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尔修斯的蛋孵的并不顺利,海岛上的气候很不好,夜里下起了冰雹,当晚就冻裂了一批蛋壳脆弱的弟弟。
小奶啾有点难过,他挑挑拣拣,把闻起来味道还没臭的几颗碎蛋放在一边。
苏落落挽了挽袖子,“要把它们埋起来吗,我来帮你。”
谁知泽尔修斯却摇了摇头,认真道,“碎掉的弟弟不是弟弟,是食物。”
苏落落:“……”
她看着小少年认认真真地把一枚碎的不多的蛋壳放在篝火上烤,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吐槽。
许是她的表情过于震惊,小奶啾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干了一件在小妻子看来十分凶残的事。
他抿着唇,漂亮的小脸上写满了懊恼,攥紧了握着苏落落的手掌,故作镇定地解释,“父神说,碎掉的弟弟就是食物,不是、不是我要吃弟弟。”
小奶啾似乎觉得这样的解释还不够,鼓起勇气往边上挪了挪,离苏落落更近了些,像是保证,“落落你放心,我们的蛋一定是最结实的蛋,我一定会把崽崽们都孵出来的,你、你不要怕我。”
他略圆的凤眸晶亮,写满了未尽之语——
他们蛋不会碎,他也不会吃掉自己的蛋,希望她不要误会。
心上仿佛被羽毛轻轻拂过,苏落落没忍住笑了一下,“嗯,我相信你。”
于是小奶啾又重新高兴了起来,蓝眸弯起,露出了两个浅浅的小梨涡。
骨锅里咕噜咕噜冒着泡,在泽尔修斯的努力下,“弟弟”很快就熟了,有点焦,散发出香喷喷的气息。
苏落落吃了一口,感觉味道还是不错的。
小奶啾把剩下的烤蛋吃完,仓促着说要出去打水,苏落落假装自己没有听见他肚子因为饥饿发出的轻响,默默从空间里取了一些奶糖和巧克力出来。
空间的第一层毁了,第二层放的食物不多,全拿出来也不够泽尔修斯吃一顿的,只能先吃奶糖甜甜嘴了。
小奶啾很快就带了一木桶热水回来,他的器皿打造的依旧很丑,只有勉强装水这一个功效。
“落落,洗澡。”泽尔修斯耳尖红红的,头发丝也很湿,大约已经在外面清洗过了,略圆的凤眸望了她一眼,又很快收回了视线。
苏落落见他转身要回避,连忙拉住了他的衣角,后者的脸瞬间更红了,羞涩道,“你你你要和为夫一起洗吗?”
苏落落:“……”
苏落落镇定地将一把奶糖巧克力塞到他手里,“我刚刚找到了一些食物,吃起来很甜,和蜂蜜一样,给夫君吃。”
“噢。”小少年泽尔修斯颇为失望地点点头,转身离开了新房。
外面的冰雹还在下,夜空却已经亮起了星星。
泽尔修斯放下了权杖,摘下了王冠,听着巢穴内篝火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一双冰蓝色的眸子亮的惊人。
他忽然张开了双手,迎着风奔跑了起来。
他跑得很快,额上很快出了一层细汗,冰雹砸在他身上,却一点都不疼,食物填满了腹部,不断溢散出让啾手脚发软的温暖。
泽尔修斯心口又痒又胀,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哪一刻比现在更幸福过。
他跑了一会儿,又爬上了一颗高大的巨木,躲在了茂盛的枝叶后面,一双明亮的双眸凝望着远处亮着光的爱巢,而他的小妻子就在里面等着他。
“啾、啾啾。”尚是幼崽的啾压抑不住的本能,捂住苍白而漂亮的脸颊,小声地宣泄着幸福。
盯着巢穴望了一会儿,泽尔修斯依依不舍地移开了视线,从掌心那些糖块中挑选了最小的一颗塞进了嘴里,接着挖开了巨木一处隐蔽的角落,露出了一个结实的木箱,将苏落落给他的糖块和巧克力放了进去。
这颗巨木是他的秘密基地,里面装着他的宝贝,几罐舍不得吃的蜂蜜、一颗漂亮的蓝石头和第一片掉落的羽毛。
现在连他自己,全都是她的了。
洗漱完,就到了要睡觉的时间。
因为时间仓促,苏落落又帮不上忙,新搭建的巢穴里面还有点乱,东西也很少,只有一张石头做的床,上面先铺着一层厚厚的树叶,接着铺着许多片稚嫩的绒羽。
