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换了个环境,叶囿鱼以为自己会睡得很不安稳。
事实上他一觉睡到大天亮,还差点儿睡过头。
叶囿鱼起得晚,慌忙洗漱后几乎是踩着铃走进教室的。整个教室坐得满满当当,只有四排最后一桌还有两个空位。
邬遇走在前面,自然地坐到内里靠窗的座位上。
叶囿鱼没想太多,挨着邬遇就坐了下来。
他才坐下,唏嘘声混杂着喧闹瞬间就充斥整个教室。
糟乱的声音一股脑地响起,他还没听清其他人在说什么,隔着一条过道的老三就冲他嚷嚷:“你不回自己座位,挨着我遇哥是想挑衅?”
回自己座位?
叶囿鱼心里一突,连忙扫了眼班上的座位,每个座位配一颗脑袋,的确没有多余的座位。
坐在邬遇前面的张岸侧过半个身子,用“果然如此”的目光直勾勾望过来:“我当时就说得做个脑ct,你们偏不听。”
叶囿鱼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看见前桌瑟瑟缩缩偏了个小头,奶白的脸才转过来一点,余光对上自己的视线,身体一颤,跟受了惊的兔子似的连忙坐直身体,连带着椅子都往前挪了十几公分,活像见了鬼。
嗯?
正在这时,一道纤瘦的身影慌慌张张跑了进来,怀里还抱着两本厚重的书。
“那、那个……早上睡过头了,不好意思。”
阮阮顶着一张泛红的脸扫过全班,在看见叶囿鱼时明显一顿,随即露出一个颇为欣慰的笑容:“叶囿鱼同学愿意坐进班里听课,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继续努力。”
与此同时,浅淡的吐息贴着叶囿鱼的耳侧散开,邬遇刻意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你以前嫌教室气味杂,申请了坐在外面听课。”
叶囿鱼脑袋嗡地炸开,耳廓一热,似乎连血液都开始回流……难怪炮灰攻总堵在班门口!
后来的四十分钟上了什么内容,叶囿鱼一句也没听进去,只记得下课铃响的前两分钟,班主任又重新表扬了他一遍,话里话外都寄托着对他的深深期望。
一节课下来,叶囿鱼的脸红红白白反复了无数次,直到张岸从抽屉里掏出两人份的早餐。
“遇哥让我带的早餐,捂了一节课,还算热乎!”张岸把早餐往他们桌上一摆,“上节课你们卡得太准,又是阮阮的课,我没敢往外拿。”
叶囿鱼没什么胃口,只挑出豆浆小口地喝着。
邬遇没什么意见,慢条斯理地开始解决剩下的早餐。
半杯豆浆下肚,周围的喧闹声越来越大,一道尖锐的声音蓦地传进众人耳朵里:“不就是长了张过得去的脸?这种败类根本不配做alpha!”
似乎是有人反驳,那人又说:“我就是敢说自己的人品比他高尚千万倍,他不就是仗着家世在学校里横行霸道吗?”
话音戛然而止,叶囿鱼似有所感地抬头,正对上十几道炽热的视线,视线最中央,一个beta正拿手指着自己。
见叶囿鱼没接话,那个beta愣了一秒,立刻加大分呗怒不可遏:“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乍一听好像没什么毛病,但叶囿鱼认真想了想炮灰攻之前的种种作为,不太赞同地摇头:“我好像只找过邬遇的茬。”
思绪一转,他又飞快补充了一句:“不过我的脸确实还算过得去。”
那个beta气急,脱口而出:“你!你不要脸!”
说完见周围的人神色怪异,beta涨红了一张脸,快步从前门走了出去。
“可以啊,嘴皮子还挺利索!”张岸只诧异了几秒,立马换上一副欣慰的表情,就像看见自家儿子突然争气的老父亲,“我还以为刚才那一下你得往他脸上怼呢!看来果然不用做脑ct……”
然而叶囿鱼一点也不想当儿子。
他撩起眼皮凉凉地看了一眼沾沾自喜的张岸,果断低头喝起了豆浆。
班上的学生像是看见了什么新奇的东西,时不时向叶囿鱼投来打量的目光。
叶囿鱼恹恹地又喝了两口豆浆,终于没能顶住那些四面八方的视线。他推了推已经解决完早餐的邬遇,凑近了些说:“换个位子呗?”
