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一晚,再次踏进保安室时,叶囿鱼还有点儿泛虚。宿舍里那个饭盒还搁书桌上摆着呢,邬伯母竟然又送来一个。


    同样的大小,同样的款式,甚至连底下那圈正楷红字都一模一样。


    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个28寸的行李箱,镭射的,手柄处还零零碎碎挂了十几条链子。


    个人风格过于明显,叶囿鱼只瞄了一眼就知道这是自己的箱子。


    虽然叶父叶母出国旅游没有和他打招呼,但好歹记得给他送衣服。说明这个儿子在他们心中还是有一定分量的……吧?


    叶囿鱼和邬遇前脚刚到宿舍,老三和张岸立马就冲了进来。


    “遇哥!楼下就看见你们俩了!”老三一挥手,扬起手里整整齐齐的四杯奶茶,“一收到阿姨带饭的信息我和张岸就赶回来了,顺便给你俩带了奶茶!”


    张岸比老三热切些,才进门他就直奔饭盒,跟饿狼扑食似的:“说来你们可能不信,一个暑假没有吃过阿姨做的饭,我都饿瘦了整整0.5斤!”


    饭盒的容量叶囿鱼早就领会过了,不过当他真的看见四层满满当当的饭菜时,还是惊叹了一下。


    饭菜是按层分好的,每人一层,最底下那层放的是蔓越莓小饼干。


    吃完饭,叶囿鱼把墙角的镭射行李箱拖出来,打算先拿一套替换的睡衣。昨天因为没有替换的衣服,他冲完澡后连睡觉穿的都是校服。


    然而当他把行李箱放平在地时,他却懵在了原地。


    老三手揣奶茶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不明所以:“你半天不动,是在等我们参观?”说完还滋溜吸了好大一口奶茶。


    听见“参观”两个字,张岸也凑了过来:“你这个箱子还挺炫的,和我那条三角泳裤有得一拼!”


    叶囿鱼谦虚地翻了个白眼:“那真是谢谢你俩抬举我。”


    他掏出手机,找出已经很久没联系的叶母——


    【yyy:妈,你记得我的行李箱密码吗?】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嗯?


    叶囿鱼盯着屏幕上那个硕大的红白相见感叹号,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这个儿子果然是没有分量的。


    叶囿鱼又切进通讯录,按下叶母电话的那瞬间,他隐约觉有一种碰壁的预感……两秒后,甜美的提示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叶囿鱼捧着手机沉思了很久。


    如果不是住院那天叶母哭得真情实感,他几乎都要怀疑炮灰攻是不是背地里和家里断绝了关系!


    思考之余,余光瞥见阳台上正在清洗饭盒的邬遇,叶囿鱼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


    他几步走向阳台,凑到邬遇身旁小声问:“遇哥……你手机能不能借我打个电话?”


    邬遇清洗的动作一顿,并没有犹豫太久:“在裤子右口袋里,自己拿。”


    叶囿鱼恰好站在邬遇右手边,听见是右边口袋,他没想太多,撩起邬遇的衣摆就往他裤子口袋里探。


    手掌摩擦过不算粗糙的布料,稳稳落在邬遇冰凉的大腿上,叶囿鱼手一僵,颤巍巍地就往回缩,半只手才挪开,指腹却倏地触碰到手机硬实的一角……


    他小心控制着幅度,一鼓作气握上手机,还没来得及高兴,回撤的食指就传来一阵微妙的触感……!


    叶囿鱼心脏一跳,猛地收回手,才捞出一点的手机顺势又砸了回去。


    他连忙后退两步,顷刻就涨红了脸:“我、我不是故意的!”


    邬遇眸色一暗,面上却格外平静。


    他洗净手上的泡沫,似乎也不在意手上的湿漉,撩开裤子口袋就把手机拿了出来。


    沾着水珠的手机递到自己面前,叶囿鱼的扭捏都变得无所遁形。


    两相比较,他忽然就觉得自己也太矫情了,大家都是alpha,相互比大小的事肯定都没少做,哪至于碰一下就大惊小怪。


    想通这点后,叶囿鱼飞快接过手机:“谢谢遇哥。”


    邬遇的手机没有设密码,一解锁就是手机桌面。


    夜幕之下横亘着或平缓或陡峭的山峰,星光点缀的屏幕上粲然映出数道连绵的白——是雪山。


    将白雪铺就的山峰收入眼底,叶囿鱼蓦地就想起今天换座位时他嗅到的那一丝凌冽。


    微妙的思绪一闪而过,他正想揪住,水流声就着邬遇的声音就从耳边传来:“你是要打给叶伯母?”


    脱离思绪的叶囿鱼怔愣片刻,随即点头:“我忘了行李箱的密码。”


    邬遇没再说什么,叶囿鱼点开通讯录找到叶母,视线落在那个全然陌生的号码上,嗯?


    这和他手机里的分明就是两个号码,连归属地都不一样?!


