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徒为把眼泪擦干净,情绪稳定了,拾起地上的几个灵丹匣子坐到凤千藤旁边。
她其实没想着哭的,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收住,现在返上来的感情只有微妙的不好意思。在心上人面前流眼泪也太逊了。
“你为什么不吃药?”为了遮掩这点不好意思,她摸摸鼻子肃着脸说:“我特地让白莞炼的。”
凤千藤没答话。
可惜徒为不是杜异那种识趣的人,想知道的一定要刨根问底:“为什么?你不都答应我了,只要我打赢凤家修士,你就要活下去。嫂嫂明明是大人却出尔反尔?”
“行了……别问了。”他不想说原因,自己后知后觉时都觉得不可思议,更不想被这崽子看出来。
“那行,你不说我就亲你。”
“你——咳咳!”他掩嘴拧眉咳嗽,徒为想起他身体还没好,立马不闹别扭了,把丹药递到他面前:“你不想说,那就把这些吃了。”
凤千藤看她一眼,没再拒绝,接过六颗灵丹就着水全吞了。徒为闷声道:“嫂嫂才像小孩子,吃个药都要人哄。”
他眉梢一跳:“小孩子才哭鼻子。”
她道:“我迟早也会让你哭的。”
这话让人想笑,他饶有兴趣地问:
“你要怎么让我哭?”
谁知徒为道:“在床上让你哭。”
凤千藤一愣,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徒为倾身压倒在软枕和她之间门。
她黑漆漆的眼睛垂下来注视他,低声道:“凤千藤,我知道你对我也许还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欢,但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他攥住手指尖,面不改色地问:“什么机会?”
“今天在茶馆,杜异问我你是不是我的男情人。”她道:“虽然不是,但我很想你是。一点点就好,你能不能给我这种机会?”说完,脑袋也垂下来抵在他肩膀上:“如果你不讨厌我的话。”
凤千藤这人,你跟他硬着说话他也越硬,基本不可能松口,可徒为此刻哪里还有半点之前听不懂人话的狂妄模样,语气还莫名有点可怜,这说辞也十分狡猾。明明清楚自己肯定没被凤千藤讨厌。
“段徒为……”他皱眉道:“我之前跟段修远有过一个约定。等你找到能护你周全的道侣之前,我会像对待自己的妹妹那样照拂你。”
“我不需要这种人,我只喜欢你。”
“不,你听我说完。”他闭眼道:“倘若我答应你试试,那就等于违背了和段修远的约定。这种关系,不是对妹妹的关系。他拿自己的性命和下辈子的恩义来求我答应,我不能做这种……”
“那我就和你一起去跟我哥道歉!”徒为道:“他如果不原谅你,觉得你背叛了他,那就让他来恨我好了。这事是我先开的头,也是我先觊觎你的,都是我的错。但无论如何,他不能再想把你抢回去。”
她似乎还觉得凤千藤和段修远之间门真有恋爱感情,他道:“你误会了。我和段修远只是……朋友。”
徒为愣住,这事实的冲击不亚于知道她嫂嫂是男人:“……朋友?”
