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倒是没有说错, 与其担心百年之后没有人来哭丧，不如趁活着的时候好好关爱自己的亲人，地下的那些事儿还是留着到了地下以后再操心吧。
齐信川立刻说：“妈, 以后我要是一直留在省军区, 虽然不能保证年年回来过年，但只要有机会, 我就会回来看你们的。今年嘛, 香菱过年也要回来，到时候，我跟珊珊多带点猪肉回来，我们全家人好好过一个好年。”
“不要带那么多猪肉，你们在省城留着自己吃。”钱凤立刻道：“你们回来，妈会安排好饭菜的, 猪肉嘛, 村里每年分的是不多, 但你大哥会抓鱼，鱼是管够的。还有豆腐, 既然你们今年都回来, 到时候就多做一些豆腐, 珊珊不是喜欢吃炸豆腐吗？我多炸一点，管够。”
童珊珊笑着抱住钱凤的手臂：“谢谢妈妈，你对我可太好了, 别把我宠坏了。”
“你啊，一年也就回来几次, 想宠坏你都没有机会。”钱凤笑着拍了一下童珊珊的脑袋, 然后说：“你的辫子长长了不少呢。”
“对, 回去以后就要剪短了, 冬天洗头发不容易干，还是剪短了舒服。”
童珊珊挺长时间没管头发了，她的头发长得快，黑油油的麻花辫搭在肩膀上，确实挺好看的。
“那多可惜啊，这么油光水亮的大辫子，剪掉了怎么舍得？”
“舍得的，方便最重要。头发短一点，洗头也简单，还可以节省洗头膏。”
钱凤忽然低声说：“委屈你了。”
童珊珊微微一怔：“委屈什么？”
“要是我们信川没有孩子，你这岁数应该是最爱美的年纪。你嫁给信川以后，又要带孩子又要操持家务，里里外外一把手，连梳长辫子都不行，真的委屈你了。”钱凤的语气非常真挚。
童珊珊笑了起来：“不委屈的，我在家里也没有那么忙，剪短头发纯粹是因为我图方便，妈妈快别这么说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不远处，跟齐信川聊了一会儿的齐德华突然说：“孩子他妈，要不上午你就在家里陪着信川和珊珊吧，别出去了，等中午他们走了，你再去干活。”
“好。”钱凤说：“那中午你们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做。”
大哥二哥都说自己吃什么都行，二嫂倒是说：“妈，我有点想吃你之前做过的红薯圆子，那个甜滋滋的，比糖还好吃。”
“好，那我给你做，老大家的呢？想吃什么？”钱凤又看向大嫂。
大嫂赶紧说：“我都行，反正妈做什么都好吃。”
说完，他们就都出去干活了，孩子们也都背着书包去了学校，家里只剩下童珊珊小夫妻俩和钱凤。
等其他人都不在家了，钱凤才细细问起他们在省城的生活，比如有没有存到钱，城里之前会不会很危险什么的。
童珊珊就慢慢跟她聊天，告诉她今年家里存了一点钱，虽然钱不多，但他们的日子过得不错，让她放心。
“是吗？之前那个姓陈的领导还跟你们有来往呢？”
“有的，我才给他写了信寄过去呢，不过最近他们肯定很忙，估计要很久才会回信了。他每次给我回信，都会给我寄粮票什么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其实我跟齐信川粮食够吃的，我邻居又是个活络人，经常带我去郊外挖野菜、搬笋子，还能摘到果子吃呢。”
钱凤笑着说：“人家领导也是关心你们这些晚辈嘛，我这个当妈的肯定是希望你们的粮食越多越好，个个都吃得胖胖的才好呢。”
齐信川在家里到处检查了一番，把几个松散的凳子重新钉好，又扛了梯子爬上房顶检查了一遍瓦片。
“妈，我看瓦片还可以，今年要是雨雪多也不怕的。”齐信川下来后说道。
钱凤说：“是呢，明年估计都不用换瓦片的，你爸才检查过的。”
“爸年纪也大了，别让他爬高上低的。”
“他自己闲不住，我也管不了啊。”钱凤说：“你别担心他了，他那个身体你还不知道吗？结实着呢。”
“那也要注意嘛，中午我跟大哥说一声，以后爬高上低的事情别让爸做了。”
中午，钱凤做了红薯圆子，炒了白菜、鸡蛋、茄子，蒸了菜团子，煮了一大锅锅巴汤，汤里放了一点儿猪油，香气扑鼻。
全家人热热闹闹吃了午饭，钱凤把几包干货给他们拿了出来：“带过去给邻居们也分一点。”
“谢谢妈妈，我们要回去了。”童珊珊给了钱凤一个拥抱。
钱凤笑了笑，陪着他们一起走出去。
外头蹲着一个童晶晶，她背着一个灰色的布口袋，看上去老老实实的，见众人走出来，又赶紧叫人。
钱凤让大嫂抓了一些南瓜子给她吃，童晶晶拒绝了一会儿没推掉，就只好装进口袋里了，鼓鼓囊囊两口袋，可以吃一会子了。
“童晶晶，坐后头去吧。”童珊珊道。
童晶晶赶紧坐上车，然后坐在车里等着童珊珊跟齐家人告别。
等车子开出了村子，童晶晶才说：“姐，你婆家人可真好。”
“是啊，你没听二姑说吗？我妈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把我嫁给齐信川了。”童珊珊说。
童晶晶道：“那……你还恨她吗？”
“恨谁？吴大芬？”
“对。”
“不恨，我是讨厌她，但根本谈不上恨。”
童珊珊跟吴大芬只是陌生人，就算有不爽的情绪，也远远不到仇恨的程度。
童晶晶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原本是恨她的，但现在她人都没了，我好像也不知道可以恨谁了。”
童珊珊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尚且稚嫩的脸庞确实写满了迷茫，就说：“那就别想那么多了，年轻人，最重要的是勤劳干活，而不是天天琢磨这些。回去以后，你每天好好干活，休息的时候多读书多看报，或者学学打球、学学下棋，把闲暇时间都安排满，久而久之，这些纠结你的事情，自然就会消散的。”
“谢谢，谢谢你跟我说这些！我……我其实挺想学打球的，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跟人家说！等我这次回去了，我会求别人教我的！”童晶晶看上去非常高兴。
显然，童珊珊愿意跟她说这些话，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喜事。
童珊珊见她实在是太高兴了，就随口跟她聊了一会儿天，问她要学什么球。
“篮球，我们那边有一个很大的篮球场，很多人都会去打球的，女同志也去得多，我经常坐在旁边看她们打球，自己也想学，就是不好意思问。等这次回去了，我……我就请她们教我打球。我现在个子没那么矮了，应该可以打球的。”
“恩，你好好吃饭，以后还会长高的，毕竟你年纪还小嘛。”童珊珊自从嫁给齐信川之后，伙食变好了，个子都长到一米□□了，还剩下那么一厘米就是窜不上去，不过她也满足了，就算后头不长也够了。
车子开到了市里，齐信川在汽车站旁边的一个大一点的招待所门前停了车，然后带着童晶晶下车了。
童晶晶站在车外头看着车窗里面的童珊珊：“姐，再见。”
“再见，保重身体。”童珊珊说：“下次见面，可能得是童丰收或童建国有什么大事的时候了，希望你越过越好。”
“我会的！”童晶晶认真点点头，然后跟着齐信川走进招待所里头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齐信川才回到车子上。
“这个招待所还挺安全的，住客虽然多，不过我看了，女同志也不少，我让工作人员给她找了一间楼上的屋子，旁边住的是一家三口，那个女同志是个大姐，人很和蔼，我还跟她聊了几句，请她关照一下童晶晶。反正明天早上她就坐车回去了，一个晚上应该不要紧的。”齐信川道。
“我知道了，让你费心了。”童珊珊笑着说：“你这个做姐夫的，也是尽心尽力了。”
“她到底年纪小，就算是个陌生人，能帮忙我也会帮忙的。何况，虽然你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你也希望她平安无事。”
“是啊，吴大芬就这么走了，人在这里，也一样很脆弱啊。”童珊珊看着窗外，轻轻叹了一口气。
齐信川见她表情有些凝重，便停止了说话，让她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吴大芬的去世当然没有给童珊珊带来悲伤的情绪，但她确实意识到了这里的剧情早就脱离了正常的轨道，以后要想生活得更好，童珊珊觉得自己要加倍小心和努力。
回到家里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邻居们都知道她母亲去世的事情，所以一个个都拿了吃的过来看她，劝她节哀什么的。
童珊珊也只好装模作样在家蹲了几天，然后就拿着干菜什么的出去分送给邻居，顺便告诉所有人，她又开始做衣服了，请大家多帮她推荐一下。
趁着天气还没冷下来，童珊珊也开始走访之前那些老顾客们了，她带了一些外套的设计图，还有适合冬天的时髦裤子和裙子的图片。
特殊时期虽然刚刚过去，但胆子大的人已经开始琢磨着怎么打扮自己了。
她的老顾客们果然都很感兴趣，李月婵的同事们更是每个人都预订了一套看上去很时髦的冬装，有的人配了裙子，也有人配了裤子。
李月婵还在犹豫：“我倒是很喜欢珊珊画的这个裙子，可是冬天穿裙子，也太冷了吧。”
她的一个女同事立刻说：“我亲戚可以帮我从外地带那种羊毛裤袜，很暖和的，就是下雪天不能穿，其他时候穿了都保暖。”
“真的吗？贵不贵啊？”
“贵是肯定贵的，但小李你这个条件还会嫌贵吗？”
李月婵笑了起来：“说的也是，那帮我也带一条羊毛裤袜吧，我就跟珊珊定做一套裙子，过年的时候穿。”
“是呢，我也想着过年的时候穿，那走出去不得羡慕死别人？”
童珊珊听得也很意动，她手头也有一些积蓄，羊毛裤袜应该是可以买一条的，所以她便说：“秦姐，羊毛裤袜，能帮我也带一条吗？”
秦姐立刻点头道：“当然可以啊，反正一条也是带，几条也是带，就是要花一点时间，你别着急，等寄给我了，我就跟你说。”
“谢谢秦姐，那我先把钱付给你。”童珊珊说着就去摸斜挎包。
“不用这么着急，等买回来再给我也是一样的。”秦姐摆摆手。
童珊珊道了谢，把她们要的衣服全都登记好，确定了来拿布料的日期，就高高兴兴出去了。
路过副食品商店，童珊珊见今天有新做的鸡蛋糕，就买了一些。
“还要什么吗？”
“再给我来半斤桃酥，半斤芝麻糖，就这些。”
店员快速包好这些吃食，然后递给了童珊珊。
“谢谢同志。”童珊珊把几包点心装进布袋子，转个身就看见盛聪从那头走了过来。
“盛同志。”童珊珊笑着打了一个招呼。
盛聪看上去有点憔悴，人也比之前瘦了不少，但是看到童珊珊的那一刻，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童同志，好久没见了呢，你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大家都挺好的。”
“是呢，大家都挺好的。”说着说着，盛聪打了一个哈欠，他赶紧捂住嘴巴，“真不好意思，我最近没睡好觉。”
“怎么了？很忙？”
“是的，还有一些人没抓到，有的跑到乡下躲起来了，上礼拜我们去山上抓了一个，我同事还被刮伤了脚，休息了好几天了。”盛聪说：“还不如像刘飞一样，提前一个多月就跑到那边去了，也不用麻烦我们了。”
童珊珊问道：“刘飞真的跑去港城了吗？”
“对，应该是去港城了，他还带走了一批金子，追不回来了。”
说起刘飞，童珊珊就想到了那两千块钱和李叶，她问道：“你们是负责这一块的，我想问问，文工团的李叶同志会被判刑吗？”
“李叶？哦，刘飞的那个未婚妻啊，我们查过几轮了，她倒是没有参与过刘强那些事情，不过，她也跟着刘飞花了很多不该花的钱，现在在追讨这些钱，少说有个几千块吧。要是她还的出这些钱，那就不需要坐牢。要是还不出钱，那肯定是没跑了。”
“真的吗？大院儿一直在说，她不会坐牢呢。”
“还不上钱是肯定要坐的，不过时间不会太长，要是表现好还可以提前出去的。她现在人还在医院，可能要等出院后才会关进去。”盛聪说：“她跟着刘飞用那些民脂民膏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的。”
“恩。”童珊珊点点头，“你说得对。”
盛聪又打了一个哈欠，然后看了看时间，就赶紧说：“我还有事情，就不跟你聊了，下次再见。”
“好的，再见。”
童珊珊回到大院儿，也没有跟人提起过这件事，她的事情太多了，要忙着好好做衣服，哪有空跟人八卦这些呢？
等冬天正式到来，李叶出院以后，大院儿的人才知道她被关起来的事情了。
她跟刘飞的时候大手大脚，虽然也存了几百块钱，但跟追讨的金额相比还是相差太远，所以她要蹲一年。
这事儿引起了轩然大波，甚至文工团上上下下都被查了好几次，有几个跟刘飞交过朋友的女同志也提前回家了。
这一波过去后，还有人过来询问童珊珊跟刘飞之间的关系。
好在童珊珊早有准备，她拿出了跟刘飞每次打交道的记录，旁边有什么证人，他们说了什么话，有什么来往，都说得清清楚楚。
“你这记得够清楚啊。”盛聪的同事打趣道：“你该不是能掐会算，知道刘飞会出事儿，所以记下这些吧？”
“你在说什么呢？那些可是迷信，我才不信那些呢。我主要是喜欢写日记和记账，咱们普通人家，花出去一分钱都要记一下的。”童珊珊把那个厚本子翻的哗哗作响。
盛聪说：“是啊，童同志是个仔细人，你看她这些东西，主要是以记账为主的，连喝了刘飞一瓶冰镇汽水都记下来了。”
“这些旁边都有人看见的，你们可以去问的。”童珊珊说：“我跟刘飞就是普通认识的关系，我喝了人家的汽水，那不得记下来，以后万一他要我还钱，我也不会被讹诈嘛。”
“真警惕啊。”盛聪同事道。
“那当然，我们乡下出来的人，对着城里人，那肯定要警惕一点的。你想啊，非亲非故的，人家为什么要请我喝汽水？我可担心他是要讹钱的。”童珊珊一本正经道。
“可能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啊。”
盛聪咳嗽一声，严肃道：“小赵，说话注意点儿，童同志是已婚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不是看你们俩是熟人，所以开个玩笑吗？”盛聪同事笑着站了起来，“行了，该问的也都问了，我们不打扰你了，这就出去了。”
“我送送你们，这大冷的天，两位同志还要到处跑，太辛苦了。”童珊珊抓了芝麻糖给他们吃，“吃点儿糖吧，身体会暖和一点的。”
盛聪接了糖，道了谢，他同事也接了几块，两个人就穿上大衣出去了。
童珊珊把他们送到门外，一股寒风吹了过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屋内因为有炉子，所以比较暖和，穿件毛线衣就可以了，但外头就比较冷了。
盛聪立刻道：“你快进去吧，别着凉了。”
他眼神关切，他的同事一眼就看出来了。
等童珊珊关上门进去后，他同事就小声说：“老盛，你什么时候找对象啊？”
“现在这么忙，找什么对象啊？等忙过以后再说吧。”盛聪没有听出同事话外头的意思。
同事笑了一下：“你说得也对，等忙过以后再说吧。我看看，我们下一个去谁那里？”
“去这一个……”盛聪拿出笔记本，指着上头一个人名道。
“那走吧。”
他们一直忙到了过年前，童珊珊听说还有很多人也被调查了，不过大部分人都跟她一样，只是认识刘飞而已，所以也没查出什么特别的东西，眼看就要过年了。
这个新年比较特殊，省城的很多单位张灯结彩，很多地方还挂了红灯笼，看上去跟往年确实不一样了。
齐信川听童珊珊说喜欢红灯笼，也想办法弄了两个小一点的回来，挂在了走廊下头，看上去非常喜庆。
胆子大的小青年开始学会用古法烫头，顶着新潮的发型过街串巷，看的很多老年人直皱眉头。
大院儿这边也渐渐流行了起来，很多高中生带头烫头，家属们也跟着学。
“小童啊，你知道老马家里就可以烫头发吗？一块钱烫一次，好多人去找她的，我看她一天能烫好几个头，真是好赚钱的。”邻居乔三梅道：“我看着也有点心动，但是一块钱真的不便宜，我又有点舍不得。”
郑荷花说：“也就一块钱，不算贵了，真想烫头就去嘛，你们家也不是出不起一块钱的。”
“话是这么说，但你们说我这个脸，烫头会好看吗？”乔三梅对着郑家的圆镜子照了照。
童珊珊说：“好看的，乔姐你的脸比较瘦长，头发烫卷以后反而很适合你呢。”
“真的啊？那我去烫一个？”
“去啊，你烫了以后，我也去烫一个。”郑荷花也挺心动的。
乔三梅看向童珊珊：“小童，你这么漂亮，你要不要去烫一个？”
“我就不去了，我喜欢直发。”童珊珊说：“而且我太忙了，没有时间去烫头发。”
“你接的那些衣服，还没有做好啊？”
“后来又接了好些，根本做不完，荷花姐还帮我匀了一部分活计过去呢，还是太赶了。我跟她们说好了，最晚大年二十六交衣服，总要让她们穿上漂亮衣服过年呀。”童珊珊伸了一个懒腰站起来，“好了，茶也喝完了，我要回去继续干活了。”
