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桑粒和周觅出现在阅山居时, 桑妈妈很意外。
她第一个迎出院子来,笑着欢迎了周觅,才去问桑粒:“怎么这么快回来, 不是说要待十天左右吗?”
桑粒搪塞说, 重要的事情办完, 没什么事就提前回来了。再说, 早点回来,能省不少住宿费呢。
看她强颜欢笑,周觅倒有些替她心酸了。这回来的一路, 她知道桑粒的心情低落到极点, 一路上不怎么愿意开口说话。
周觅没揭穿她,只附和地说:“对对对, 那酒店房费可贵了。”
桑妈妈笑:“倒也不差几天房费, 不过回来也好,免得我天天挂念。”
“行,那你们先上楼去休息吧, ”桑妈妈接着说“, 我这边还有事要忙。”
周觅接口:“好,阿姨您去忙吧。”
桑粒笑笑,没说什么,带着周觅回了楼上。
钟天然陷在客厅沙发, 捧着手机玩游戏, 见两女生进来, 他愣了下, 然后条件反射似的说:“诶周觅姐你怎么又来了?”
“你这叫什么话!”
周觅很不见外, 追上去就要揪他耳朵,钟天然动作灵敏躲了过去, 周觅只好作罢,转头向桑粒投诉:“你看看你这弟弟,这是接待客人的态度吗?”
见桑粒被逗笑,周觅心也宽了点,有意再逗一逗她:“你还笑,还不快替我做做主哇。”
桑粒还是笑,没接她这一茬。她忽地想起什么,从包里取出来一个牛皮纸信封,再从信封里取出一张票,递给周觅:“言落的演唱会门票。”
钟天然见状,游戏也不玩了,手机一丢,觍着脸凑过来:“我的那张呢姐?”
桑粒于是取出另一张给了钟天然,钟天然拿来一看,惊喜地很:“哇言哥够意思,给的是前排啊,值不少钱哪。”
周觅看了眼手里的票,还真是。
哈认识明星朋友真特么酷!
“诶到时咱仨一起去吧,”周觅说,“你俩到广州机场找我汇合,然后再一起出发上海好不好?”
周觅的提议很快通过,结果达成一致。
#
桑妈妈叫厨房准备了丰盛的晚餐,为女儿和周觅接风洗尘。
收了晚市后,自家人围坐了一大桌,好吃好喝的,过年似的。
这情景过分熟悉,令桑粒触景生情。上一次这样团聚的时候,言落也在。
“对了姐,”钟天然先开启了桑粒此次去北京的话题,“你办画展,有人买你的画了吗?”
桑粒低着头喝汤,有些走神,尚未来得及回应钟天然,周觅已经兴奋不已地将桑粒如何将一幅画卖出八十万天价的经过讲完了。
讲得绘声绘色,脸泛红光。
听的人也听得脸上泛起红光,尤其是前台夜班的吴敏丹,满眼羡慕地看向桑妈妈,笑嘻嘻地说:“哎呦一幅画就能卖几十万,这要是一天画一幅,那可了不得了。老板娘,粒粒这么出息,看来你可以提前退休了。”
桑妈妈只是笑。
她虽没说什么,但桑粒看出桑妈妈是很欣慰的。
看着桑妈妈宽慰的笑容,桑粒也感到欣慰,她想,自己好像真的不再是桑妈妈的负担的了。
这次去北京,本来打算回来时要给家人带礼物的,结果弄成这样,一件礼物也没带,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于是,她当下就拿起手机,静悄悄地给桑妈妈转过去一笔。
“支付宝到账十万元。”
大家听到音箱播报皆是一愣。
桑粒心里一凛,本想静悄悄地给的,这下弄得人尽皆知了。
桑妈妈疑惑地说音箱是不是坏了?
钟天然说可能有人转错钱了。
钟老板说谁会那么粗心转错这么大一笔……
桑粒有点尴尬,讪讪地笑说:“是我转的。”
桑妈妈心里高兴,嘴上却说:“给这么多钱给我做什么,以后你的钱自己留着吧。”
钟天然见状,笑嘻嘻地问:“姐有没有我的份呢?”
钟老板一听立刻呵斥他:“你要钱干嘛?”
“那要不给我买个新手机吧,”钟天然不理会钟老板,目光纠缠着桑粒,“姐我想要苹果最新款。”
“可以呀,”桑粒笑盈盈地看着钟天然,“期末考进班前三就给你买。”
“切,”钟天然想想自己不太拿得出手的学习成绩,不屑地扯扯嘴角,“那就是等于没有。”
桑粒还是笑:“你努努力就有了嘛。”
钟天然不死心,讨价还价道:“条件放松点吧姐,前二十名怎么样?”
周觅忍不住插嘴:“二十名还好意思要奖励?”
桑粒想了想,说:“前五。”
钟天然:“……十五。”
桑粒:“……前八。”
“前九吧姐。”
“行吧,就前九。”
吃饱喝足,大家懒洋洋地散席,各忙各的去,桑粒和周觅无所事事,便一起回了小洋楼。
周觅捧着手机,不知跟谁聊天聊得搁不下,桑粒洗好了头,又洗了澡,出来见她还在聊,便提醒她先去洗澡,免得等下钟天然来抢浴室。
周觅少女怀春式地笑,侧转身把脸枕在沙发背上,眼睛里像镶了碎钻,亮晶晶的。
“我刚约易泽去言落的跨年演唱会,他答应了会去。”
“哦,”桑粒拿毛巾裹着湿头发,“能买到票吗?”
“啊没聊这个,应该没那么快抢完吧,”周觅急急忙忙打开抢票小程序,随后一脸痛苦,“妈的,居然真的没票了。”
桑粒静了半刻,在心里盘算着,然后平静地说:“没关系,买不到的话,就把我这张给他吧。”
“给了他你不就去不成了吗?”
“去不成就不去了呗,没什么大不了的。”
周觅感觉不对,坐直了看她,欲言又止地看桑粒捣鼓头发,片刻后,她说:“其实我觉得,你没必要因为那个恐吓快递,就真的跟言落划清界限吧。”
擦头发的手顿了下,后面动作都变慢了,如同她对待一段奢侈关系时的小心翼翼。
“其实也不全是因为那个,”桑粒垂下眉眼,连嘴角也松了下来,“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什么原因你说说看,”周觅急切地说,“我给你分析分析。”
桑粒抿唇,半晌:“还是不说了吧。”
就这个问题,周觅纠缠了桑粒三天,也没撬开桑粒的嘴。
她窥见桑粒独自一人时,总不经意流露出失神落魄的模样,就知道她心里肯定是想到了谁。
周觅看不下去,在离开阅山居前劝她:“宝,别难为自己了,喜欢一个人就放胆去喜欢就好了啊,考虑那么多干嘛?”
“你学学我呀,把脸皮练厚点,练到厚颜无耻的那种,就像我喜欢易泽这样。”
桑粒被逗笑:“也不至于说自己厚颜无耻吧。”
刚好是周觅走的这天,易泽发来消息,告诉桑粒,小王总选走了那幅“谁是她的母亲”收藏到画廊,其余的画也全卖出去了,这一期的画展也算圆满结束了。
随后他给桑粒转来一笔卖画款。
金额多少,桑粒似乎不太在意,她对于钱并无太多贪念,只要能维持朴素的生活就够了。
易泽又说:另外还有一个事,言落今天来展馆找你了。
桑粒心一悸,失神半晌,问他:他找我什么事?
易泽:他没说,不过他提起你那幅画,听他的意思是想买。但你不是交代了说那幅不卖吗,所以我没卖给他。
这事怪不得师哥,桑粒此刻后悔当时没交代清楚,她留这幅画,其实就是为言落而留。
桑粒调出言落的微信,聊天信息停留在她卖出第一幅画那天,他发的那句:哦,是吗?
她踌躇半晌,在手机上打下一个问句:你去展馆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点发送前想了想,还是决定算了。
删除,退出。
这天起,桑粒每日沉浸式创作,便没时间去品心底那些不着边际的暗伤,过得倒也舒坦。
一幅幅作品完成,她的积极的和消极的情绪,全都稀释到画里去了。
每一幅画都是她情绪与思想的具象化,每幅画的完成都是她灵魂的一次洗礼。
十月下旬的某天,周觅发来一条链接。
是一条关于言落参加恋爱综艺的花絮,桑粒看到标题上言落的名字,盯着看许久,终究是没有点进去。
她还没有练成能由衷磕他和女明星组CP的能力,看了等于自寻烦恼。
奈何周觅不懂她的心思,非把人家的宣传海报拎出来单独发送给她看。
言落慵懒地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其余七个男男女女围着他站,左右分别是两位女明星,一人拿手搭他的肩,一人拿目光偷偷瞥他。
也不知这两位女明星的小动作,是节日组有意安排,还是有人真情流露。
桑粒无端想到了唐僧,言落就像唐僧,她们都觊觎垂涎唐僧的身子。
正想退出微信,周觅又发来消息:言落右边这个女的,知道是谁不?
桑粒点开图片又看了眼,右边正是拿目光偷偷瞥言落的那个。
她回:不知道。
周觅:刘新怡,演过一个古偶剧,江湖传闻说她后台很硬,这档节目好像就是她发起的,说白了她是出资方。
桑粒不明所以:所以呢?
周觅:你猜她为什么要拍这档节目?告诉你,是为了和言落谈恋爱!
桑粒想起来了,先前高中同学群里就有人讨论来着。
可是就算是又怎样?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于是不咸不淡的回了个“哦”。
周觅:……就这?
桑粒:嗯。
周觅:……
放下手机,桑粒后仰着头看天花板以缓解颈椎的不适。长时间坐着画画,最先受不了的就是颈椎。她双手抱住后颈,捏了捏,随后从画架前站起来,去倒了杯温水,端着水到阳台去站着慢慢喝。
放眼望出去,入眼的是渡了淡金的山脉,秋色宜人,眼下秋高气爽,日光温软,自然风让人感到舒适无比。
听到门口响动,桑粒回头,见桑妈妈端一碗吃的进来。
“粒粒,”桑妈妈将碗搁到桌上,“煮了你喜欢莲子银耳糖水,快来吃吧。”
“又有下午茶呀,”桑粒笑着打趣,“妈,你都快把我喂胖了,天天给我煮这煮那的。”
“你画画那么辛苦,一坐就是十几个小时,也不出去活动活动,”桑妈妈满眼溺爱,“我也就只能做些好吃的给你多补补了。”
“这是我喜欢做的事,我一点也不觉得辛苦,”桑粒端起碗,先喝了口汤,甜度正好,“嗯,好吃。”
桑妈妈目光落在一幅画上,一个男生坐在单车上,一只脚支在地上,转脸看向画外,在对画外的人说话。人物是动漫化处理的,但桑妈妈看出这个人物的原型是言落。
桑粒注意到桑妈妈的目光,也看了过去。
啊忘记收起来了。
桑妈妈忽然问:“这次去北京,和言落见面了没?”这个问题,桑粒从北京回来后,桑妈妈就很想问的。
桑粒垂下眼,低低地回答说:“见了。”
桑妈妈一眼看出了端倪,便不再多问。
近期,桑粒每完成一幅作品都会拍照分享到微博,无心插柳,竟有几个画商关注了她。
这晚临睡前,桑粒登录微博看了眼,发现竟有人给她发了私信——
您好,我这边是深圳的画廊。看了您的画,感觉很适合我们画廊的风格。这边想和您进一步了解一下,可以吗?
