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米安拉着徒为要一起睡。她说自己只要个法座入定就行,都被人轻描淡写推了。
反正,她对和人同睡一张床也没那么抗拒,点头。
床榻宽敞,两个人躺着中间还有好大的空隙,所以说是魔神的女儿,住的地方比她见过的都要高级。
没什么可聊的,徒为戒备心强又是个社交废物,米安不说话她是不会主动开口的。
寂静漆黑的空间里,一时只有呼吸声,直到米安忽然道:“徒为,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你的嫂嫂……我不是说我,是之前那一个,她是什么样的人?”
徒为一顿,反应过来。
段修远和凤千藤的那段道侣佳话修真界无人不知,米安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她模棱两可地答,说的倒是真心话。
米安笑道:“比你阿兄还要好吗?”
她哥当然也好,但终究性质不同,而且也不是只属于她的。
凤千藤就是最好的,她现在可以确信地跟人说。
“是吗……你们难怪是兄妹。”
米安最后自言自语吐出这句意味不明的话,便没了后续。
一夜很快过去,当幽河地底的天际渐渐渲染出淡淡暗光时,凤千藤就来了。
他来得很早,而且很突然,身上沾着点清晨的露水气息,以至于徒为嘴里那口茶还没咽得下去就差点吐出来。
有昨晚米安那句话,她后知后觉这不就是前任先任相见修罗场。虽然在场三个人肯定都不这么觉得。
“凤千藤!”段修远指着他直接叫出来:“你怎么来了?”
米安道:“是我叫来的。”笑容优雅地晃了晃手里的茶粉,全然没有情敌相见的氛围:“坐吧,我给你们沏杯茶。”
凤千藤点头,落座在徒为对面。
她对这种场合迟钝,实在看不出有没有火药味,也罢,反正米安也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质问段修远:“你喜欢她还是喜欢我?”
这边,徒为还在脑补大戏,那边,段修远已经和凤千藤聊起来。
所谓久别重逢,关系没那么好的人也能生出奇怪的亲近感,此刻他就是这种感觉:“你这家伙果然命够硬,这都没死。”
凤千藤:“还好吧,彼此彼此。”
“不过你不该把徒为也带来。”他皱眉:“外头那些魔修一个比一个凶猛,她怎么敌得过?出什么事了怎么办?”
突如其来的亲近感生效时间好像只有第一句。
看他脸色严肃,凤千藤反倒眯眼笑:“我要不把她带在身边,怎么履行我跟你的约定?”
这约定是什么约定不言而喻。
“没想到你还记得……”段修远脸色好转。
倒是徒为反应很大,腾一下抬头望向他,可惜凤千藤没给这边眼神。
之后米安端了花茶过来,二人没再继续这个话茬,和气地闲聊几句,凤千藤站起来说差不多该告辞了,徒为脑补的修罗场根本没有上演。
段修远和米安跟着起身送客,中途他靠过来跟凤千藤咬耳朵:“你这人还挺仗义嘛。”
他在说那个约定的事。
“你就不怕我在说谎?”
“怎么可能。看徒为我就知道,那丫头可不会用那种眼神看一个自己根本不信赖的人。”他拍拍他的肩膀:“谢谢你了凤千藤。你当初跟我说你没兴趣给人带孩子,既然我没死还活蹦乱跳,这事就已经够了。所谓有功就有赏,一会儿我给你介绍几个我在魔殿认识的漂亮女魔修怎么样?她们人都很好,你这种类型她们肯定更喜欢得不得了。”
“用不着,没兴趣。”他想也不想就回绝。
“真不用?你不会是不行……”说到一半被凤千藤寒着目光瞪了眼,他闭嘴了。
“那好吧。不过小妹的事我也有在考虑,她天煞命格的命运,终究不适合修炼,得找个可以庇护她一辈子的可靠男人当道侣。你有什么有力的人选吗?”
“……”
“凤千藤?”
他道:“没有,她是你妹妹又不是我妹妹。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就走了,段修远在后头腹诽我当然会看着办,这人怎么比以前还要臭脾气不近人情。
送到殿门口,米安将晒干的花瓣包递给徒为,让二人之后有空常来玩。
凤千藤似有所想,道:“我这次带了修真界的茶粉,你以前不是挺喜欢喝?要不跟我们过去拿点。”这话是对段修远说的。
他摇头:“不了吧,我喝花茶也挺好。你们去吧。”
他点头,这次是真的走了,徒为赶紧跟上。
走出一段距离后回头,二人还在殿门口目送他们。她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怎么也止不住,一直忍到回去以后才开口:“我哥为什么从头到尾都没提过段家和魔神的事?连我娘怎么样了都没问过一句。尤米安是不是有问题?”
