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周意回到家后的几个小时里一切正常,可当她做完作业,洗漱好躺在床上,听着窗外不间断的蛙声和蟋蟀声时,关于今日的所有都如过电影般反复在脑海里播放。
下过雨,夜晚没有星星,清凉的风吹不散周意心口的热意。
她翻来覆去努力让自己入睡,但闭上眼后那些画面变得更加清晰。
她不受控制的把一点一滴拆成电影分镜,细致的反复揣摩推敲。
凌晨两点,周意仍没睡着。
她紧闭着眼,嘴角扬着,很是无奈的轻叹了口气。
随后,周意认命般的伸手去摸台灯的开关,啪嗒一声,刺眼的光萦绕满房间,在这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格格不入。
周兰的房间紧挨着她,她怕周兰从门的底部缝隙看见光后来敲她门,她把台灯往下压了点。
也许是她心虚,依旧觉得亮,想了想,周意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找了只塑料袋,套住台灯后,光线明显幽暗了许多。
周意靠着床头,往后拨了下凌乱的头发,像是想到什么,她的手指停在发尾,捻了捻顺滑的发,低头看去,轻轻弯了下唇角。
她拉过挨着床边的椅子,她每晚做完作业都习惯把书包整理好放在这把椅子上,手指数过课本,抽出最里面的笔记本。
朦胧光线下,笔记本封面上的那行诗被拉出模糊的延影,翻开,开篇的几页被圆珠笔刻出了凹凸又密集的触感。
周意翻到今天,也不是,是昨天的那一页。
天气是由雨转晴,心跳是从平静到难以自持。
她写完作业后花了大半个小时写日记,也许日记是写给自己看的东西,不需要太多因果关系和道理,她穿插在故事顺序里的心情看起来很跳跃,一会儿失落一会紧张,一会害怕一会期待。
她在里面重复的内心台词,真印证了一句话——少女情怀总是诗
看完后周意指腹蹭过纸张,感受着每个字的凹纹。
眼前自然而然的闪过她看到的每一个段焰的眼神,特别是偷看他时无意撞上的那一刹那,黑漆漆的瞳仁隔得那么远也能一眼钉在她心上。
还有他环上来的时候,靠得那么近,他的声音就在头顶上方,听得人嗓子都变干涸。
这些等等,周意已经想了又想,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想’出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但好像乐此不疲的沉浸其中,大脑根本不给她放空和休息的机会。
夹在日记本里的还有一页草稿纸,纸上字迹有些潦草,是周意赶着时间抄下的。
她在网吧剩余的半小时里抄了段焰那篇作文。
这些特立独行的作文对她没有任何帮助,但因为是他的东西,是她目前仅有的、能偷偷保存的属于他的东西。
而四点,是他们约好的时间,她不想早一分离开,也不想多一分失信。
也许没有人能懂,也许她只是遵守了自认为的承诺,但因为是喜欢的人,所以一丝一毫都不想有差错。
......
周意一夜没睡,却和上周一的状态判若两人。
其实没有人喜欢周一,学生不想上学,上班族不想上班。周意从小到大也是如此,即使在别人眼里她成绩优异,热爱学习,自律自强,可人都是有惰性的,谁能拒绝节假日。
但这种惰性因为想见一个人的强烈愿望会变得越来越小,周末放假不错,可以休息一下,周一去学校也不错,可以见到他。
不过这次的心情和之前不一样。
她不知道段焰有没有记住她,或者对她有印象,如果有,如果又恰好在学校里遇到,似乎进退都不是,会让她有种心事被拆穿的心虚感。
陈佳琪见到周意的第一眼一点都没察觉到她一夜没睡,因为周意和往常一样,特别正常又投入的在背书。
倒是她,莫名其妙多了一对黑眼圈。
陈佳琪皮肤也很白,所以周意在她背着书包走来的时候就察觉了,随口笑着问了一句,陈佳琪的话匣子就此被打开。
她一边掏作业一边滔滔不绝的说:“我这个周末都没睡好,我之前只熬夜追过剧,头一回熬夜写小说!写小说太难了,我想了好几个配角,然后规划他们的关系。离谱的是我准备的几个男配角居然比我的南宫狂似乎更有魅力。一个是病娇心机残疾人,男主的弟弟,一个嘴硬心软理科小竹马,另外一个是温润如玉全能医生!我规划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处理这几段复杂的感情!”
周意听着觉得挺合理的设定,说:“流星花园?还不错啊。”
陈佳琪笑得很神秘,她用作业本挡住其他人的视线,俯身靠在周意耳边说:“我这么认真是有目的的。”
“啊?”
陈佳琪:“我找了以前买的杂志小说,上面有投稿方式,我要去投稿!”
周意和她拉开距离,讶然了半天,不可思议的问道:“这种成功率太小了吧?”