第42章
一夜之间, 一条标题为“歌手言落是个不孝子”的视频被网友疯狂转发,与此同时,言落的微博也成了网友宣泄的垃圾场。
视频里的中年男人对着镜头悲怆卖惨, 开局自我介绍:“大家好, 我是言落的父亲。”
话题大意是控诉言落对他这亲生父亲的种种不是。
比如, 他的手肘摔骨折, 做手术住院半个月,言落一次也没到医院看过他。他目前虽然是出院了,但伤并没有完全好, 自己一个人生活诸多不便, 而言落对他不闻不问。
再比如,言落答应了给他买房, 结果又反悔, 只租了一间破房子给他住,甚至赡养费也不想给。
纪长枫愤愤然甩过来这条链接,随后一条气急败坏的语音追过来, 问言落怎么回事。
言落耐着性子, 站着把视频看完,气得胸腔似要炸裂,但他并无多余动作,只是握手机的手指节隐隐发白。
半晌后, 他望着阳台窗外的夜, 心碎地笑了。
言国良不要脸的本领他早受教, 只是没想到言国良会闹这一出, 眼下看是要跟他鱼死网破了。
可以。
很可以, 扭曲事实一把好手。
纪长枫等不来言落的回复,打来电话火急火燎地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快给我说说,我好想想怎么澄清啊。”
言落感觉心力交瘁,他四仰八叉发把自己丢入沙发里,胸腔往下陷,沉沉地长呼一口气,垂着眼,消极地说:“没什么好澄清的。”
纪长枫一听更急躁了,抬高嗓门喊道:“不是,言落你这人真是,你前途不要了是吧。”
“你自己去看看你微博,网友要把你微博炸了,你去看看他们都把你骂成什么样了,都骂上热搜了已经。”
“让他们骂去,”言落开启免提,将手机丢到一旁,拿手背挡住眼睛,疲惫地说,“这是家事,没必要跟他们解释。”
“啧啧啧,言落啊言落,我发现你是越混越回去了啊,”纪长枫无奈叹气,“你别不当一回事,你这样放任不管的话,不出意料,各品牌方明天就会陆续官宣解约,还有,你这些年的努力也会化为乌有。”
等半晌,没回应。
纪长枫正想再说什么,他五岁的女儿跑过来喊他:“爸爸,九点了,快来给我讲睡前故事吧。”
言落听见了,懒懒地说:“别管我的事了,去给你女儿讲故事吧。”
纪长枫顿时失语。
挂断电话,言落不紧不慢地点进了微博,评论区果然乌烟瘴气——
{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真是看错你了,只能说你人设做得太成功,大家都被你骗了!我宣布我转黑粉!}{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都被你败坏光了,给老子滚粗娱乐圈!}{绝了,我竟然粉了一个辣鸡这么多年!我坚决脱粉。}{你也会有老的那天,祝你晚景凄凉!}{人品是个好东西,可惜有的人就是没人品}{狗东西,滚出娱乐圈!!}
{狗东西,滚出娱乐圈!!}
{狗东西,滚出娱乐圈!!}
……
看网友留言,比看言国良的视频还火大,他此刻只想将这把心火烧向言国良。
没多想,懒得戴口罩了,拿上手机和车钥匙就出门,自己开车去。
言国良在,他那长着狐狸脸的女朋友也在。两人俨然一对患难夫妻,要统一战线对付他这个外人似的。
看到这一幕,言落感觉这太他妈正常了,言国良向来不都这样对他么。
言落忽然一点脾气也没有了,心火灭了,心里极平静,他老神在在地笑了笑,用平常的语气说:“言国良,把我的路堵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言国良的脾气却上来了,深仇大恨似的说:“我这么做,都是你逼。”
“那你倒是说说看,”言落依然从容,“我怎么逼你了?”
“怎么逼我了?你还好意思问?你答应给我买房,你去看看你助理给我找的什么房!找的都是低三下四的人才住的那种破房子。”
言落低低地笑出了声,随后脸色一变,眼覆霜雪,目光如刀般割到言国良脸上,冷冷地说:“不然呢,你还想住皇宫不成?”
言国良忽视他的揶揄,一本正经地说:“不说住别墅吧,但起码得一百五十平上下吧,否则我在朋友们面前抬不起头,脸面没地搁。”
言落倚着酒柜,眼睫微颤,随后神经质地笑起来,笑得言国良心底发怵,虚虚地说:“有什么好笑的?”
“想不到你还知道要脸啊,”言落随手从柜子上拿一瓶红酒,又拿开瓶器将瓶塞打开,再取一只酒杯,倒酒,抿一小口,然后慢条斯理地说,“现在全国人民都知道你有个不孝子了,你这张老脸可真的没地方搁了。”
言国良冷哼一声,说:“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你就说房子给不给我买吧,还有赡养费我要求你一次性付清,就八千万吧。只要你照做了,我保证以后不再打扰你。”
言落把酒拿到鼻下闻了闻,又晃了晃酒杯,眼睛盯着酒液说:“你知道你这是在敲诈勒索吗?”
“父子之间,哪来的敲诈勒索?”言国良理直气壮,“儿子养老子,天经地义。”
坐在言国良身边一直不敢吭声的刘梦捷忽然附声道:“就是啊,没那么严重。”
言落没看他俩,他不轻不重地将酒杯放下,边说:“两位误会了,我特意过来一趟,不是来妥协的。”
他目光坚定,看向言国良:“言国良,我是来跟你了断的。我保证,绝对不会再给你一分钱!你爱怎么抹黑我,随你的便。总之从今往后,我不是你儿子了,别想再从我这碰瓷了,没用。”
从言国良那儿出来,言落即刻开车走了。他忽略了刚喝过的那口酒,也似乎忘了酒于他而言,是致命的危险。
车开上主路没多久,言落接到舅舅打来了电话。
舅舅是看了视频,特意打电话来问一下情况的,言落三言两语解释了下,最后说:“没事的舅舅,不用担心。”
“没事就好,”舅舅其实还是不太放心,转而又说,“外婆想和你说话。”
舅舅的手机开了外放,外婆的声音传过来:“孩子,听外婆的,离言国良那狼心狗肺的东西远远的,越远越好。”
外婆一声叹息,又说:“你这孩子就是心肠软,当初你要是听外婆的话不理他就好了……”
“外婆……”
对面汽车一束远光灯刺得言落眼花,他下意识地眯了下眼,接着,外婆和舅舅猝然听到汽车急促的喇叭声,和混乱的撞击声响。
两个人心惊肉跳地对望,外婆吓得说不出话,舅舅先回过神来,提心吊胆连声问:“怎么了?你那边出什么事了?”
“……你说话啊言落。”
#
桑粒与深圳的画商,有来有回地互相观察了解了一段时间,双方互留电话,也加了微信。
十一月底的时候,桑粒受邀要到对方的画廊参观,以及当面谈合作细节。
桑妈妈对于桑粒单独出远门这事存着心理阴影,本来说要陪她去的,奈何店里的事情太多,她实在走不开。
最后想出折中方法,给桑粒包了辆车,让司机全程陪同。
专职司机黄师傅,是钟老板的朋友介绍过来的,说是开车特别稳。
桑粒坐上他的车以后,发现钟老板的朋友果然诚不我欺。黄师傅不光车技特别稳,而且对道路熟悉的熟悉程度比导航还准确。
桑粒还发现这位浓眉大眼的黄师傅,除了车技好,人还特高冷,没事绝不主动跟她说话。
很好,正好她不喜欢话多的。
一路没惊没险地走,桑粒坐后排,慵懒地歪着脑袋,目光定在手机上,手指敲字,在跟周觅互通消息,告诉她自己正在去深圳的路上。
周觅:啊我也好想去深圳。
周觅:我这工作做得好烦,下次找工作我要去深圳。
桑粒:怎么啦,工作不顺心吗?
周觅:哎不说晦气的事了。
周觅:我先去忙了。祝你马到成功!
桑粒:嗯嗯。
收起手机,望向车窗外,看着飞速倒退的景象,桑粒感觉这光景,好像时光在倒退。
时间倒退回言落的负面新闻还新鲜滚辣的时候。
要不是周觅告诉她,她都不知道,她已习惯把自己封闭得像个用2g网络的老人,如非必要的软件,一律删除。
那天她特意去看言落的微博,想找一些言落状态的蛛丝马迹,但很遗憾,言落未对此事做出任何回应。她看了那些恶意满满的留言,心里实在为言落感到难过极了。
桑粒知道一点言落和言国良的恩怨,也知道言国良不是什么好人,可她能怎么办呢,她什么忙也帮不上。
思虑良久,她注册了个小号,颤抖着双手,在言落的微博写下中立留言——
{大家冷静一点,不要只听一家之言,事情的真相也许不是大家看到的那样呢,你们这样对言落其实很不公平的不是吗?都静静地等待真相好吗?}她的留言一发出去,就被一堆人追着杠,追着阴谋论地污言碎语。
桑粒看那些回复,看得心理防线险些奔溃,最后只能黯然退出,忍住不再去看。
她由此越发感同身受,言落看到这些千刀万剐的言论,该有多难受。
好几次,想发消息给问他怎么样了,但最后只曲折地向季杰打听他的情况。
然而,季杰似乎也不愿多说,只告诉她,言落的状态不太好。
如此,桑粒也不便多问了,末了只交代季杰,不要告诉言落她来过消息。
她想,该以什么身份去关心他呢?
让他知道她来过消息,也许只是给他徒增一件烦心事而已。
手机响了下。
桑粒思绪回笼,抽回进入了时光的目光。
画廊的负责人给她发来消息,问她到哪了。
桑粒没什么方向感,对此一无所知,便只能问司机师傅了。黄师傅回答说:“快下高速了。”
桑粒于是回复:快下高速了,应该快啦。
澜姐很快回复:好的,不着急,慢慢来。
澜姐,是桑粒给对方的备注。经过近一个月的了解,桑粒知道这位澜姐曾经也是个艺术生,后来不画画了,转而开了间画廊,说这也算是对专业了。
桑粒在澜姐的朋友圈看过她的生活照,完全看不出是快四十岁的人,人长得非常美,气质绝佳。
到画廊见到她真人时,桑粒发现她不止美,体态皮肤也都好得不像话。
桑粒想到一个再适合不过的形容——冻龄女神。
她忽然有点憧憬自己的未来,心想未来的自己,也要活成澜姐这样的人。
“你好呀桑粒,”澜姐笑容可掬,“终于见到你本人了。”
“您好呀澜姐,”桑粒也笑容可掬,“您跟照片上一样漂亮。”
“哪里哪里,再怎么好看也比不上你们年轻人,”澜姐目光在桑粒脸上定了下,“你才是真漂亮。”
气氛融洽。
澜姐引着桑粒参观了画廊,一边给她解说,参观完画廊,两人去办公室,谈合作细节,很快敲定合作方案,并签了合作协议。
办理妥当,桑粒要走,澜姐好意留她吃午饭,桑粒说不了,澜姐的好意心领了,她还有别的事要办,晚点还得回源市,就不多耽搁了。
桑粒请黄师傅吃了简单的午餐,随后让黄师傅送她去Apple Store。
上次虽是跟钟天然约好了期末考前九才给他买苹果最新款,但桑粒转念想,先送给他也无所谓,说不定钟天然会为此感恩戴德,然后发愤图强呢……
到达目的地,黄师傅在车里等,桑粒自己一个人进店去。她目标明确,进店看都没看,就跟店员说要最新款。
巧的是,她后面进来的人跟她一样急切,他对另一店员说:“你好,我想要最新款手机,麻烦快点,我赶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温馨提示:酒驾很危险
现实生活中,千万不要酒驾噢
第43章
桑粒感到有些微妙的熟悉, 感觉这声音她好像认识,因此她回头,拿目光去找他。
果不其然, 是季杰。
季杰看到前面的女生是桑粒时, 一阵愕然, 随后表现得很惊喜。
“太巧了太巧了, ”季杰一迭连声地感叹,“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我来办点事,”桑粒笑, “你呢, 不是应该在北京吗,怎么会来深圳?”
季杰眼神蓦地飘忽, 淡笑了一下说:“这个……说来话长。”
桑粒直觉季杰嘴里的说来话长, 是指言落的事。
店里有外人在,她不便在此处大谈特谈言落的事,但她实在太想了解言落的情况, 于是动了约季杰找个地方坐下来聊一聊的念头。
可在公共场所说言落的事似乎不合适, 她于是问:“季杰,你是开车来的吧?”
季杰说是的,他自己一个人来,是来帮人买手机的。
“可以去你车里聊聊吗?”