凤千藤正脱了外头的大氅挂在一边,闻言道:“小宝越来越聪明了。”
徒为:“别这么叫我。”
但他这么回答就说明,他也觉得尤米安有古怪。
“不要打草惊蛇,弄清楚她想干什么再说不迟。我听侍女说魔神幽禁了她,但后天就是生辰礼,她如果能光明正大出现在人眼前,会有什么动作也说不准。”他道:“哦,刚才不是还邀请你常去坐坐?你有空就去吧。”
他口吻毫无波澜,公事公办似地在讲话。徒为不免想起刚才他和亲哥那段闲聊,走过去从后抱住他,把下巴搁他肩膀上:“你刚才为什么那么跟我哥说?”
凤千藤不及防被她搂着不让动,明知故问:“什么为什么?”
“履行约定的事。”她皱眉:“明明就没有。”
声音又低又闷,仿佛被人始乱终弃。
凤千藤的手被顺势抓了过去,他也没挣,道:“我们的事,先别告诉你阿兄。”
“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他当初亲口答应了那个约定现在却成了这样,因为凤千藤心里到底有些奇怪的羞耻心,更别说他还莫名其妙成了下面那一个。
“反正,先别说。”他侧眸,用漂亮的眸子看她:“能做到吗?”
这语气习惯性带着点年长者的口吻。
徒为昨天还在纠结怎么跟段修远坦白,甚至心生退意,但只是因为没想好怎么说,不是不说。现在被凤千藤这么一命令,那颗逆反心一下子就上来了。
为什么不能说?因为他其实没那么喜欢她?还是因为他就是想和自己玩玩?欺骗小年轻感情?
“不让我说?那我偏要说,说完我还要去跟沈心泉他们说。”凤千藤也不知道这人是哪根弦突然被拨到了,撒开手竟然真就要走,一把抓住她道:“回来。”
“绝不。”
她回头,他静静和她对视,透过那双黑漆漆的锐利眼睛,其实很轻易就能看穿她的想法。段徒为从不掩盖自己的情绪,所以更让凤千藤说不出那些无情冷酷的词汇。
抓住她的手缓慢转变方向,凤千藤圆润的指尖轻轻在她掌心勾了勾,徒为整条手臂立马僵住。
他笑道:“会说,我去跟他说,但不是现在,行吗?”
徒为滞住良久,道:“……不用,本来就是我开始的,要说也是我说。”
她猛地凑过去抱住他,让人搞不清楚是谁前一秒还在闹别扭:“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
“我之前就觉得,你是不是不会对我起反应。”
凤千藤:“……”
“?”
“你否认也没用,我已经观察出来了。”她说起这事就有点火大,这不就很像自己单方面欲求不满吗?这显然不公平。
汇聚灵力,操控着黄赤诀从旁边窜出来,徒为道:“所以我想做个实验。”
凤千藤心里有不好的预感:“现在还是白天,你……”
“那我去给沈心泉他们说。”
她作势要走又被抓回来,他细长的眉微拧,看着是很想给她一拳的表情,但耳朵可疑地发红,声音轻而迟疑:“那……你想怎么弄?”
徒为给出的答案是把他压倒在床上,俯下身就去亲,亲到人呼吸不畅、意识模糊,但仅仅这样当然还不够。女装在这种时候就很方便,掰着他的腿不让他动,黄赤诀慢慢地蹭。没有温度的精神体每一次擦过都沾染上身下人渐渐炙热的体温。
这体验相当不好。比听人说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还要难受。
“你说的试试,就是这种事?”凤千藤刚才被她亲得手脚失力,只能张着嘴承受。此前从未和人有这样的经验,这种……已经算是有些出格,超越羞耻心和常识的范畴了。
他咬唇喊停,徒为不会停。
“都说了,这是实验。等你什么时候有反应,我就什么时候停。”
这人还较上真了。凤千藤压根儿不知道这崽子从哪儿得出的那套结论,嘴刚张开就被唇舌堵住,她咬着他的舌尖动作,凤千藤冷白细瘦的手指不禁微微蜷缩,被她抓住举过头顶十指相扣。
霸道得一如既往。
但不难猜出那点孩子气的心思。
年轻人永远直白热情,在床下是这样,在床上更是,和遇事总会先想着往后一步的大人截然相反。她说会跟段修远坦白,根本不是因为局势或者任何利弊,只是因为喜欢,想让他是自己的。
不仅仅是作为秘密,还想让它露出水面,让所有人都知道。
凤千藤向来谨慎,做事前要先想十几个可能的结果,倘若好结果占比不多,他会考虑不做。段修远这件事就是如此。