泽尔修斯的银发确实比下午刚见面的时候短了许多。
“……”沉默了一瞬,苏落落很自觉的爬上石床,脱掉了外套,在角落里躺好。
火光跳跃,温暖柔和。
巢穴外又冷又黑,苏落落半睁着眼,感觉视野越来越暗。
她在石床上躺了许久,才听见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小奶啾挨个把还没碎的弟弟们安置好,盖上羽毛,接着往篝火里添了把耐烧的火藤木,才同手同脚地走到了里间。
“落落,你睡了吗?”小少年耳尖发烫,一想到要和小妻子同床共枕,整颗心就禁不住怦怦直跳。
苏落落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他被镀了一层暖光的影子,拍了拍身侧的位置,“还没有,夫君,我好冷。”
“很冷吗,是为夫没用,明日啾多寻一些御寒的物品回来。”小奶啾愧疚的声音迅速响起,苏落落还没反应过来,身边就多了一个小暖炉。
泽尔修斯依旧没有脱下身上那件华贵的冕服,只用烫的不行的脸颊和手脚去暖苏落落的。
很克制,很温暖。
苏落落没有问他为什么不脱外套,他的东西少得可怜,大约是除了这套衣服没有别的了。
她想问他有关他父神的事,又想问有关力量和污染的事,还想问他打不打算离开这座孤岛。
可她想问的问题太多,泽尔修斯身上却太暖,苏落落还没开口,整个人就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半梦半醒之间,她隐约听见泽尔修斯在耳边说糖块很甜,要留给她和崽崽吃。
一夜无梦,苏落落第二天还起晚了。
篝火没有灭,里面新添了柴,边上有一颗烤好的碎蛋,地上画着几阶台阶,一栋丑房子和一个火柴人。
意思是:啾去训练了,这是早餐。
苏落落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泽尔修斯留给自己的早餐吃掉了,挨个检查了一番孵了一晚上的弟弟们。
一夜过去,又碎了七八枚。
去掉那些本来就臭掉的,搬运过程中碎掉的,三箱六十个蛋,到现在看起来勉强还有概率孵化出来的蛋只剩下了十七枚。
孤岛上的气候变换莫测,夜里还下着冰雹,上午就变成了艳阳天。
苏落落不怕晒,选了个日头不错的地方,挨个把“弟弟们”抱出来隔着阳光看了看。
结果这些蛋里面全都是一片空白,除了有一颗最小的蛋里面勉强有一点点阴影,其他的明显都是没有受过精的蛋。
本来就没有生命的蛋加上浸泡过污染的纹路,孵上一百年都孵不出来。
而她的啾,不仅吃不饱穿不暖,每天要受苦,还要被骗着孵这样的蛋。
苏落落气的额头突突地跳,恨不得拿个榔头把这些蛋全都砸碎,然后把那个不知道藏在哪里的“父神”拖出来暴打三百年。
她不断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把那颗勉强能看见一点阴影的蛋拿回了巢穴里用羽毛盖好,接着把其他的蛋一个个搬了回去。
可能是晒了太阳的缘故,中途又有五枚蛋裂了。
苏落落一脸冷漠,打算中午全都炒了给泽尔修斯加餐。
于是等小奶啾喝了一肚子海水,扛着一条丑丑的鱼回来的时候,整个爱巢里全都充满了炒蛋的香气。
他愣愣的,看见早上出门前还剩下二十三枚的蛋只剩下十二枚了。
苏落落见他把那条很丑的鱼扔在地上,挪着脚步去看那些蛋,还以为他生气了不开心,正欲解释,却见泽尔修斯双眸闪闪发亮,几乎要原地跳起来了。
他的,手里拿着一片羽毛,声音都有些发颤,“落落,这是我们的蛋吗?”
苏落落:“???”
她上前一步,看见羽毛下面盖着早上唯一有阴影的那枚蛋。
那枚蛋很小,半个巴掌大,整体是晶莹的蓝色,上头的污染纹路也不多,赤色与银色交织,是所有蛋里颜值最高的一枚。
可是昨天苏落落就见过这枚蛋了,怎么可能是他们的蛋。
苏落落:“这是弟弟。”
泽尔修斯:“是幼崽。”
苏落落:“是弟弟。”
泽尔修斯:“是崽崽!”