“啊?”言落略微犹豫, 不知道桑粒在打什么主意, 片刻后才点头说好。
季杰的车离黄师傅停的位置甚远, 桑粒跟季杰走了一段路, 看见那辆熟悉的保姆车时, 她心猛烈跳了一下,脚步顿住, 指尖不自觉地蜷缩了下。
想见他。
好希望他在车里。
然而,季杰打开车门,她看到车里座位空荡荡,并没有她想见的人。
还是有点失落的。
两人都坐到后排,车门虚掩着,好让空气流动。
桑粒未开口问话,季杰倒是先说开了,他洞察秋毫似的说:“你是想问言哥的事吧?”
“嗯,”桑粒十分坦诚,“之前你说他状态不好,我一直挺担心的,可是我又不敢去打扰他,也不好意思老是烦你,所以就没再问过。季杰,你现在跟我说实话,言落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季杰叹气,叹得桑粒的心都提起来了,她紧张地看着季杰,真怕他会说出太劲爆的消息来。
季杰说:“言哥他,得了抑郁症。”
“抑郁症?”桑粒有点缓不过劲来,这个消息对于她来说确实太劲爆了。
“嗯,还挺严重的。”季杰有点苦恼,“反正现在,我每天几乎是寸步不离地看着他,就怕他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来……”
“这么严重吗?”桑粒眨了眨眼,睫毛湿了,半晌后才说,“那、看医生和吃药效果怎么样?”
季杰瞧见桑粒眼里的湿意,心里也是挺唏嘘,他不太清楚这两个人怎么闹到断绝联系的地步,但他能感觉到两个人心里都有对方,也都放不下。
季杰不打算隐瞒什么,他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全跟桑粒交待了。
言落去找言国良那晚,回家时出了交通事故,不过幸好人没事,但从那以后,他的状态就越来越差。
言落的负面新闻出来以后,一见钟情节目组立马让他辞演,这一桩,言落倒是无所谓,因为他本来就是被迫同意的。
但是网络上的声讨对言落的情绪影响很大,他困扰得天天睡不着觉,吃安眠药也不管用,人一下子就颓废了,吃饭也没胃口,人消瘦了一圈。
后来是纪长枫逼着他去看心理医生,又去了精神科,医生诊断结果,说他得了抑郁症。
确诊那天,言落没心没绪地吩咐季杰说:“收拾东西,跟我去深圳。”
季杰于是跟他来了深圳,这一住已经快一个月了。
刚到深圳那几天,言落每天在窗前或站在阳台眺望,神色淡漠地看海,一看就能看几个小时。
后来某天,他忽叫季杰帮他置办笔墨纸砚,并指定让他买了几本书。
他嫌书房的自然光不够敞亮,便把书桌搬到了客厅,对着大阳台放,摆上笔墨纸砚,每天醉心于抄写,有时抄写圣经,有时抄写佛经,有时抄写道德经……
季杰全天候陪同,住在言落家的客房,成了言落的生活助理兼保姆。
他每日监督言落按时吃药,一日三餐变着花样给他做,奈何言落总是吃几口就放筷子,季杰劝他多吃点,他便像用尽全身力气似的,回答说自己不饿。
日常一切都还好,只是有次,季杰出去买菜回来,发现言落不见了。季杰急得团团转,到处找,打电话给他,发现他的电话根本没带走。
季杰一个激灵,心想坏了,该不会是想不开吧。季杰凭着直觉,上去天台找,结果发现言落真的在天台上。
言落坐在天台矮围墙上,双脚悬在外面,三十多层高的楼,那要掉下去,必定是粉身碎骨啊。
季杰当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吓得话都不敢大声说,他站在言落身后,温声细语地问他:“言哥,你怎么上这来了呢?”
言落对于季杰找上来这事,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他没回头,眼睛望着远处泛着金光的广阔海面,平静地说:“季杰,将来我死了,麻烦你帮我把骨灰撒到海里去。”
季杰差点哇一声哭出来,他强忍着,哽咽说:“言哥你别说傻话了,快下来吧,那个我给你买了那个大肉丸子,你不是说喜欢吃那个嘛,下来吧我给你煮去。”
言落一动不动。
他坐在深秋的黄昏里,落日余晖洒在他身上,季杰觉得他周身散发超俗入定的气质。
静了片刻,言落动了动,就在季杰以为他要一跃而下时,他转了身,轻盈一跃,跳下站稳在地面上。
季杰提着的一颗心算是落了地,可身上却吓出了冷汗。
从这天以后,季杰就每天担心吊胆,深怕他想不开,做伤害自己的事。
“那你今天出来这么久怎么办?”桑粒忽然焦急起来,“不能耽搁你时间了,季杰你快回去吧。”
“嗯,”季杰点头,犹豫了下,向桑粒发出了邀请,“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言哥?”
桑粒是很想见他,可是她非常害怕言落会因为她的突然出现,而掉入更深的深渊。
想了想,她摇头:“还是不去了,他可能不想见到我,还是不要去惹他生气了,情绪波动对他不好吧。”
季杰正想说什么,可被言落打来的电话打断了思绪。
“季杰,怎么还不回?”声音轻得像羽毛,音质像碎玉,听了叫人心疼。
和季杰隔得近,没开免提桑粒也听得到,她呼吸屏住,生怕他能分辨出她的呼吸似的。
怕他发现她在场,怕惹他心里不痛快。
季杰:“哦我马上就回来。”
言落:“嗯,带几瓶墨水来。”
季杰:“诶好。”
看季杰收起手机,桑粒赶忙下车,又一个劲地催季杰快走。她站在路边,看季杰开车远去,心里是说不上来的苦涩滋味。
回想起在北京的那次,言落曾说过他睡眠不好,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此刻,桑粒猜测那时的他应该就已经有抑郁倾向了,而后来一股脑发生的坏事,汹涌地加重了他病情。
如果早重视,早点看医生,也许不会到这地步。
桑粒深深地叹气,转身回了Apple St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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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杰回到言落家才想起,言落让他办的正事,他给忘了。
他把买来的几瓶黑墨水从塑料袋里拿出来,轻轻放到餐桌上,边说:“言哥不好意思啊,手机我没买到。”
言落握毛笔写字的手没停,写字时他有种如鱼得水的悠然。
“没货吗?”声调轻缓,像风平浪静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
“不是,”季杰拉开一旁的椅子落座,目光犹豫地看向言落,“我遇到个熟人,聊了几句,然后你打电话过来,我急着回来就给忘了。”
言落停顿了一下,毛笔尖点着墨水,缓缓说:“那就改天再去一趟,能赶上表妹的生日就可以了。”
舅舅前些天打电话来,表妹也和他说了几句,说着说着,表妹说到自己快过生日,言落顺口便问她想要什么礼物,最后说好了送手机。
“言哥,”季杰试探着问,“你想不想知道我遇见了谁?”
言落眼皮也不抬,淡声问:“谁?”
“……一个女孩。”季杰观察着言落的神色,犹豫要不要说。
言落已猜到七八分。
他握笔的手忽然松软了下来,毛笔尖在纸上戳下一个大圆墨点,他目光空了半晌,回过神来后,将笔握了回来,随之开口蹦出一个字:“说。”
“桑粒她……很关心你的情况,我本想叫她来看你的,可她怕你不想见到她……”
季杰说得小心翼翼,边说边察言观色,生怕言落听到桑粒的消息真会不高兴,但见他似乎没有要生气的迹象,季杰于是斗胆问道:“言哥,你们到底有什么过不去的啊?”
“哦对了,”季杰想起什么来,不等言落回答又说,“你刚出事那会,她也跟我打听你的情况来着,还特别交代说不要让你知道她来过消息……”
听到这里,言落忽然轻笑一声,很短促的一下。
太久没见言落笑了,他乍然一现的笑,使季杰愣了下。
季杰拿目光去打量言落,见言落嘴角还残留着笑意,季杰霎时恍然大悟,他感觉言落有救了。
“她今天没交代你要对我保密么?”言落语调几分轻快。
“她可能一着急就忘了,我跟你打完电话以后,她就催我快走,那样子比我还着急。”
这下季杰发现,言落的眼睛里也有了笑意。
季杰心里豁然开朗起来,他明白了一点:桑粒才是最有效的药。
言落索性放下笔,饶有兴致地看季杰:“她还说了什么?”
季杰见言落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他立刻搜肠刮肚,但细想起来,桑粒今天始终在听他讲言落的事,似乎并没有说太多。
季杰于是现编了些,充当是桑粒的话来哄他高兴:“她说,让我好好照顾你,还有希望你好好的,然后祝你早日康复。”
言落:“……”
季杰手机响了下,他点开一看,是桑粒发来的消息:季杰,忘了交代你了,你别跟言落说你见过我啊。
季杰随口就把桑粒给卖了:“桑粒这会想起来让我别告诉你了。”
言落缓缓靠向椅背,垂下眼皮,一边揉着写字写酸了的手,淡声道:“那你打算怎么回?”
说实话,季杰真不知道怎么回好,好像不管怎么回,都显得他里外不是人。
季杰心思一动,借口说要去准备晚饭了,要不言哥你帮我回吧,然后丢下手机,人溜进厨房忙这忙那。
自确诊抑郁症那天开始,言落的手机就单纯是个打电话的工具,他把所有社交软件都删掉了,连微信这样常用的软件也没留,所以即使当时桑粒发来消息,也不会得到他的回复。
言落拿起季杰的手机,看微信聊天界面,竟感觉有些生疏。
想了想,他打下两个字回复过去:收到。
过一会儿,桑粒又发消息过来,问道:对了,你今天说言落瘦了一圈,瘦到什么程度啊?
桑粒:还有,他现在有好好吃饭吗?
言落下意识看自己的手背,见手背上青色血管微微突出。
他起身,去卧室对着全身镜看半晌,身形高挑清瘦,脸形轮廓似乎是更分明了,脸色偏苍白。
好像是比之前瘦了点,消沉的人总显得瘦弱。
把一切看在眼里的季杰不敢对他讲实情,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变化呢。
回到书桌前坐下,言落举起手机,打字回复:他是标准男模身材。
桑粒:???
第44章
第二日早晨, 天尚未亮透,言落就起了床。
季杰还没睡醒,言落没去打扰季杰, 他不像往常一样安静坐等季杰给他准备早餐, 而是破天荒地迈出了家门。
在深圳的这些日子, 除了那次上天台, 其余时间他都把自己封闭在这套房子里,潜意识里那是一种自我保护,但其实也是自我囚禁。
言落出了小区大门,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小段路, 看见卖早点的店铺,便停下脚步, 走过去。
早点铺生意兴隆, 买早点的人围成一堆,没有秩序,谁先挤到前面就先卖给谁。
言落已经好多年没近距离见过如此接地气的场面了, 更别提参与到这情景中去。
他站在人群外围, 看买早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来来去去,怎么等也轮不到他,他产生一种自己活得太无用的想法。
遵守秩序的人, 往往会被没规则包袱的人甩在身后, 太乖的人往往会被忽视, 被湮灭。
神思混沌地乖觉站了一小会, 言落开始学争先恐后的人们, 十分自我地挤进去。
他有意多买,目标明确, 买了一个素菜包、一个叉烧包、一个鸡蛋、一杯豆浆,然后退出人群。
言落出门时戴了帽子和口罩,此刻挤身于平凡市井之中,与早起为生活奔忙的人擦肩而过,竟然没人认出他,这一点让他高兴了好一阵,感觉好自由。
再走一小段路,看到路边的共享单车,他走了过去,用支付宝扫码解锁,而后略微生疏地骑车上路。
他心里有个目的地,是海边。
此处距离海边不远,骑车大概十几分钟就能到。
骑车时,言落自然而然地想起桑粒。几个人去绕湖徒步的那次,他骑车载桑粒,她抱着他的腰,在他腰上留下了抓痕。
清晨的沙滩罕见人烟,言落迎着海风,眯起了眼,壮阔的海景令他心胸开朗了一瞬。
他站着默默地看片刻,而后摘下帽子和口罩,然后席地而坐。
他坐在干燥的沙滩上慢慢地脱掉鞋袜,整齐放一边。早点和身上除下来的东西都留在沙滩上,而他走进了海里。
深秋清晨的海水还是很凉的,赤脚踩下去一个激灵冲上头顶,浑身都有战栗感,顿了顿,他任由脚底细柔流沙引着他,诱着他往更深的海底去。
他被引诱着,一步一步陷进去,渐渐地失去了求生的念头。
海水即将没过胸口时,兜里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清醒了过来,被自己的处境吓一跳。
言落陌生地望四周的海面,感觉有点毛骨悚然。他喘着粗气,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水下掏出被浸泡的手机。
好在是防水的手机,在海里泡过也不影响使用。
他接了电话。
季杰有些着急,问他:“言哥你去哪了?”
