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老师啊，我是白鹭派出所的郑书恒，今天对苏墨同学做了个回访，他向我反馈已经换了新寝室了，但是新室友好像还是有点点问题……老偷偷跟踪他，是不是他们同学之间还有什么误会？”
“啊？说的是刘小东和蒋大力吗？那两孩子我这几天观察了，和苏墨相处的挺好呀，天天叫他大哥呢，这俩孩子一个老实，一个活泼，都是性格比较好的孩子，应该不会有什么误会吧？”
“额……那苏墨这段时间表现还可以么？”
“还可以呀，他昨天的数学随堂小考拿了满分！我可为他高兴了，就是天天上课看课外书籍的毛病改不掉，要是能改掉就好了。”
“……”
就是以上这段对话，让苏墨花蝴蝶一样高高兴兴飞到男人的家里后，三更半夜悲催地被男人用警棍敲了手心……
“第几次了，第几次了！这是你第几次撒谎骗我了？？”
郑书恒穿着个老头背心岔腿挖头坐在沙发上，形容特别沧桑，像个伤透了心的老父亲，“你是不是觉得爸爸妈妈不在了，没有人能管得了你了？嘴巴里就不能有句真话吗？”
“……我只是想回来和你住，”苏墨说道：“这句话是真话。”
郑书恒顿了顿，抬头瞅他，“为什么这么想和我住？”
“妈妈在我出生的时候就死了，除了爸爸，没有人像你这么关心我。”
这是上辈子苏墨对郑书恒说的原话，倒也不算是又欺骗了男人。
苏墨是真的不想惹男人不高兴，伸着双手杵郑书恒的眼皮子底下，有好几警棍因为气急败坏用力大了点，白皙的手掌心里有一丢丢的红印子，却仍老老实实的平伸着。
清清瘦瘦的孩子说话时目光还闪闪发光，在灯光下透着一股子我见犹怜的气质，把郑书恒当成爸爸比较，让一颗老父亲心的警察叔叔瞬间心软软。
郑书恒扶额，“……你要真拿我当父亲一样黏，那麻烦也像对待父亲一样尊重一下我，不然我管教你真的很心累。”
“？？？”苏墨睁大眼，心想我什么时候拿你当父亲一样？
“父亲”冲孩子伸出了手。
“！”苏墨一把子跑开，护住自己挂在脖子上的宝贝钥匙。
郑书恒瞅他这条件反射的举止，哭笑不得，叹息一口放下警棍，对苏墨说道：
“不是找你要钥匙……你要真想住，就在我家住着吧，不过前提是你得听我的话，不准再忽悠我，并且把你的那些课外书籍通通交出来！区区一门数学考了个满分，就以为自己高考也能考满分了？语文书背了吗，英语阅读做了吗……还有时间看课外书籍，还在课堂上看，李老师就该在课堂上拿教尺打你手心，现在的老师太温柔了。”
郑书恒说着，手掌又伸远了些，“交出来。”
苏墨：“……课外书籍？”
郑书恒：“对，课外书籍，什么《诛仙》《凡人修仙传》《斗破苍穹》，还有那些情情爱爱的小说本、漫画书什么的，通通交出来！”
苏墨：“……”
小孩无动于衷，老父亲眯眼睛，“？自首能减轻量刑，不要我人赃并获哦。”
苏墨一言难尽，心想你上学的时候原来都是在看这些玩意儿吗？我们不一样。
干脆就把书包卸了下来，交给男人。
男人像搜证一样立马把他的书包盘查了一遍，然后男人定住了。
事实上不论是十几岁的学生，还是将近三十岁的大叔，都抵抗不了《相对论》这一类天书著作的杀伤力，郑书恒甚至还在书包里翻出来一本《量子力学原理》？？？
郑书恒现在看苏墨就像看一只薛定谔的猫……
郑书恒表情扭曲，“你看这些玩意儿干什么？”
薛定谔的猫咪在警察叔叔的观测下显得乖巧，“你不觉得这些很有意思吗？这两本书作为人类物理学的两大理论基础，却似乎存在天然的矛盾性，量子纠缠证明了两个粒子之间超远距离的瞬间作用，意味着超越光速的存在，意味着回到过去成为可能，而相对论是否认这一点的。”
苏墨目光炯炯盯着那本《量子力学原理》，“我喜欢量子力学。”
郑书恒无话可说，半晌不确定地憋出来一句，“你数学成绩这么好，又喜欢看这些书……你以后打算当科学家，研究宇宙的起源？”
苏墨：“不，我要当警察。”
？？？？？
如果说，在苏墨的书包里翻出《相对论》《量子力学原理》这种课外书籍是让郑书恒表情变得扭曲，那这会儿郑书恒的表情便是扭成了麻花。
他用堪比痕检勘察指纹的目光仔细扫过苏墨全身上下每一处毛孔，问这只瘦瘦小小弱不禁风的娃儿，“你想当什么？”
苏墨：“警察。”
郑书恒：“……”你还真是脱口而出啊。
虽不忍打击一个孩子的志愿，但出于负责任考虑，郑书恒还是选择提醒苏墨。
他搬了个小板凳让苏墨在他的对面坐下，对苏墨说道：“我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时……你犯了哮喘。”