苏落落:“……”
她欲言又止,很想说昨天他们什么都没做,不可能有蛋,但一想到那只大啾对这方面的知识都一知半解,这只小啾估计更不懂了,索性换了个说法,“不是我生的。”
泽尔修斯脸一红,迟疑道,“那、是我生的?”
苏落落:“…………”
她深感无力,又心酸又好笑,看见他那么高兴,自暴自弃地点了头。
泽尔修斯见小妻子终于承认了这是他们的崽崽,银睫垂下,挡住了双瞳里遮掩不住的开心。
他昨晚一夜没睡,清晨又早早出了门,这枚蛋当然不是他生的,但是小妻子这么害羞,不愿意承认,作夫君的要大度,他生的就他生的吧。
只是这么快就有了自己的蛋,他要努力的捕猎才行。
然后苏落落就发现本来就早出晚归的小奶啾更拼命了。
他起的越来越早,带回来的食物越来越多,晚上也不睡觉,就变成毛茸茸的小奶啾守在她和蛋边上,眼睛在夜里看起来比灯泡还要亮。
折腾了两天,小奶啾还活力四射,苏落落这个不受污染困扰的人先受不了了。
她从泽尔修斯那儿接过了孵蛋这一艰巨的任务,还一口气把他带回来的食物全都炒了,勒令他必须吃完睡觉。
菲尔诺神子自然是不愿意的,作为兽人,他要保护自己的妻子和崽崽,怎么能把时间浪费在睡觉这种小事上,而且他很强壮,以前一个月吃一顿都不会饿死,现在他这么幸福,怎么舍得死。
可是生了气的小妻子威力实在太大,抬起湿漉漉的剪瞳看他一眼,他就心疼心软,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好按照她的安排吃了顿饱饭,乖乖地在羽绒上躺好。
今晚海岛的天气是暴雨。
淅淅沥沥的水声打在山壁上,泛起冰冷的寒意。
苏落落强撑着精神,打算熬啾。
这几天她一直没什么机会靠近神殿,今晚说什么也要趁着小奶啾睡着以后过去看看。
虽然很心疼,可她很想知道泽尔修斯身上的污染到底是怎么来的。
这段时间,她问什么小奶啾都会很认真的回答,她已经知道他今年破壳了二百九十九年,再过几天就要满三百岁了。
也知道他从破壳到现在都生活在这座岛上,只见过父神两面,一次是刚破壳的时候,一次是一百年前,他机缘巧合之下孵出了一个弟弟。
泽尔修斯说他其实知道自己不是父神的孩子,而是一只野生的啾,前两百年他一直在海底沉眠,偶然之间听见了。
泽尔修斯还说海岛上也有四季,只是轮回的时间长一些,几十年才会变换一次,现在他们正处于秋天,秋天可好了,正是尖牙兽最肥的时候,白天很暖和,偶尔会有肥肥的牛羊跑出来,海里的力量也会变得稀薄,鱼儿会游过来,只要耐心一些,就能有鱼吃。
冬天也不错,他可以不用去接收力量,只要多捕几次猎,就可以用厚厚的积雪把食物埋起来,然后每天都呆在巢穴里孵蛋。
春天要努力变强,夏天毛太厚了会很热,啾都不是很喜欢。
可是,如果她能一直陪着他,那他一年四季都很喜欢。
苏落落看着小少年泽尔修斯含着期盼的目光,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语,却无法给他肯定的答复。
她银环上的纹路又少了一道,只剩下五道了。
没等她说什么,小少年泽尔修斯打了个哈欠,扇子一样的睫毛垂了垂,挡住了水光粼粼的瞳仁,“落落,睡觉。”
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装作犯困,镇定自若地合上了眼,只是藏在冕服下的指尖在不停地轻颤。
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小妻子是他未来的妻子,不是现在的他的。
他知道在遇到她之前,他或许还要独自熬过一个个疼痛的春天,饥饿的夏天,孤独的秋天,漫长的冬天。
可是,却还是忍不住自私的想,如果他再努力一点,先把他们的崽崽孵出来,是不是她就会留在这儿,留在他身边。
尽管他没有足够的食物,漂亮的羽毛,温暖的巢穴。
小奶啾的呼吸逐渐平稳,苏落落猜不准他是不是已经睡着了,喊了他好几声,还亲了亲他脸颊,后者都没什么反应,应该已经睡着了?
