院子草丛是小动物的天下。


    路思言想着这些年他抱着“这样做就好了”的想法去努力,结果却让他们更厌恶自己的事情。


    一次又一次,每次鼓足勇气又一次次失败,遭遇冷眼。


    那个家早已经没有他的位置。


    那就算了,离开也很好,反正他本来就是个不争气的儿子,圈内谁都知道,路家有个整日浑浑噩噩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儿子。


    他就像个丧门星,闹得家里鸡飞狗跳,亲戚反目,谁也不喜欢他,在他身边流连的都是一些纨绔子弟,就图路少今晚买单路少帮我个忙,在他的卡被停掉不能回家之后,那些人如同逃窜的老鼠,见到路思言就避之不及。


    路思言对他们冷笑,怒骂他们是不讲义气,是唯利是图的小人。


    他们却笑着说:“那路少是什么人?”


    确实,他什么都没有了,他是让所有人都失望的路家继承人,也是名不副实的继承人,就连财经八卦都敢公开说他才不配位,说只有他弟弟路士棋才是路先生的左膀右臂。


    路思言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那天他站在父亲的书房里,大大的落地窗透进橙色霞光,他无比震怒的父亲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不是你这个家怎么会这样!你还有什么资格跟我要求!”


    “你能不能放过我放过你弟弟?!他难道不应该得到这些吗?”


    “路思言,不是你,你妈怎么会死?”


    从前他是路家的宝贝,现在却成了路家的罪人。


    路思言不止一次的做梦,梦到妈妈出事的那天,他和妈妈约好要一起去科技馆,但是妈妈早上出去工作迟迟没有回来。


    向来懂事礼貌的路思言在那一天莫名感到焦虑,他一个十岁的小孩子,穿着背带裤在客厅里急得团团转,一直在问朱阿姨妈妈怎么还没有回来。


    家里的人都在安慰他妈妈可能是工作还没有忙完,但是路思言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吵着闹着给妈妈打了电话,妈妈那边情况似乎不是很好,但还是答应他现在就回来。


    四十分钟之后,路思言得到了妈妈的死讯。


    车祸,当场身亡。警察给的车祸原因是疲劳超速驾驶,而她超速驾驶的原因,大概所有人都知道。


    十岁已经能够理解很多事情了,他几乎整整三个月没有说话,直到父亲领着那个女人进门。


    他用稚嫩的声音问父亲:“你怎么能这样?”


    父亲如此快速的再婚让路思言愤怒,但是他又在深夜看到在阳台焦虑吸烟的父亲,他试图着去理解父亲,去接纳继母。


    但是他对继母的善意却被说成他要害死自己弟弟,他人生第一次被扇巴掌,就是来自自己的父亲。


    而路思言只是给他分享水果而已。


    路思言懵懂,直到继母肚子大起来,他才恍然大悟,是因为他给的果盘里,有几块木瓜。


    路思言回想着人生中第一次和最后一次耳光,不由得痛苦地闭上眼睛。


    居然回到了这里,这是妈妈长大的地方。


    他小时候也来过,但是全然忘记了,他出生的时候父母的事业正在平成市蒸蒸日上,姥姥姥爷也因为姥爷的事业远赴他乡,这个房子就一直空着。


    路思言想着妈妈的描述,她温馨的小屋子,唠叨的姥姥和闷热的夏天。


    还有院子里的小鱼池和向日葵。


    那个男人每天都早起,出去买早餐,吃完之后盯着路思言吃药,然后去上班,中午回来看一下,下班回来会买菜做饭,给他换药。


    路思言早已经明白不管什么人到最后都会讨厌自己,既然所有人都认为他是那样的,那他就那样活着,何必再解释。


    他对这些再也没有什么憧憬。


    但对箫声依然有好奇,他是谁?受谁的指使?知道自己是谁吗?


    还有就是……他们有在找自己吗?


    时间进入八月,气温猛地上升,热到让人无法忍受。


    这天傍晚,路思言一手扶着墙壁,在院子里缓慢走路,虽然是正当年轻的身体,却恢复得很慢。


    一方面是他这几年放纵叛逆,喝酒熬夜,身体并不怎么好;二是他确实不怎么吃得下东西,也没有什么求生的欲望。


    他只是,不想死在妈妈的家里。


    走到拐角的时候实在是感到疲惫,就直接在廊檐下的地板上坐下,两条腿晃悠着,晚风轻轻一吹,路思言竟然觉得内心片刻的宁静。


    路思言忽然很想去看看那个小鱼池,院子里的杂草有半人高,只有一条石板小路可以走路,看起来很久都没有打理过了。


    路思言穿着箫声的大t恤和一条短裤,小心翼翼地拨开杂草走过去,废了很大力气才走到小鱼池旁边,他拨开最后一层杂草看过去。


    “啊!!”