“你接了这么多衣服，那也赚了不少手工费吧。”乔三梅试探地问道：“你要是做个一年到头，那不比小齐的津贴还多？”
童珊珊笑了起来：“乔姐，你是知道的，做衣服就是赚个辛苦钱，你看我跟荷花姐，起早贪黑，我们中午就随便吃一口气开水泡饭的。就算赚了一点钱，那也都是累出来的。我啊，要趁着过年好好休息一下，不然脖子受不了了。”
乔三梅这才点点头：“也是，都是辛苦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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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2章
等童珊珊回家后, 乔三梅就说：“小童家里条件比我们都好一些，她家就一个小孩子，粮食也够吃, 天天这么拼命做活计, 也不知道图什么。要说老郑你嘛，我还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你家的孩子渐渐大了, 男娃儿以后结婚要给他攒钱的。小童这么拼，我真是想不通。”
郑荷花笑着说：“这有什么想不通的啊？小童现在是一个孩子，难道一辈子都是一个孩子吗？后头还要生娃娃的，你看她那么瘦，要是怀了孕，就不能这样拼命干活了, 所以趁现在多做一点衣服, 多攒一点钱, 之后生了孩子，手头也宽裕一些啊。你知道的, 孩子送去托儿所之前, 那都得人全天看着孩子的。”
“哪有那么精贵啊？我家三个孩子都是随随便便放在床上自己滚着长大的, 你看，现在不也挺好的吗？”
“那是我们在乡下生孩子，跟这边是不一样的。你看她们到大院儿以后生的孩子, 都养的很精细的，跟乡下的时候完全不一样的。”
“小齐马上就要升正营了, 以后节节攀高, 还用小童操劳什么啊？”
郑荷花说：“小童就是喜欢做衣服, 她还喜欢画那些好看的衣服设计图, 说以后要是有机会，就想专门做这个呢。”
“专门做什么？画衣服的图？画那个有什么用啊？”
“说是叫服装设计师，以后会有这个职业的。”
乔三梅非常惊讶：“看不出来啊，小童跟咱们一样，都是乡下人，她的心倒是挺大的。”
“过了年她才二十二岁，这么年轻的人，又赶上好时候了，心大才好呢。小童还说，只要自己想做的事情，就算六十岁了也可以做。这不是心大，这是咱们每个人都可以做的。”
乔三梅微微有些出神：“想做的事情？你有吗？”
“我啊，我没小童那么大的想法，我就想以后开个自己的裁缝铺子，能一直做衣服，我就很高兴了。”郑荷花微微一笑。
“开裁缝铺子？那不会被抓起来啊？”
“时代已经不同了，以前不给做的事情，以后会给做的。小童说，以后想做小生意就能做小生意，就跟以前一样，那会儿我家叔叔就是个卖货郎。”
“可咱们是随军拿粮票的，要是做了这个，还给发粮票吗？”
“为什么不给啊？那是两码事吧。”
乔三梅不说话了，她坐在那儿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等过了十几分钟，她突然站起来：“你们说的没错，我也得去想想自己要做的事情。我都把他们爷几个伺候出来了，现在孩子也大了，我也该做自己的事情了。”
说完，她转身就跑出去了，留下郑荷花忍不住微笑。
童珊珊认认真真在家赶工，有时候晚上九点了还在踩缝纫机。
齐信川最近不算忙，所以每天晚上五点多回来做晚饭，一直到了腊月二十五，童珊珊才把最后一套漂亮裙子做好。
托儿所倒是早就已经关门了，齐小满现在又大了一些，已经不需要时时刻刻盯着他了。
他在家可以给童珊珊帮忙，如果不在家，就是跑出去跟刘景福和郭顺做游戏了，不需要大人操心。
童珊珊喝了一口热水，长出一口气：“总算完工了！”
她看了看时间，装好那套裙子就出去了。
出发前，她先敲了敲隔壁的屋门，郑荷花穿着围裙跑出来：“怎么啦？”
“荷花姐，我出去送裙子，这是最后一套了，之后就可以休息了。小满出去玩了，要是一会儿他回来了，荷花姐就让他去你屋里待一会儿。”
“好，那我听着他的动静。”郑荷花把两只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你可总算是做完了，今天都是二十五了，家里还什么都没有准备吧？”
“对，所以我送了衣服回来，要去副食品商店买瓜子花生糖果什么的。然后明天早上去买菜，买些大白菜、土豆什么的堆在家里，等我们从乡下回来了可以吃。”
“那鱼啊、鸡啊、肉啊，你们就不买啦？”
童珊珊说：“要买的，最后一天供应肉不是后天吗？后天早上我去抢肉，回来冻在窗户外头。天气这么冷，冻住了可以放一段时间的。然后就把新鲜肉带回村里，跟大家一起吃。你知道的，生产队杀猪杀的早，我婆家虽然分的猪肉多，但新鲜猪肉也放不到大年三十的，所以每年都是吃咸猪肉。今年我早就想好了，要带新鲜猪肉回去过年。”
“你这个儿媳妇可真是没话说，你那俩嫂子也能沾光，我可真是羡慕，我当初要是有你这么好的弟媳妇就好了。”
童珊珊嘿嘿一笑：“荷花姐这是想回老家过年了吗？”
“是啊，这么久没有回去过年了，也不是不想的。我们家老杜说了，等开了春就带着全家回去过半个月。到时候，我们要带不少东西回去的，这么一想，我还有点心疼呢，要花好多钱的。”
她们俩聊了一会儿，童珊珊见时间不早了才赶紧骑上自行车出去了。
把最后一套衣服送到顾客手上，收了剩下的那些尾款，对方还给了童珊珊一包红糖：“谢谢你啊，衣服做的这么好看，这都过了小年还在帮我做衣服，真是辛苦你了。这一包红糖给你，就算是我给你提早拜个年。”
童珊珊推拒了一会儿没推掉，最后只能道了谢，收下红糖走了。
这年头能给出一包红糖做礼物的可是很罕见的，童珊珊虽然收了糖，但也不会白收人家的，等开春后，她打算做点儿简单的小东西作为礼物送给这个顾客。
从顾客家离开，她又骑车到了副食品商店门口，只见排队的人非常多，少说也有几十个，她赶紧停好车子，也站到末尾去排队。
排了好一会儿才轮到童珊珊，她大略一看，不少东西都卖得差不多了，比如麻花、馓子、蜜枣都所剩不多了，鸡蛋糕更是几乎空了。
瓜子、花生虽然是最畅销的，但因为囤的货比较多，现在看去也还有很多。
这会儿的鸡蛋糕都是十个一盒，平时的话可以买一半，但过年的时候可没人买一半，都是一盒一盒的买。
童珊珊买了四盒鸡蛋糕，排在她后头的婶子就叫道：“小同志，你一个人买这么多鸡蛋糕做什么？我们其他人还要不要买了？”
童珊珊说：“我家里人多，所以要多买一点啊。如果你想多买，你可以来早一点排队嘛。排队买东西本来就是先来后到，既然没限制一个人买多少，那我想买多少就可以买多少。”
说完，她就懒得理会那个婶子，然后继续说：“同志，再给我称五斤葵花籽、五斤炒花生、两斤南瓜子、两斤麻花、两斤馓子、两斤桃酥、两斤花生糖、两斤芝麻糖，再要两包蜜枣。”
她这一长串说下来，那售货员看了一眼她的衣服打扮，道：“同志，你钱跟票够吗？”
这里的东西，有一些需要副食品票，有一些是不需要的，但就算不要票，买这么多吃的也是很大一笔钱。
童珊珊拿出自己的钱跟票，冲她轻轻一笑：“保证够的。”
售货员这才开始帮她拿东西包东西，后面那个婶子见她这么阔绰，就忍不住冲她直翻白眼。
童珊珊故意冲她甜甜一笑，气得那个婶子脸都涨红了，童珊珊笑得更灿烂了，等售货员把东西都包好，她就背着满满两大包点心从人群那边挤了出来。
“童同志！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啊？”盛聪不知道从哪儿跑了过来，他穿着黑色长大衣，一条白围巾，打扮得跟那种斯文学生一样，非常体面。
“啊，盛同志你好，副食品商店快关门啦，所以今天来把过年吃的东西买齐。你呢？今天不上班吗？”童珊珊笑着问道。
“我放假了，前阵子太忙，几个月没放假，所以过年可以好好休息一下。”盛聪说：“你背这么多东西，拿得动吗？要我帮忙吗？”
“不用不用，我的自行车就停在那边呢，我骑车子回去很轻松的。”童珊珊说：“谢谢你啊。”
“那我帮你拿去车子那边吧。”盛聪还是拿了一包过去，然后跟童珊珊一起往停车的路边走，“就算要过年，你也买太多吃的了吧？你们家过年很多人去拜年吗？”
“哦，不是，这些都是要带回村子的，老家人多，这个分一点，那个分一点，也就没多少了。等正月初八副食品商店开门，我还要再来买一批瓜子花生呢。”
正说着，从他们身后传来一个充满疑惑的声音：“盛同志……你……你还记得今天是来跟我见面的吗？”
童珊珊一愣，跟盛聪一起回过头去。
只见一个穿着藏青色长大衣的年轻姑娘站在他们的身后不远处，她长得很清秀漂亮，细眉细眼，气质温和，但是眼神看上去有些发冷。
她的发尾烫过了，微微拢在耳畔，有一种跟其他人不同的时髦感。
她还穿着黑色皮鞋，背着一个黑色的小皮包，一看就知道是那种条件特别好的女同志，跟童珊珊这种穿棉鞋的人不是一个家庭出身。
童珊珊赶紧说：“盛同志，这位是你朋友吧？你跟朋友一起出门，怎么跑来给我帮忙了？快把东西给我吧。”
童珊珊把那个大包抢过去，盛聪这才说：“哦，这位是唐春同志，我小姨给我介绍的对象，我们这是第二次出来见面。唐同志，这位是我的一个朋友童珊珊同志，她爱人是军区的。”
一听童珊珊有爱人，唐春同志的眼神才退去了冰冷。
“童同志你好，刚才真是不好意思，我还以为盛同志跟你是……真是不好意思。”唐春愧疚地笑笑，并且伸手跟童珊珊握手，“童同志，你买了这么多东西，我帮你拿吧。”
“不用不用，我力气很大的，你们俩既然是出来玩的，那就好好玩，不用管我了。”童珊珊笑着说：“唐同志你长得真好看，气质也好，跟盛同志看上去很相配。”
唐春的脸上露出了笑意，浑身的气场也显得更温和了：“我也是第一次被人介绍对象，我跟盛同志才见了第二次面呢，都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盛聪说：“我觉得我们俩见面还挺好的，以后不能见第三次了吗？”
童珊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唐春微微红了脸，道：“可以的，过年后，我们可以再出去玩，我一直想着约你去爬山的，我很喜欢爬山。”
“爬山好啊，我也喜欢爬山的，反正我正月要休息到元宵节，到时候你可一定要喊我一起。”盛聪笑了起来。
唐春看起来更加高兴了，童珊珊趁机开溜：“那你们好好相处，我还要回家带小孩呢，唐同志，再见啊。还有，盛同志，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哦，新年快乐。”盛聪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童珊珊已经跑去自行车那边了。
等童珊珊骑车离开，唐春说：“不好意思，我之前误会了，是不是还有点不礼貌？希望你的朋友不会生我的气。”
盛聪不明所以：“啊？你误会什么了？我朋友为什么要生气？”
见盛聪根本没有弄明白，唐春微微松了一口气，她赶紧说：“没什么，可能是我自己想太多了。这个童同志长得真好看啊，人也很和气，说话也好听。”
“是的，她是个很好的人。好了，她走了，我们也继续往前走吧，不是说想去公园看看吗？我们先去公园溜达一会儿，然后就去国营饭店吃饭，你觉得怎么样？”
“好，听你的。”唐春跟着盛聪一起往前走，满脸都是笑意。
童珊珊满载而归，到家放下东西就去隔壁接齐小满。
郑荷花正在炸红薯条，齐小满跟杜星火坐在小凳子上，一个人手里捧一个碗，正在开开心心吃红薯条呢。
童珊珊笑着走进厨房：“我在外头就闻到香味了。”
郑荷花赶紧塞了一根给她：“快尝尝好不好吃。”
“真香，明天我也炸一点带回去吃。”童珊珊咬着红薯条走出去，“小满，跟阿姨说谢谢，然后我们就回去啦，妈妈要开始做晚饭了。”
齐小满点点头，放下碗跑去厨房跟郑荷花道谢，然后就拉着童珊珊的手走出去。
一大一小高高兴兴走到家门口，还没开门走进去，就听见路那头传来齐香菱的喊声：“三嫂！三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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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章
童珊珊一脸惊讶地转过身去, 然后更惊讶了：“香菱？你怎么来省城了？”
只见齐香菱穿着一件浅灰色的格子外套，外套下面罩着一件棉袄，所以显得有些鼓鼓囊囊, 但她身形偏瘦, 所以不会显得太臃肿，加上头脸吧比较小, 看上去还是很好看的。
她下面穿着一条黑色的直筒裤, 脚上踩着一双新簇簇的黑棉鞋，背着一个军绿色的斜挎包，另一边肩膀还背着一个很大的布袋子，里头不知道装了什么，看上去很大一包，也很重的样子。
如果只是齐香菱一个人过来了, 童珊珊可能还不会那么惊讶, 但齐香菱的身旁还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 中等身材，一身深蓝色的工人装, 戴一顶同色的帽子, 脚上也是一双黑棉鞋, 整个人干干净净的，气质也显得挺沉稳。
他五官端正，皮肤微黑, 看上去略有一点疲惫感，身上也跟齐香菱一样, 除了一个斜挎包, 两边肩膀还各背着一个很重的布袋子。
“三嫂！”齐香菱背着很重的袋子吭哧吭哧跑过来, 一张好看的小脸灿烂如花, 笑起来眼睛牙齿都亮晶晶，很有青春朝气，跟上次见面的时候判若两人。
童珊珊看她这状态，再看看那个男同志，心里忍不住往下一沉。
虽然她们俩一直保持通信，但最近她太忙，又想着反正过年回去就可以见面了，所以有一阵子没给齐香菱回信了，也不知道她最近过得怎么样。
看这个样子，旁边这个男同志怕不是她的新对象？
这是打算过年带回家，所以先带来三哥三嫂这边露个脸，然后让齐信川帮忙说好话？
可齐信川是根本不赞成齐香菱现在找对象的，要是齐香菱真的是这个打算，童珊珊可能都没办法帮忙。
“香菱，你怎么来了？”童珊珊笑得很灿烂，心里却一直在打鼓，“你是从矿上过来的吗？之前不是说，你放假就先回家的吗？”
矿上的假期比较长，所以童珊珊一直以为齐香菱已经回到大树村了，没想到她居然没打招呼跑来省城了。
童珊珊当然是欢迎齐香菱的，她跟她算是朋友，过年嘛，多个人在家里也更热闹——只要那个男同志不是齐香菱的对象就行。
要不然，那就不是热闹了，就怕齐信川跟齐家人都要反对她的。
“对啊，我从矿上过来的！矿上不是已经放假了吗？刚好我们领导和同事要来省城办个事儿，我想着我可以跟他们一起过来省城待几天，然后跟三哥三嫂一起回家，所以就先来省城了。反正三哥到时候开车回家，多我一个也行啊。对了，那就是我们领导杨主任，他可真是个好人，还帮我背了很多东西呢！”齐香菱冲那边挥挥手，“杨主任，这就是我三哥家了，你快过来，进来坐下喝杯茶，暖和一下！”
童珊珊微微松了一口气：“这个人是你领导啊？”
“对。”
“你不是说还有同事吗？同事人呢？怎么没一起叫来坐坐啊，我今天刚好买了很多吃的，可以好好招待一下的。”
齐香菱说：“我同事在省城有个表叔，他去表叔家里做客了。杨主任这不是没地方去吗？我就邀请他来三嫂家里坐坐了。三嫂，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我可是太欢迎你的领导和同事了。刚好，晚上在我们家好好吃一顿，一会儿你三哥就回来了。”童珊珊现在是彻底放心了，听齐香菱的口气，这个领导就是真的领导，没有那种关系的。
齐小满也很高兴，拉住齐香菱的手就开始跟姑姑说话。
齐香菱抱住齐小满狠狠亲了一口：“小满，姑姑给你带了玩具哦！”
“谢谢姑姑！”齐小满高兴坏了，拉着齐香菱的手跟她一起在门口转圈圈。
等杨主任慢慢走到他们家门口，童珊珊先跟他握手问了好，就赶紧打开门请他们进去。
齐香菱对这里很熟悉，进屋以后就自然地招待杨主任，又把他背着的大袋子也拿下来递给童珊珊：“三嫂，这是我从矿上那边买的土特产，三嫂你先挑，挑剩下的我再带回去给他们。”
童珊珊说：“这不好，你平均分一下就好了，怎么能让我先挑呢？要真是挑选，也应该让爸妈先挑，之后是大嫂二嫂，剩下的给我就行了。”
“没关系的，我本来也是为了三嫂和小满买的，他们只是顺带。”齐香菱不以为然地说道。
童珊珊笑了笑，道：“要不这样吧，反正我们过几天才回去呢，等明天我来分一下。也不要挑挑拣拣了，把东西平均分好就行。”
“那就听三嫂的，你这人也太好了。”
童珊珊看向一直安静的杨主任，道：“对了，这位杨主任要在省城待几天啊？现在好多单位都放假了呢，你们来办事，也不容易。”