“我想试试!不成功便成仁!更何况,如果成功了还有稿费呢,估计好几百总有的。”
“那怎么投稿啊?”
“有地址,写完寄过去就好了吧。”
周意不太懂,点点头,“那你去试吧,你成功了我也试试。”
陈佳琪听到周意有一起发展的想法瞬间眼睛放光,“真的呀?你可别到时候反悔,诶,如果咱们都成功的话,岂不是.......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如果能成功的话感觉自己真的好厉害啊。”
学生时代对成功的定义简单纯粹,是年级的排名,是某一门科目的擅长,是登上杂志的一篇稿子,是一幅获奖的绘画作品,又或者是追到一个根本不可能的人。
这天早晨周意还是会时不时往窗外看去,依旧没看到段焰,也许是在她某一次低头看书的时候他已经进来了。
毕竟视野之内,能看清从林荫道出来的学生时间只有短短几秒。
要在偌大的校园高频率的见到他,确实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只有周三下午的第二节课是固定的。
只要不下雨,她至少一个星期有一次,能整整40分钟肆无忌惮的看着他。
保持着遥远的距离,她一点都不会紧张,就连目光都会不加掩藏,比靠得近更加舒适。
很久以后,二十七岁的周意发现,这种希望对方站在人群中心,自己藏匿于人群中光明正大的看他的心理,是这个年龄段才会有的想法。
即使后来她和段焰真的认识了,有一搭没一搭的时常聊天,但十七岁的周意脱离了网络仍然更喜欢远远望着他的感觉。
而她和段焰的相识还是源于那把伞。
......
那把伞周意离开网吧后再也没有记起,直到又一个周一,段焰到她教室还伞。
那个周一是九月下旬,还有七八天就要月考,周意班里的男生跟疯了一样学习,甚至有的在头上绑了红带子,颇有高考冲刺的味道。
是为了前三的加时赛优势,也是为了班主任承诺给的福利。
女生们该怎样还怎样,只不过也会为那场还没到来的电影和肯德基幻想。
又从看电影说到今年的秋游和运动会。
随着年龄的增长,活动一年比一年少,哪个学校出点事故的话,取消下一届的活动也是常有的事情。
这天中午阳光异常耀眼,颇有初秋反热的感觉。
周意一边咬饭团一边赶晚上的作业,陈佳琪不想那么快开始做作业,就靠着墙边吃边玩手机。
陈佳琪知道周意最近为了月考晚上又在给自己加题,所以白天拼命赶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
她瞅了眼周意正在做的,见到是抄写后,她说:“能和你说会话吗?”
周意点头,“可以啊。”
“你说,我的投稿什么时候有回音吗?”
“这个刚刚路上你不是说过了吗?怎么还在想这个啊。”
“我就是心急,我连夜赶工写出来,寄过去,都四天了,为什么还没消息啊。”
那会儿周意还没邮寄过东西,不知道周期。
她安慰陈佳琪说:“可能审稿件需要点时间?”
“也许吧,我知道我自己的,是我太心急了,很迫切的想要个结果。”
陈佳琪摆弄了会手机,怕等会有老师来,塞书包里后又说:“诶,周意,你说运动会今年什么时候开啊?还开两天吗?到时候下雨怎么办啊,我一点都不想变成在教室上课啊。还有秋游啊,你听说了吗?今年秋游好像是去市区的博物馆,不知道高三去不去,如果高三不去,等我们高三了估计也这样,到时候就只有一个运动会了。”
高三这个词很好的抓住了周意的耳朵。
如果今年高三也去秋游的话,自由活动时看见他的概率会更高一些吧。
但比起秋游,运动会更值得期待。
周意抄完最后一遍古诗,放下笔,捧着饭团咬了一口,回答道:“那些还早,我估计和往年一样吧,至少得十月底左右。”
十二点了,班里同学陆陆续续都吃完饭回来了,空旷的走廊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周意下意识的朝窗外看了一眼,又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
一个多星期过去,周意见到过段焰几次。
上周三的体育课他依旧在篮球场打篮球;周四放学她班老师拖课,等她走到林荫道口回头朝高三那层看去时正好瞥见他从教室出来,他的教室是靠西楼梯的第一间;周五的中午在校外的便利店门口见到了他。
每一天都在几个能看见他的机会里找机会。
周意吃完饭团,和其他凑过来的女生聊了会天,正打算继续做作业的时候,窗口忽然多了个脑袋,一团阴影压住了周意的光线。
萧宇双手搁在窗台上,笑着说:“班长,有人找你。”
周意抬头,“嗯?老师吗?”
“不是啊,高三的。”
周意的指甲猝不及防的抠紧水笔的橡胶套,她的心猛地漏了一拍,轻声问:“高三的?”
萧宇打量着她的眼神,依旧笑着说:“喏,段焰,在那边等你呢,说有东西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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