脚下像踩着棉花,缺乏真实感。
言落转动脖子四处看,像迷途羔羊。半晌,他定了定心神,回答说:“在海边。”
“去海边干嘛啊?”季杰更急了,“言哥你别想不开啊,你的人生路还很长很长呢。”
“哦对了,刚刚桑粒又发消息问你了,你快回来吧,我不知道怎么回复她,你来帮我回。”
季杰听见海风和海浪的答复,偏偏没有言落的答复。
他忍不住又问:“言哥你在听吗?”
半晌,季杰听见他说:“你开车来接我吧。”
“诶好我马上来,”季杰还是不放心,又加一句,“你等我哈。”
季杰火急火燎地赶到海边时,看到言落四仰八叉地躺在沙滩上,浑身湿答答,脸上盖着他的黑色鸭舌帽。
要不是看见他胸腔起伏,呼吸尚在,季杰险些误会了。
“言哥,”季杰蹲下来,“走吧回家了。”
言落手指动了动,随后缓缓抬手移开脸上的帽子,他眼睛被天光刺得一缩,又眯着眼静了一会,他定定神,看了季杰一眼,说:“衣服都湿透了,等干了再回吧。”
看着言落湿答答的衣服,季杰脑海浮现言落下海寻死的画面,不知是什么让他回心转意了呢?
好险,想想都后怕。
“别等了言哥,”季杰说,“你这样会感冒的,赶紧跟我回去换衣服吧。”
言落倒也没有太坚持,他静了半晌,起身了。
上了车季杰才想起车上有言落的一个备用包,包里有他的衣服,便拿出来递给言落。
言落在车里换衣服,季杰在车外候着,车窗拉帘一闭,完全看不到车里的情况。
纪长枫这时给季杰打来了电话,问言落是否有好转,季杰支支吾吾的,说好像没有太明显的好转。
纪长枫很担忧言落的跨年演唱会不能如期举行,在电话那头唉声叹气地埋怨。季杰不知如何作答,便不吱声,只听他讲。
这头言落换了身干净衣裳,光着脚,整理着卫衣的帽子,一边拉开车门,见季杰在打电话,随口问季杰在和谁打电话。
季杰答:“是纪哥。”
顿了顿,言落伸手:“我和他说几句。”
接过季杰的手机,言落喂了声,纪长枫连忙换上副好面孔,对他关怀备至:“昨晚睡得好吗?”
“还可以。”
“那吃饭呢?前段时间听季杰说你吃得很少啊,要多吃点,不能亏待自己的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
“老纪……”
平常都是连名带姓地喊纪长枫,乍一换称呼,喊得纪长枫一愣,顿住了。
言落接着说:“演唱会结束后,我想解散工作室。”
“啊?!”纪长枫又是一愣,“不是,这为什么啊?像你这个咖位的艺人,没有工作室那说不过去啊……”
“老纪,”言落顿了下,“别说了。”
季杰听言落这话,登时想自己很快该要失业了,但他不敢多问,只透明人似的专心开车。
挂断电话,言落忽地想起季杰说桑粒来过消息,便顺手查看了下,结果发现——
没有。
对话停留在昨天,最后是桑粒发的三个问号。
他顿悟,季杰编了个善意的谎言。
正想收起手机还季杰,桑粒恰好在这时发来消息:季杰,言落起床了吗?
他心忽然松了下,快速回复:起了。
桑粒:那他有没有好好吃早餐呀?
言落想了想,向她悉数汇报:他吃了两个包子、一个鸡蛋和一杯豆浆。
可事实上,他一口也没吃。
桑粒:嗯嗯那还可以嘛!
桑粒:你以后多哄哄他,让他再多吃点,好早点恢复身体呀。
哄?
言落嘴角提起了一下,又松下去。
面无表情地打字:怎么哄?
等半天,桑粒发来一条标题为“如何哄男朋友开心”的链接。
言落未经思索,在季杰手机上打下三个问号。
发送。
桑粒窝在被子里,看着这三个问号发愁。她很明显感觉到季杰的抗拒,于是连忙解释:不好意思啊季杰,我实在找不到男人如何哄男人的教程。
盯着手机等许久不见回复,桑粒把手机翻个面塞进枕头底下。
她神思倒流,回味起昨天季杰讲的关于言落的那些事。
尤其是言落上天台那一件,让她好忧心。她昨天上网了解抑郁症相关知识,像言落这种程度的,至少是中度抑郁了。
手机响了下。
桑粒摸出手机,看见对方的回复:不如你去哄?
桑粒踌躇:倒不是我不愿意。
桑粒:只是我怕我会惹他不高兴。
对面很快回复:不会,我试探过了,我保证他会高兴的。
桑粒心念微动,像平静湖面忽被投下一块小石子,涟漪一圈圈地扩散。紧接着她躁动地翻起身,趴在床上,急切打字:真的吗?
对面回复:嗯。
桑粒咬唇,打下希望得到肯定回答的一句:那我给他发消息试试?
对面回复:发吧。
既然如此,那就试一试?
然而,经过半小时的心理建设,桑粒还是没给言落发出任何消息,她转头反而是给易泽师哥发去一条:师哥,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时间还早,易泽可能还没起床,因此桑粒许久没得到易泽的回复。
想了想,桑粒又给季杰发了条消息,让他把言落家的地址发过来。
言落有些狐疑,猜不透她要地址做什么,稍一迟疑,还是依她的意把地址发了过去。
为了接收桑粒的微信,言落在自己手机里重新安装了微信,然而等半天也不见女生发来消息,他于是在心里暗骂:小骗子。
等了两天,也没等来桑粒的消息,不过他等来了一件发自北京的快递。
季杰下楼去取快递回来,是一个扁扁的长方形形状的快递,言落只看一眼,便直觉里头该是一幅画。
他想起前两天前桑粒向季杰索要地址来着,顿了顿,言落看向季杰,嘱咐道:“小心点拆箱。”
“好嘞,”季杰去拿来剪刀,蹲在地上边开箱边问,“言哥,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啊?”
言落继续着他的抄写大业,眼皮也不抬,淡淡应声:“应该是一幅画。”
“你买了画吗?”
“没有。”
季杰心里有疑惑,但没再多问,只拿伸目光去看言落一眼,便忐忑地继续开箱。
拆开一层层气泡膜,落入眼帘的是一幅只有言落才懂其中意义的画。季杰捧着画走过来,将画亮给言落看,然后他看见言落堪称沦陷的表情。
言落的目光先是一滞,随后目光在画上一寸寸地游走,游了半晌,视线终于定在画的某个点上,接着他的嘴角翘了起来。
季杰能感受到言落此刻的愉悦,不过他看不懂这幅命名为“太阳花与三叶草的乐园”的魔力的哪里,直到他看见画上的署名,才恍然大悟。
“言哥,你很喜欢这幅画吗?”季杰没话找话。
“嗯,非常喜欢。”言落走过来,接了画去书房,将墙上的一幅画取下来,换上了这一幅。
退后几步,站着对着这幅画又看了半晌,他忽地想起什么来,快步走去客厅,拿来手机,给这幅画拍了张照片。
没多想,他转手就把这照片发给桑粒,附言:画收到了。多谢桑老师!
桑粒正在画画,看到这条消息时,她开心得跳了起来,画笔都甩掉了。
内心土拨鼠尖叫:啊他理我了!!他竟然主动找我了!!!
狂喜过后,桑粒重整旗鼓,又平息内心,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又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然后才举起手机打字。
打下“不客气”,又觉得这样回复太客气太见外了,于是删除掉。
想了想,慢慢打下一个问句:言老师喜欢这幅画吗?
对方很快回复:挺喜欢。
得到肯定的回答,桑粒的胆子霎时大起来,她颇心机地说:听说言老师去过展馆,有意想买这幅画是么?
紧接着,又发去一条:那我现在告诉你,这幅画是为你而留,你信么?
等许久,没等到言落的回答,桑粒却按耐不住内心的澎湃与骚动,一时无暇顾及现实需要面对的问题,她情动发了一句更猛、更直白的——
言老师,我可以追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咳~
桑粒学到了周觅的精髓了呢(厚颜无耻.jpg此处是桑粒否认三连.jpg
第45章
晚餐时, 季杰神奇地发现,言落吃饭的胃口变好了,也捕捉到言落吃着饭, 时不时地会心微笑一下的瞬间。
季杰难以判断, 言落这样的情况算是病情好转, 还是变得更坏。毕竟一个人总是无端地自顾自地笑, 还是蛮吓人的。
后来季杰给他递水递药,他也不似往常那般抗拒。
他非常顺从地将药丸放进了嘴里,就着水吞下药丸后, 若有所思地走进了书房, 站在书房里,静静地看桑粒的画。
良久后, 他喊了季杰一声。
季杰连忙赶过来, 在书房门口问他有何吩咐,他半转身看着季杰:“这两天把这边的事处理完,准备一下, 过几天回北京。”
“回北京?”季杰张口结舌, 想说你的病还没好呢,转口说出来的又变了样,“那个,是回去准备演唱会么?”
“嗯, ”言落调转目光去看桑粒的画, 半晌才说, “要对售出的票负责, 不然对不起支持我的人。”
“言哥, 那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他目光落在画上的太阳花上,眼睛亮了一下, 说:“挺好的。”
客厅的手机响起,是季杰的。
纪长枫打来,让季杰赶紧上微博看看,刘梦捷曝出了言国良的黑料,网友们又炸开了锅了。
季杰听了心头一紧,心想言落多不容易才好转了些,咋就又闹出幺蛾子来啊。
结果他上微博一看——
咦?竟是许多网友向言落道歉求原谅,又心疼言落的不容易之类的言论。
季杰一时转不过思路,又不敢贸然把这消息告诉言落,便悄悄回了房间,关起门来,然后点开那个爆料视频。
视频是言国良的女朋友发上网的。
刘梦捷在视频开头说:“大家好,我是言国良的情.人,我叫刘梦捷。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好人,我发这条视频的目的并不是要为谁洗白,我就是单纯地要报复言国良。”
刘梦捷一边展示她身上的淤青,一边控诉言国良的罪状,把言国良这么多年如何威胁言落事迹一件件摆了出来。
她痛斥言国良就不配当父亲,哪有父亲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的。而她自己呢,为了过纸醉金迷的奢侈生活,也是助纣为虐了好几年。
现在她想和言国良一拍两散,言国良那老家伙却不同意,为此还家暴了她。要不是惊动了邻居,报了警,她估计自己小命都不保。
最后,刘梦捷对着镜头说:“我希望言国良得到惩罚,不能因为我曾和他关系亲密,就白挨他的打。还有,我想和言落说声对不起,希望你快点走出阴影,过好你自己的生活。”
季杰看完视频,又惊又喜,想要把这消息传达给言落。
他兴冲冲地出房间,见言落捧着圣经,坐在书房里看得津津有味时,他犹豫了。
外界消息的好坏,对于如今的言落来说,他不知如何界定。他认为的好消息,言落未必认为是好消息。
何况被爆料的那个人,无论如何也还是他生物上的父亲。言落再怎么恨他父亲,看了这样爆料大概也许只会徒增烦恼吧。
“言哥,”季杰犹豫良久,开口婉转试探,“今天有个和你相关的话题上热搜了。”
言落从圣经里抬头,目光简单澄澈,微一思忖,他云淡风轻地又把目光投进书里,淡声说:“我不想听。”
季杰于是识趣地退了出去,并帮他带上门,虚掩着。
眼下言落的兴致除了读圣经和抄写,就只剩下和桑粒盘旋了。
言老师,我可以追你吗?
