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城去北京得走国道,国道要从甘西上进,龙门省地大人稀,山沟子里旅游业也没得发展,所以这一路人烟寥寥,大多数时候都是琮玉和小痞子这一辆车的车影。
琮玉看着窗外光秃秃的山,问:“你经常开车走这趟路吗?”
“天天走。”小痞子本来还想跟她说说这条路上的事,想到乐渊的嘱咐,闭上了嘴。
琮玉却有问不完的问题:“你是蒙古族人吗?”
小痞子很惊讶:“你怎么知道?”
琮玉笑了下:“那我告诉你我怎么知道的,你告诉我,乐渊有没有女人。”
小痞子皱起了眉,几度张嘴都没说点什么。
“很难回答吗?”
“乐哥的事我不知道啊。”
琮玉又问:“那你有没有?”
小痞子在唐华路很多年,对邱文博的生意耳濡目染,女人那回事,他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门儿清了:“我肯定有啊。”
“是吗?那你女朋友漂亮吗?”
“不能说漂不漂亮,她在她们学校很出名的。”
“还是学生?”
小痞子喜欢这话题,琮玉勾起了他的倾诉欲,把乐渊的嘱咐抛到脑袋后头去了:“我们兄弟都是找技校和幼师的女生,那猛的,有些比霓月的大姐还开放呢。”
“怎么不找高中的?”
“高中的管得严,手机不让带教室,那谈个恋爱两个星期见一回,有什么意思。”
“你女朋友开放吗?”
“还行。”
车子驶入山沟,海拔降了一些,拐弯处遇到汽车故障,反光三角架和地上一堆碎零件吸引了琮玉的注意力。
小痞子说:“这是撞车了。”
“你撞过车吗?”
“刚开始开车的时候撞过。”
“撞车时害怕吗?”
“还好,那时候乐哥来接我了,乐哥在,我就不害怕。”
“如果乐渊和你女朋友只能选一个,你选谁?”
小痞子摸摸后脑勺,好像很难选择一样:“男人应该讲义气的,但是女朋友被抛弃好像也有点可怜。”
琮玉不再问了,说:“前边服务区停下,我上卫生间。”
“嗯好。”
*
乐渊到宝郡翻了翻账,把几个到日子还账的赌徒分给手下人,让他们带人去收钱,之后去了霓月。
霓月上午不开门,九姐昨晚上没走,早起把新来的女孩们召集到大厅开会,培训。
有人好奇为什么出来卖的也要培训,其实下海多年的时不时也要培训,说是培训,不过是加油打气,不然容易疯。
经得男人多了,受虐待刺激多了,轻易就能看破红尘,虽然文化水平不够,但还是会用她们自己的方式悲天悯人,感慨坎坷多舛的命运。
不偶尔开导、打个鸡血,那全送精神病院了。
乐渊进门,九姐的声音更高了,乐渊走到前台,问昨晚上流水,前台简单说了两句,悄悄瞥了九姐一眼,小声说:“昨晚九姐又接客了。”
乐渊无动于衷,看完账上了楼。
九姐说着话,眼已经随乐渊去了,新来的女孩中,有些还不知道接下来要面临什么,只感觉霓月氛围很好,就大胆地问九姐:“九姐喜欢乐哥?”
九姐收回眼来,笑了下:“很明显?”
女孩们互相耸肩、微笑:“很明显,就是不知道九姐喜欢乐哥什么,他看上去好凶,感觉他身边空气都是冷的,而且他昨天也是那件衣服,头发又长,胡子也不刮。”
就衣服这件事,九姐知道他不是不换,是同样的衣服有十几件。
她忍不住又笑了一下,乐渊在让女人离他远点这件事上一直精益求精,结果就是霓月的女人都不跟他亲近。
想到这里,九姐的笑容渐渐消失,那他为什么会让琮玉那个丫头靠近呢?
九姐由她们开了会儿小差,接着讲起霓月的事。
乐渊上楼后,漆黑的偏厅沙发上的人影突然动了下,他恍惚想起昨晚上从卧室出来,琮玉也在沙发上坐着。
他走到麻将桌前,坐下来,想休息会儿,下午还有事,昨晚上没睡,精力有些不够。
沙发上的黑影突然软着声音说:“乐哥。”
乐渊没理。
黑影又坐了半分钟,好像是终于坐不下去了,起身匆匆跑开。
乐渊反应平淡,这里的人都怕他,不愿跟他同处一间房,没有跑开他才会感到奇怪。
琮玉好像就不怕他,她个子不高,胆子不小,浑身透着一股子无知的无畏,但她道理一套一套,脑子也转得极快,压根不是无知的模样。
她现在应该已经到姜措了,再翻过两座山就到甘西市边缘了。
这时,他手机响了,是送琮玉的小痞子打来的,他有些不祥的预感,接通就听到电话那头火急火燎的声音:“乐哥!出事了!”