她摸了摸那颗好像确实大了两圈的蛋,犹豫了一下,从空间里取出了一件雨衣,融入了雨幕中。
她离开后不久,躺在羽绒上的泽尔修斯睁开了眼睛。
他用力抿着唇,把那枚蛋抱在怀里,忍了又忍,泪珠还是大颗掉落,悄无声息。
苏落落不知道小可怜啾以为她要走了,握着手电筒进了神殿。
没了泽尔修斯带路,她飘了两个多兽时才飘进了神殿。
神殿里很黑,手电筒只能照亮很小的一块地方,苏落落干脆把强光手电拿了出来,往四周一扫,空空荡荡,家徒四壁。
苏落落:“……”她以为是那个万恶的父神不让泽尔修斯把东西拿出来,没想到神殿里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壳子。
宫殿里倒是挺干净的,干净到连一根羽毛都没有,全都是柱子和墙壁,也看不出来泽尔修斯是怎么在这儿接收力量的,苏落落满心疑惑,仔仔细细地绕着神殿逛了一圈又一圈,得出了这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的结论。
她觉得有点挫败,不死心又在神殿附近找了两圈,还是什么都没发现,只好打道回府,路上还发现泽尔修斯新建的一个棚子,里面关着几头小野鹿,大约是圈养起来做储备粮的。
木棚是新打的,歪歪扭扭,好在能遮挡风雨。
把雨披脱下,苏落落看见不远处黑暗的巢穴,有片刻的愣怔。
她离开之前,篝火里的柴还有不少,这么快就烧完了吗?
快步往回赶了赶,苏落落被门口一道黑漆漆的影子吓了一跳。
她努力睁大剪瞳,才模模糊糊看清泽尔修斯一头银色的长发。
“落落,你去哪里了。”他声音隔着雨幕,带着星星点点的沙哑和不再掩饰的委屈,“柴熄了,我起来添柴,没有找到你,我……好担心。”
苏落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又不想骗他,正想开口,听到他轻轻说,“刚刚崽崽动了,七天,不,五天,五天我一定能把崽崽孵出来,你能陪我一起吗?”
苏落落鼻尖一酸,“好,慢一点也没关系,十天也好。”
两道亮晶晶的眸子睁大,苏落落这才发现泽尔修斯刚刚一直都闭着眼睛,可怜巴巴的。
心口像被扎了几道,又疼又软,苏落落跟他一起往快要熄灭的篝火里添了两把柴。
火光摇曳,孤岛也不再寒冷了。
大约是得到了她的保证,接下来几天,小奶啾铆足了劲孵蛋,每天都变着花样给她带各种新鲜瓜果和食物回来。
但泽尔修斯是真的没什么孵蛋天赋,身上的污染又很多,每次孵蛋总要孵碎几个,好在他认定的崽崽蛋一直没碎,还肥了好几圈,苏落落一只手已经抱不下了。
她有尝试让泽尔修斯不要相信那个所谓的父神,告诉他海水里的不是力量而是污染,可小奶啾在这一件事上格外固执,还让她看了轮回镜,问她未来的他是不是身上长满了漂亮的兽纹。
苏落落心想确实是一身兽纹,但是并不漂亮。
于是小奶啾就说他再吸收一些力量,等到三百岁那天就不吸收了。
苏落落拗不过他,只好在他三百岁生日那天起了个大早,从空间里凑齐了材料,打算给他做一个蛋糕提醒提醒他。
这里没有烤箱,苏落落只能用空间里密封的蛋糕胚当底,将奶油一层层涂上去,花了不少功夫画了一幅泽尔修斯能看懂的简笔画。
将最后一笔圈好,苏落落看着这个四寸的小蛋糕,心想这么点大那只啾一口就能吃完,要不然再做一个?反正时间还早。
她正想着,听见外头响起了呼啸的风声。
天色瞬暗,暴雨倾盆。
苏落落已经习惯了海岛上变幻莫测的气候,上前想将木门关上,指尖却忽地穿透了木门。
苏落落愣了愣,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银环,上头的冷纹还有三道,不应该现在就要走了才对。
她不死心,又试着去关门,还是摸不到木门。
不止是木门,就连泽尔修斯送给她的漂亮石头和羽毛也摸不到了。
苏落落叹了口气,心想这一次她大概是真的要走了。
可是泽尔修斯那么期盼这个生日,还说今天会早点回来带她去一个从来没去过的地方,她不想现在就走。