言落忽地想起桑粒发来的这一句,一整天过去了,他都没有回复她,而桑粒也再没来过消息。
沉思半晌,言落合上圣经,伸手捞来手机,调出桑粒的微信,不疾不徐地敲打出几个字:我很难追。
发送。
隔一会,见对方没回应,他又发过去一句:不过,你可以试试。
等许久,没回复。
等得心潮起伏,圣经当然看不下去了,但他现在可是被追求的那一方,要矜持,切不可自乱阵脚。
言落心思思地点开手机相册,找到他和桑粒唯一的一张双人照——去徒步那天,他捉准时机获得的揽肩照看照片里桑粒貌似强颜欢笑的表情,再想起当时的情景,他颇为自己当时的主动感到害臊。
正惆怅着,钟天然发来的消息,问能否给多一张演唱会的门票,因为他要带个同学一起去,但是买不到票了,而黄牛票又贵得要死。
看了看日历,今天是周日,言落猜想钟天然应该放假在阅山居,便叵测地想从他这儿套点消息。
言落没答钟天然给不给票,反而问他:你姐在忙什么吗?
钟天然走到桑粒房门口看了下,回复:她忙着敷面膜。
还以为她忙什么正事,忙得没时间回消息呢。
哼,有意不回信息,就是她追人的方法?
是要欲擒故纵吗?
钟天然又发来消息,问:言哥,你找我姐有事吗?
言落无趣地回复:没事,随便问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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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言落动身回北京。
到北京第二天,就约上乐队几个老友,紧锣密鼓地排练起来。他每日窝在练歌的地方,晚上也常常不回住处,直接就睡在练歌房了。
练歌房二楼有五间小卧室,乐队里的成员人均一间,排练累了时就各自回房休息。
季杰这些天也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们,负责他们的饮食起居,像个称职的老保姆。
再过几天就要全员出发去上海,去现场舞台排练,跟舞台导演、舞美、灯光师等协调确定最终方案。
这段时间,纪长枫帮言落拒了所有商业活动,闲来无事,这天也来练歌房凑热闹,顺道把麦麦也带来了。
演唱会预定的歌曲编排都完成后,言落忽说要加一首歌。
他上楼去拿他写的谱,复印了四份,给乐队成员每人一份。
是一首谁也没听过的新歌,这首歌连歌名都没有,其他人听不出其中意味,季杰却从部分歌词里听了蛛丝马迹。
目光穿越人海
碰见一个美丽灵魂
念想幻化成蝴蝶
落在你的窗棂上
想要大声告诉你
残缺的人同样值得被爱
希望你永远得到善意对待
太阳花盛开
三叶草徘徊
好希望你能听见
关于你和我的未来
……
言落手握立式话筒,清冷站在射灯下,歪着头,唱得投入时闭起了眼,思绪回到了过去的某些难忘瞬间。
新生欢迎会上,他在台上,目光穿过人海,与她相遇的瞬间,他就感觉自己不好了。
他坐在高三(1)班的座位上,从窗口望出去,可以看到高一(2)班的那个窗口,那个座位上的女生,目光总会与他隔空相遇,然后做贼心虚地逃开。
有次女生低头快步走上教学楼的楼梯,在楼梯拐角处,险些撞进一他怀里,抬头看他时,她红着脸对他说了声“嗨”,然后下意识地对他绽放了一个动人的笑。
男生被她的笑弄得一怔,耳根蓦地升温,心跳加速,握起的手心慢慢潮湿。
后来他上大学,而她还是个高中生,空间与时间的割裂,让他以为心底的秘密会成为过去,却不知有些心动是深埋的炸弹,导火线一但被点燃,爆炸就在所难免。
大学时,他遇到不少主动的女生。他在拒绝前仆后继的女生们时,总会想起高中时那个笑起来很动人的女生,同时也想起她冷漠地说那句“不喜欢,玩玩而已”。
出道以后,他的异性缘更是没完没了,多到挡不完,多到让他厌倦疲于应对,甚至对异性产生了抗拒。
纪长枫曾因此说过,他洁身自好得不像圈里人,还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喜欢男人。
言落无语地瞪他:“男人洁身自好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纪长枫笑着调侃,“只不过像你这样的男艺人绝无仅有,简直是男德班典范。”
而他第一次决定去阅山,仅仅是因为在朋友圈看到一个微信好友拍的照片里,有个误入镜头的女生,看起来像似曾相识。
那个微信好友,是他的高中同班同学。
两人高中时算比较聊得来,但阅历差异使成年的两个人似乎无话可说,前些年加上微信后互相客气地打了声招呼,就默契地互不打扰。
后来言落向这位同学打听,才知道照片里的地点,是一个叫阅山居的民宿。
麦麦第一个为这首无名的歌曲鼓掌叫好,笑眼望着言落,直勾勾的眼神里充满了仰慕和爱慕。
纪长枫却笑说:“你们这些小姑娘,就是容易被这种小情小爱的歌俘虏。”
麦麦懒得理纪长枫,跑开去,拿一瓶纯净水,贴心地递个言落,活泼地笑问他:“言歌,这首歌有什么来由吗?”
“……没有。”
言落接了水,从话筒前走开,转身去拿钢琴架上的手机。
麦麦依恋地看他冷淡的背景,失落地鼓起腮帮子,随后无声地叹气,转身去加入其他人。
言落拿起手机,看到几分钟前桑粒发来的消息。
他怔了怔,这个声称要追他的女生,从说出“我可以追你吗”的那天起,就没给他发过任何消息。
他到是也能忍,刻意忍着不给她发任何消息。
倚着钢琴站,垂眸点进聊天框,他的目光定在她发来表情包上。
桑粒:好好吃饭.jpg
桑粒:好好睡觉.jpg
这追人的方式可真够敷衍的。
言落无语地发一串省略号过去。
桑粒立马回复:你好呀,好久不见啦!你最近怎样了呢,身体恢复了吗?
言落拧开水瓶盖喝了口水,抬眼看了下沙发那边,其余几人正聚在一起吃零食说说笑笑。
他默默收回目光,面无表情缓缓打字回复:身体超棒,六块腹肌。
桑粒的注意力一下子歪了:真的有腹肌呀!那……可以看看吗?
言落“嗤”了声,打字发送:这是可以随便看到么?
桑粒秒回:那你的意思是要付费才能看吗?
好端端的一个娇软女生,怎么突然就……尺度大到了这份上了呢?
言落轻抿了下嘴唇,下一刻嘴角翘起来,不正经地打字回复:我不卖身的。
桑粒:啊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误会。
言落嘴角噙着笑,写下让桑粒回味无空的一句话:追到我的那天,就可以看。
桑粒看着这狂浪的聊天对答,脸蓦地发烫。
她纯情地修炼了快一个月的追人技巧,怎么开局话题就到了这地步?
她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撩人小能手……
桑粒充满羞耻的心猿意马,然而手指却无耻地敲下一句:你要说话算话噢。
作者有话要说:
桑粒:我在努力追你了,你感受到了吗?
第46章
12月30日, 广州机场。
周觅到得早,在候机大厅等了一阵子,终于看到桑粒和钟天然进来, 她兴高采烈地朝他们挥手, 边叫:“看这边, 我在这儿呢。”
桑粒看见了周觅, 加快步子走过来,朝她玩笑道:“好久不见啦,露丝周。”
周觅打量桑粒, 见桑粒把大衣挂在臂弯里, 肩上挎一个黑色的随身包,身上穿简单的纯白毛衣配阔腿牛仔裤, 鞋子也是普普通通的小白鞋, 可周觅却觉得她身上那种独特的文艺气质越来越浓了。
而且她看起来……甜美得要命。
周觅眼神里透着狎昵,调笑道:“小凌同学,你今天心情很好呀!而且你看起来——你这副少女情春甜蜜蜜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啊?”桑粒下意识摸了摸脸颊, 辩解道:“我哪有!”
她嘴上否认, 心里却非常清楚:终于要名正言顺地千里追夫了,她心里能不甜吗?
周觅目光一转,去看钟天然,才发现钟天然身旁还带着个小女生, 小女生个子娇小, 长着一双小鹿般懵懂的眼睛。
周觅笑:“天然弟弟, 带女朋友一起去听演唱会呀?”
小女生娇羞地笑, 抢着回答说:“不是不是, 我们只是同学。”
桑粒対于这个场景,有种熟悉感, 那天她也这样急切地否认别人的误会,把自己和言落的关系撇清。
她不禁多看了眼这个叫李妍希的女生,转而去瞧钟天然的反应,然后她神奇地发现,钟天然脸上的神色跟言落当时有点类似。
“哦哦,”周觅笑得老谋深算,“只是同学呀?”
钟天然垂眼瞧那小女生一眼,欲言又止,随后目光转向周觅,随口说:“周觅姐,你没叫你男朋友一起去?”
“叫了,”周觅甜笑一下,认真回答,“我们约好了在上海机场汇合。”
桑粒脸色一变,把周觅拉到一旁,小声问她:“你和易泽师哥确定关系了?”
“没有,”周觅摇头,然后胸有成竹地说,“不过应该快了。”
桑粒:“……”我要有你一半自信,言落早就被我拿下了。
沉默一会,桑粒想到要紧的,看着周觅问:“対了,易泽师哥有买到票吗?”
“嗯我帮他抢了黄牛票,”周觅撅起嘴,手心捂住胸口,肉疼地说,“贵死了。”
桑粒忽然想起上次在北京时,周觅说过出去玩哪有泡仔重要这样的话,她笑起来,这时拿这话来揶揄她:“别心疼啦,钱哪有泡仔重要?”
周觅正想说什么,却听那头广播响起,提醒他们这个班次的乘客可以登机了。
人们有序地鱼贯而入,桑粒和周觅并肩走在前头,钟天然和李妍希落后几步。
到机舱内,各自找自己的座位,钟天然和小女生连座。
桑粒的座位靠窗,她坐下没一会,一个长得很像李光汉的男生在她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
桑粒心想这人该不会是李光汉本人吧?她没忍住多看了他一眼,恰好那男生也侧头看她。
偷看被抓包,桑粒尴尬摸鼻着子地别开脸去,那男生却対她笑出和李光汉一样阳光的笑,大方地跟她打招呼:“你好。”
桑粒只好回望,対他礼貌微笑,并回了声“你好。”
绷直背,桑粒伸颈转头拿目光去寻周觅,见周觅在和她隔着两排的位置,身旁坐的是一个肥头肥脑的油腻大叔。
周觅坐得自不自在桑粒不知道,不过她身旁坐了个李光汉一样迷人的男生,她反正是不自在的,而且她心底里感觉自己这个样子,好対不起言落。
她萌生了换座位的念头。
“请问,”桑粒犹豫半天,总算开口,“可以和你换个座位吗?”
男生以为桑粒想和他対调位子,没考虑太多,便爽快地点头说可以。
然而他话音刚落,就听见桑粒冲后面的女孩喊:“周觅,到这来坐。”
男生:“……”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虽然他很不情愿和那大叔坐一起,不过,在桑粒充满诚意的道谢中,他无法反悔拒绝,于是不得不和周觅换了座位。
周觅显然也注意到那小哥哥貌似李光汉,一坐下来就揪着桑粒的手臂,歪身过来低声说:“哇那小哥哥好帅好像李光汉诶。”
“是挺像,也挺帅,”桑粒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我还是觉得言落更帅。”
周觅投过来“瞧你那点出息”眼神,八卦欲随之被勾起,眼睛求知若渴地看着桑粒:“好久没和你聊言落了,你老实说,你们是不是有进展了?”
桑粒心虚地挠挠额头,顺手用五指梳理将鬓边的发,让头发遮住耳朵。这个动作,已经变成了她的习惯性动作,因为不想被人看见她的助听器。
她心虚地垂下眼皮说:“其实没什么进展,圣诞节我给他圣诞节消息,他都没回我。”
“他不回你?”周觅沉思了一下,问道,“你就单纯发一句祝你圣诞节快乐吗?”