杨主任坐在沙发上，一板一眼道：“我们过来是找公安局有点事情的，他们大年三十也不休息，所以不要紧。事情已经办好了，我跟小刘明天回矿上，今天晚上在招待所住一晚上。”
“招待所已经安排好了吗？要是没有的话，去我们军区的招待所也可以，环境好，价格也不贵。”童珊珊道。
“已经安排好了，住在市政府那边的招待所，请你们放心。”
“那可有点距离呢，那我们晚上早点吃饭，到时候可以早点回去休息。”童珊珊说着，就赶紧去洗了手，然后给杨主任泡了热茶，又把今天新买的点心装在盘子里给杨主任吃。
杨主任一看大盘子里的鸡蛋糕、桃酥、麻花什么的，赶紧说：“这也太破费了，我一个大男人不用吃这些，同志你拿回去吧。”
“我买了很多，杨主任你吃一点，不要跟我们客气。香菱在矿上工作，多亏你们照顾了，吃一点点心不是应该的吗？再说这是过年嘛，过年就应该吃点好的。”童珊珊又从餐桌下面的小筐子拿了几个橘子过来放在杨主任的茶杯旁边。
齐香菱在杨主任对面搬了个小凳子坐下来，然后拿了一块鸡蛋糕硬塞给他：“主任，你吃吧，我三哥家里条件还算不错，我带你过来，可不是让你讲客气的，快吃吧，不用给他们节省。”
杨主任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这话可不能乱说，当心隔墙有耳，这要是放在之前，立刻就有人要来找麻烦了。”
不过，他看了看这个小家的环境还有温暖的煤球炉，确定这个家庭条件还不错，才开始吃了一口鸡蛋糕。
“别怕，我哥的收入都是正当的，再说现在也不一样了嘛。”齐香菱抓了一块桃酥送进嘴里，“三嫂，这个真香，是不是今天新做的啊？”
“差不多吧，这几天买的人多，好像天天都是新做的。”童珊珊又给齐香菱端了一杯茶过来，然后自己拉着齐小满在一旁坐下，陪他们俩说说话。
有齐香菱的领导在，童珊珊就问了一些她在矿上的工作和生活，杨主任确实是个不错的人，也都一一说了，还说齐香菱工作踏实，不怕吃苦，是个好同志。
齐香菱正在得意呢，就看见齐信川裹着一身寒气推门进来：“珊珊，我又买了一些橘子回来……家里来客人了？咦？香菱？你怎么过来了？”
短短几句话，却能感受到齐信川的情绪经历了好几个转折。
齐香菱立刻站起来：“三哥，你可回来了！我都等你好一会儿了！我跟你说，我来省城住几天，到时候跟你们一起坐车回村子。”
齐信川看了一眼齐香菱，目光就落在了杨主任的身上，看他的表情，童珊珊就知道这个人跟自己一样误会了。
童珊珊赶紧说：“齐信川，香菱的领导杨主任和其他同事一起来省城办事儿，香菱想着路上有个照应就一起坐车过来了。他们同事在省城有亲戚，所以探望亲戚去了。杨主任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香菱就请他过来，在我们家坐坐。”
齐信川心中大概还有点疑惑，但还是立刻笑着走过去，跟杨主任握手打招呼。
齐香菱什么也没看出来，还在那里抢着说杨主任是个好领导。
齐信川听了一会儿，发现齐香菱是真的只夸他是个好领导，不像是有那种心思的，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让齐信川跟客人说话，童珊珊就动手做晚饭，齐香菱去给她帮忙。
家里这几天没准备什么菜，不过之前晒过咸猪肉、咸鱼，还有张潇潇送给她的咸鸭子和腊鸡，可以轻轻松松凑出一顿丰盛的晚饭。
张潇潇到底还是被万铁军安排去了下头的一个县城工作和生活，带着她的奶奶一起。
两个人虽然没有结婚的计划，但万铁军因为升了上去，每个月给张潇潇准备的钱和粮票还是足够的，所以张潇潇也会给童珊珊寄一些吃食。
一个小时后，晚饭做好了，童珊珊笑着冲说道：“可以吃饭了。”
杨主任借用了厕所，走出来的时候，还拿了一块很干净的手帕在擦手上的水珠，看上去是个讲究人。
餐桌上摆着豆腐蒸咸鱼、土豆炒咸肉、炒青菜、木耳炒山药和蘑菇鸡蛋汤，米饭是大米小米混合一起煮的，香气扑鼻。
杨主任颇有点不好意思：“做这么好的菜，你们也太客气了，这让我怎么好意思吃饭呢？”
齐信川拿了一瓶普通白酒出来放在桌子上：“杨主任，你是香菱的直属领导，香菱一个人在那边工作，能碰上你这么好的领导不容易。你平时那么照顾香菱，我们做哥哥嫂子的，理应好好感谢你的。这就要过年了，就当咱们也提前过个年，来，我跟你喝两杯。一会儿吃过饭，我骑车送你去招待所。”
杨主任还是挺不好意思的，一开始都不好意思动筷子，是童珊珊拿了公筷给他夹了咸鱼咸肉，他才不得已慢慢吃了起来。
杨主任酒量很好，但他只喝了一小杯白酒就打住了：“明天早上要起早去坐车，可不敢再喝了。”
“那好，多吃点菜。”齐信川给他装了一碗米饭，让他多吃一点。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杨主任的神态也渐渐松弛了下来，还说明年要是有合适的机会，可以调齐香菱去办公室找个差事做，比种菜轻松一些。
齐香菱还没开始高兴呢，就听齐信川说：“香菱现在的岗位就挺好的，种菜是个好活计，就让她好好种菜。”
齐香菱脸一黑，杨主任笑着说：“你这个做哥哥的，倒是舍得叫妹妹吃苦。”
“比在村里挣工分还是轻松一些的，要是明年有机会，我倒是想求杨主任一件事。”齐信川认真道。
他虽然也喝了一杯白酒，但他眼神清明，看上去毫无酒意。
杨主任点头道：“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的，那肯定是要帮忙的。”
“我们在部队，消息不怎么灵通，不过，后面那么多老师都要回家去了，以后各地的学校都要恢复的，什么学习班啊估计也要办的。要是有这种学习的机会，请杨主任帮我们香菱留意一下。她以前读到中学毕业了，要是有机会再读一个什么，将来才好踏踏实实去办公室工作。没点文化，怎么好意思在办公室做事情呢？就像杨主任，你就是高中毕业生，才能坐办公室的。”
齐香菱愣了一下，杨主任也挺惊讶的，他赶紧说：“要是之后真的有学习的机会，我会跟上头优先推荐小齐同志的。不过，你们这搞技术的就是不一样，这就开始考虑学习的事情了。”
“我们也是瞎琢磨，省城不少大学老师已经回来了，我就想着，早晚是要复课的吧。”
杨主任低头琢磨了一会儿，说：“要是大学复课，那考大学……”
“可能过两年也会有的。”
“这要是真的，那……哎，可惜我都三十多岁了，太晚了。”杨主任叹口气，表情失落。
齐香菱说：“三十多岁不是正年轻吗？主任你懂得多，要是真的想读大学，读出来也还是三十多岁啊。”
这话一出，杨主任跟齐信川都笑了起来。
齐信川说：“香菱说话天真了一点，杨主任你多包含。”
杨主任却说：“小齐同志这点挺好的，品质纯良，是个好同志。”
又聊了一会儿，时间已经到了七点半，杨主任就说要去招待所休息了。
齐信川骑着自行车送他，童珊珊跟齐香菱把他们送到路口才手挽手走回来。
“香菱，你这个领导今年三十几了？”
“我记得好像是三十一吧。”
“有家庭吗？”
“以前有过，后来得病走了。”齐香菱说：“我在信里跟三嫂说过啊，黄大姐给我介绍过几个丧偶的小领导，我们杨主任就是头一个啊。”
童珊珊非常惊讶：“你们俩被介绍过对象？但是看你们相处一点也看不出来啊。”
“我跟杨主任又没有那种关系，黄大姐提了一句之后，我们两边都直接拒绝了，我们就是普通上下级关系啊。我几年内都不想找对象，杨主任说自己还没忘了妻子，我跟他那是八竿子都打不着啊。”齐香菱说的很坦然。
童珊珊笑了起来：“挺好，你就好好工作吧。”
晚上，齐信川送了人回来，齐香菱已经在齐小满的卧室睡下了。
童珊珊还是给齐小满在客厅弄了沙发小床，这会儿正在给他讲故事呢。
见齐信川回来，齐小满立刻钻出被窝显摆自己的小床：“爸爸，你看我的床，小小一个。”
“睡着舒服吗？”齐信川走过去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
齐小满神奇极了：“可舒服了，睡的都不想起床。”
童珊珊笑着把他塞进被窝里：“那就赶快睡觉，明天你可以带姑姑出去玩儿。”
“好。”齐小满听话地钻进被窝。
等齐小满睡着后，洗过澡的齐信川跟童珊珊一起回到卧室。
两个人躺在床上，齐信川就说：“这个杨主任是个好领导，香菱在这种人手下头工作，我也放心了。”
“你刚开始进门的时候是不是误会了？”
“是的，我看香菱带了个男同志过来，我当时真是……幸好他们俩都没有那种想法。”
“你就放心吧，香菱已经不是以前的香菱了。”童珊珊往他怀里一钻，“好了，赶快睡觉，明天早上我要带香菱去买菜。”
齐香菱踏踏实实在省城住了几天，她跟童珊珊一起去抢菜抢肉，又去百货商店买了蛤蜊油、桂花头油和雅霜，说是给自己的奖励。
童珊珊也买了一些蛤蜊油和雪花膏，这都是带回去的礼物。
买好东西，他们又打扫了家里的卫生，贴上福字和对联，大年二十九的早上就坐着吉普车回村了。
齐信川很多年都没有回来过年了，不光钱凤和齐德华高兴，两边的亲戚也很高兴，齐信川的日程被排得满满当当，要去看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还要去各个亲戚家拜年。
童珊珊也要跟着一起去，她对齐信川的亲戚们确实没有那么熟悉，刚好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重新熟悉一下。
她跟齐香菱都带了很多礼物分给家里人，除此之外，她还送了一份护肤品给陈二本的爱人，齐信川也拿了两瓶酒给他，以示平日的感谢。
大年三十那天，早上天刚蒙蒙亮，钱凤就高高兴兴起床了。
她穿上童珊珊给她做的新外套，里头是新棉袄和毛线衣，脚上是童珊珊买的新棉鞋，整个人精神抖擞。
齐德华也跟着起床，一样穿着童珊珊给他准备的新衣服，还在太阳出来后去外头绕了一圈，只要有人夸他穿得精神，他就会立刻说：“这是信川家的给我买的，孩子他妈也有一份。”
“那你可真是有福气了。”
“还行，主要是信川有福气，他们小俩口在省城过得舒坦，我们就放心了。”
显摆完了，齐德华才拍拍衣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慢悠悠回家。
“德华，你去哪儿了？大家都在忙，你别闲着了！赶紧的，去把鞭炮和对联拿出来，还有，去那边垒个灶，打点浆糊一会儿贴对联用。灶屋现在忙得很，没有锅打浆糊。”钱凤一看齐德华回来，就赶紧把他拉过去一一交待。
齐德华说：“老大老二不能打浆糊吗？还非等着我？”
“老大老二每次打的浆糊都不好用，只有信川会打，但是他平时那么累，回来了可得让他好好休息。”
作者有话说：
有红包~
✿ 第114章
齐德华立刻说：“确实不能让信川去做, 那你等着，我去打浆糊，喊老大出来给我垒个灶。”
老大齐信易也不用他招呼, 已经跑去外头搬石头了。
一家人热热闹闹各忙各的, 小孩子都在齐小浩的带领下在外头跟村里的孩子一起做游戏，只有童珊珊跟齐信川是闲人, 钱凤什么活儿都不让他们做, 只给他们俩坐着嗑瓜子。
童珊珊就跟齐信川坐在堂屋的角落里一边烤火一边嗑瓜子，顺便闲聊一些村里的趣事。
到中午十一点多，午饭做好了，香味从灶屋那边一阵一阵地飘出来，孩子们也闻着味回来了，个个都跑去灶屋喊肚子饿。
钱凤塞给他们一人一个炸圆子, 就把他们往外撵：“快去洗洗手, 喊你爷爷把大桌子挪一下, 准备吃饭了！”
齐德华也不用钱凤喊，自己听见声音就跑去堂屋挪桌子了, 齐信川站起来跟他一起挪桌子。
把八仙桌挪到堂屋的正中央, 齐德华又拿出两个烛台一个小香炉和一对小酒杯放在八仙桌上。
这些东西看着很有些年代感了, 应该是以前就有的东西。
齐信川愣了一下，问道：“爸，这是干什么？”
“这是敬祖先, 之前不是不给敬祖先了吗？我们每年过年都是偷着禀告一下就算了，今年听说没人会管了, 我就想着还是得敬祖先。”齐德华认真道。
有些人家可能还会担心害怕, 但齐德华胆子比较大, 他不怕这些。
齐信川点点头：“那我们要做点什么吗？”
“不用你们, 我一个人就行了，你要是想在旁边看着也行。”齐德华又说：“珊珊啊，你帮我出去看着孩子可以吗？这十分钟内，别让孩子进来了。”
“好的。”童珊珊拍拍两只手走了出去，然后带着家里的孩子们在院子里玩猜谜游戏。
齐小浩今年十四岁了，已经是个大孩子的样子了，他五官端正，遗传了齐家的高鼻梁和浓眉，看着非常精神。
他很会照顾弟弟妹妹们，特别是对齐小满，总是更多出一份细心。
等屋内的齐德华忙好了，他就喊了一声：“孩子他妈，端菜吧！”
“好！”
童珊珊也趁机去了灶屋：“妈妈，你们忙了一个上午，做了什么好吃的呀？”
“那还不是有你带回来的鲜猪肉，所以才有好吃的吗？”钱凤笑着说：“来，你也来端菜。”
童珊珊端了一个最大的砂锅去了堂屋，然后放在桌子的正中间。
今年家里难得这么多人一起过年，钱凤非常高兴，加上童珊珊带回来的新鲜猪肉，所以她硬是做了十道菜，凑了一个十全十美的意思。
正中是一大锅现熬的鸡汤，鸡是家里的养的，虽然没那么肥，但上头还是飘着一层黄亮亮的鸡油，看着就想淌口水。
其他还有一盘红烧肉，钱凤按照人数份切成了小块，到时候一人一块，谁也不会吃亏。
还有笋丝炒肉、红烧鱼、油炸小鱼、炸豆腐、炸圆子这些平时很少能吃到的好东西，不光有荤腥吃，连油水都是一等一的足，孩子们已经迫不及待了。
因为人太多，所以全家人是坐不下的，旁边就又摆了一张小桌子，让孩子们坐小桌子上吃。
齐德华开了一瓶白酒，给儿子们每人倒了一杯酒，其他人喝麦乳精，他甚至还说了一段祝酒词，大意是今年是个好年，过得如此富足，要感谢齐信川还有大家一起的努力。
一直说了一分多钟，就听齐小腾说：“爷爷，还要说多久？我实在是馋的受不了了。”
大家哈哈大笑，钱凤立刻道：“好了好了，可以开始吃饭了，来来来，把你们的碗拿过来，我给你们夹菜。”
大人们先给孩子们夹了菜，然后才坐下来开始吃饭。
刚刚开始吃起来，就听见院子外头传来了一个喊声：“亲家！亲家！行行好吧，给口饭吃吧！”
听见这个声音，童珊珊被一个炸圆子噎住了，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才顺下去。
“亲家！亲家给口饭吃吧！我快要饿死了！我们可是亲家，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我饿死吧！”那个喊声继续在外头喊了起来，还越喊越大声。
童珊珊立刻站了起来：“我去喊他离开。”
她也没想到，这大过年的，童丰收居然跑来齐家要饭吃，这要是被左邻右舍听见了，肯定会瞧不起齐家的。
童珊珊自己是无所谓的，但她不希望齐家任何一个人被别人看不起。
“别去。”钱凤笑嘻嘻地拉住童珊珊的袖子，然后轻声道：“大过年的，别跟任何人吵架，不就是要口饭吃吗？我出去，给他装点饭，今天是过年，我们分他一口吃的，也没什么的，你别跟他生气。”
“可是……”
“没关系的，你坐着继续吃，我去给他装饭，就当做个善事了。”钱凤说完，就走了出去。
齐信川低声在童珊珊耳边说：“没关系的，我陪妈出去，不会有事的，这事儿你别管了。”
“那好吧。”童珊珊轻轻点头。
大嫂又夹了一块炸豆腐给童珊珊：“珊珊，吃这个，妈说你喜欢吃炸豆腐，多吃一点儿。”
“谢谢大嫂。”童珊珊往外头看了一眼，转过头继续吃饭。
钱凤去灶屋找了一个很大的碗，装了热气腾腾的白米饭，然后又把灶屋没有端上桌的那些菜一样夹了一大筷子，还放了一块豆腐乳，然后两只手捧着大碗走到了院子门口。
童丰收穿着一件脏兮兮的旧棉袄，正蹲在齐家的院子门口，满脸菜色。
齐信川正在跟他说话，问他为什么过年出来要饭吃。
“没饭吃啊，我也没办法！之前去了牛棚，分不到什么粮食，早就吃完了，没有粮食吃，就快饿死了，我已经打算每天来亲家家里要饭吃了。我知道的，女婿你有钱有粮票，你爸妈家里日子过得好，肯定不会少我这一口饭吃的。”童丰收黑着脸道。
他的语气非常不善，充满浓浓的怨恨。
齐信川刚要说话，就见钱凤端着一个大碗递给童丰收：“亲家，过年，你多吃一点吧。还有，你家里没有粮食，我可以给你装一点儿粗粮回去。但是再多的，我家也没有了。今天是过年，咱们都和气一点。你知道的，我家三个儿子，孩子他爹也是个高个子，力气大，旁的话我不说了，亲家你是懂的。”
童丰收冷笑一声：“你家劳动力多，个个力气大，说这个话是在威胁我的意思吗？怎么的？我要是真的来要饭，你们还能打死我啊？”
齐信川说：“打死人是犯法的，再说我们家都是好人，不干那种事儿。我妈的意思是，我们家的人力气都大，要是老丈人你以后不识趣，我大哥二哥是可以用绳子把你一捆，然后抬回你家去的。我妈心善，但她不是傻子，你要是老老实实不惹事，有时候实在吃不上饭，我私下里接济你一点儿粗粮，那也是可以的。但你要是想闹事，那就对不起了，别说粗粮了，饭也是没有一口的。”