趁着时空溯流尚未出现,苏落落转身跑进了雨幕中,她想再看一眼泽尔修斯,当面同他告别。
苏落落出了巢穴才发现整座海岛的气候都很奇怪,四周下着暴雨,海上酝酿起了风暴,中央的神殿附近却越来越热,天边燃起了红霞,像赤红的烈阳纹路。
她一路狂奔,来到神殿脚下,看见洁白的台阶被鲜血染成了红色,上头浅浅的银纹全都消散殆尽,仿佛全都融入了另一只啾的血液之中。
苏落落飘进了神殿,站在血色铸就的大殿中,从来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直面泽尔修斯的痛苦——
数不清的光团连接着纯白的晶墙,源源不断的污染从光团另一端输送而来,落在了大殿中央摇摇欲坠的小少年身上。
他坐在嵌满了宝石的王座上,血液在燃烧,狰狞的兽纹从冕服下慢慢攀爬,漂亮的小脸上几乎没了血色。
污染浸入了他的体内,又变回了纯粹的力量,消失在了光团之后。
苏落落不是傻子,她忽然想到了很多,想到了塔兰奶奶曾经提起过的纯白之池,那是兽人们信仰纯白之神后能得到的最大的好处。
在纯白之池中,兽人可以洗去全身的污染,重新恢复健康。
以前,她觉得信仰纯白之神并非没有好处,甚至想过或许可以让泽尔修斯进纯白之池洗涤一番。
可现在,看着疼到面色苍白的小奶啾,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什么父神,什么纯白之池,什么洗涤,无数兽人恢复健康的代价,是泽尔修斯一身的伤痕和血泪。
苏落落心口绞痛,几乎快要站不稳了,她呼吸急促,听见泽尔修斯轻轻开口唤了一声父神。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眼神却很明亮,“今天是约定好的最后一天。”
“您说过,只要吸收一百年的力量,我就变得强大,长出翅膀,离开这儿。”
他双眸望向苏落落所在的方向,略圆的凤眸里满含期待,终究没将心里所想说出口。
可神殿却连他这样的请求都容不下,神灵暴怒,大殿“轰隆隆”地震颤,无数光团震怒一般裹挟着庞大的污染狠狠砸下。
晶石碎裂,苏落落看见一只无形的大掌捏碎了神殿,直直朝泽尔修斯拍下。
“当心!”
她拼尽全力地大喊,试图替他挡住这致命一击。
手环上的银色冷纹剧烈震颤,三道冷纹转瞬即逝,像一个透明的防护罩,挡住了苏落落的灵体。
无形的手掌拍在防护罩上,微微凝滞,用力落下。
砰!
火光冲天而起,同暴雨交织,化成了漫天的水汽。
苏落落眼前全是烧不尽的烈火,她的身形变得半透明,看见泽尔修斯愣怔地站在原地,一身整洁的冕服终于变得破破烂烂的,权杖和王冠化成了可笑的碎片。
他浑身都是血,骨头和血肉都在燃烧。
无数伪装成“力量”的污染连同诅咒灼烧着他的兽纹,如同一团团燃不尽的烈火,啃噬着他支离破碎的躯体。
“……落落。”
苏落落忽然听见泽尔修斯喊了她一声,“我在。”
她话音落下,看见小少年红了眼圈,喃喃地说着对不起。
苏落落一连说了几十个没关系,才恍然明白过来——
他已经看不见她了。
泽尔修斯身上手上全都是血,颤抖着去扑身上的火,又变成了啾形,在地上打滚,甚至跳进了泥潭,却依旧没办法熄灭身上的烈焰。
他的动作很滑稽,大大的蓝眼睛里全都是化不开的沉痛,没一会儿,就变成了她熟悉的那只啾。
羽毛焦黑,像个怪物。
但好在身上的火终于快熄灭了。
苏落落才松了口气,就见那只怪物啾望了眼远方,忽然疯了一样地往远处奔跑。
“啾。”
“、啾、”
“啾、”
他的啾音越来越远,一声一声,宛如泣血。
苏落落眼前全都是雨幕和弥散开的水汽,担心他在这个时候遇到了危险,特地飞的很高,却远远地看见漫天的雨幕中,还有一处燃烧着赤红的火光——
是他们巢穴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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