“不是啊,我很用心的,”桑粒突然又虚下去,“我用心在网上找了条圣诞祝福语,就那种写得工工整整,像诗一样……”
“是我也不回你,”周觅有点恨铁不成钢,直白地教育她,“那种祝福语长着一副群发的样子,你还敢说你用心?“桑粒:“……”的确是用心上网找了嘛。
“诶不対啊,”周觅忽然拔高音量,疑惑地看着桑粒,“不是他追你吗,怎么倒像是你上赶着他呢?”
“小声点,”桑粒扯周觅的衣袖,压低嗓音附耳说道,“现在轮到我倒追他了。”
周觅:“……”不愧是你……们。
#
上海演唱会场馆。
言落与纪长枫一起到现场,和现场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协调落实一些细节问题。
这些东西,有专业的人去做,言落其实就是来走个过场。
他只要了解演唱会的流程就够了。
纪长枫和几个站着聊天,言落悄悄退出,到观众席前排随意找个位子坐。
手机举到跟前,点开微信,调出桑粒的聊天界面,目光落在她最后发的那条俗气节日祝福上,他一脸的一言难尽。
桑老师:圣诞的钟声悠扬,恬静而温馨; 圣洁的雪花飞扬,浪漫而欢快。裁一段钟声,拈一片雪花,折成暖暖的祝福,用最真诚的心包裹,于这美妙时刻送给你。
不回消息,是因为实在不知该怎么回,他总不能也上网复制一条发过去吧?俗。
加上这段时间他忙着准备演出会,每日休息时间也十分有限,没时间也没心思玩手机。
桑粒的消息置顶与其他人之上,当时收到消息他看见了,瞥了眼无聊消息内容,便了无兴致地退出去忙事情。
静坐片刻,言落在手机上敲字发送:明晚的演唱会,桑老师会来吗?
等许久,没回复。
不奇怪,这个扬言要追他的女生,就是这么不按套路出牌,追人追得不得要领,近期表现还不如她被追的时候来得好。
言落不知道,桑粒此时刚下飞机,手机尚未取消飞行模式,还没看到他发来的消息。
四个人分别拖着行李,在上海机场大厅与易泽汇合。
桑粒介绍钟天然给易泽认识后,钟天然嘴碎地対周觅说:“周觅姐好眼光,你男朋友可以啊。”
纵然不知周觅背后対人称他为男朋友,易泽也从钟天然这话里听出这意思来。
他带着笑,拿目光去瞧周觅,见周觅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便岔开话题说:“走吧,今晚我请吃饭。”
周觅撇下其他人,赶上几步与易泽并肩走最前边,钟天然和李妍希并肩紧跟其后,桑粒落单走在最后面。
她这时想起手机尚未取消飞行模式,便边走边摸出手机来,拉下屏幕,大拇指点向飞行模式。
打开微信,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言落的消息。
言落:明晚的演唱会,桑老师会来吗?
対哦,他不知道她要来。
那不如……
干脆跟他说不来,然后突然出现给他个惊喜?
桑粒脚步不停,心里酝酿着的小九九,一边点开桑妈妈的対话框,看了桑妈妈的消息,单手打字回复说已经平安到达机场。
桑妈妈立刻又发来消息:要照顾好弟弟和他同学呀。
桑粒:知道啦,放心吧。
“姐你快点啊!”
钟天然回头见桑粒落后了一大截,大声喊了她,桑粒于是收起手机,快步跟上去。
门口的风灌进来,吹得桑粒头发飞扬起来,感觉挺冷的,她下意识裹了裹大衣门襟,脚步又加快一些。
几个人刚在机场外面的路边站定,就有出租车师傅过来招揽生意。
五个人,一辆车坐不下,桑粒扫视众人,果断说道:“要不周觅你和师哥坐一辆车,我跟天然和妍希做一辆。”
这安排周觅求之不得,忙笑说:“行吧。”
易泽也无异议:“那在酒店碰面。”
桑粒“好。”
行李搬上车尾厢,桑粒坐副驾驶座,钟天然和李妍希坐后排。
“姐,易泽哥真的是周觅的男朋友吗?”钟天然八卦得很,啧的一声说,“我怎么觉得不像呢。”
桑粒乐了,笑着转头来看他:“怎么不像啦?”
“就……感觉是周觅姐上赶着人家似的,”钟天然仿佛一个情感专家,“女孩子还是应该矜持一点,太过主动的话,有点掉价。”
掉价?
桑粒品味着这个词,合着她対言落主动,是很掉价的事?
恍若心事被窥见,桑粒脸色微变,目光飘忽地扫一眼李妍希,随后瞪钟天然一眼:“你、懂什么!”
钟天然:“……”
酒店是前些天桑粒订的,订之前跟大家通过气,订了四间,她自己和周觅同住一个双人间,其余人分别住单人间。
到酒店,各自领了房卡回房,行李一扔,桑粒就往沙发上倒。
今天一大早,从源市出发去广州机场,再从广州到上海,一整天都在奔波,实在是累。
“累死啦,”桑粒歪头枕着沙发扶手,半眯着眼说,“幸好提前一天出发,不然哪还有精力去听演唱会啊。”
周觅从行李箱里捣鼓东西出来,这时扭头看桑粒,打趣道:“身子骨这么弱,怎么泡仔啊?”
紧接摇头晃脑地玩笑:“追爱是个体力活。”
“我还是个孩子呢,”桑粒听岔了,一本正经地说,“请你注意尺度。”
桑粒拿手撑着脸,看忙碌的周觅:“你知道钟天然怎么说吗?他说女孩子还是要矜持一点好,不然很掉价。”
“切!他一小屁孩懂什么!”周觅不屑地杨起眉,“谁追谁还不是一样?我的理念是,勇敢追爱,永不落空。”
桑粒愣了一下,登时反应过来:“啊……你刚才说的是追爱,不是做……”话没说完,自己先笑起来。
周觅也反应过来,拿嫌弃的眼神看她,连啧几声,说:“小凌同学,看不出来你思想这么污啊……”
两人的手机同时响起。
桑粒先看到消息,是季杰在五人群里艾特所有人,问大家是今天来上海,还是明天来。
钟天然第一个在群里回复:我们已经到上海了,现在酒店。
钟天然:要不要过来玩啊杰哥?
季杰:这边忙,走不开。
季杰@钟天然:明天到场馆说一声,我拿票给你。
钟天然:好的。谢谢杰哥!
桑粒这时想起还没回复言落,踌躇着怎样回复他比较好。
她决定还是不搞什么惊喜了,言落只要私聊一下钟天然,就什么都清楚了……
“这什么意思啊?”周觅看微信群,忽然叫道,“季杰那还有票……是给你弟的同学吗?”
桑粒盯着手机苦思冥想,眼皮也没抬一下,敷衍答道:“不知道,应该是吧。”
周觅痛心疾首:“早知就问他要一张给易泽了!啊好心疼我的钱钱……”
桑粒対周觅的唠叨充耳不闻,手指在言落的対话框中敲下:嗯,会来。
紧接着又发一条:你最近应该都很忙吧?
対方居然秒回:是挺忙。
桑粒于是善解人意地回复:哦……那不打扰你啦。
桑粒:预祝你演唱会顺利!明天见。
作者有话要说:
到底谁是话题终结者……
第47章
言落的这场演唱会, 是跨年演唱会,所以开场时间比较晚,要到晚上十点才开始正式演出。
到场馆门口, 周觅才想到一个现实问题——她帮易泽买的黄牛票, 跟她的位置隔好远。
这个问题, 不能忍。
于是季杰出来给钟天然送票时, 周觅抓紧时机,央求季杰帮帮忙。
季杰看着喜欢的姑娘,对他摇尾乞怜的眼神, 他无奈地调开目光, 复杂地看了眼易泽。
犹豫片刻,季杰终是选择了成全。他忍痛把言落留给他处理的最后一张票, 情绪复杂地给了出去。
周觅如愿以偿, 对季杰谢了又谢,却也一边心疼那张黄牛票白买了。
桑粒见进场的人手里都拿支荧光棒,便自作主张地去买了五根来, 分给大家一人一份, 然后跟随人流进场。
数以万计的观众提前入场,场馆里人头攒动,人手一根五光十色的荧光棒,光影闪烁, 闹哄哄的人气把场馆的空气都变得暖洋洋。
这是桑粒第一来现场演唱会, 她不知道演唱会现场竟是如此浩大, 一进门就被汹涌的人潮弄岔了神。
目光往舞台伸过去, 桑粒远远看见台上摆着的各种乐器, 她最后把目光落在舞台中央的三角钢琴上。
她的神思一下被揪到过往。
那晚言落弹了一首曲子,问她喜不喜欢, 她说很喜欢。
那晚的气氛很好,可惜后来故事的走向却出现了极大的偏差。
忽然感觉有点害怕。
害怕剧情重演。
桑粒收回目光,机械地跟着周觅走,昏暗灯光下,她恍惚得如同梦游,轻飘飘的,每一脚踩下去都没有真实感,就像踩在云端上。
“我们的位子在这。”
周觅说着,回头看桑粒,见她一副晕乎乎的样子,伸手扯了她一下,然后把她按到座位上:“你就坐这里吧,C位。”
紧接着,周觅在桑粒身旁坐下,歪身过来耳语道:“人还没出来呢,你就先沦陷了?”
桑粒:“……”
不等桑粒接话,周觅又转头去跟易泽窃窃私语,然后嗤嗤地笑。
桑粒定了定神,看向左边的钟天然和李妍希,两个人也在窃窃私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周遭的人都在窃窃私语,桑粒无心去听人们在讲什么,她一颗心提着,身心都在期待言落出场,等待他出场与她台上台下相见的那个瞬间。
等待这样的时刻,无形中让她紧张得手足无措。明知演出时间未到,她的视线却离不开舞台,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
良久,桑粒终于收回目光,将荧光棒搁下,手伸进包里摸出手机,点开微信。
昨天她发出“明天见”以后,言落就没回消息了,桑粒忽然有点忐忑起来,他是忙得没空回消息,还是不想理她?
将手机锁屏,翻个面握在手中,桑粒再度把目光伸向了舞台。
这次台上出现了几个人,是乐手,他们分别在自己的乐器前,在做演出前的最后调试。
随后,银幕上出现了倒计时。
台下观众越发躁动起来。
有人说:“哇,要开始了。”
有人说:“要开始了吗?呜呜呜这是我第一次来言落的演唱会耶,好激动,我感觉心跳都加速了。”
……
许多声音不绝于耳,桑粒盯着银幕上的倒数数字,心跳也跟着一下下加速。
观众默契地合声倒数,数到零的时候,舞台忽然陷入黑暗,桑粒的心也跟着停止跳动似的,呼吸同时屏住。
观众也在这时默契地收声,因此台下顿时鸦雀无声,桑粒感觉只剩自己的心跳声。
数秒后,钢琴声响起,灯光随之点亮舞台,言落不知何时已出现在舞台上——
黑马甲白衬衫配黑领结的造型,风光霁月的一个钢琴王子的形象。
追光灯下,言落垂眸坐在钢琴前,手指划过琴键,一串调皮的音符如精灵般摩挲着人们的耳膜。
台下有人尖叫,有人欢呼,有人激动得哽咽,满场荧光棒乱舞。
而桑粒显得尤其平静,她被钢琴的纯粹音色所抚慰,心渐渐安定下来。
前奏还没弹完,周觅就歪过来小声说:“第一首歌是听见诶,跟你那幅画同名。”
“嗯……”
桑粒心不在焉地应付周觅,便见言落偏了一下头,目光若有似无地扫台下一眼,扫的正好是她的方位。
桑粒在昏暗中承接了言落的目光,心禁不住轻颤一下。
身后有女生激动起来:“啊啊啊刚才言落看这边了,我觉得他是在看我耶呜呜呜……”
另一个女生笑道:“是吗?我怎么觉得他看的是我。”
桑粒心里暗道:“他看的是我。”
她不自觉地做了个深呼吸,目光丝绒般浓稠,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台上言落的身影,心绪千回百转。
言落开腔唱唱出第一句歌词时,台下已经有人开始跟着哼。
对应着歌词,舞台上空一个穿白纱裙戴翅膀的天使,乘着月亮从天而降,在半空悠闲自在地荡来荡去。
你是住在月亮上的天使
我可望不可及
……
言落抬头,对那天使重复唱这两句,桑粒被这场景揪了一下心。
《听见》这首歌,太适合失聪的桑粒了,她把自己代入了月亮上的天使,眼里即刻泪光闪闪。
正感动着,一首歌已结束。
桑粒眨眨眼,硬是把眼泪憋回去。
台上,言落站起身,伸手取钢琴旁的话筒,在另一首歌轻快的伴奏声中,边唱边走向舞台前沿。
舞台上炫彩的灯光晃到前排观众脸上,他的视线随之投了过来,桑粒的心脏又是一提。
虽是前排,但距离舞台还有挺远一段距离,桑粒与言落的目光就趁这光影遥遥相对了一霎。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到目光相撞的那一刻,他偷偷笑了。
言落的歌曲,有他自己的风格,情歌都是抒情的小清新,可他唱起来却都那么肺腑深情,听得人轻易被带入情境。
桑粒全程沉浸其中,目光一刻不离。
一首接一首歌地唱,与观众没太多互动,他顶多是说下歌名。
这场演唱会,言落以神速变装两次,女生们被他的形象迷得神魂颠倒,尖叫声不止。
桑粒却全程静默。
她还是有点不自信的,这样一呼百应的天之骄子,凭什么属于她桑粒呢?
