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博览会结束,时间来到两场拍卖会的前一天。
琮玉早起去公园的人工湖溜达了一圈,回来时,碰到邱路雪提着行李从电梯出来。
她准备别过,谁知道邱路雪退了回来,挡住她的路。
她把双手抄进风衣口袋,看着邱路雪,连句“干什么”都不说。
邱路雪穿着玫粉色的外套,牛仔短裤,白丝,还有一双黑色的过膝长靴,脖子上是一条波西米亚风格的丝巾,眼里有怨恨。
琮玉没看她穿什么,也没看她粗糙的妆容和很重的黑眼圈,她眼神平静,内心也淡然。
她们一般大,都花开正好,要说区别,那就是一个从小被惯着,一个从小寄人篱下。
但她们眼里都没自卑和怯懦,邱路雪是不知者无畏,琮玉的自信来源于她不断地提升自身价值。
“我们找个地方聊聊。”邱路雪很横。
琮玉没空:“不必,这说吧。”
邱路雪左右看看,倒是没人,就说了:“小北哥和既哥都是一样的人,我们一人喜欢一个,本来相相无事的,但你们就要折腾人,我们今天不好过了,十年河南河西,你们也不会一直好过下去!”
琮玉没纠正她说错了成语和俗话,只淡淡问:“嗯,还有什么?”
邱路雪看她一点反应都没有,那股火更在体内上蹿下跳:“你以为既哥喜欢你?他喜欢你就会把所有事放下来陪你,而不是让你在酒店的房间里发霉。”
琮玉原本觉得,看她无能狂怒就好了,但她这话一说出来,还是回了一句:“所以,再找男朋友,首先筛掉把你放在酒店发霉的江北。”
邱路雪愣了。
确实,明明是江北总把她放在酒店里。
他怕她坏事,嫌她笨拙,只是他不说,他不能让她生气,他还得利用她跟她爸谈条件。
她是不聪明,但有女人的直觉,有些事能隐约感到。
只是因为爱江北,所以骗自己直觉都是无所事事时的胡思乱想。
邱路雪沉默,琮玉看她没话要说了,又摁了电梯键。
提示音叫邱路雪醒了过来:“我不被爱,你也一样,小北哥和既哥都想进集团,我们都不在集团,就是说,集团里有比我们对他们更重要的东西!”
琮玉已经进了电梯。
回到房间,门关上,琮玉站在门口好一会儿。
邱家兄弟伏法,邱路雪对江北来说就没了利用价值,江北为人,会念在他们之间几年感情的份上,继续跟她一起吗?
愚蠢问题。
也许根本没有感情。
她走到沙发,坐下,翻开手机,看到李西南发了朋友圈,一包包好的栗子。
显然是要给常蔓的。
她坏坏地给他点了一个赞,想着,明天见面,常蔓一定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
常蔓被邱文博“弃养”以后,感觉整个人轻松很多,那些叼着烟忧郁、复杂的样子,出现得越来越少。
她更活泼了一些,某种程度上,跟琮玉走向了两个方向。
正想着常蔓,常蔓发来了消息:“有病是不?”
“什么?”
“瞎点赞什么?”
“你心虚什么?”
“我可不心虚。”
“不心虚你着急发来消息?”
常蔓打来电话:“我是告诉你,李西南说,陈既定了几份私密保养,应该是给邱文博他们定的。但那个会所的老板娘,三十多岁,缠着陈既,又是揽胳膊又是托腰,小动作很多。”
“李西南怎么知道?”
常蔓说:“那不本来是打算把闺蜜局安排在会所吗?我看当地的休闲排行榜,这个会所积分很高。想着喝点酒,做个按摩、保养,就让李西南去问了。没想到按这种榜单去找地方,撞熟人概率真高。”
“撞了,所以就换地方了?”
“不是,李西南那天就说没房间和技师了,刚才才告诉我撞见陈既的事,那老板娘一看陈既立刻改口,说还有房间,什么人呐。”
“陈既怎么说。”
“陈既倒是没搭理,躲了,那你也要有危机意识。”
琮玉略敷衍:“知道了。”
“我提醒你,不是每个男人都喜欢年轻的,很多有内涵的人,比起漂亮的脸和婀娜的身材,更喜欢有共同语言和有传奇经历的。”
琮玉摁免提,把手机放在一边,剥了颗橘子,吃得悠闲。
常蔓说完还问琮玉:“你有没有在听?”
“有。”
“重复一遍。”
“漂亮的脸不如脑子有货。”
常蔓咂嘴:“那你怎么不当回事呢?别觉得我危言耸听。你可能会被一个人俊朗的脸吸引,但相处之后发现他自大、傲慢、幼稚,没点本事还大男子主义,你还喜欢吗?”
常蔓又说:“男人也是一样的,小女孩灵动娇俏,当下喜欢,时间久了鸡同鸭讲,就厌了。”
琮玉吃了半籽橘子:“你觉得我没有那个老板娘有内涵。”
“那倒不是,你这经历一般人也没有,足够让你变得老成了。”
“那说什么?”
常蔓停顿了一下,忽而有些心不在焉:“有感而发。”
“你说的情况在喜欢的阶段,我跟陈既不在这个阶段了。”
“那是什么。”
我跟陈既之间是爱。
琮玉没说出来,常蔓却好像在她沉默的空隙,意识到了什么,不再刨根问底了:“你就当我闲扯。”
琮玉知道不是:“你有感而发应该不是这个老板娘给的灵感。”
常蔓心虚,强装出从容来:“不然呢?”
“是李西南给了你什么信号吗?他说喜欢有内涵、比他大的?他已经暗示你了吗?你是由此才有感而发的吧?”