童丰收抓到了重点，他捧着大碗立刻问道：“你愿意接济我一点粗粮？”
“一个月二十斤粗粮，我会让我大哥给你送过去，一直到公社再分口粮为止。前提是你别闹事，也别吵着我爸妈，更不能让珊珊知道你闹事。你要是能做到，我保证每个月一号，我大哥就会把粮食送过去。”齐信川冷冷道。
童丰收确实不是个傻子，他立刻端着大碗站起来：“行啊，那就这么说好了，你是我女婿，你养我也是应该的。亲家，你也听到你儿子的话了，他要是赖账，我可是要去找大队长的。”
“我儿子不会赖账，他说话算话。”钱凤道。
“行，那我祝你们新年好，我也回去过年了。”童丰收看了一眼大碗里的菜，忍不住道：“还是你们条件好，这些菜……我都没吃过的！”
“那也是我们家勤劳肯干，你们自己不好好干活，能怪谁啊？”钱凤看着童丰收的背影说：“记得把大碗还给我。”
“一个破碗，你们自己来拿。”说完，童丰收就走远了，脚步倒是飞快，一点也看不出吃不饱饭的样子。
钱凤忍不住叹口气：“自从吴大芬不在了之后，这个人就经常在村里耍无赖了，工分也不好好挣，听说还去童大顺家里要过饭，反正亲戚朋友都被他要过。”
“没事儿，一会儿我去拿大碗，童丰收想吃饭，那他就不敢闹事的。”齐信川低声道：“童建国现在怎么样了？童丰收没有粮食吃，他呢？”
“他倒是每天都出去挣工分，听说他手里还有钱，所以应该是不缺粮食吃的。他啊，就是不给童丰收吃饭吧。”钱凤说：“幸好当初香菱跟他离了。”
“恩，不提过去的事了，我们回去吃饭吧。”齐信川跟钱凤一起回到堂屋，继续跟家里人一起吃饭。
吃过丰盛的午饭，一家人都挤在堂屋里聊天嗑瓜子。
钱凤倒是闲不住，又开始去灶屋剁饺子馅了。
剁好饺子馅，她跟齐香菱两个人坐在灶屋包饺子，童珊珊嚼着花生糖过去帮忙，她们不让她动手，她就坐在旁边跟钱凤聊天。
钱凤说：“姓张的前几天还来过的，当时就我一个在家，他问香菱什么时候回来，我没搭理他。”
齐香菱笑着说：“没事儿，搭理他也没什么，我早就不在乎他了。我现在可是一个月拿三十三块钱工资的人，过节还发吃的，我会稀罕他？”
“那你的钱都存起来了没有？”钱凤最关心这个。
“都存好了，我有个存折，都在里头呢，我可不会乱花钱。”
钱凤说：“那你是准备在矿上干一辈子了？”
“应该不会，三哥不是说以后可以读书吗？我还想读个学校，学点儿东西。那天我听一个老师傅说，种地也有种地的学问，要是学好了，那就是科学家。”
“还科学家呢，你踏踏实实能养活自己就好了。我跟你爸都商量过了，你这样的以后怕是也不会结婚了，将来你手头有钱，可以让小浩或者小腾照顾你。”钱凤说。
齐香菱说：“那我老了可是不愁了，小满也说他以后会照顾我的。”
“你可别跟小满乱说话，孩子还小呢。”
童珊珊笑着看她们母女俩聊天，觉得特别有意思，她以前也是这样跟自己的妈妈一起做饭聊天的。
钱凤大概是从童珊珊的表情看出了一点儿什么，就立刻说：“珊珊，信川真的说以后可以去读书吗？”
“对，他说过的，大学老师不是陆陆续续都回去了，老师回去了，学校也会慢慢开课吧。”童珊珊说。
“那你们以后都能去读书了，咱们小满以后也可以考大学了。”钱凤说：“我是看出来了，小满是个特别聪明的孩子，以后读书肯定特别聪明，比他的哥哥姐姐都强。”
说到小满，童珊珊就说了几件他在托儿所发生的趣事，逗得钱凤笑弯了腰。
晚上，全家人一起吃过饺子，轮流洗漱好了，就守在堂屋打麻将和守岁。
齐小浩带着弟弟妹妹趴在小桌子上用煤油灯写寒假作业，大人们吵吵闹闹，他们也不管，还是写得很专注的样子。
齐小满年纪小，熬不了夜，到了八点，童珊珊就带着他回去睡觉了。
齐信川一直陪着家里人守岁，过了十二点才回来睡觉。
第二天清晨，童珊珊被鞭炮声吵醒，她还想再睡一会儿，却听齐信川低声说：“今天要去拜年，很早就要出发了。”
“给我一分钟，我马上就起来。”
果然，一分钟后，童珊珊就爬了起来，吃了早饭就精神抖擞跟着齐信川出门拜年。
因为有车子，所以去拜年非常方便，大哥二哥也跟着一起，童珊珊这一天见了很多人，几乎有点晕头转向了，到最后还是没分清谁跟谁。
等到初三回去那天，村里的那些亲戚过来送送他们，她还叫错人了。
钱凤笑着说：“没关系，下次再回来过一个年，就能记住了。”
童珊珊拥抱了一下钱凤：“谢谢妈妈，我们回去了。”
“好，回去好好的，有空就再回来。”
童珊珊带着齐小满坐上车，齐信川刚把车开到那头小路口子上，就见童丰收站在那头，拿着一根拐棍拦下了车子。
“你要做什么？”童珊珊探出头，很不客气地问道。
“这个给你娃娃吃。”童丰收拿出一个很旧的小布袋子，递给童珊珊。
童珊珊不敢接：“不用了不用了，不管是什么东西，都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吃吧。”
“不要拉倒！”童丰收哼了一声，拄着拐棍扭头就走。
齐信川继续开车，开到省道上的时候，童珊珊才凑过去问道：“齐信川，你是不是给童丰收什么好处了？”
“怎么这么说？”
“他怎么会突然给小满吃的东西？一看就很奇怪。这个人无利不起早，他舍得给东西，肯定是拿了你什么东西。我们是夫妻，你要是真的给了他什么，也可以如实跟我说的。”
齐信川这才说了粗粮的事情，童珊珊听完以后没说话。
齐信川有点着急，但是开着车又不好讨饶，只能找了个地方把车停下，然后转过身说：“我有地方可以弄到粗粮，都是很差的粮食，只能保证他不被饿死……你别生气。”
“啊？我没生气。”童珊珊瞪大眼睛，“你以为我生气了？”
“你突然不说话了。”
“哦，那是我在琢磨，这要是换了我，会不会给他粗粮。我想了一下，我可能也会给，但会给的更少。如果我不给，他会一直去打扰爸爸妈妈，那我会很难过的。”童珊珊笑着捏了一下他的肩头，“你别担心，我觉得你做的很对，用一点粗粮就可以解决，已经非常好了。”
确定童珊珊没有生气，齐信川才继续开车往前走。
回到大院儿，到处依旧是浓浓的过年气氛，就是天气不太好，又是风又是雨，所以孩子们不能在外面玩耍，只能聚集在小伙伴的家里做游戏。
童珊珊跟齐信川也没法闲着，他要忙着到处拜年，童珊珊在家里做点心拿去孝敬高云。
到了正月初八，向雪峰突然拎着大包小包跑了过来，说是要给他们拜年。
童珊珊说：“我们回村就听说你请假回城里过年了，看你的样子，家里是不是都恢复了？”
“我爷爷奶奶之前被占的房子还在要，不过应该也快要回来了，家里一切都好。”向雪峰看上去意气风发，整个人气色都不一样了。
但他的穿着还是非常朴素的，依旧是村里那套常见的蓝外套，下头罩着旧棉袄，戴着一条戴了很多年的旧围巾，脚上一双旧棉鞋补丁重补丁，但所有的衣服鞋子都是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是个爱干净的人。
齐信川说：“你家里人的身体怎么样了？”
“看过医生了，爷爷奶奶都在吃药，我妈也在吃药，倒是外公外婆还挺硬朗的。但以后不会再劳累受苦，身体总是可以慢慢养回来的。”向雪峰笑容灿烂，“现在家里也有一部分钱了，但是大头还没领到。等过两个月，我就把钱还给你们。”
“不着急，你慢慢来，我们也没什么用钱的地方。”童珊珊端着一盘子洒了白糖粉的炸糍粑从厨房走出来，“尝尝这个，糍粑是我婆婆自己打的。”
“谢谢。”向雪峰说：“钱还是要快点还给你们的，我爷爷奶奶还说，要多给利息。”
“不用，我们是朋友啊，就按照原先说的还钱就行了。”童珊珊道。
向雪峰说：“那……那我也要感谢你们啊，特别是小童，你之前在农场，还给我爷爷奶奶送了粮食，还让人给他们买了蛤蜊油擦手。这个恩情，我们全家都不会忘记的。”
“向同志，你年纪不大，说话也太严重了，还恩情呢，还是不是朋友了？”童珊珊笑着说：“当时也是碰巧遇到了，你之前都感谢过好几次了，怎么又拿出来说啊。你这样，我都不好意思了。既然我们是朋友，那就别提什么恩情不恩情。”
向雪峰想了一下，道：“那要不然这样，齐同志之前不是说过，要是有学习的机会，还想多学点知识吗？”
“是的，怎么？你爷爷奶奶那边有消息了？”齐信川眼睛一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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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章
向雪峰说：“确切的消息暂时还没有, 但我爷爷跟以前的副校长碰过头了，他说学校会慢慢恢复往常的工作，让我爷爷做好准备,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开课了。”
齐信川说：“要是现在开课, 都是哪些人去上课呢？以前的大学生这会儿还在乡下呢。”
“暂时会办一些学习班之类的，但学习班肯定也不会一直持续下去, 大学总会复课的。如果有学习班的名额, 齐同志想去学习吗？”
“只要组织上许可，我就去。”齐信川说：“不过，只是一个学习班，实在是不够学习啊。”
童珊珊听他们俩说话都挺含糊其辞的，就直接说：“向同志，就一句话, 有没有恢复高考的消息？”
向雪峰一惊, 他瞪大了眼睛看向童珊珊, 然后低声说：“童同志胆子倒是大，怎么就敢问这个了？”
“大学老师都回来了, 大学不恢复高考, 怎么能正常复课呢？你们这些知青都没法回城, 总不能老是让正规大学办什么学习班吧？当然了，学习班也很好，但高考才是正经事儿。”童珊珊道。
向雪峰有点无奈地笑了一下, 道：“其实我刚才就想说这些的，只是不敢说得太明显。我爷爷也是这么说的, 说只有恢复高考才能正常复课。他听副校长的意思, 大家都做好准备, 今年应该会有准确的消息了。他还让我在乡下好好看书复习, 我已经准备好备考的书籍了。我也没什么能报答你们的，要是你们需要的话，我家还有以前的课本，可以送给你们一套。”
最近这些年虽然也有少数人可以读高中，但高中的教学难度非常粗浅，跟从前的课本难度完全不一样。
齐信川高中的那些课本都收在齐家的柜子里，但用那些书复习是肯定达不到高考水平的。
如果真的恢复高考，还得复习从前的那些课本才行。
不过，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以前的那些课本很难保存到今天，大部分人都把它们给撕了烧了，所以复习的难度是很大的。
齐信川非常惊喜：“那可真是太好了！实不相瞒，我只弄到了两本旧课本，正发愁去哪里找更多的课本呢。”
“齐同志都已经在复习了吗？那你的进度比我还快了。你也从别的地方听到风声了吗？”
“没有，我跟我老师都是猜测罢了，毕竟老师们都回学校了，那学校就肯定要复课的，要复课就得有新学生，想要新学生，不就只有高考吗？总不可能还跟工农兵大学一样，都是推荐去入学吧。”齐信川道。
“你们聪明人就是不一样，你这话说得跟我爷爷说的一样。”向雪峰笑着说：“那这样，我一会儿就回去一趟，然后把课本给你们送过来。不过，我们家也只剩这一套课本了，要是你们俩都要复习，得一起看。另外一套我要带回乡下，平时干完活可以看。我想尽快回城的话，只有走高考这一条路了。”
齐信川说：“你父亲之前的岗位，不能给你吗？”
“我父亲是教化学的老师，我哪里能干这个？就算真的给我一个岗位，以我这个水平，在大学也只能扫楼梯，还是得读个大学才行。我爷爷倒是帮我问了很多人了，我想回城的难度还是很大的。但只要今年可以高考，我有把握靠自己回城。”
“那你加油，祝你成功。”齐信川说。
向雪峰把面前的热茶一饮而尽，然后就说：“那我现在就回去拿课本，可惜只有一套了。”
童珊珊说：“我们俩有一套就很好了，谢谢你啊。”
“不是朋友吗？就不用说谢谢了，都是我应该做的。你们二位给我们的帮助实在是太大了，将来，不管遇到什么事，只要跟我说一声就行了。但凡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向雪峰穿上外套，裹上围巾，就回去拿课本了。
当天，齐信川跟童珊珊就受到了向雪峰送来的那套旧课本，所有科目都是齐全的。
课本虽然很旧，但保存完好，每一张纸都是完整的，上面还有一些用钢笔写出来的笔记，字迹端正而清秀。
据说向家的书籍几乎全都保存了下来，但他们用的是什么方法，也没人知道，向雪峰没说，童珊珊他们自然是不会问的。
“你们收好，要是看完之后有可靠的亲戚朋友需要，也可以借给他们。我初十就要回生产队了，之后可能没什么机会再回省城了。你们要是回了村子，记得去找我玩。”向雪峰说完就走了。
当天晚上，等齐小满睡着以后，童珊珊大致翻看了这些课本，心里也有底了。
她在基地学的知识更偏向于末世的一些生存，但基础的知识储备是足够的，这些课本虽然也有一定的难度，但童珊珊觉得自己认真学习大半年，是可以去试一试的。
齐信川刷了牙走进卧室，就看见童珊珊坐在书桌前捧着书沉思的样子。
“在想什么？”齐信川温柔问道。
童珊珊转头看向齐信川，道：“如果今年恢复高考，我或许可以跟你一起参加。”
齐信川立刻听明白了：“都能看懂？”
“差不多，有很多不会的，我应该也能很快学会记住。”
“那就一起考。”
“但……如果我们俩一起高考读大学，会不会影响照顾孩子？”童珊珊问道。
齐信川说：“小满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再说还有我呢，你有这个能力考试，就一定要去考。考不上是另外一回事，但不去考是肯定不行的。”
“那……那我就决定了，我也要备考。”童珊珊轻轻捏紧拳头。
齐信川握住她的手：“那我们一起加油，给小满做一个好榜样。”
两个人说干就干，齐信川头脑比童珊珊好使，他可以充分利用碎片化的时间去学习，所以不需要担心什么。
但童珊珊不太一样，她必须仔细规划自己的学习时间。
每天早上七点起床，做简单的早餐，吃完后把齐小满送去托儿所后，她就利用早起后的清醒大脑完整学习两个小时，之后有点疲惫了就开始做衣服。
中午吃过简单的午饭，她会午睡半小时，起来后精神抖擞，就继续完整学习两小时，然后再做衣服。
等接了齐小满回家就开始做晚饭，这中间一直到齐小满睡觉前，童珊珊都是不会碰书本的，她要陪齐小满一起玩，还要享受一下家庭的温馨时光。
等齐小满睡着后，她会继续学习到十一点去睡觉，如果停电，就早一点睡觉，这些都是可以自由安排的。
齐信川也跟她一样，两个人晚上会凑在一起埋头学习，童珊珊遇到不会的题目也会跟他请教，学习进度保持的非常好。
当然了，就算要认真学习，他们俩也始终是年轻夫妻，怎么样也不会忘了亲热的，只是童珊珊再一次推迟了备孕的计划，大概考过试以后再说。
她也不是一个人决定的，而是跟齐信川商量过后才决定的。
齐信川自然是全都听她的，他唯一感到惊奇的是，童珊珊说保证不会怀孕这一点。
“有这样的药？这么好用的药吗？”
“有的，而且保证可靠，也不会伤害身体。”
“不会伤害身体就好。”齐信川笑着亲亲她，“我都听你的。”
这一年的春末，向雪峰连本带利还了钱，还送了童珊珊一本很好看的笔记本和一根英雄牌钢笔，说是他爷爷奶奶给童珊珊的礼物，祝她学习顺利。
童珊珊高高兴兴收下了礼物，并且当天就用上了这个笔记本。
五月底，张南也找到了童珊珊，表示了歉意：“今年的游泳池，不能给你收门票了。”
“谢谢张阿姨，我今年衣服做得多，不收门票也能赚到钱，您别为我担心。而且，做衣服比较自由嘛，我可以自己控制时间。”童珊珊笑着说道。
她之前还在担心这件事呢，万一今年游泳池的工作还找她，那她可没有时间的，她得好好学习啊。
现在游泳池换了人，她反倒更轻松，都不用找借口推辞了。
张南细细打量她的脸，轻声道：“看你的气色还算可以，但人好像瘦了不少。就算是做衣服，也要注意身体啊。”
童珊珊其实是熬夜学习才变瘦的，但她也不能明说，只能认真点头道：“张阿姨放心，我会多吃一点，尽快把自己养胖的。”
但养胖是没有的，这个夏天天气很热，童珊珊经常因为苦夏吃不下东西，所以人越来越瘦了。
为了节省时间，她干脆放弃了做饭这件事，全家人每天吃食堂，只有遇到礼拜天不用接送齐小满的时候，她才会炖一些鱼汤什么的补补身体。
这个夏天，一些家里有关系的知青已经提前回城了，红星公社也不例外，之前不显山不露水的刘芸居然也回城了，她回去之后，第一时间就给童珊珊写了信，还欢迎她有空去她的城市做客。
至于生产队的其他知青，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大家只能咬着牙继续在那边苦等回城的机会。
陈二本还跟齐信川他们抱怨过，说今年的知青心思都活动起来了，没有以前那么好管理，很多人也不怎么干活了。
但唯一没变的只有向雪峰，他依旧勤勤恳恳，比所有知青更勤劳，还经常身体力行帮助大病之后的黄小琴。