演唱会进行到尾声,台上乐声静下,言落手持话筒,望着台下说:“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
台下热烈响应,尖叫声口哨声此起彼伏,不知是谁高声喊了起来:“不用问啦,我们都爱你!”
言落笑了声,笑声从话题传递了出去。
所有人哄堂大笑,随后都疯了似的,又笑又叫,嘈杂不已。
甚至有人开始不安分,离开座位冲到了舞台边,要和言落握手,安保拦都拦不住。
站起来的人越来越多,因为视线被挡,后面的人也跟着站起来,桑粒他们便也只能跟着站起来。
这时言落走下台来,几个安保人员立刻护上去,把他围在圈子里。
先前涌到前方的人,这时反而没那么激动了,只兴奋地拿目光紧紧追着他。
关注过言落演唱会的人都知道,他很少跟观众互动,更别提走下台来,因此所有人都为他的忽然亲近,感到幸福至极。
有人伸手,言落便礼貌地与其浅握一下手,他一路走一路碰过来,然后似不经意地在桑粒面前停下,举起话筒说:“我想问的问题是,为什么决定来我的演唱会?”
有人过来抢话筒。
“当然是来听你唱歌啊!”
“因为喜欢你!”
“因为我爱你!”
“因为你是我偶像。”
……
在此起彼伏的回答声中,言落举重若轻地把话筒递到桑粒面前,问道:“那你呢?”
突然被cue,桑粒愣了一下。
身旁的周觅比桑粒还激动,一个劲地推她,示意她快说话。
周围的人都把羡慕的目光聚焦在桑粒脸上。
桑粒握荧光棒的手紧了紧,抬起眼,光明正大与言落对视着,她的眼神充满情绪,非常勇敢,没有怯懦。
勇气被情绪推着走,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非常英勇地回答:“我是来追你的。“话音刚落,人们还没给反应,银幕上就出现了跨年倒数的时间,同时音响发出AI女声:“跨年倒数,20、19……”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拉回台了舞台,人们不约而同地放声跟着倒数。
桑粒也分了神,再回神去找言落时,只看见他被拥簇的背影,随后他上了舞台,等大家数到0时,他目视桑粒这个方向说:“新年快乐。”
台下齐声喊:“新年快乐!”
一片普天同庆的欢呼,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场面沸腾了,一对对情侣激动拥抱亲吻,演唱会霎时变成了傻狗粮现场。
桑粒左右看了眼,发现周觅和易泽贴得很近,连钟天然也牵上了李妍希的手,只剩她形单影只地望着台上的人。
台上的人也望着她,这时他移开目光,说:“最后一首歌,也是新年第一首歌。”
台下终于静下来。
前奏起了一小段,桑粒就觉得这旋律好像在哪听过。
与此同时,她听到周围的人都在猜这是什么歌,言落好像没有发表过这首歌啊……
目光穿越人海
碰见一个美丽灵魂
念想幻化成蝴蝶
落在你的窗棂上
想要大声告诉你
残缺的人同样值得被爱
希望你永远得到善意对待
太阳花盛开
三叶草徘徊
好希望你能听见
关于你和我的未来
……
听到这里,桑粒绷不住了,她感动得泪流满面,也任由自己肆无忌惮地泪流满面。
桑粒想起这首曲子,就是言落在练歌房弹给她听的那一首。
这是他为她而写的歌。
周觅发觉桑粒哭得稀里哗啦,她没问她为什么哭,她是傻子也听出了这首歌对她的意义。
周觅悄悄递过来两张纸巾。
桑粒默默捏着纸巾,压了压眼角,随后双手捂着心口,努力压下想要喷涌而出的情绪。
半晌,她眼里仍然泛着水光,目光穿越人群再次望向台上,听他唱。
最后一首歌接近尾声时,言落站到升降台上,升降台缓缓下沉,他的身影与歌声随之消失于舞台之中。
演唱会结束了。
观众席照明灯光亮起,观众陆续离场,桑粒却坐回了座位。
她很动容,又有些恍惚,眼睛仍然望着台上,仿佛在等言落出来唱下一首歌。
“姐,你哭啦?”钟天然后知后觉,此刻才看见桑粒眼里泛着泪光,“你们女孩子真行,听个歌都能哭成这样。”
说着他转头去瞧了眼李妍希,又去看周觅,然后不大正经地笑:“周觅姐你哭了吗?”
周觅瞪他一眼,没回话,走过来陪桑粒坐,随后她看众人一眼,说:“要不你们先回酒店?我和桑粒晚点回。”
桑粒确实很想再待一会,甚至很想去后台见言落,但是她也很害怕自己的行为会影响他,万一被狗仔拍到就不好了。
易泽说:“已经凌晨了,一起走吧。留你们两个女孩子自己走,不安全。”
“易泽哥你放心吧,”周觅意味深远地看易泽,“不会是我们两个女孩子自己走的。”
易泽想到桑粒和言落的关系,霎时懂了,便点头说好,而后带钟天然和李妍希先走。
“小凌同学,”周觅托腮看桑粒,“要不要陪你去后台找他?”
桑粒动了动嘴唇,话到嘴边尚未说出口,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暂且把话咽回去,拿出手机来,一眼看见言落发来的消息:别走,等我。
第48章
言落到更衣室时, 收到了桑粒回复:我可以去后台找你么?
他没多想,打字回复:可以。
随后将手机搁在一旁,准备换掉表演服, 穿回便装。
衣服换到一半, 更衣室的门忽然被敲响, 他边套上连帽卫衣, 边问是谁。
“言哥,”季杰的声音,“是我。”
更衣室不大, 跨出两步, 伸手就能碰到门。言落一手拿外套,一手伸过去, 打开半边门来。
伸颈望出去, 见到门外的女生时,他愣了愣,有点奇怪她到得这么快。
言落回神, 笑了下, 然后伸臂握住桑粒的手腕,一把将人拉进来,又反手关上了门,还上了锁。
桑粒:“??”
季杰:“……”
站在门口吃闭门羹的季杰欲言又止, 他看了看门缝下投下的重叠黑影, 选择走开几步, 望了圈周围忙碌搬运的工作人员, 决定做一回看守, 替更衣室里的人把风。
更衣室内,两人面对面站着, 言落背靠着门,似笑非笑地看着桑粒。
距离太近,手腕被他握着,他身上清冽的香水味在桑粒鼻息间游荡,桑粒感到心神跟着一荡一荡的。
室内充满暧昧气息,桑粒感到有些局促,她红着脸抬头看言落,却佯装镇定,一本正经地问他:“要走了吗?”
言落目光柔柔地罩着她,眼里带着笑,压低嗓音说:“刚来就要走?不是要来追我吗?”
勇气似乎已用光。
桑粒感觉自己再说不出英勇的话来,只觉得骚话到嘴边,就卡住了,差了点推动力。
见她不说话,言落松开她的手,人往一旁移了移,边把夹克外套穿上,边问她:“想去哪?”
这回是桑粒把背抵到了门上,她歪了一下头,看着他,忽然豁出去似的无畏起来,说:“想去你心里可以吗?”
言落被她逗笑,同时似乎是被撩到了,他情不自禁伸手在她头上轻揉一把,笑道:“说要追我,就只学会了说骚话?”
被说中了。
这段时间她尽上网学土味情话来着……
桑粒尴尬得脚趾抠出了一座城堡,尴尬中又听言落嗓音低沉说:“敢不敢来点实际行动?”
桑粒以为的实际行动,那自然是亲亲抱抱举高高啦,于是她踮起了脚尖……
然而,半道却被言落一个手指顶住额头,他垂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又来这招?”
又?
桑粒定住,蓦地想起高中那次。
啊越发尴尬了。
言落的手顺着桑粒的脸颊滑下去,揉着她的头发,扶着她的侧颈,大拇指摩挲着她脸颊,然后低下头来。
鼻息交缠间,暧昧气息被推至顶点,言落却欲擒故纵似的说:“在这里可不行。”
桑粒眨眨眼,定睛望着他,分出神思去听着外面的声音,外面有工作人员来来回回的脚步声。
如此,确实不合适。
半晌,她缩了回来,脚站稳,垂下眼帘,说:“那……找个没人的地方?”
“……小凌同学,”言落略微无语,“你懂不懂什么叫浪漫?”
“哈?”桑粒一头雾水,有点委屈,“不是你说要来点实际的吗?”
看来她对浪漫的理解跟他有偏差。
言落把唇抿成一条线,皱眉撇开视线,然后抬手将卫衣的帽子套上脑袋,伸手又去握她手腕,说:“走吧。”
“嗯?”桑粒抬头,定睛看他套在卫衣帽子里的脸。他这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拽酷,让桑粒怔了怔,因为实在是帅呆了。
桑粒默了默,问:“去哪?”
言落垂眸看她,揶揄地学着她的样子说:“去你心里可以吗?”
桑粒莫名被戳中笑点,笑得肩膀抖了几抖,然后肯定地答:“嗯!可以。”
言落:“……”感觉像被将了一军似的呢。
“言落呢?”纪长枫的声音。
“啊……”季杰踌躇着,“在更衣室,换衣服呢。纪哥找他有事?”
纪长枫:“嗯,和他聊几句。”
听见门外两人的对话,言落准备开门的手顿了顿,而后若有所思地侧头看桑粒。
就这样走出去,让人看见了可不太好,对他和对桑粒都不好。
桑粒也认得纪长枫的声音,她蓦地想起,那次在言落工作时,纪长枫是如何坦白地告诫她的——
她有点怕纪长枫。
言落开门,只露自己的身影给纪长枫,目光冷静投出去:“老纪,找我什么事?”
纪长枫转头看过来,随后走了过来,他本打算进更衣室和言落私下谈的,但见言落堵在门口不动,他便停在了门外。
纪长枫略微狐疑,伸目光扫了眼更衣室里面,心里在猜想着什么。
他收回目光说:“演唱会我看到桑小姐出镜了。”
“言落,别说我没提醒你,大庭广众的,你对她那么特殊,网友迟早会回味过来的。你好好想想,你真的想把她曝光给观众吗?”
桑粒感觉言落握她的手松了一松,
她站在门后,盯着他英俊又沉默的侧脸,不知他在想什么。
半晌,他转脸,目光很轻地落在桑粒脸上,见桑粒朝他轻轻摇头,他又抽回了目光。
“不,”他对纪长枫说,“把那段剪了吧。”
“剪掉是没问题,问题是现场的观众,肯定有不少人都录到了,现在自媒体那么多,难保不会有人拿来做文章……”
纪长枫似有所觉,说到这儿突然停住,带着目的的目光又扫进了更衣室,然后盯着门板看,目光像穿透了门板,看见门后的桑粒似的。
他心里几分了然,打算点到即止,便说:“行了,过些时候再看吧。”
说着抬步要走,却又回头,交代了一句:“后门不少娱记堵着呢,你们走前门吧,西门那边人少。”
你们……
言落心里默念,果然什么都躲不过纪长枫的眼睛。
“言哥,”季杰过来小声说,“那我把车开到西门,你等会再出来?”