邬遇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望进那双茶色的眼睛里,叶囿鱼却像是忽然明白了这人的意思,他试探性地喊了声“遇哥”。
“操……”
张岸不是第一次目瞪口呆了,他熟练地闭上嘴巴,转过身端正地坐回位子上。
邬遇连人带书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意思明显。
叶囿鱼没敢磨蹭,连忙擦着缝隙往里钻。鼻尖蹭过邬遇衣服的瞬间,他似乎嗅到了一丝凌冽的气息,就像……置身雪地一样。
叶囿鱼回过身想细闻时,那道气息已经消失不见。他又没好意思往邬遇身上凑,只能作罢。
上了半天课,叶囿鱼没听明白什么,倒是大致了解了自己当前的处境——
理科生,年段倒一,每个科任老师口中的典型反面教材。上课还另辟蹊径,不肯坐在班里。
为此,课间他还专门抽时间走到门外瞄了眼他的单人座,顺便搬了趟书。
他的座位就设在前门入口处,紧贴着墙。
听张岸说平时为了迁就他听课,前门和第一扇窗户都是敞开的,虽然一年下来他也没听几节课。
叶囿鱼是了解自己的,班上的ao即使释放信息素,顶多就像在脖颈上晕了一两滴浅淡的香水,并不能对他造成干扰。
但炮灰攻显然很在意这些杂乱的气味……
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和炮灰攻完全不同的人生又切实存在着交点……真的只是巧合吗?
放学铃一响,老三和张岸前后脚就蹿了出去,带起一阵疾风,跨出班门那瞬间还不忘回头:“遇哥!我们先去占位!”
声音之大,生生把叶囿鱼从思绪中吓了回来。
身旁,邬遇不紧不慢地合上书,顺带拿出手机回了个信息。打字之余,他状似无意提了句:“你上课在想什么?老师看了你很多次。”
灵光一现,叶囿鱼敛下多余的情绪,幽幽抬头:“在想……怎样才能考进五百名。”
这一刻,叶囿鱼忽然万分庆幸炮灰攻是个学渣。
但凡炮灰攻的设定稍微复杂些,是个人品不行但学习好的矛盾体,他保证每节课都能用不同姿势掉好几次马。
邬遇若有所思睨了他一眼,索性也不戳破,顺着他的话往下接:“你有什么擅长的科目吗?”
叶囿鱼脑袋一顿:“语、语文吧?”
毕业这么多年,他脑子里也就剩下一些语言的艺术了——比如怎样委婉而不失礼貌地拒绝一个人。
他想了想,这好像也不属于语文范畴。
快速在脑子里把语数英物化生过了一遍,他又迟疑地望向邬遇:“我好像……没有什么擅长的科目?”
邬遇静默两秒没有说话。
“那什么……先吃饭?”邬遇的表情过于淡漠,叶囿鱼忽然就想起上学时被学霸支配的恐惧。
耳朵的温度蹭地往上窜,他下意识捏住自己发烫的耳垂,狭促地起身想要往外走。
邬遇坐在外面,他没好意思让人挪开,索性直接从座位上跨出去。
右脚才跨出一半,他的鞋尖顺着凳子边沿一勾,凳子狠狠绊在他左脚上,他重心一个不稳就直挺挺地往地上砸去!
凳子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刺啦声,他还没看清眼前的景象,脖子一紧,顺势被一股强劲的力道带了回来。
邬遇把人又往上拎了拎,确定叶囿鱼稳当地站住了脚,这才卸去手上的力道,语气却蓦然冷了下来:“想出去不会说吗?”
虽然只是短短几秒,但体重摆在那儿,叶囿鱼的脖子上骤然勒出一道显眼的红痕。刺痛感从脖子上传来,他讪讪地摸上脖子,心跳如鼓。
刚才那一下要是真的磕下去,脚废了不说,脸还得跟垃圾桶来个亲密接触,指不定得磕掉他多少颗牙。
叶囿鱼莫名打了个寒颤,心有余悸。
邬遇刚才起身起得急,凳子擦着地面滑出去一米远,这会儿正歪七扭八的顶着墙,叶囿鱼脚下的凳子也被踢到了垃圾堆旁边,看起来就跟刚干了一架似的。
缓过害怕那一阵,叶囿鱼倒不觉得自己有错,谁没几次平地摔啊?何况他还是被凳子绊倒的。
但邬遇脸色不虞,他没敢再往枪口上撞。三两步把凳子拎回来,他低下头,放软了语气说:“遇哥我错了,对不起。”
邬遇垂眸,入目就是一颗软乎乎的脑袋。
这个角度恰巧能看见他衣领上方露出的一小截后颈,是腺体的位置。
栗色的头发挑肤色,但叶囿鱼皮肤好,即使不像omaga那样白嫩,依旧显得乖巧万分,甚至不像是一个alpha。
这种变化,大约是从前天晚上开始的。
邬遇敛下脾气,再抬头已然又恢复成平常那种倦懒的模样。他扫了眼叶囿鱼的发旋,说:“走吧,我妈让家里送了饭来。”
这小傻子大概还觉得自己演的是浪子回头,装得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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