黄小琴虽然通过手术治好了病，但身体是大不如前了，好在陈二本也不会让她干重活，加上向雪峰的帮忙，黄小琴倒是在村里生活得不错，她是唯一一个不着急回城的知青。
一些不满现状的知青就经常去问向雪峰，怎么不找找关系回城，向雪峰总是说：“我在哪里都行，反正现在家里人身体都养好了，也有工资和粮食，我已经放心了。”
别人见他这么安安心心在乡下种地，久而久之，也没人去找他说话了，向雪峰反而落得轻松，每天都会在自己的小屋子里熬夜学习到深夜。
九月，齐小满顺利就读小学一年级，跟他一起入学的还有他的好朋友刘景福和郭顺。
郭顺的妈妈本来想让郭顺晚一年再去小学的，但郭顺执意要跟小伙伴们一起，最后也只能依了他，让他们三个小孩子一起去读书。
不过，校长也说了的，要是读一个月还跟不上进度，那就只能回去继续待在托儿所了。
齐小满自尊心很强，每天都会认真听讲，回来也会认真写作业。
第一个月上完，老师进行了第一次小考试，齐小满顺利考了两个一百分，高高兴兴拿回家给童珊珊看。
“小满真棒。”童珊珊狠狠亲了他一口，“等期中考试的时候，小满就可以拿大奖状啦。”
“恩！我以后年年都要拿大奖状！”齐小满一脸骄傲、信心十足。
因为他的努力，所以可以继续留下来成为一名真正的小学生，刘景福成绩也还不错，也可以继续就读。
郭顺的成绩稍微差一点，但他是个老实孩子，平时上课总是安安静静的，也不会影响课堂纪律，所以老师也给了一点通融，让他也留下来继续学习了。
三个小家伙可以继续凑在一起，大家都高兴坏了，赵蕊还在家里安排了一个晚饭，让三家大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顿。
十月份，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消息席卷了大江南北，所有人都被震动了。
那一天，不少人在大街上嚎啕大哭，同一时间，乡下的知青们也都忙了起来，大家都在拼命找关系借书学习了。
大院儿也被学习的氛围给笼罩了，连郑荷花都收到了乡下亲戚寄来的书信，说是想找他们想想办法，借一套课本给家里人复习。
童珊珊把齐信川最早找到的两本课本送给了郑荷花，让她寄回乡下去了。
高考就在十一月份，备考的时间非常紧张，但报考人数非常多，几乎所有人都不想错过这次机会，哪怕考不上，也要去试一试。
童珊珊一直没说自己要参加考试的事情，甚至到了考试那天，她也只是背着斜挎包跟平时一样出门，看不出有半点区别。
一直到高完之后，郑荷花才意识到童珊珊也去参加考试了。
“你去考试怎么也不说一声啊？你要是说了，我就找人买只鸡，炖了给你补一补啊。”郑荷花埋怨道。
“就是去试试看的，也不用放在心上。”童珊珊说：“还不一定考得上呢。”
“不，你这不声不响的人，一旦去做一件事，肯定是有八成以上的把握的，依我看啊，你这次考上的几率是很大的。”郑荷花有点唏嘘，“你要是考上了，是不是就要离开这里了啊？”
“应该不会，我成绩也就一般，大概还是会录取省内的大学。”
“那你可一定要留在省城读书啊，我也帮你求求了。”郑荷花往天上作了两个揖，显得非常虔诚。
放在之前，是没人敢做这样的动作的，但现在大树村甚至又重新供奉土地庙了，所以郑荷花她们也敢做这样的事了。
考过试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出结果，不过童珊珊和齐信川的心态都很良好，所以并不着急，依旧每天安安静静地生活，区别只是不再起早贪黑去学习了。
齐信川还带着童珊珊单独去了一次短期旅游，两个人就跟热恋期的小情侣一样，玩得非常痛快，回来之后，就要准备过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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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章
今年齐信川被安排了值班, 大年三十那几天不能离开营部，所以只能等到正月十五左右回去过元宵节。
钱凤虽然有一点遗憾，但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她也只能表示理解。
不过, 她跟齐德华倒是想通了，在村里完全停工之后, 老两口买了车票, 也没让齐信川去接，就这么摸到大院儿的门口了。
童珊珊听到小战士传话的时候还有点儿不敢相信：“你说那是一对老年夫妻，说是齐信川的父母？”
“是的，他们是这么说的，背着大包小包，带了很多行李, 我看着不像假的。”小战士说：“童同志, 你快过去看看吧。”
“你等着, 我马上就去。”童珊珊转身回屋，穿上门后的棉衣, 拿上钥匙就赶紧出去了。
一口气跑到大院儿门口一看, 还真是钱凤和齐德华。
因为进城看儿子的关系, 他们俩都穿着很体面的衣服，齐德华是一件深蓝色的新外套和黑裤子，脚上一双解放鞋, 钱凤没穿花棉袄，穿的是去年童珊珊给她做的外套, 脚上也是城里买的黑棉鞋, 齐德华甚至新剪了头发, 看上去可精神了。
“爸爸妈妈！你们过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发个电报, 我好去汽车站接你们啊！”童珊珊惊喜极了，扑过去抱住了钱凤。
钱凤笑着说：“嗨，我们俩是临时决定过来看看你们的，就没时间发电报。反正孩子他爸认识字也去过市里，知道怎么坐车，我们俩就这么过来了。到了省城也方便，有一个小同志很热心的，带我们去坐公交车，把我们送上车他才走呢。我们买票的时候跟售票员说了一声，到站她就提醒我们要下车。下了车一看，你们大院儿不就在这儿了吗？可真是太方便了，一点儿都不难找！我头一回进城也不觉得害怕。”
“那可真是遇到好人了。”童珊珊松开钱凤，赶紧说：“还没吃午饭吧？肯定饿坏了，赶快跟我回家煮东西吃！”
他们俩的身后放着好几个大袋子，都是沉甸甸的那种，童珊珊选了一个最大的扛上肩膀，就带着他们俩往家里走。
“你们过来打算玩几天？要不要在这里过了年再回去？”童珊珊问道。
齐德华说：“我们几天后就回去了，家里还有事情呢，离了我们俩可不行。”
“那我让齐信川明天就去请假，带你们到处玩玩。”童珊珊道。
“不用，不能耽误他的工作，我们也没什么想去玩的地方，就是你妈想去看看省城的百货商店，我们带了钱出来的，我想给她买一件城里的衣服。”齐德华憨厚一笑。
“好，那我们明天去百货商店。”童珊珊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很喜欢齐信川的父母，他们俩不光是很好的长辈，也是村里出了名的恩爱夫妻，就像她自己的父母那样，哪怕到了这个岁数，两个人之间也是有感情的，看上去依旧温馨而甜蜜。
一路走，一路给他们介绍了路过的地方，比如操场、篮球场、食堂、游泳池什么的，然后一直走到他们住的这一边，又碰到了一些邻居，童珊珊也认真做了介绍。
邻居们都笑着跟他们打招呼：“过来了就多玩几天。”
“会的会的。”钱凤一一回应了，齐德华倒是不怎么说话了，只是一直在笑。
走到家门口，童珊珊就说：“这就是我们住的地方了，房子不算大，但我们已经够住了。”
钱凤跟齐德华跟着童珊珊走进去，里里外外看了两圈，齐德华说：“挺好的，这屋子虽然有点小，但你们人少，也够住了。家里有这么干净的厕所，还有自来水，多好啊。”
钱凤也微微放心：“到处都亮堂堂的，我看着挺好的。你收拾得也干净，平时肯定天天打扫卫生吧？”
“也没有天天打扫卫生，有时候偷懒就不干了。”童珊珊把他们俩的行李归置好，就说：“爸妈，你们坐一会儿，我去煮挂面，这个最快。”
“我给你帮忙吧。”钱凤道。
“不用，你们坐车也累，坐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吧，厕所你们自己用，洗手也在那边。”童珊珊一边说着，一边在厨房洗了手，拿了一口大锅接上半锅水放在了煤球炉上。
等水煮上了，她又赶紧给他们泡了热茶，拿了一包饼干出来给他们先填填肚子。
钱凤跟齐德华轮流上了厕所，洗了手跑出来就很高兴地说道：“你们这屋里可真暖和啊，我都觉得棉袄有点穿不住了。”
童珊珊笑着说：“我们平时在客厅就不用穿棉袄的，要是有点冷就在毛线衣外面穿个普通外套或者马甲。”
他们脱了棉衣，童珊珊帮忙挂好，就说：“小满跟小伙伴去同学家里玩了，要晚饭前才会回来。”
“是呢，小满是小学生了，大孩子了，可以自己出去玩了。”钱凤一脸欣慰道：“他期末考试考了多少分？”
“都是一百分，全班最高，老师也表扬他了。现在恢复高考了，家长们又开始重视学习了，所以小满现在很受欢迎，好多学生家长都想邀请他过去玩，顺便带着自家孩子一起写寒假作业呢。”童珊珊的语气也充满骄傲。
齐德华说：“这次恢复高考，我们村也好多人都去考试了，这要是考上了，那可不得了。信川这次怎么样？什么时候出成绩啊？”
“不出成绩，好像是下个月直接寄录取通知书，春天就要开学了，要是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就是没有考上。不过齐信川不要紧的，他肯定可以考上。”
“那要是考上了，对他以后有没有什么影响啊？”钱凤说：“我就一直没有搞明白，他要是考上大学了，那还当兵吗？”
“他读军校，还是当兵。”童珊珊解释了一下，见水已经煮开了，就拿出一捆挂面，下了一些面条进去。
等面条煮得差不多了，又丢了切成一半的大白菜叶子和炸豆腐果一起进去煮，之后拿出两个大碗，放上各种作料和猪油，把面条捞出放进碗里，浇上面汤，就可以吃了。
钱凤跟齐德华确实饿了，坐在餐桌前埋头就吃。
“家里没有鸡蛋了，不然怎么也要打两个鸡蛋才好的。”童珊珊微微有点抱歉地说道。
“不用鸡蛋，这么好的挂面，还有什么好挑的？”钱凤笑着说：“还放了猪油，这汤喝起来都不一样。”
两个人吃了热乎乎的汤面，气色都红润了起来，也显得更健谈了。
童珊珊把家里的情况细细说给他们听，隔壁郑荷花过来串门，又介绍了他们认识，然后就带着两个老人在大院儿里逛了一圈。
等齐小满回来后，就由他陪着爷爷奶奶说话、玩耍，童珊珊专心致志做饭。
晚上六点，齐信川裹着一身寒气走进家门，顿时愣住了。
“怎么了？认不得爸妈啦？”钱凤笑着走过去，“外头冷不冷？”
“不冷……不对，爸妈你们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齐信川还是很惊讶。
“我们早上坐车过来的，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珊珊从大院儿门口接了我们，就给我们煮了挂面吃。”钱凤说：“现在没有工分挣了，我跟你爸今年分的钱还不少，所以就过来看看你们。顺便，我也想来省城见见世面。”
齐信川立刻说：“那我明天带着你们到处走走看看。”
“别耽误你工作。”齐德华认真道。
他是非常重视儿子事业的人，不管任何事，都不可以影响齐信川的事业。
齐信川露出一个有点孩子气的笑容：“爸爸妈妈头一回来省城，我要是不陪你们，那我领导都会骂我的。”
“真不会影响你工作啊？”齐德华问道。
“不会。”
“那咱们明天一起去百货商场，你妈想去百货商场买衣服。”齐德华还是很想儿子陪着他们一起的。
当天晚上，吃过热乎乎的晚饭，他们俩就在齐小满的房间睡下了。
齐小满虽然已经是小学生了，但依旧可以睡得下沙发，所以童珊珊还是给他铺了一个沙发小床，让他安安稳稳睡在这里。
等回到房间，齐信川说：“我要想办法弄一个床板回来了，等小满再大一点，沙发就睡不下了，得在客厅支一个床。”
“那就弄一个，平时可以放在墙角。”
“我也会努努力，争取早点搬去大房子那边。”齐信川搂住童珊珊。
童珊珊轻轻一笑：“好，那你加油。”
第二天，他们一家三口带着钱凤和齐德华在外头玩了一整天，去了百货商店，还去了两个标志性景点。
钱凤买了一件体面的外衣，又看上了皮鞋，但是没舍得买。
齐信川没说什么，但是第二天中午就跑去了百货商场，把钱凤喜欢的那双皮鞋给买下来了。
他们在这里待了三天，算是把想去的地方都去了一遍，之后就打算回家了。
虽说城里很好，但他们还要赶回去过年。
齐信川虽然有点舍不得，但也没办法，毕竟他们这里还是狭小，住着没有乡下家里那么宽敞。
第二天早上，齐信川跟童珊珊一起把老两口送上大客车，就手拉手坐着公交车回家。
齐小满又去郭顺家里玩耍了，齐信川就跟童珊珊靠坐在客厅度过悠闲的二人世界。
中午，童珊珊做好午饭，就说：“齐信川，你去把齐小满喊回来吃饭。”
齐信川刚刚走出去，就带着齐小满和新的客人进来了。
来人是一身光鲜的宣小龙，他还带着一个同样打扮气派的女同志，两个人手拉手，肯定是对象关系。
童珊珊意外极了：“小龙怎么来了？之前给你写信，你都不回信的，我还以为你要赖账了呢。”
宣小龙夏天已经毕业了，按道理，他应该早就去城里做了干部。
但齐信川和童珊珊写去他们家的信，却一直没人回信。
他们俩忙着高考复习，所以也没有时间去宣家找他们要钱，原本童珊珊是打算过了年就坐车找过去的，没想到这还没到过年时候，宣小龙就自己送上门了。
宣小龙听到童珊珊说话直白，倒也没有生气，他甚至很大度地笑了一下，说：“婶子，不是我不回信，主要是我工作以后就没有回过家，你们的信，我也是最近回家才看到的。你看，我一收到信，就买了火车票过来找你们了。不就是几百块钱吗？又不是还不起，我还能一直欠着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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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7章
童珊珊说：“哟, 这做了大干部的人就是不一样，说话就是爽快！那我去给你拿借条，咱们把钱款清了, 借条就可以拿给你撕掉了。然后, 我请你吃顿饭！你过来一趟不容易，我请你们去小食堂吃小炒！”
小食堂的小炒他们也吃得少, 主要是童珊珊自己手艺还不错, 所以来客人也可以在家里自己做菜，不比小食堂的大师傅手艺差。
不过今天看样子是不行了，童珊珊刚才只做了三个人的午饭，而且比较简单，就是放了土豆粒、香菇粒和一点点咸肉粒的焖饭，外加一锅虾皮紫菜汤, 分量也不算多, 现在来了客人是肯定不够吃的, 只能带去食堂。
宣小龙没想到童珊珊这么快就要他还钱，他这才刚刚进门呢, 包都没有放下地, 他的女伴脸色也不太好看。
那女同志小声说：“还说是亲戚呢, 就没见过这样的亲戚，我们上门来拜访，连茶都没有喝一口, 就这么急吼吼叫人还钱。也就是几百块钱罢了，不知道的, 还以为我们小龙欠了你们多少钱呢！真是的……”
童珊珊大声说：“哎呀, 你是小龙的对象吧？你好你好。”
“对, 我是小龙的对象。”女同志微微有一点惊慌。
“怎么称呼啊？”
“钱莹。”
她走过去跟钱莹用力握了手, 就拉着她的手不放，然后用更大的声音说道：“钱同志你好你好，你看你长得可真好看啊，是个好姑娘。说起钱的事情，你可一定要理解我啊！我这也是没办法啊，钱都借给小龙两年多了，当初说好的，毕业做了干部就还钱，谁知道这都过去半年了，我也没等到他还钱。不是我这个做亲戚的不厚道，是我被骗怕了啊！万一他又骗我怎么办？我们跟你们干部家庭不能比啊，我们就是普通家庭，家里就我爱人一个人领钱，一家子吃吃喝喝开销大，孩子现在还在读书，这铅笔橡皮作业本，样样都要钱啊。对你们来说，只是区区几百块钱，可对我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啊！你看，你这么体面的女同志，你肯定能懂得我们普通人的苦衷，是不是？”
钱莹被说的没办法，只好点头道：“恩，你们也不容易。不过，小龙真的不是赖账的人。他毕业以后在公路局工作，平时确实很忙，连家都没有时间回去。所以他不是故意不还钱的，是真的太忙。”
童珊珊眉开眼笑：“哎呀，你可真是个好同志，我们小龙没有挑错人。你这么一说我就理解了嘛，工作忙，那是没办法的。来来来，小钱你先坐下，小龙，我去给你拿借条。齐信川，你给他们泡茶！小满，给哥哥和这个大姐姐拿点点心出来吃。”
说完，童珊珊就风风火火跑去卧室了。
她故意打开柜子弄出了一点声响，然后又弄出翻找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才从空间取出借条走了出去。
“借条在这里，钱呢？”童珊珊问道。
宣小龙把钱递给她：“刚才叔已经数过了，婶子你再数一遍吧。”
童珊珊接过钱又数了一遍，然后就把借条递给他：“数过了，没有问题，现在借条还给你。”
宣小龙拿了借条，仔细确认确实是自己的笔迹，就赶紧撕成几张碎纸，然后又在烟灰缸里给点燃了。