常蔓当下挂了琮玉的电话。
琮玉笑,几乎可以想象到,常蔓现在的心有多挣扎。
她应该以为她还喜欢陈既,所以当她发现她对李西南的态度发生变化,她感到不解,也有一些看不清自己了。
等再过段时间,李西南被她的冷漠逼得退却,她也就想通了。
但李西南这人有股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傻劲,估计是不会被她逼到退却的……
琮玉正乱想着,乔枝很突然地给她发来消息:“早上卫将军给我打电话,让我晚点带你去他饭局。”
她给乔枝打过去:“有应对的法子吗?”
“我开始拒绝了,但他说我好像故意用你去勾引他,就是说他可能感觉到我不是真心把你介绍给他了。”
“就没别的能牵制他了?到底是你在利用他,还是他在利用你。”
乔枝但凡有第二方案,就不会用这么老套的:“要不我们带人?就说你出门得带保镖,毕竟也是明星。”
“不用理了。”
乔枝音量大了:“那他不就不帮我了吗?”
“我男朋友脾气很差,我跟你去了,他肯定过去把卫将军的饭桌掀了、局搅了。”
“你不能先瞒下吗?”
“他那个脑子我斗不过,我也不想瞒他。能开出让你介绍女人这种条件的人,就不是个会遵守约定的。我起初答应你也是于我没损失,唱戏在戏台上,台下都是人,但进了饭局,门一关,跑都跑不了。就算我能一个打十个,我也不当那勇士,何况我也没把握跟一群男人动手。”
乔枝不说话了,她等了太久,有点急了,确实没考虑周到。
琮玉一番话把她说醒了,为什么要跟歹人谈条件呢?
她很抱歉:“对不起啊琮玉,是我没考虑好。”
“对于百分之百能取得的成功,如果要用很大代价来换,都要慎重考虑,何况你这一切都是未知数。卫将军要是反水,你哭都没处哭。”
“对不起……”乔枝又说了句。
琮玉本不想说,但乔枝这个急切的状态,保不齐还会有什么更冲动的举动,还是给了她安心丸:“那天在你家,有一些事我还不知道,所以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答应你也有些半推半就。”
乔枝那头沉默。
琮玉又说:“现在我知道了一些事,你就别再管了。”
“什么?”乔枝突然紧张,又感到困惑。
琮玉没说。
乔枝也不好再问,虽然她不太习惯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但既然她除了馊主意,没好招,就乖乖听别人一回。
电话挂断。
琮玉把手机放桌上,沉思数秒,站起来,又拿上手机,出门了。
*
琮玉回来时,陈既也刚回。
琮玉给陈既开门,先看到他手里的栗子,手扶着门边,半靠着:“走错门了,先生。”
陈既一点情趣都没有:“别挡着道。”
琮玉跟这直条的男人没得聊,给他让开了路。
陈既把黄皮纸袋放在桌上。
琮玉关上门,扭头靠在墙上,看着那一包黄皮纸袋:“你拿我当小孩儿哄?”
陈既说:“你很大?”
琮玉没在意常蔓的话,什么老板娘,她不会放在心上,她是不是被偏爱她很清楚,早把陈既私有了,怕什么老板娘,但拿年纪呛一呛陈既还是可行的。
她有点阴阳怪气:“你要说大,那肯定不如你大,既哥老牛吃嫩草吃得一点负担都没有,谁不说一声厉害。”
陈既着黑衣比琮玉的气场还足,他坐下来:“嫌我。”
“不能嫌吗?”
“你诡计多端的时候不嫌我比你大。”
琮玉唇角微勾:“怪我,年轻时期看脸了,现在觉得男人大一点就好了,大太多会有代沟。”
“什么代沟?”
急了。
琮玉歪着头,火上浇油的皮样就像是以前:“你不说话时肯定没代沟,毕竟长得年轻,三十多像二十七八……”
“那以后都别听了。”
“怎么生气了?”琮玉笑了:“不能夸你长得年轻?”
陈既起身就走。
琮玉看他跟她擦肩而过,正诧异野人心眼越来越小,他突然一个折返,把她?在墙上,显摆他手指细长,能单手攥住她一对手腕。
琮玉不怕死:“既哥怎么添了气急败坏的毛病,以前不这样啊,是因为岁数大了吗?”
“别叫。”
“正常音量。”琮玉靠近他的胸膛:“你现在不爱听了,以前一口一个战友的女儿,也没见你怕我不爱听。”
琮玉长大了,冷漠了,也还是牙尖嘴利的,陈既其实可以像过去那样治她,但毕竟对她不是以前的感情了,最后只是低喝:“陆其濛!”
琮玉的慵懒姿态忽而僵硬,看着陈既,再也阴阳不出来了。
陈既很严肃:“我比你大,不愿意早说,我不纠缠。”
他那么凶,琮玉却还是从他的语气里听到一丝委屈。向来硬气的野人,居然也有这种时候?
真让人惊喜。
都说被戳到痛处的人才会被唤醒不同一面,陈既的痛处就是比她大的那些岁数吗?
她把双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半搂住他的腰,音量更低,很轻柔:“我哪不愿意了?”
陈既不说话。
“我明明最愿意了。”琮玉牵他的手:“全世界,我就愿意你。”
许久。
好白的话,一点也不浪漫,但平复了陈既略微有些波动的情绪。
“濛濛。”
琮玉身子微僵,眼睫翕动,好半天,她才轻声应:“嗯,既哥。”
“以前说战友的女儿,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们不合适。”
“现在呢。”
“现在全世界最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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