    路思言吓得跌倒在地。


    ——小鱼池的水绿得发黑,上面还漂浮着褐色的毛发!


    突然吱呀一声,有人推开大门。


    箫声拎着两个塑料袋进门来了,见路思言跌坐在草丛中,好奇看过来。


    “你!”路思言喊:“这里……”


    箫声走过来,他的长腿走过这一片杂草如履平地。


    他走过来一看水池里的东西,但是两秒钟就判断出来不是那个,他随手折断一根树枝捞起来,无奈地向路思言展示。


    ……一根泡得发烂发臭的玉米和它的玉米须。


    路思言顿时觉得很没面子,欲言又止。


    “欸。”箫声蹲下来,伸手靠近路思言,路思言吓得一动不敢动。


    箫声突然笑了一下,区起手指,擦一下路思言额头的冷汗:“不至于吧。”


    路思言正想开口骂,却听见他说,“这就是梁竹的儿子?”


    “你认识我妈妈?”路思言问。


    对方微微歪头,恢复到面无表情,起身回到门边把买回来的菜带进厨房。


    路思言坐在原地平稳自己的呼吸。


    他居然认识妈妈?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是因为妈妈才收留自己的?而自己的样子在他看来是如此的可笑。


    毕竟,他如今的模样真的不配当妈妈的小孩。


    路思言回房间呆着,直坐到房间里全部变黑。


    “出来吃饭。”箫声的声音出现在门口。


    路思言没有说话,对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之后离开了。


    就这么昏睡了一觉,路思言再次醒来是被声音惊醒的,好像是玻璃瓶子掉在地上的声音。


    路思言挣扎着起身,走到吃饭的堂屋去看,却没有看见人,倒是有一只橘猫风一样从小窗子里跑出去了,只剩一个啤酒瓶子在地上滚动。


    箫声好像每天晚上都在喝酒。


    接着就听到走廊有声音,他转身一看,是箫声从卫生间出来了。


    他裸着上半身,见路思言站在门口还有点意外,一时间有点无措,但随后又放松起来,走过来说:“要吃我再热一下。”


    他走进去,拿起放在椅子上的衣服穿上。


    但是路思言说不出话来。


    路思言看清楚了他的身体,在他匀称结实的肌肉上,是一个又一个的伤疤,最重要的是,他下腹的位置有一个圆型伤口。


    好像……枪伤。


    他虽然看起来骄纵跋扈,但撇开这一层恶劣的皮囊,底子里还是养尊处优的路家大少爷,是温室里的花朵。


    路思言双手捏着拳头,微微发抖,站在原地。


    “怎么?”箫声戏谑地问他:“吓着了?”


    “你到底是谁!?”路思言咬着牙问,普通人身上怎么会有枪伤。


    箫声全然不顾,端起两盘菜要去厨房热菜,从路思言身边走过的时候却被他拦下。


    路思言指间发冷,抓着箫声问:“你到底是谁?谁让你来的?你怎么会住在这里?和我妈是什么关系?”


    “你不需要知道。”


    说完撇开路思言的手走进厨房。


    路思言看着他的背影,深呼吸几下之后直接冲进了箫声的房间,他打开灯之后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他的动静不算小,但箫声一直没有进来。


    路思言没有找到什么东西,这房间简直跟酒店一样。


    路思言心里憋着一口气,往箫声的床走过去,床铺也干净得像酒店的床,接着路思言掀开他的枕头。


    居然看见了一本杂志和一把枪。


    路思言直接抓起那两样东西冲进厨房对着箫声质问:“这是什么?”


    他说的是枪。


    “《gaytime》,喜欢可以借你看看。”箫声坦然。


    “什……什么?”路思言语塞,低头一看,自己手上拿着的真的是基佬杂志,封面上□□的男模撅起屁股,魅惑地吐出舌头。


    但重点不是这个,路思言正要质问枪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箫声突然动作利落地从路思言手中夺走那把枪,然后对着路思言的头。


    “害怕吗?”


    路思言愣住,随后无畏地笑一下,主动把额头顶上去。


    他举起那本杂志,戏谑道:“不,我巴不得,这样吧,给你两个选择,一是c死我,二是开枪打死我,你选什么?”


    箫声看着他毫无求生欲的眼神,他好像真的不怕死。


    但是在箫声缓缓靠近他,贴在他的耳边时,又能感觉到他逐渐紧张急促的呼吸。


    小孩子。


    箫声微微用力用枪抵着路思言的头,用另一只手按住他的后脑勺:“我选……c到你gc的时候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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