童珊珊这才注意到，宣小龙现在是抽烟的，客厅也有烟味，不过齐信川打开了一扇窗户，所以烟味不算太重。
齐信川给他们俩泡了热茶，茶几上还有一个白盘子，里头摆着桃酥、云片糕和饼干，应该是齐小满准备。
这孩子现在又聪明又听话，完全是个小大人的样子了，他见宣小龙烧借条，就赶快端起自己的小杯子在一旁准备着，等纸条全部烧成了黑灰，他就倒了一点点温水在烟灰缸里，还解释道：“这样更安全，老师也教过的。”
宣小龙大概是还清钱的关系，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他说：“小满是在托儿所学的吗？你们省城的托儿所挺好的呀，听说我们市政府托儿所就不教学问的，只让孩子们玩。”
齐小满说：“哥哥，我已经在读一年级了，我今年还考了第一名，都是一百分。”
“这么早读书？你几岁了？”宣小龙很意外。
“今年就要七岁了。”
“读书这么早啊，挺好的，小满好好学习，以后跟我一样，做个大学生。”宣小龙说：“做大学生好啊，毕业就直接是干部了。”
齐小满认真道：“我以后不上哥哥那个大学，我要考军校，跟爸爸一样。”
宣小龙脸一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还看不起哥哥读的工农兵大学啊？这不是所有人都能上的！得推荐才有资格读！你以后想读，都没那个资格呢！”
齐信川沉声道：“小满不是那个意思，他是说他以后想当兵但是也想读大学，所以要考军校。”
宣小龙愣了一下，面露尴尬。
钱莹说：“军校很难考吧，弟弟要是考得上肯定很好，要是考不好，可以来找我们，我家还是有一点关系的，到时候给弟弟也弄一个工农兵大学读一读，毕业就是干部了，好歹也比当兵强一些啊。我看婶子你们住的房子这么小，就知道部队不好混了。但是我跟小龙已经申请了一个小院子了，等我们俩之后结了婚，就可以搬进去住了。那房子很宽敞的，有三个卧室和一个书房，洗澡间跟厕所是分开的，院子里头还可以种花养草，婶子你们后面有时间了，可以去我们家做客。”
齐信川说：“小龙已经要结婚了吗？什么时候办喜事？”
“得等到下半年了，我爸妈今年有点忙，说是下半年才有时间帮我们操办婚礼，我们家在市里还有点头脸的，小龙家那边筹备彩礼也要一点时间。”钱莹笑着说道。
这个姑娘虽然长得不算太好看，但家里条件真的很好，也不知道她看上宣小龙什么了。
宣小龙说：“我们家已经把彩礼筹备的差不多了，我工作到现在，也存了一笔钱了。”
童珊珊说：“那还是你厉害，才工作半年而已，不光还了我们的钱，还存了一笔钱，你们做干部的，就是不一样。”
宣小龙这才恢复了正常，然后很骄傲地附和道：“那当然，要不然，当初我也不会非要去读工农兵大学了。婶子你们也要想想清楚，以后做干部，可比上什么军校好多了。你看叔十八岁就出去当兵了，混到现在也不过就是这样，还是升的最快的那种，根本没什么前途的嘛。我就不一样了，我岳父跟我保证过了，等我三十几岁，肯定可以升到副局长的。以后啊，小满有什么事，你们尽管来找我，我可是小满的哥哥呢！”
童珊珊在心里翻白眼，面上却笑着说：“谢谢，谢谢你们，你们这样的亲戚可真好。”
宣小龙更骄傲了：“婶子，所以说，莫欺少年穷，当年你那么对我，我现在不计前嫌，主要是看在小满的份上，我跟他是亲堂兄弟，一根藤上的，我哪能忘了他啊？”
童珊珊看他实在是太骄傲了，就故意说：“我之前怎么对你了？我对你还不好啊？我可是借给你普通工人一年的工资啊！你摸摸良心，你还能找到我这么好的亲戚吗？你也是个大学生，说话要讲良心啊！你家里那些姓宣的，可有一个人借钱给你了？”
宣小龙又被她惊到了，他支支吾吾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钱莹就说：“婶子说的有道理，小龙自然是讲良心，才会第一时间过来还钱，还给你们带了这么多礼物啊。”
他们这次过来，拎了两瓶白酒，一条特供的香烟，还有一兜当地的土特产，按普通人走亲戚，算是出手大方了。
可当初齐信川送给了宣小龙两瓶茅台酒，现在他就还这样的礼物，还觉得自己了不起啊？
只是童珊珊也懒得跟他们计较那么多了，再说钱莹也没有得罪过她，她不想连着钱莹一起迁怒，就看了看闹钟，说：“这也不早了，咱们现在就去吃饭吧。去咱们的小食堂，小炒很好吃，你们随便点，再把这瓶酒带着，让齐信川陪你们喝几杯。”
宣小龙说：“我跟钱莹商量过了，婶子借钱给我两年没收利息，这段饭就我们请了吧，去外头的国营饭店，想吃什么都行，不用给我们省。我们俩手头都有国家粮票，平时也吃得好。”
“真的啊？那我们就不客气了。”童珊珊说：“小钱看着就是好人家的姑娘，要是我没猜错，你家里父母是领导吧？”
“也不算什么领导，我爸爸是个局长，妈妈是个副局长。”钱莹笑眯眯地说道。
童珊珊说：“那你爸妈可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呢，一般你们这样家庭出生的小孩子 ，不都要嫁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吗？”
“我们家就我一个孩子，我爸妈就看中了小龙老实可靠、勤劳本分，结婚以后，他就是我们家的人了。”
童珊珊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家伙，弄了半天，原来是去做上门女婿的啊，怪不得人家会看上他了。
只是不知道宣继祖会不会疯掉，好不容易养大的大学生，好不容易当上干部了，现在居然要去给人做上门女婿了。
宣小龙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他还在滔滔不绝地介绍未来岳父有多了不起。
童珊珊却已经拉着齐小满过去穿棉袄了，然后她也穿上棉袄，背上斜挎包，就说：“那咱们出发？你们不饿吗？”
“哦，走走走，我们请客。”宣小龙得意一笑，拉着钱莹站了起来。
四大一小去了离这里最近的一个国营饭店，这会儿已经十二点半了，坐在里面吃饭的客人并不多，他们坐了一张空的八仙桌，宣小龙就开始点菜了：“有肉吗？有鱼吗？”
服务员见他看上去财大气粗的样子，就说：“都有，肉可以红烧，鱼可以清蒸，你要什么？”
“都要，要一个红烧肉，一个清蒸鱼，再要两个素菜一个鸡蛋汤，然后按人数上白米饭，就这样。”宣小龙大手一挥。
齐小满说：“哥哥，今天还没过年呢，我们就吃这么好了。”
宣小龙看着齐小满很认真地说道：“你以后要是跟哥哥一样做干部，那就可以每个礼拜过年。”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就是说他每个礼拜都能吃上肉跟鱼，放在现在，那确实是极好的生活了，也怪不得他比之前长胖了也长高了，五官是有个人样了，就是气质不怎么样。
趁还没上菜，齐信川问起他之前欠债的事情，宣小龙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早就解决了，那么一点钱，也只有叔这样没本事的人才会拿不出来。我现在也想通了，我确实不应该惦记小满那点抚恤金。叔你也没什么钱，那点抚恤金还是留着给小满以后娶媳妇用吧。不过，叔你可要答应我，不管你们以后生几个孩子，我亲叔的抚恤金永远是小满一个人的，可不能给其他孩子用了。”
齐信川还没说话，齐小满就说：“我的钱就是爸爸妈妈的钱，以后我长大了，要挣好多钱给爸爸妈妈，还要给弟弟妹妹。”
宣小龙瞪大了眼睛看向齐小满，就差骂他是个笨蛋了。
钱莹说：“小龙，小满现在已经不姓宣了，人家齐家的事情，你就别管那么多了。”
宣小龙冷笑一声，道：“我还不是怕小满这个傻孩子以后被人坑了啊。”
“啪”的一声，童珊珊突然拍了一下桌面，把宣小龙跟钱莹都吓了一跳。
钱莹还好一点，她不知道童珊珊是什么脾气的人，但宣小龙可是领教过童珊珊厉害的人，他浑身一抖，大气都不敢出了，等着童珊珊发飙骂人。
偏偏童珊珊没有骂人，她只是咻的一下站起来，然后说：“我口渴，我去倒碗开水喝。”
说完，她就去找了服务员要开水喝。
服务员见童珊珊是个体面漂亮的女同志，就拿了陶瓷杯子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童珊珊笑眯眯地端着杯子走回来坐下，然后说：“小龙这次来我们这边，只是为了还钱的吗？”
宣小龙说：“当然不是啊，钱莹的堂姑在你们这边工作，我们这次过来，是来看她堂姑的。”
“不用说，小钱的堂姑肯定又是个领导吧？”
“那肯定啊。”宣小龙得意坏了。
童珊珊说：“那之后我们就不陪你们了，你们跟堂姑好好玩，刚好齐信川要关在营部里了，我一个人女同志，也照顾不周。”
“要我说，叔你还不如转业回地方，比你在军区可有油水多了。”宣小龙说：“你看你住的那个小房子，多拥挤啊，多来几个客人都坐不下。”
齐信川还没说话呢，齐小满就突然大声道：“我爸爸考军校了，他要继续当兵，我以后也要考军校，跟爸爸一样！”
宣小龙一愣，没反应过来，钱莹倒是听懂了，她说：“叔是参加这次高考了吗？”
齐信川淡淡道：“对，跟大家一样，试试看。”
“那叔你还是个文化人啊？我还以为叔不怎么识字呢。”钱莹笑着说：“小龙之前跟我说，叔是个武夫的样子，很能打。”
“小龙肯定是弄错了吧。”童珊珊不冷不热道：“我们家齐信川可是技术兵，不识字还做什么技术兵？他确实很能打，那是因为他文武双全。”
宣小龙脸一红：“真要是文武双全，那肯定可以考上大学吧？我可是拭目以待了。”
童珊珊立刻说：“那当然，我们家齐信川肯定可以考上，不瞒你说，这次考试我也参加了，我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万一我也考上了呢？小龙你把现在的地址给我，等我们的录取通知书到了，我就立刻给你写信，跟你报喜！”
宣小龙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显得非常尴尬。
倒是钱莹主动把宣小龙现在的工作地址给了童珊珊，还附带了自己的地址。
很快，饭菜就上来了，童珊珊不再说话，只埋头吃鱼吃肉吃大米饭，吃得饱饱的就跟宣小龙他们分道扬镳，回家去睡午觉。
这个年他们一家三口过得很简单，童珊珊买了鞭炮，大年三十做了六道菜，带着齐小满去营部陪齐信川吃了一顿团年饭。
元宵节他们回大树村住了两个晚上就回来了，大院儿已经有人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其他人不免焦急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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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8章
齐信川一点儿也不着急, 他每天照常出门照常回家，一点儿也没影响他的心情。
童珊珊倒是微微有一点儿着急起来了，她倒不是担心齐信川, 毕竟他成绩很好, 不用想也知道可以随便上，她现在担心的是自己。
不过, 她也想得挺清楚的, 万一她这一次没考上，以后还有机会呢，不着急。
倒是郑荷花比童珊珊还要着急，每天都会跑去看看有没有童珊珊和齐信川的录取通知书。
“后头的林强也收到了，是XXXX学院的，就咱们隔壁市, 离得近, 听说读出来就可以去什么局上班的, 他们家的人高兴坏了，你听见鞭炮声了吗？”
童珊珊点点头：“听见了, 挺热闹的, 放了好长一挂呢。”
“就是他们家放的, 哎呀，可真是羡慕死人了，考上大学了, 得多了不起啊。”
童珊珊一边给背带裙钉扣子一边道：“是啊，考上大学是真的了不起。”
今年她开始给人做背带裙了, 样式分为好几种, 好多人都跟她定了一件。
郑荷花说：“你这话说得轻飘飘的, 你不着急啊？都这个时候了, 不是说三月份就要去上学了？还没收到的可怎么办啊？”
“我着急也没用啊。”童珊珊笑了一下，“荷花姐，你也别着急。这个东西，考上了就肯定可以收到，考不上，那就下次努力吧。”
郑荷花叹口气：“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我还是希望你这次可以考上。”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二月都快过完了，童珊珊和齐信川还是没有收到通知书。
郑荷花最近也不敢跟童珊珊提这个事儿了，她是担心两个人都没考上，要是说出来，那不是伤人心吗？
转眼就是三月，礼拜天，齐小满写完作业就趴在餐桌上认真画画。
画着画着，他说：“妈妈，我想剪头发了。”
童珊珊看了看年历，说：“马上就是二月二了，等二月二就让你爸给你剪头发。”
“为什么要等到二月二才可以剪头发啊？”齐小满问道。
读了小学之后，他的好奇心开始变强了，很多事情喜欢寻根问底，非要问出一个答案才行。
童珊珊笑着说：“这是一个传统，据说二月二这天剪头发，会有好运气。”
齐小满立刻说：“这是真的吗？”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这个传统呢，其实是人们的一种美好寄托。所以不管是不是真的，也没差几天了，就等到二月二再剪头发，好不好？”
齐小满认真点头：“好。”
他埋头画了一会儿，又抬起头说：“妈妈，要是真的能带来好运气，到时候，爸爸也一起剪头发吧。”
童珊珊一愣：“你担心爸爸考不上大学？想让他也有好运气？”
“我原本不担心的，但是……但是……”齐小满说不下去了，他低着头，仿佛做错了事情一样。
童珊珊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说：“那就到时候，爸爸给你剪头发，我给你爸爸剪头发。”
“好。”齐小满点点头，又高兴起来了。
小家伙儿现在开始抽条了，个子长得快，童珊珊又开始给他做新的裤子了，还是老样子，裤脚要叠起来几层，这样至少可以多穿一阵子。
正在童珊珊认认真真做缝纫的时候，外头传来了齐信川的声音：“珊珊，我回来了。”
“哦。”童珊珊应了一声，继续踩缝纫机。
齐信川大踏步从外头走了进来，他直接走到童珊珊的身边，站住不动了。
童珊珊觉得他有一点儿奇怪，就停下动作转头看他：“回来了怎么站在这里？脱了衣服坐下啊。”
齐信川看着她，满脸含笑，一双深邃的眼睛亮得惊人。
他手里拿着一个信封，看上去挺厚实的，已经拆开过了。
童珊珊一惊，蹭的一下就跳了起来：“录取通知书？”
“对！”齐信川用力点头。
“谁的？”
“我的。”齐信川说：“不过，我被录到指挥系去了，我刚才先去了一趟政委家，他说不要紧，不影响我学技术。”
“齐信川！恭喜你！”童珊珊猛地抱住齐信川，高兴得跟什么一样，“真的太好了！”
齐小满丢下笔跑过来：“爸爸爸爸，你考上了吗？你考上了吗？”
“对，我考上了。”齐信川一手抱着童珊珊，另一只手就把信封递给了齐小满，“你可以看看。”
一家三口高兴得不行，隔壁郑荷花听到动静也跑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荷花姐，齐信川收到通知书了！”童珊珊冲过去拉住她的手开始转圈圈，“晚上叫上杜哥，我们出去吃，我请客！”
童珊珊现在可是不缺钱的人，请客吃饭对她来说实在是很简单。
晚上，两家人一起去了小食堂，童珊珊请大家吃了一顿丰盛的小炒，有猪肉、有鱼，还有炒鸡蛋，比过年吃得还好。
小食堂就餐的人当然也知道了这件事，很多人都跑过来给齐信川道贺。
杨政委当时也在，他还拿了一瓶白酒出来，跑过来跟齐信川和杜威喝了好几杯。
“信川是个好人才，好好干！”杨政委拍着齐信川的肩膀，很感叹地说道：“就是小童以后要吃苦了，信川去了学校，一两个月才能回来一趟，家里是完全照顾不到的。”
这一批军校录取的人并不多，像齐信川这样的基本都是去指挥系，以后都是做首长的苗子。
童珊珊说：“没事儿，现在家里也没什么要照顾的，再说还有寒暑假呢，不怕的。”
郑荷花见童珊珊高兴，就没提她的录取通知书的事儿，但当时也默认童珊珊大概是落榜了。
晚上回到卧室，齐信川才说：“珊珊，要不要……找人去问问？”
“不用问了，我基础没你好，考不上也是正常的。”童珊珊说：“考不上就考不上吧，我本来也是去试试看的。再说了，我最想学的是服装设计，现在哪有这个专业啊？所以考不上也没事。”
又过了几天，童珊珊自己也开始默认考不上了，她甚至不再每天去传达室看信件，也是真的放下这件事了。
但偏偏这个时候，郑荷花从传达室给她拿了一封信回来。