可挡不住身上人那股热烈又坦诚的感情,没有任何侧目和委婉,是直截了当,毫无保留地倾注,有时也会冲得凤千藤这种人都短暂的失神。
他十指相扣的手幅度极其微小地回握,殷红的舌尖慢慢伸出去被她舔舐,双眼渐渐蒙上一层氤氲的水雾,心里倒是在想,要是以前的自己,肯定料不到会有这样一天。
明明他对情爱毫无兴趣,甚至漠然地觉得那些男女看上去愚蠢。
“徒为……徒为……”
凤千藤声音开始有些变调,含含糊糊着尾音叫她,手指抓得她很紧,好像在微微颤抖。她就压在他身上,很近,所以轻易就感觉到身下人的变化。
她先愣了一下,旋即眸色就带上笑。
“我还以为公主真是那方面淡薄,这不是可以的吗。”
狼崽边大放厥词,边把手从裙子下边伸进去掐他的腰际,那上面并不柔软,覆着层薄薄的肌肉,手感很好。
“我……我一直都可以……好吧?”他眯起眼,被她一掐腰就又痒又麻,差点咬到舌头。
“真的吗,那你再教教我呗。”
平日里他说话没少揶揄她,有时候还有点凶,小兔崽子好像要把这些都在此刻欺负回来,腰上的手肆无忌惮往下移,感觉到凤千藤的身躯腾地一滞才满意地说:“不过我已经学会了,不用你教了。这样?”
刚才那样,现在又这样。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有半个时辰。偏偏又没到动真格的地步。
凤千藤额角都是汗,抬起的优美脖颈露出喉结,喉结在缓缓颤动,忍得难受,出不来更难受,他知道徒为就是故意的。
这样有点过了……
真的太超过了……
“你……你试也试了,已经够了吧?”他抬起手挡住眼睛,大概是向比自己小这么多的人求助这事还是让他心生抗拒:“快……快点……”
后面那两个字跟蚊子叫一样小声,小得徒为差点没听见。
她道:“什么?要我停下来?”哦了声道:“也是,现在大白天的,多不好。”
说着解除黄赤诀,手也要松开,却立马被人抓住,抬头,凤千藤眼尾泛红地望着这边,那是和平时游刃有余的神色完全不同的另一种表情。
明明害羞得要死,却还要强撑着冷静的姿态。就是衣服领口凌乱颈侧都是吻痕,被她搞得乱七八糟,没有丝毫从容姿态,反而生出一股勾人的媚。
他道:“你再这样……我以后不答应了。”
谁想他没有说那些讨好或是邀请的直白话语,反而是这样一句。并非上位者姿态,更像猫咪路过身边时拿尾巴绕你的腿。
徒为本想故意欺负人来着,终究被心上人这一套连环攻击直接击沉,自制力都是放屁,俯下身就狠狠亲他,体内灵力翻涌,滚烫得吓人,前所未有的征服感充斥大脑。凤千藤被迫张着嘴,津液顺着唇角流个不停,唯一能做的只有伸手揽住人的脖子。
外面天还微微亮着,但已经没人在意。
中途狼崽不知说了多少句喜欢,说喜欢他的脸、喜欢他拿剑时的手、喜欢他耳朵上的耳扣,说他全身都是涩点,又变着花一样叫他,什么公主嫂嫂千藤,口无遮拦,哪一样都让凤千藤不自在。
“你喜欢的好像只有身体?”他问。
徒为立马道:“性格也喜欢。明明很凶但其实很温柔,而且只对我温柔。”
“你又知道我只对你温柔了。”
“我就知道。”
她神识推动着黄赤诀,凤千藤浑身一抖,从喉咙里漏出好几句嗯声就说不出话了。
“不是吗?”她追问。
“是……是……”失神好一会才终于找回声音,沙哑道:“别……徒为……”
“嗯。今天就这样吧,我原谅你了。”小年轻在床下都听他的,在床上就要把场子找回来,说话姿态颇高,但奇怪的并不惹人厌烦。
凤千藤不禁弯起眼睛,还有点有气无力的:“但我要是根本就不温柔,跟你幻想的完全不一样,你打算怎么办?”
“那也无所谓,性别我都无所谓了。”徒为满不在乎,凤千藤淡淡的没吭声,她又道:“不信你就等着瞧。”
说完又低头,精力好像真用不完,他有点怕了,抓她的肩膀,没用,后面又开始软着声音断断续续地说不要这太过了,也没用。徒为当听不见,有空问这些有的没的不就说明脑子里还有容量想除了她以外的事吗。
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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