苏墨：“是的。”
郑书恒：“有哮喘病的话是当不了警察的，你连警校的体测都过不了，怎么当警察？”
苏墨：“哮喘的病情是可以控制的。”
郑书恒：“控制不代表不复发。如果你真的当了警察，在出任务的时候哮喘犯了，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不仅仅是影响到你自己的生命安全，还会连累你的队友，甚至有可能让犯罪分子有机可乘，这种风险是坚决不允许的！”
苏墨：“就像政审有问题的人坚决不允许入编？”
郑书恒猝不及防，表情有一瞬间的裂开，像个被人撕开的伤口，差一点儿就要血肉模糊了。
赶紧又偷偷地藏起来用创口贴捂住，这才磕巴着回应苏墨：“……这怎么能一样？？”
苏墨端端正正坐着，像个虔诚的求职者，温柔看着他面前的考官，“不一样吗？”
郑书恒哑口，想了很久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竟然想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
苏墨的身体素质和他当年的政治审查是同一原则问题，都是在入职的门槛上被人一刀斩，当年他考警校时甚至那个学校的校长当着他的面说过更现实的话。
“如果杀人犯的儿子可以做警察，你觉得他可以为死者的亲属或子女主持公道吗？”
“就算你可以，你觉得这是死者和他的亲属子女们需要的公道吗？”
“你的父亲踩了红线，这根红线终究也会绊倒你，这就是政治审查的同一性。或许它对你而言有些不公平，但完美的公平本就不存在，与其在一个目标上执念，不如去走更适合你的路，规则不是要逼死你，只是委婉地希望你适应它。”
“希望我的拒绝不会让你太难过。”
……
郑书恒像个孩子一样沉默，过分的异常让苏墨意识到自己戳男人的伤口还是戳得有点狠。
忍不住坐到男人身边来，苏墨超级想抱他一下，说道：
“你看，就算咱俩在做警察这件事上都有原则性的门槛，但你还是从小小的义警做到了辅警，辅警的政审你过了，只是还没有过公务员的政审，我相信我的身体条件也不会真的成为我的阻碍。
从明天开始我就天天锻炼！去医院做哮喘的脱敏治疗，你身手这么好，有空还能教我几招，学着学着你就是我师父了，名师出高徒，你觉得我会当不了一个好警察吗？”
耳边的嗓音甜甜的，有一点点疗愈的功效。
郑书恒回过神来看着苏墨，问他，“你为什么想要做警察？”
苏墨直勾勾看着男人，“为了我最爱的人。”
郑书恒被人蓄意谋杀是苏墨躲不过去的一个心结，他之前一门心思想让男人远离警察这个危险的职业，以达到让他远离风险的目的。
后来发现这个做法偏执又自私，会给男人带来更大的伤害。
那么摆在苏墨面前的就只有一条路，走和他相同的路，做一名警察，去保护他的安全。
苏墨几乎是在放弃第一条路径时很坚定的就选中了这第二条路，并已经设想好了今后的路要怎么走。
可男人仔细看着他，却对他说道：“做警察不是为了某一个人的。”
苏墨：“……”
郑书恒：“无论你最爱的人是谁，为什么要为了他做警察，你当警察的目的都不应该只是为了这一个人。警察的职责有广普性，警察是人民的警察，你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应该在更多的人身上。
而且做警察都有很高的道德约束，他们是忠诚的，不会撒谎，也不会因为冲动去打人，你不像他们。你或许更适合做个科研者，或者数学好的话去学经济，将来做生意。”
郑书恒其实能理解当年那位校长为什么要那么说服自己。
是希望自己一帆风顺。
替苏墨把课外书籍收回去，书包还给他。
郑书恒摸苏墨的头发，像家长爱护孩子那样，像老师爱护学生。
“离高考填志愿还有大半年，再认真考虑一下吧，不要付出百十倍的努力，去走一条并不适合自己的路。在你的世界里，关心爱护的人太少了，装不下警察那多管闲事的大世界。”
苏墨呆呆坐在沙发上，怎么也没想到男人用最温柔的劝告捅了他最狠的刀子。
有那么几个念头，甚至让他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适合做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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