“小童小童！这个！这个！”郑荷花指手画脚，激动得满脸通红，站都有点站不稳的样子，“省城学院寄来的！”
童珊珊一愣：“真的？”
“当然是真的啊！你看啊你看啊！”
信封上确实印着省城学院四个字，童珊珊愣了一下才把信封拿过来，然后撕开信封一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真的被录取了！
郑荷花跟童珊珊拥抱着在大门外欢呼出声，邻居们都被吸引了出来。
谢文月问道：“出什么事了吗？怎么叫的这么大声？”
“珊珊考上大学了！省城学院！她考上了！”郑荷花眼泪都出来了。
其他邻居全都围了过去，七嘴八舌吵着要看童珊珊的录取通知书。
童珊珊怕人多扯烂了，就隔了一点距离，两手举着展示给大家看。
大家争先恐后夸了她好一通，过了半个多小时才散去。
谢文月没有散去，她没想到童珊珊居然考上了大学。
“童同志，你是怎么考上的？”
童珊珊说：“就是参加高考，然后就考上了。”
“我知道的，我的意思是……我没听说你在准备考试……”
童珊珊笑了笑，道：“家里刚好有课本，我就把齐信川看完的课本拿来看，顺便一起复习了。不过，我确实没想到我真的考上了。”
谢文月还是恍恍惚惚的：“我还以为会很难，我都没有想过去参加……”
“夏天又要考试了，你这次记得去参加，好好努力，你也可以的。”童珊珊心情好，就鼓励了一下谢文月。
谢文月愣愣地道了谢，转身就回去了。
当天，童珊珊也考上大学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大院儿。
这几天，几乎所有人都过来了一趟，全都来问他们到底是怎么两个人都考上大学的。
童珊珊不厌其烦地告诉每个人：“好好学习，重点是好好学习。”
也有那种特别聪明的年轻人，问童珊珊有没有备考的笔记本可以借来看看。
童珊珊知道这种人是会学习的，就大大方方借出了自己的备考笔记本。
三月下旬，到了报道的时间，齐信川他们要早几天，所以早就已经去报道了。
之后，他差不多一个月才能回家一趟，不过童珊珊如果有空，是可以过去看看他的。
童珊珊的开学要晚几天，而且省城学院离大院儿也不远，骑自行车不到半小时就到了，所以童珊珊也没什么要准备的，就这么稀松平常地等到了开学日，然后背着自己的斜挎包就去报道了。
学校里面人山人海，各地来的学生和家长几乎堵满了大门那一块，童珊珊废了好大的力气才走进去。
好在挤过人最多的地方，就可以看到大横幅的指示，童珊珊很快就找到了报道的地方，赶紧过去登记。
这会儿录取的专业都是随机定的，但整个学校的文科只有中文、哲学、历史和外语四个专业，理科的专业稍微多一点，但也多不了几个专业。
童珊珊考的是文科，报考的时候多考了一门外语，就是为了增加自己考上的机会。
她也确实被录取到了外语系，一个人很少的系。
这个时候考上大学就是吃公粮的人了，不光不用交学费，每个月还有粮票发。
童珊珊当天就领到了自己的粮票，这些粮票可以拿去学校食堂换成饭票使用，当然也可以不换。
报道的当天，整个学校来了大概有九成的学生，剩下的学生因为离得远，所以开学过了半个月，还有人陆陆续续过来报道的。
同学们的年纪也参差不齐，最大的都三十多了，最小的只有十八岁。
特别是他们这个专业，本来人就不多，年纪差看上去就更明显了。
好在大家都是抱着学习的目的过来的，心思也比较单纯，大部分同学的相处都很融洽。
童珊珊长得漂亮，打扮洋气干净，又住在本地，所以刚开学就受到了同学们的欢迎，个个都推举她做班干部。
童珊珊却找到班主任老师直接拒绝了：“我每天都要回家照顾孩子，实在承担不了这样的重任。”
但她虽然没有当班干部，同学们依旧很喜欢她，有什么活动都会第一个找到她，希望她一起参加。
童珊珊会根据自己的时间来确定要不要参加活动，但大部分活动她都推掉了。
现在她每天会跟着齐小满一起出门，齐小满和小伙伴跑步去小学，她就骑着自行车去大学。
中午她会骑车回来，带着齐小满一起去食堂吃饭，下午再继续去学校。
遇到礼拜天母子都休息，就会认认真真做几个好菜，然后背上包去军校看齐信川，顺便跟他一起吃个饭再回家。
日子过得规律而繁忙，到了第二学期，课业更多了，同学们都拼命学习，生怕自己会掉队。
童珊珊的语言基础比他们好一些，所以学起来没有那么费劲儿，她甚至还有做衣服的时间，只不过这样一来，她其实是比其他人更忙的，只是她精力好，所以意识不到。
十一月上旬是连绵的阴雨，天气一下子冷了起来，童珊珊裹着厚厚的衣服，第一次在课堂上睡着了。
她被老师叫醒的时候还有点儿迷糊，之后就是匪夷所思：“我怎么会睡着了呢？”
但她确实是睡着了，而且之后一个礼拜又在课堂上睡着了两次，平时在家里写作业的时候也会睡着，早上更是错过了好几次闹钟，还是齐小满从隔壁过来把她叫醒的。
放假回来的齐信川听说了之后，当天就拉着她去军区医院检查。
童珊珊说：“我很健康啊，有什么好检查的？”
“我平时不在家，你检查一下，要是没事，我放心，你自己也安心。”齐信川很固执。
童珊珊没办法，只好乖乖去看医生。
医生是个中年女军医，看一眼童珊珊，又看看后头站着的齐信川，就问：“这是你爱人啊？”
“是的。”
“每个月都在来吗？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这一句话就把童珊珊给问愣住了：“上一次？上一次还是穿夏装的时候……天啊，我居然忘了这回事了！”
女医生笑了起来：“去化验一下吧，应该是有了。”
童珊珊恍恍惚惚出去上厕所，然后恍恍惚惚拿到了结果——她真的怀上宝宝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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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9章
女医生认认真真说了一堆孕妇的注意事项, 童珊珊几乎什么都没听进去，她满脑子就是四个字——她怀孕了！
齐信川倒是认认真真听完，然后小心翼翼带着童珊珊回到家, 把她安顿在沙发上坐好, 给她倒了热水，然后拿出一本笔记本开始把医生之前说的全都记下来。
童珊珊直到这一刻才仿佛清醒了过来, 她看着齐信川奋笔疾书的样子, 低声说：“我是真的怀上了？”
齐信川抬起头，笑了一下：“是真的，医院都去过了，你还怀疑啊？”
“也不是怀疑，就是……我有点儿意外……不过仔细一想，我也确实忘记吃避孕的那个药了, 所以怀上也是很正常的。”童珊珊长出一口气, “我们家小满要做哥哥啦。”
“是啊, 我又要做爸爸了。”齐信川笑得满脸温柔，他低声说：“珊珊, 我真高兴。”
童珊珊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肚子, 还是觉得有点儿梦幻：“我也很高兴……但是没什么实际的感受。荷花姐说怀上了会吐, 会不想吃东西，会有反应什么的，我怎么好像什么反应都没有呢？”
“你有的, 你忘了医生说的？你嗜睡就是一种反应。”齐信川说：“不过你不用担心，这都是很正常的, 等月份大了, 也不会这么贪睡了。”
“我之前一直在发呆, 完全没听到医生说的话。”
“没关系, 我都写下来，之后你再慢慢看。明天我陪你去一趟学校，跟你们的系领导说一声。你怀孕了，要是你在课堂上睡着了，不是你故意的。还有，学校人多，也要跟同学们说一声，平时请班长他们稍微关照你一下。”
童珊珊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我差点忘了！我还在读大学呢！现在怀孕了怎么办啊？学校会不会开除我啊？”
虽说童珊珊对读书这件事也没那么强求，但大学是好不容易考上的，要是真的被开除了，那她也会不高兴的。
齐信川说：“学校为什么会开除你呢？你进校前就是已婚的，怀孕不是很正常吗？要是想生，就正常生下来，医生说了，你的预产期大概在六月底七月初，到时候应该是赶上放暑假了。今年年内大概不要紧，月份还小，等下个学期，我们请一个婶子或者大姐每天来家里照顾你，等你生孩子前后再把我妈叫来，到时候我也放暑假了，应该可以顾得过来。当然了，如果你希望以学业为重，也可以不要这个孩子，等毕业以后再说。”
童珊珊火了：“你什么意思啊齐信川！你说的这是人话吗？不要这个孩子？你是不是疯了？这是我的孩子！你凭什么说不要这个孩子？你知不知道我多想要一个孩子？你嘴巴皮子这么一碰，张嘴就说不要这个孩子？齐信川我告诉你，你不想要这个孩子你就走吧！我不稀罕你！我一个人也可以把这个孩子养的很好！你走你走！”
齐信川惊呆了，他没想到童珊珊陡然间发这么大的火。
他跟童珊珊结婚到现在，虽然也有闹过矛盾的时候，但她从来没有对着自己发过这样的火，而且他根本不是那个意思啊，他只是担心童珊珊会更在乎学业，一切以童珊珊的意愿为主罢了。
“珊珊，你先别生气，你坐下来听我说。”齐信川走过去，轻轻抱住童珊珊，然后用大手轻拍她的后背，“我错了，你别生气，你坐下来顺顺气，好不好？”
童珊珊委屈极了，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齐信川你背信弃义！当初说好的会一辈子照顾我，现在连我的孩子都不要了！齐信川你这个混蛋！呜呜呜呜呜……”
齐信川大气都不敢出，只能低三下四哄了她好一会儿，一直等童珊珊哭完了之后，他才帮她擦了擦眼泪，然后喂她喝了一点儿温水。
“现在可以听我说几句话吗？”齐信川低声问道。
“你说啊！”童珊珊吸吸鼻子，还是很生气很委屈。
“我刚才说的话绝对不是那个意思，我很爱你，你知道的。这是你跟我的孩子，我听到你怀孕的那一刻就无比欢喜，一分钟之内我就做了无数的想象，我在想这要是一个女儿，我们会怎么养育她，要是一个儿子，又要怎么养他。我真的非常非常欢喜，非常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那你刚刚还说不要这个孩子！”
“我说的是，如果你希望以学业为重，如果。”
童珊珊吸吸鼻子，愣了一下。
齐信川继续说：“你也是花了很多努力才考上大学的，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决定以学业为重，做任何决定我都会支持你。同时，我也会担心自己没有办法好好照顾你。因为军校那边管得严，如果你怀孕期间身体不舒服，我是没办法出来陪你的，甚至没法送你去医院。这些都是我的担心。”
童珊珊这会儿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她想了想，说：“刚才医生是怎么说我的？”
“她说你很健康，孩子也很健康，之后只要合理作息，补充营养，应该是没什么事的。”
“那就行了，你看，我很年轻，我身体很好，我还有……嗯，我还有不少钱。”童珊珊差点把“我还有异能”给说出来了，但幸好及时察觉到，改成了“我还有钱”。
异能者的身体素质是比普通人好的，所以童珊珊觉得自己怀孕时期也会很健康。
齐信川点点头道：“确实，我们手头有不少钱，可以请一个婶子过来照顾你。”
“对，我现在月份小，暂时不用。等明年过了年，我们就请一个婶子或者大姐，每天按照一日三餐过来照顾我，就跟上班一样，多给点钱，肯定有人愿意干的。这个大院儿的家属挺多的，找个没那么忙的大姐肯定可以。”童珊珊说：“我自己也会好好学习，只要我不挂科，就不影响我生小孩的。”
“那你是决定要这个孩子了？”
“那当然啊，我这可是我的孩子！这是小满的弟弟或妹妹呢！他也盼着这个孩子呢！”童珊珊说：“反正，你别东想西想的。你在学校好好读书，毕业以后，赶紧给我们家换个大房子，这才是正经事儿呢。要不然，我们家的小宝宝没有房间住，多难受人啊。”
齐信川笑着亲了她一口：“你放心，我一直在考虑这件事呢。那……你现在不生气，不难过了吧？”
童珊珊说：“我刚才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就很激动。现在想一想，你也没说什么啊。”
“医生说这都是正常现象，要我包容你。”齐信川说：“我保证以后会谨慎言语，免得你情绪太激动了，伤害到自己。”
童珊珊笑着说：“我也会尽量注意自己的，不要莫名其妙就发火。”
“没事儿，你这个是不受自己控制的，你要是想发火就发吧，发出来也许心里就舒服了。”
童珊珊抱住他：“那你不许说我凶。”
“我不说。再说了，你凶我喜欢你。”
童珊珊甜甜一笑，吧唧一口亲在齐信川的下巴上：“以后我要是真的脾气变坏了，那可都是你的责任。”
等齐小满从外头回到家，第一时间就知道了童珊珊怀了小宝宝的消息。
孩子激动坏了，还问为什么童珊珊的肚子不大，别人妈妈怀孩子都有大肚子。
童珊珊说：“因为肚子里的小宝宝也是从小长大的，现在刚开始，所以宝宝也很小。后面宝宝大了，肚子也会跟着大起来了。”
齐小满就说：“那我什么时候才可以看到小妹妹啊？”
“明年夏天就可以看到了。”童珊珊说。
“太好了太好了！明年夏天我是哥哥了！”齐小满兴奋坏了。
之后他一个晚上都跟在童珊珊的身边，给她端茶送水，看她站起来就过去扶她，把童珊珊闹得哭笑不得。
晚上睡觉前，童珊珊说：“齐信川，你跟小满也要科普一下，我是怀孩子了，不是变成易碎品了，让他不要这么小心翼翼的。”
“你放心，我会好好告诉他的。”
第二天早上，齐信川就单独给齐小满上了一课，并且还把自己写的注意事项拿给他看了，孩子照着背了下来，还说：“爸爸你放心，你不在家，我会负责任好好照顾妈妈和小妹妹的。”
“你就知道是个妹妹了？万一是个弟弟呢？”
“我有感觉，我觉得这就是个小妹妹。”齐小满很笃定地说道。
之后，齐信川陪着童珊珊去了学校，告诉领导们怀孕的事情。
毕竟过来上学的人很多都是年纪不小的成年人，人家是合法夫妻，生孩子也是正常事儿，学校给出的意见是，只要童珊珊不影响学习，不挂科，不影响其他同学的学习，就可以正常上学。
但要是她成绩不好，考试挂科，因为身体原因请假太多，或者影响了其他同学的学习，那就要让她休学一段时间，等孩子生完了再回来上课。
童珊珊也接受了这样的意见，并且表示自己会根据自己的情况处理这件事的。
他们班班长是个女同学，也是全班同学选出来的，班长很热心，知道童珊珊怀孕后，就给全班同学开了一个班会，让大家平时多照顾她一下。
但童珊珊身体很好，根本不需要同学们的照顾。
在最初的嗜睡症状过去后，她又回到了之前的生活，每天照常上学放学，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期末考试，童珊珊也发挥得很好，照旧考了前三名，还领了大奖状回来。
齐信川自是不用说，他干什么都是第一名，在学校也是。
齐小满是三好学生，大奖状也拿回家跟童珊珊的奖状贴在一起，客人们一进屋子就可以看见。
放了寒假，童珊珊的肚子开始显怀了，食欲也陡然变大了，她开始每天琢磨做好吃的。
齐信川也放假了，他会跟着郑荷花一起去抢菜，然后去副食品商店买各种熟食和点心。
童珊珊除了喜欢自己做吃的，还喜欢上了去街上吃那些小吃。
这会儿，很多人都开始光明正大的在街头摆摊卖吃的了，像现在天冷，就有冰糖葫芦、糖炒栗子、烤红薯、粗面糖饼之类的售卖。
童珊珊会选择看上去很干净的铺子买一点儿，然后趁热站在旁边吃一会儿。
有两次她还碰到向雪峰和他的对象了，向雪峰成绩不错，考上的是省城最好的大学，他的对象跟他一样，两个人是同校的同学。
现在他家里所有人都平fan了，爷爷奶奶住上了之前的小洋楼，他跟妈妈也回到了他小时候长大的那个小院子里，过上了很不错的生活。
至少从他这条线看过去，剧情都是正常的。
她也遇过一次盛聪，问他什么时候结婚，结果盛聪说跟之前的对象掰了，因为人家夏天考去了外市上大学，之后在学校遇到了感情更好的人，就跟盛聪和平分手了。
“没事儿，你也考一个大学，之后也会找到更好的对象的。”童珊珊安慰道。
盛聪说：“是啊，是我自己能力不够，我跟她一起参加高考，她考上了我没有，从那一刻开始，我就配不上人家了，也不怪人家会跟我分手。不过我还年轻，我现在每天下了班都会认真复习，争取明年考上。”
童珊珊咽下嘴里的烤红薯，笑得很灿烂：“那你加油，需要帮助可以跟我们说啊，对于高考，我跟齐信川都很有心得的。”
“谢谢你啊，齐同志是不是放寒假了？我要是有不懂的地方，能去问他吗？”盛聪倒是很知道分寸，而且他知道齐信川成绩更好，所以选择问齐信川。
童珊珊正要说话，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童晶晶的声音：“姐，我买好了，我们现在回去吗？”
盛聪顺着声音看过去，整个人都愣住了：“这是谁？”