“道侣关系是做给别人看的,这是计划的一环。”凤千藤淡道:“我想去九重天,段修远想要保住一个人的命。所以我们各取所需,仅此而已。”
徒为不懂为什么这两个目的需要假扮道侣关系。
他道:“这是你阿兄的私事,其实不该从我嘴里讲出来。但,也没办法。他到时候要发火就随便他吧。”
“你应该知道,驱使魔修的是幽河地底的主人幽河王,也就是魔神。他有一个女儿。你阿兄曾经因为宗门任务去幽河地底附近退治过魔修,似乎就是在那遇上了魔神的女儿。具体的我不清楚,反正一来二去就好上了。”
凤千藤当时和段修远只是普通的师兄妹关系,根本不熟。后来机缘巧合跟他达成合作,知道这事时没少在心里觉得这人蠢。
仙家名门的后裔和魔神后裔,现在的话本子都不会写这种狗血的爱情故事。
“那姑娘不肯听劝告,执意要和你阿兄私奔,偷跑出来的行囊都打包好了。可是魔神何等实力?你娘又难道会容许这种事发生?真到了那时,你阿兄不一定会死,她倒是必死无疑。仙魔的冲突也将不可避免,也许会再次开战。”
“你阿兄只好想了这种损招暂且稳住她。”
说些恩断义绝的话固然也可,但总归让人难以信服。要是能编出一段“修真界唯二的天才两情相悦”这种绝世佳话,她估计才会相信。剧本里还是凤千藤先勾引的人。
唯独对这一点,他颇有微词。
“……我理解了。”徒为道:“那我哥如果没死的话,难道是……”
“被他的小情人绑去幽河地底了。”凤千藤口吻轻松,神色却并不乐观:“但不是那么简单的事,魔修天生坏种,我倒只觉得你阿兄天真。”
的确很难以置信。
但只要人活着,目前对徒为来说就足够了。
“那嫂嫂你呢?你答应帮阿兄假扮关系,阿兄又答应了你什么?”
凤千藤一笑:“已经结束了,你用不着在意。”
这口吻就是不想再说的意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疤和秘密。亲眼目睹他从一届天才跌落为废人的徒为比谁都清楚。
她点头,顿了顿,又一次开口:“那,回到之前的话题,你还没给我回答。”
“什么回答?”他装听不懂。
徒为便肃下脸,逼问似地叫他:“凤千藤。”
这语气十分不满又好像很委屈。他拿她当了这么多年的小孩子看,此刻却被这个小孩正儿八经叫全名,不禁抿唇:“……你先让开。”
“不要。除非你先答应我。我不要你现在立马就喜欢我,就试试。试试也不行?”
试。
大人的世界是经不起试的,做什么之前便考虑好了付出与回报,没人会愿意试错。好像只有空有一腔赤诚之心的年轻人才愿意为了什么去豪赌。
这滚烫的热情与真诚是他没有的东西,袭面而来时,让人觉得不舒服,也让他有点被烫到,飞快撇开视线。
可徒为不准他不看这边,靠得更近,就是要和他对上视线一样地执拗。
“凤千藤。千藤。你小名叫什么?我可以——”
“你先闭上嘴。”凤千藤抬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的手背挡在眼前,隔绝了她投射过来的视线,雪白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正微微攥紧成拳,徒为盯着看,良久,听见他在那之后叹了口气,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你……要听我的。”
徒为反应过来,立马道:“听你的。”
“我说不行就不能做。”
“好。”
“这事也不能告诉别人。”
“行。”
“如果……”他道:“如果,你之后有了别的意思,尽早告诉我。就算你只是试试,对无辜的他人而言也是不忠。”
徒为花了一秒时间门理解“别的意思”是什么意思,“无辜的他人”又是指的谁。
“我怎么会有别的意思。”她觉得自己在凤千藤心里的形象很失败,抱住他凶巴巴地道:“你就这么不相信我感情的重量?”
“‘感情的重量’,这种用词就很小孩子。”他在她怀里侃道。
“那你不也答应我这个小孩子了吗。”
“我还没答应。”
“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徒为往后一退,眼睛灼灼地盯着他,从四年后第一次见面起,好像没见她露出过这种表情。
“暂时先这些吧,等我想好再补。”凤千藤摸着下巴考虑道。
徒为唇际一压,尾巴忍不住要翘上天。做梦都没想过,他答应了,真的答应了。尽管只是试试。但答应了。
抓住手腕想亲他,刚凑上前,被凤千藤的食指抵住嘴唇,他懒懒挑眉:“不是说好要听我的话?”
“……嗯。”她道:“那你有什么吩咐?”
这人估计是心情好得不行,嘴也开始贫。
凤千藤指指自己身上穿的里衣:“帮我把衣服洗了。刚才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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