    叶囿鱼按下电话,那头很快接了起来:“喂?阿遇?找伯母有什么事吗?是不是柚柚又闯祸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叶囿鱼张了张口,“妈”字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喂?”心理上虽然知道叶母是这具身体的妈妈,但他却怎么都喊不出口。


    那头的叶母静了足足有五秒,再开口时话里话外都透着股莫名的喜悦:“是柚柚吗?你怎么想到给妈妈打电话了?是不是生活费不够?妈妈一会儿就给你转过去!”


    叶囿鱼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语气问得一懵,说起话来也磕磕绊绊:“不、不是的……是那个行李箱……”


    缓了两秒,他又重新说:“我忘了行李箱的密码,想问问您……想问问您知道吗?”


    “行李箱啊……”叶母的语气骤然低落,“上次之后你就把所有东西都换成新的了……你那个行李箱是新买的……”


    叶母的话没说完,但意思明了。


    叶囿鱼纵然再迟钝,也明白炮灰攻和父母的关系和自己想象中出入很大,他斟酌道:“那就没什么事了。”


    犹豫片刻,他又补了一句:“我……祝您玩得愉快。”


    叶母似乎并没觉察出异样,情绪反而高涨了些:“行!妈妈得要半个月后才能回去,你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你邬伯母!”


    挂断电话后,叶囿鱼重新梳理了一遍炮灰攻的家庭关系。


    他一开始认为叶父叶母恨铁不成钢,逐渐放松了对炮灰攻的管束,最后连出国都懒得知会他。


    可从叶母前后的表现来看,反倒更像是炮灰攻受不了家里的管束,主动要求断绝关系。


    但无论是哪一种,炮灰攻和家里的关系都称不上太好。


    一想到今后会多出两个同住屋檐下的亲人,叶囿鱼的心情就有点儿微妙。


    对于叶父叶母,他其实并不抗拒。大约是心里还保有一丝对父母的期待吧。


    叶囿鱼深吸了几口气,把杂乱的情绪一股脑压回心底,边把手机递还邬遇。


    比起远在国外的父母,他当下更需要的可能是一把榔头。


    叶囿鱼瞄了眼几近收尾的邬遇:“遇哥,咱们宿舍有没有工具箱?”


    邬遇:“老三那儿有。”


    宿舍里,老三和张岸依旧保持着刚才揣着奶茶的姿势,不过转了个面正对阳台。


    “哎——”老三滋溜喝完最后一口奶茶,视线掠过进门的两人,长舒一口气,“叶囿鱼可真邪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张岸顺着老三的视线看过去,还不忘接过话茬:“我一开始也以为是我们下手重了,但看见这个行李箱之后,我发现是我们想多了。”


    直勾勾对上两双眼睛的叶囿鱼:“……”倒也不必这么张扬。


    叶囿鱼索性直接回望:“借个榔头?”


    “啧,这要是搁以前,我准怀疑你是想借机想给我开个瓢。”老三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动作利索,顺势就从凳子上溜了下去,猫着身体在桌子底下一顿翻找。


    半分钟后,泛着金属光泽的榔头砸在书桌上。


    叶囿鱼把行李箱立在地上,一手拿起桌上的榔头掂了掂,还挺沉。他挑了个最趁手的姿势,找准角度后扬起手蓄力一砸!


    力道落下瞬间,他的虎口蓦地一疼。


    目光所及,尖锐的羊角端擦着密码锁边缘划过,拉出一条若有若无的痕迹……?


    静默几秒后,“噗嗤”两声,老三和张岸先后笑出了声。


    叶囿鱼脸色微红,握在榔头上的手不自觉地使劲,他扬起手正想撬第二次,手上倏地一空,紧攥着的榔头已经被邬遇抽走了。


    少了榔头的遮挡,他虎口处的一小片红痕随之暴露。


    “我也不怕你给我开瓢了……”老三笑得累了,说话都带着大喘气,他缓了两秒才说,“回头再把你手给砸坏了!”


    话落,咔哒两声,邬遇轻巧收回榔头,刚才纹丝不动的密码锁眨眼就散落在地上。


    叶囿鱼盯着地上残破的密码锁,沉默的同时也松了口气。要是他自己上手,现在估计还在一下接着一下地敲着。


    重新把行李箱放平,叶囿鱼掀开一边,两层厚实的略显鼓胀的内衬布将内里的衣服包裹得严严实实。刺啦一声,他顺手拉开拉链——


    映入眼帘是一团又一团杂乱的衣服,显然是随手扔进行李箱的。


    叶囿鱼伸出手,从最上层开始抽丝剥茧地把衣服分离开,每拎出一件,他的心就凉上小半截,连带着血液也逐渐失去温度。


    炮灰攻似乎对开领口的衣服情有独钟,但凡是t恤,领口一定开到前胸,衬衫就更猎奇了,扣子一定不会多于两个……


    翻完整个行李箱,叶囿鱼默默又把拉链拉上。


    一旁,张岸瞅准时机就要开口,邬遇却先他一秒说:“我有多余的校服,可以借你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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