乐渊挂了电话,大步朝外跑去,一阵风似的样让霓月的人不明所以。
九姐一连两天看到反常的乐渊,心里的怨一点一点加深。但毕竟是有头有脸的妈妈,还是没表现出来,面色从容地给姑娘们一人发了一支便宜唇膏。
剩了一只,是她给琮玉准备的,没想到没送出去,不过没关系,暂时没送出去而已,只要琮玉还在这趟街,她迟早能送出去。
乐渊把车开到一百六十码,在中午之前赶到了小痞子和琮玉逗留的服务区。
他下了车,踩着碎石子坑,赶进服务区的小商店,塑料帘子啪的一声被掀开,闭着眼蜷在双人墩子上的琮玉进入他的视线,她的胳膊和小腿受伤了,嘴唇灰扑扑的,眼角也有一个结了血痂的小口子,在嫩白的肌肤上十分醒目,看得人心里发怵。
小痞子在一边哆哆嗦嗦地站着,脸也白了。
乐渊走到琮玉跟前,蹲下来,还没说话,琮玉睁开了眼,看到是他,嘴一撇,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爬起来搂住他的脖子,呜呜地哭。
乐渊一动不动,任她抱着,心里乱七八糟,其中最强烈的一种情绪是愧疚。
琮玉一哭,眼角的小口子又开始流血,沙得她喊疼,乐渊把她的胳膊从自己脖子上拿下来,凶她:“别哭了!”
琮玉哭得更大声了。
乐渊没办法,声音软了些:“你哭不疼吗?”
琮玉的语气掺杂着大量的委屈和埋怨:“疼死算了!”
乐渊也说:“疼死算了!”
说归说,但也还是用消毒纸巾给她擦了擦眼角,她反抗,不让碰,他就摁住了她的两只手,硬是给她消了毒。
琮玉的火爆脾气立刻发作,也不对乐渊委屈了,歪着嘴瞪着他,好像他是仇人一样。
乐渊看她好多了,站起来,问小痞子:“怎么回事?”
小痞子不敢说,怕乐渊怪罪。
还是小商店的老板娘告诉他:“这姑娘太俊了,上厕所的时候被俩外地人跟进去了,幸亏她叫的声音够大,我们听见第一时间就跑过去了,倒是没发生什么事,就是小姑娘好像被吓到了,又缺氧了……”
听到这里,乐渊的脸色已经过于难看了,声音像雪山峭壁的冰锥子一样刺骨:“人在哪儿。”
“我们拦不住……”
“从哪儿走了?”
老板娘跟店里人相视一眼,不想找麻烦的样子。
乐渊又重复了一遍,语气的不容拒绝满满当当:“往,哪,走,了。”
老板娘不敢瞒了:“往姜措……”
“开什么车。”
“白色的,丰田威尔法,车牌号那小伙子拍了。”老板娘说着指了指小痞子。
乐渊扭头往外走,跟小痞子说:“照片发我,看好了她。”
小痞子后知后觉地答应了声,再看乐渊已经开车走了,赶紧把照片发给了他。
乐渊一边开车,一边从副驾驶座位底下抽出一根铁棍。
他车开得很快,本以为要到姜措派出所找人调路况监控了,没想到那辆丰田威尔法晃晃悠悠,一点也不着急,还没到姜措县内,正好省了他大海捞针。
他一脚油门,越过那辆车,打满方向盘,横在它前边。
丰田车一个急刹,车子蹭着地面,带着刺耳的摩擦声滑行到乐渊车门三十公分处,堪堪停住。车上的人从车窗探出半个身子,骂道:“你他妈找死呢?!”
乐渊拎着铁棍从车上下来,在对方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时候,已经用胳膊勒住开车人的脖子,把他从狭窄的车窗拔了出来,照着太阳穴,抡满了一棍子,砰的一声,他脑袋撞到了丰田车门上,血从车门上流了下来。
副驾驶座上的男人吓傻了,一动不敢动。
乐渊也没放过他,走过去,打开车门,把他拽下来,在他被薅下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尿裤子了,双腿酸软无力,没骨头一样。
乐渊捏住他的脸,想想他刚才或许笑着把琮玉堵在卫生间门口,就想把他的嘴撕烂。乐渊也是这么做的,两只手扣住他上下牙,用力拉,拉到他撕心裂肺地喊叫,双手死死扒着乐渊的手,双腿在地上没命地踢腾。
光秃秃的山,空荡荡的路,偶尔开过去一辆车,对道路中央这一幕只是开窗看了一眼,没有停下,没有劝阻。
乐渊撕到他嘴角开始流血,才把他甩到车门上,掸了掸手,把铁棍捡起来,拿他们的衣服擦干净棍子上的血,开车返回了服务区。
回去的路上,他开得没那么快了,还开着车窗,点了一根烟,他以为他会有点想法的,但心里就像这条路,空荡荡的。
他抽完了烟,回到了服务区。
琮玉和小痞子就站在坡上,看着乐渊的车开到跟前,他从车上下来,风把他的野人发型吹乱,他的眉眼露出来,琮玉才知道,他遮住眼不是眼不好看,是太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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