童晶晶今年要满十九岁了，是个非常好看的大姑娘了，她跟童珊珊长得很像，但她个子比童珊珊高一些，骨架也大一些，看上去没有童珊珊那么精致漂亮，但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俩人是亲姐妹。
虽然她看上去皮肤比较黑，气质也过于淳朴，但她确实是长相出众的年轻姑娘，听齐香菱说，矿上有很多男青年都在追求童晶晶。
但她除了上班就是下班回去看书学习，对处对象这件事完全不感兴趣。
甚至，齐香菱都烫了时髦的头发，穿上现在最时新的衣服，但童晶晶永远都是蓝色灰色的外套，黑裤子和黑布鞋，打扮得跟从前一样朴素。
童珊珊说：“哦，这是我妹妹童晶晶，放假了过来看我的，要在省城过年。”
因为童珊珊怀孕不能回村子的关系，所以齐德华跟钱凤拎着大包小包过来看她，齐香菱也从矿上过来住了几天，给她塞了一堆吃的。
童晶晶还是从齐香菱那里知道了童珊珊怀孕的消息，她给齐信川写了信，说自己想来看望童珊珊，不知道姐姐会不会允许。
齐信川征得了童珊珊的同意，就邀请童晶晶直接来他们家里过年。
在放寒假之前，齐信川顺利从大院儿申请到了一套大一点儿的房子，客厅大了很多不说，还有三个卧室，现在家里来客人就有客房了，以后小宝宝出生了也有地方住，所以他们才会邀请童晶晶过来过年。
童晶晶到地方就给童珊珊塞了一百块钱，然后又拿出十斤苹果和好几张肉票，还把自己在这边过年的粮票也给准备好了。
都过去这么久了，童珊珊早就不生气了，虽然她没办法把童晶晶当成亲姐妹一样看待，但这样的一个亲戚来家里做客，她也是欢迎的。
再说童晶晶现在学会烧饭了，手艺还很好，有她在这里，齐信川也不用下厨了，童珊珊想吃什么直接跟童晶晶说，她会立刻变出好吃的东西来，童珊珊也挺高兴的。
盛聪直愣愣地盯着童晶晶看，简直要把她的脸上盯住两个窟窿来了。
童珊珊有点好笑地看着他，说：“怎么样？我妹妹跟我长得很像吧？”
“对，真的太像了，你们俩的眉眼几乎是一样的，只是妹妹的眼神更冷漠一点……”盛聪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改口道：“哦，你妹妹过来看你？是从你们公社过来的吗？”
“不是，她在矿上工作，矿上放假了过来的，等开工了就要回去了。”童珊珊说：“晶晶，这是我们的朋友盛聪盛同志，他是个警察。”
童晶晶跟他打了一个招呼，就安静地站着旁边，等着童珊珊带她离开。
盛聪又跟童珊珊聊了几句，就说：“那我明天上午可以去找齐同志问数学吗？”
“可以的，不过我们现在搬家了，不住在原来的地方，你知道吗？”童珊珊道。
“我知道的，我叔叔跟我说过的，那我明天上午过去找齐同志。”盛聪笑了一下。
童珊珊点点头：“好，那我们回去了，再见啊。”
她跟童晶晶转身往大院儿的方向走，走出去一截后，童珊珊说：“晶晶，想过找对象的事情吗？”
童晶晶说：“没有，我不考上学校，是不会找对象的。”
从今年开始，将会设立很多新学校，不光有大学，也有中专学校，童晶晶的目标就是考一个中专学校，所以每天下班都在认真读书。
但她基础很差，知识也忘了许多，学起来比较痛苦。
作者有话说：
有红包~
✿ 第120章
来省城过年, 倒是让童晶晶有了请教老师的机会，不光齐信川可以教她，童珊珊的水平也不错, 每天她学习的时候都会给她讲一讲不会的地方, 还会教她一些快速有效的学习方法。
童晶晶倒是不怕吃苦，不过以她的学习进度来看, 今年的考试是有一点危险的, 好在她还年轻，明年才二十岁，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童珊珊听她一门心思只想考学校，内心倒是非常支持的，她点头说：“你这样想是对的，我也赞成你先考上学校。反正你还年轻, 这种时候应该好好学习, 过两年再考虑结婚找对象的事情也不迟。有了好工作, 才能找到更好的对象。”
童晶晶说：“我看香菱姐不找对象，也过得挺好的呀。她读了一个培训班, 现在已经在矿上做账了, 工作好, 人缘也好，但她就是不找对象。我要是考出去了，以后也会有好的工作, 那我就好好工作，不比什么都强？”
齐香菱性格开朗活泼, 在矿上的人缘比童晶晶好多了, 所以虽然童晶晶是先过去的, 但她至今还在食堂干活, 虽然从洗菜工变成窗口打菜的员工了，但始终都在食堂。
齐香菱被领导推荐去读了一个半年的学习班，回来的时候领了一个结业证，立刻就去矿上办公室做上出纳了。
听说她还打算继续学习，以后要做会计呢。
童珊珊说：“你倒是真的长大了不少，都想通自己未来要走的道路了。”
“恩，我早就想通了。我这个人不怎么聪明，又挺自私的，性子也不好，我跟食堂的同事都处不好关系，还谈什么对象啊？难道结婚后天天在家吵架吗？那我还不如一个人过呢。”童晶晶说。
“说得很有道理，那我支持你这么做。”童珊珊笑了一下，“风变大了，我们赶快回家，我看今天要下雪。”
果然，到了下午，天气变得更差了，傍晚时分，他们正在围着炉子吃热气腾腾的乱炖锅子，就听见齐信川指着窗外说：“下雪了。”
童珊珊擦掉玻璃窗上的水汽，凑过去看了一眼：“真的下雪了，还挺大的，明天肯定会很冷，我们家还缺什么没买啊？明天要出去买吗？”
她今年过年是完全不管家里的事情了，连她最喜欢的采购工作都交给了齐信川。
齐信川说：“我跟郑姐说好了，明天早上要去抢鸭子，咱们市不是供应了一批鸭子吗？听说数量不多，肯定得早点去排队。我去买两只鸭子回来，上午再去郊外买一只鸡，把小武答应给我们弄的鱼拎回来，今年就没什么要买的了。”
“那你多穿一点儿，别冻着了。”童珊珊用勺子从锅里捞了一块老豆腐放进碗里，然后又捞了一块给童晶晶，“别只顾着吃白菜，吃点儿豆腐。”
童晶晶说：“要不明天早上我去抢鸭子吧，姐夫人太斯文了，上次抢菜的时候就老是让着老年人，还是我去吧，反正我跟郑姐也熟了。”
“好，那晶晶去抢鸭子，齐信川做早饭。”童珊珊一锤定音。
当天晚上，大雪下了一整夜，一直到凌晨三四点的时候才停下来。
尽管外面有厚厚的积雪，但抢菜的人依旧很多，童晶晶跟郑荷花踩着积雪赶过去，发现前面已经排了很多人了。
但好在鸭子的数量不算少，童晶晶也不负众望买到了两只，还顺便买了一兜新鲜的黄豆芽，高高兴兴跑回来。
童珊珊睡到七点半才起床，一起来就跑出去看雪。
大门外的雪已经被齐信川铲干净了，郑荷花和童晶晶正在外头忙着给鸭子拔毛，热水的味道混着鸭子羽毛的腥味飘过来，童珊珊哇的一声就吐了。
齐信川赶紧把她拉进去：“外头气味不好，别乱跑。”
童珊珊去漱了口，喝下一点温水，人就缓过来了。
齐信川等她不难受了，就端了早饭给她吃。
“小满跟阿福他们出去打雪仗了，玩好了会回来写作业的。你暂时别出去了，我会跟晶晶说一声，让她弄好了以后把鸭子毛放远一点，再把门外打扫干净。你等她弄好了之后，再出去看雪。”齐信川一边说一边穿上大衣，“我现在去买老母鸡，一会儿就回来。”
“好。”童珊珊冲他挥挥手，看着他出去了。
现在卖东西的普通人越来越多了，乡下人自己喂的鸡也可以大大方方拿出来卖，齐信川早就跟一个农户约好了，过年的时候先去买一只，之后一个月买一只给童珊珊补身体。
吃完早饭，童珊珊听了一会儿收音机，等童晶晶把外面打扫干净后，就带她出去看雪。
童珊珊穿着厚棉袄在大院儿里逛了一圈，就看见盛聪背着一个很重的斜挎包和一个布口袋吭哧吭哧地走过来：“童同志，我来了。”
“这么大的雪，我还以为你今天不过来了呢。”童珊珊笑着说：“走吧，去家里暖和一会儿，齐信川去郊外买老母鸡了，一会儿就回来。”
“好。”盛聪跟着童珊珊和童晶晶一起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偷偷打量童晶晶。
童晶晶毫无察觉，只小心观察地面，担心童珊珊会被滑倒。
到了家里，童晶晶给盛聪泡了热茶，又抓了瓜子花生给他吃。
盛聪把那个沉甸甸的布袋子交给童晶晶：“这是我准备的一点谢礼，以后要麻烦齐同志帮我解答难题了，你们千万要收下，不然我就不好意思了。”
童晶晶看了看童珊珊，童珊珊笑着说：“那行，我们就收下了，你家里条件好，我也不跟你讲客气了。”
她把袋子拿过来看了一眼，里面装着两罐奶粉、一大包用油纸包好的牛肉干，还有一包核桃，都是对身体好的东西。
最上头还放着两罐百雀羚，童珊珊笑了笑，拿了一罐给童晶晶：“你天天碰冷水，这个给你搽手搽脸。”
童晶晶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盛聪一边喝茶，一边慢悠悠地跟童珊珊聊天，时不时会问童晶晶一句什么，童晶晶要是应了，盛聪就会露出挺高兴的表情。
童珊珊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但什么都没说。
童晶晶反正什么都没察觉出来，
等齐信川回来后，就带着盛聪去齐小满的房间学习去了。
齐小满的书桌上面没放什么东西，这会儿借给盛聪使用是最合适的。
一直学到中午，童晶晶做了简单的午饭，童珊珊过去敲敲门：“该吃午饭了，吃了饭再继续学习吧。”
盛聪赶紧抬手看手表：“都这个时候了，那我去食堂吃饭，下午两点我再过来，可以吗？”
童珊珊说：“晶晶做了你的饭，你难得过来一次，就在这里吃饭吧。也不用不好意思啊，都是朋友嘛，在我们家吃顿饭也没什么的。”
盛聪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走出去，就看见齐小满正在帮忙端菜，看见盛聪就喊“叔叔好”，是个特别懂礼貌的好孩子。
午饭比较简单，是童晶晶做的焖饭，放了咸肉粒、山药、土豆、小虾米还有胡萝卜，淋上酱油、盐，起锅的时候放一勺猪油拌匀，童珊珊一个人可以吃掉两大碗。
还有一盘炒黄豆芽和一锅紫菜虾皮汤，童珊珊也爱吃这个，还给盛聪夹了一大筷子豆芽：“这是晶晶早上买的豆芽，很新鲜的，你尝尝看。”
盛聪一边吃一边说：“小童同志做饭的手艺真不错，比我妈还强些。”
童晶晶很平淡地说道：“谢谢，我在食堂干活，跟着大师傅学了一点儿手艺，也不算什么。”
“你太谦虚了，我看你这手艺非常好了，那你现在在食堂是做炒菜师傅的吗？”
“我哪有那个本事？我在食堂是打饭和打杂的。”
“打饭好，打饭这个活儿也不是谁都能做的，每一勺下去都得是一样的分量才好呢，得练。”
“还行，干久了也习惯了。”
盛聪又说：“那小童同志打算以后学手艺做大师傅吗？食堂大师傅工资高，就是辛苦。”
“不打算，那个大锅太大了，我搬不动。”童晶晶始终都是很平淡的，但盛聪跟她说话，她也会正常回答。
一顿饭吃完，盛聪抢着去洗碗，齐信川笑着说：“你歇一会儿吧，我去洗碗，你可以把刚才的题目再看一遍。”
盛聪就继续去学习，等到下午四点才告辞，说要回家跟亲戚们一起吃饭。
等盛聪走了以后，童珊珊就说：“齐信川，他今天学得怎么样？”
“挺认真的，他画了很多问题出来，把不会的数学题都拿过来了，下一次说要问物理，约了后天下午。估计是不好意思再在我们家吃午饭了，所以吃过午饭再过来。”
“那他是真的在好好学习，希望他今年夏天可以考上大学。”
“我看他学的还不错，今年大概是可以了。”齐信川停顿了一下，见童晶晶不在客厅，就小声说：“盛聪对晶晶……是不是不太对劲？”
“你也看出来了？昨天在街上遇到的时候他就一直盯着晶晶看，不过晶晶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也当做不知道就行了。盛聪家庭条件太好了，跟晶晶没有可能的，她自己心思也不在这个事情上。”
“恩，我知道的。”
之后，盛聪也会提前约好时间，然后过来找齐信川请教问题。
他每次来都会带一些礼物，后面带的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有时候是几个橘子，有时候是家里做的点心，有时候是一兜新鲜青菜，在人情世故上属于做得很好了。
他每次也会趁休息的时候跟童晶晶说说话，目光总是落在童晶晶的身上，但她心思不在这上头，所以什么都没发现。
寒假快要结束了，童晶晶也快回矿上工作了。
正月十四，盛聪最后一次过来问问题，拎了一包红豆过来。
“齐同志，你们正月十五以后就要开学了，你第一次休息，是什么时候？我可以过来找你问问题吗？”
齐信川说：“第一次恐怕不行，到时候家里有点事情。等之后，我跟盛师长说一声，让他通知你时间，行吗？”
盛聪很高兴：“谢谢你，我真的太感谢你了。”
“没事儿，你好好考就行，要是考上了，我也为你高兴。”
童珊珊正在把那包红豆交给童晶晶，她说：“晶晶，把红豆泡起来，我们自己做红豆沙，明天可以包红豆馅儿的汤圆吃。”
童晶晶应了，就把红豆泡了起来。
盛聪往厨房那边看了一眼，道：“小童同志什么时候回矿上呀？”
齐信川说：“后天就走。”
“早上去汽车站坐大客车吗？”
“对，我早上送她过去。”齐信川道。
盛聪点点头，就说：“我们现在去学习吧。”
这一次，他学习结束后，背着自己书包走出来，站在客厅跟童珊珊说话。
童珊珊看他的表情，像是有话要跟童晶晶说似的，就找了个借口拉着齐信川去房间找东西了。
齐小满不在家，客厅只有童晶晶在砸核桃，盛聪见状便走了过去，低着头把一封信递了过去：“小童同志，这是我写给你的信。”
童晶晶手一抖，小锤子都差点甩出去。
她愣了一下，没有反应。
盛聪把那封信放在她的脚边，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喊道：“齐同志，童同志，我先回去了，祝你们元宵节快乐啊。”
等齐信川闻声出来的时候，盛聪已经不在了，那封信还躺在童晶晶的脚边，非常显眼。
童珊珊说：“这是他给你的信？”
童晶晶这才放下锤子说：“是的，我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会给我写信。”
“你看看吧，趁你人在这里，给他写个回信，到时候我们帮你转交。”童珊珊说。
“好，我知道了。”童珊珊点点头。
童晶晶当天晚上就写了一封回信交给了童珊珊，她说：“姐，帮我把这个给他吧。”
“好的。”童珊珊结过信封。
等童晶晶回到矿上后，童珊珊才找到机会把那封回信交给盛聪。
盛聪显得很紧张，童珊珊给了信就慢慢离开了，可是没走出去多久，他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童同志！稍等！”
“怎么了？”童珊珊转过身去。
盛聪手上的信已经拆开了，他拿着一张薄薄的信纸，一脸激动地问道：“她……她说不想处对象……童同志，我是很有诚意的，我真心想跟她处对象，我都跟家里人说了这件事的……你能帮我跟你妹妹说一说吗？我这个人，虽然不算很好，但也是一个好人，我也有工作，收入还行，人品长相也还行，我就是比你妹妹大一点……”
“我妹妹是个很直接的人，她说不行，那就肯定不行了。”童珊珊说：“而且，我也觉得你们俩不合适。”
“怎么会不合适呢？都没有相处过怎么就知道不合适呢？”
“因为我了解她，她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的人，她更适合简单一点儿的人。”
盛聪一脸无辜：“我也很简单啊。”
“你家里条件太好了，我妹妹不适合去你家那样的地方。何况她现在真的不想找对象，如果以后她要找对象了，那也可以找一个跟她在学校或者是单位认识的人，大家门户差距没那么大，在一起会更融洽。”童珊珊实事求是地说道。
“我们家没有什么门户观念的……”
“但童晶晶不适合你，她从小经历的那些，让她性格有一点古怪，她也不会讨你家里人的喜欢，你现在觉得新鲜感，所以什么都不在乎，等新鲜感过去了，你们会走不下去的。”
“不会的，我跟你保证，我会一直对她好的。”
童珊珊笑了一下，道：“盛同志，你是真的喜欢童晶晶吗？”
盛聪愣住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明白的，你就是明白，所以才犹豫了一下，是不是？盛同志，我跟你说句真心话，我希望童晶晶找一个真正喜欢她的人，真正想跟‘她’在一起的人，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童珊珊的语气很轻，但表情是很严肃的。
盛聪沉默了，童珊珊说：“那就这样吧，信也交给你了，我该回去了。”
这一次，盛聪没有叫住她，而是攥着那封信，低着头露出了做错事的表情。
二十分钟后，童珊珊回到了家里。
齐小满立刻跑过去给她倒水：“妈妈，今天刘婶婶做了鱼汤，闻起来好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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