言落:“嗯,去吧。”
更衣室的门再次被关上,两个人都靠着门站,侧转着头,默默地看对方。
桑粒感觉到言落的手往下滑,从她的手腕滑到她掌心,然后契合地牵住。
是情侣之间的牵手方式。
他的掌心又软又暖,手心与手心相对,美妙的触觉让桑粒感到胸腔饱满,油然而生的幸福感让她异常满足。
这样是不是就算确定关系了呢,言落……是她男朋友了?
对视良久,桑粒扬起嘴角,微笑问他:“言老师,我现在算追到你了吗?”
“不算,”言落也扬起嘴角,微笑回应,“我很难追。”
他明显是在开玩笑。
桑粒于是还是笑,继续问:“那怎样才算?”
这次他没答话,只是抬手将卫衣的帽子扯下,然后缓缓把头低下来。
桑粒从他的肢体语言里,读出了他接下来想做什么。
她奇怪自己竟没有紧张,只是心跳砰砰跳得快了些。她没动,保持背靠着门,侧仰着脸的动作。
看他一点点靠近,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降到他唇上,唇在等他的吻落下来。
然而,言落的额头碰到桑粒的发丝时,手机响了。
两个人都被点穴了一样,保持这个将吻未吻的姿势,僵持了好一会。
好情绪被中断,双方一下子失去接吻的欲望。
桑粒先笑出了声,偏开脸垂下眼,笑说:“你不看看是谁找你?”
言落有些羞恼地笑了笑,也偏开了脸,伸手从外套里摸出手机查看消息,说:“季杰到西门了。”
伸手去开门时,他又缩回了手,从外套里摸出两个新口罩,将其中一个勾到桑粒耳朵上,一边帮她把口罩拉开罩住她口鼻,一边说:“别让人认出你,省得麻烦。”
桑粒正想说什么,他又解释道:“其实我是无所谓的,就是怕影响你,到时出街都得像我一样,没有自由。”
他的这番话,让桑粒颇感动,情绪涨起来,她忍不住踮起脚尖,快速亲一下他脸颊。
亲完才发现自己戴着口罩。
这……桑粒有点无语了。
对于她的突袭,言落只是淡笑一下,随后颇有原则地表示:“我很难追,这个不算。”
桑粒:“……”
看言落戴好口罩,桑粒忽然想起周觅——好对不起周觅,让她一个人在外面等那么久。
“对了,周觅还在外面等我,我得去找她一起回酒店,”桑粒有些抱歉,“我还是不跟你去了。”
其实言落本来也没打算要带桑粒去哪,发消息让她等他,单纯是想私下见她一面。
这时他重新套上卫衣帽,抬了抬下巴,说:“我送你们回去。”
桑粒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言落转身,将换下来的表演服随意一卷,揉进一个手提纸袋,然后打开门,四处看了看,见通道没有人影,才示意桑粒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保持着距离走,像在进行什么不法勾当。
言落走在前方开路,桑粒跟她后头,望着他警惕的背影,心里暗暗好笑,又感觉有点心酸。
谈个恋爱都得偷偷摸摸的,这种感觉真的不太好,像搞地下情。
言落推开那扇厚重的玻璃门,夜晚冷峭的风如刀般凌厉刮来,桑粒禁不住倒抽了口冷气,垂眼走路,用双臂抱住了自己。
抬眼看门口时,见言落没先走,他拿肩背抵着门,转身来看她,在等她过来。
桑粒于是加快了步子。
她身体越过他,出门口时,低声说了声谢谢。言落没回应她的客气,只问她冷不冷。
“还好,”桑粒说,“这件毛衣很厚的。”
外面灯火昏昏,空气是透骨的冷。
今晚来演唱会前,温度比这会要温和得多,因此桑粒只在打底衫外面套件宽大的厚毛衣就出门了,外套也懒得带。
演唱会结束到这时已经过去很久,加上时间太晚了,以及这个门比较偏,鲜少有人走,所以这边还算安全。
言落本想把外套脱下来给桑粒,但抬眼见季杰停车的位置,距离门口也就几十米距离,于是作罢。
桑粒走先走了几步,言落长腿一迈,三两步赶上去,和她并肩走,手自然地就揽上桑粒的肩,然后为自己的行为做苍白的解释:“这样比较暖。”
桑粒:“……”
季杰去开车过来西门时,看见周觅一个人在外面吹冷风,便好心把周觅请上了车。
此刻,周觅目光越过季杰,透过车窗看外面揽肩走路的那对人,有感而发地感概:“不枉我吹了那么久冷风,这两个家伙总算好上了。”
季杰心思复杂地看副驾上的周觅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过了一会儿,言落拉开后排车门,让桑粒先坐进去,随后自己才上车。
这车是在当地租车公司租的,就一辆普通的商务车。
桑粒坐进车里,眼也没抬就掏出手机给周觅打电话,结果她惊讶地发现,周觅电话诡异地在车里响了起来。
周觅忍不住哈哈大笑,一边拿话揶揄她:“我就是故意不出声,想看你几时发现我。”
“……”桑粒理亏地抱歉,“不好意思啊,让你在外面等了那么久。”
周觅大度地说:“没什么,值了。”
“言哥,”季杰将车驶出去,边问,“去哪?”
言落后背贴到椅背上,摆了个放松的坐姿,手顺藤摸瓜地伸过来,在昏暗中准确握住了桑粒的手,方才回答季杰:“送她们回酒店。”
季杰偏头瞥了眼周觅:“你们住哪个酒店?”
周觅捣鼓着手机说:“我给你找导航吧。”
后排两人都不说话,只用两只手暗里做着小动作,你挠我一下,我捏你一下的,玩得不亦乐乎。
到酒店门口,周觅下车,桑粒跟着也下车,车门刚关上,又被车里人叫住。
“嗯?”桑粒俯身。
车窗玻璃降下,言落的脸靠近了些,然后他一只手握成拳伸窗外,说:“伸手。”
看不懂他要干嘛。
桑粒迟疑了一下,按自己的理解也把手握成拳,伸手过去,轻快地碰一下他的拳头。
言落:“???”碰拳?
下一刻,桑粒的手被言落捉住,拳头被掰开,摊开手掌心向上,随后一个小东西从言落的拳头里落到桑粒的掌心。
咦?是一颗大白兔奶糖……
第49章
一颗大白兔奶糖, 就让桑粒快乐甜蜜好久好久,她好像有点懂得言落所说的浪漫了。
这大概就是言落式浪漫了吧。
大白兔奶糖,桑粒高中时常吃。言落载她回家的那次, 她请他吃的就是大白兔奶糖。
因此桑粒觉得, 这颗糖是有含义的, 它已经不单单是一颗糖。
“行啦你, ”周觅洗完澡出来,见桑粒一动不动捧着这颗糖犯花痴,她忍不住揶揄她, “再不吃糖要化了。”
桑粒不好意思地笑笑, 总算小心剥开了糖纸,把糖放进嘴里, 慢慢地嚼。
周觅拿了瓶瓶罐罐, 坐到床上护肤,边说:“很晚啦,快去洗澡睡吧, 上午十点的飞机, 算一算没多少时间可以睡了。”
“没事,上了飞机可以睡。”
话虽这么说,桑粒还是行动了起来,她蹲到地上, 从行李箱里拿衣服准备洗澡。
手机响了下 桑粒便又返身回床边, 捞起手机查看消息。
言落发来的消息:你什么时候走?
桑粒默默敲字:上午十点的航班。
桑粒:你呢?
言落:我晚一天走。
桑粒:哦, 你是回北京吗?
言落:嗯, 回北京处理处理些事情, 之后会到深圳住一段时间。
深圳?
桑粒想起上次季杰发的那个地址。三天两头往深圳跑,他在深圳是有个根据地?
你在深圳也有工作室么?
桑粒编辑完想了想, 又觉得不对,那个地址明显就是住宅区。
删除。
重新编辑:你在深圳安了家?
发送。
“又聊上啦?”周觅见桑粒盯着手机等消息,忍不住又揶揄,“哎呀小凌同学,要不要这么难舍难分啊。”
“没有,”桑粒笑着又看了眼手机,见没回信,便放下了手机,“就是聊聊接下来的行程。”
“哦?那么难舍难分,让他跟你回阅山居去浪漫几天呗。”周觅拿眼霜涂上眼圈,一圈圈按摩着,一边斜着眼瞄桑粒。
“他回北京有事要处理,之后会去深圳,”桑粒坐到床边,望着周觅,真诚向她求建议,“露丝周,如果我主动去深圳找他,会不会太……掉价?”
周觅想也没想,说:“你俩不是已经好上了么?还需要考虑这个?”
桑粒讪笑:“我要是告诉你,他还没答应,也就是还不算,你信吗?”
“……你们这玩的是什么情趣,都搂搂抱抱了还不算啊?”周觅越发坚定了,笃定道,“既然这样,那就更加要去了,争取一次拿下哈哈,趁热打铁知道不?”
桑粒哦了声,若有所思地点头。
“行啦你快去洗澡吧,”周觅打个哈欠,护肤瓶子一收,伸手关掉了大灯,“我困了,先睡了。”
桑粒嗯了声,起身拿上衣服去洗澡。
洗漱好出来,见周觅似乎是睡着了,她一切动作都轻手轻脚的。
拿护肤品随意抹了抹脸,随后舒服地窝到被子里。轻喘一口气,拿手机一看,发现言落十几分钟前回了消息。
言落:未婚人士哪来的家?
话题有点超前了。
桑粒忽然不知该怎么回了,思索半天,打字回复:总会有成家的那天吧?
言落秒回:也不一定。
言落:那要看桑老师够不够努力。
桑粒不假思索回复:你的终身大事,不是应该你自己努力吗?
她发完才领悟过来他这句话的含义,于是手忙脚乱地撤回。
然而很快,言落回复:我看见了。
桑粒:啊那个……你可以当没看见么?
言落:不可以。
桑粒:呜呜呜那我现在补救还来得及吗?
言落:别补救了。
桑粒:??
言落:不是十点的航班吗?
言落:抓紧时间睡觉吧。
桑粒:哦……好吧。
#
纪长枫的预判非常准确。
一夜之间,不少娱乐营销号纷纷推送言落演唱会cue女粉丝的文章。
大部分营销号是理性分析,但其中不乏一些为博流量而胡说八道的,标题之刺激,令人浮想联翩。
“言落女粉丝被包养”这种标题已经算客气的了。
但要说这营销号坏吧,他又很有职业道德地给照片打了码。
因此,除了现场见过桑粒真面目的少数人,没人知道这个女粉丝是谁。
不过,桑粒与同伴在酒店餐厅吃早餐时,有幸听到陌生人窃窃私语:“那个女孩子,好像是昨晚在言落演唱会上,被递话筒的那个幸运儿耶。”
桑粒转头望向她们,那两个女孩即刻尴尬地对她笑了笑,然后闭口不言。
桑粒的同伴们也听到了议论。
钟天然憋了一整夜的八卦欲,这时终于憋不住了,他倾身靠近桑粒,压低声音说:“姐,你和言哥现在什么情况?”
桑粒略微尴尬地扫众人一眼,口是心非地答:“没什么情况。”
“谁信啊?”钟天然忽然低笑,“不过言哥好会,是我学习的好榜样。”
桑粒欲言又止地瞪钟天然一眼。
一团纸精准砸到钟天然头上。
钟天然看向周觅:“?”
周觅不客气地说教:“小孩子管那么多干嘛啊?快吃吧你,吃完赶飞机了。”
钟天然有点尴尬,扯着嘴角不羁地干笑一下,然后动手剥一个鸡蛋,递给了李妍希。
李妍希红着脸拒绝:“不要了,我已经吃过一个。”
钟天然于是不尴不尬地收回了手,鸡蛋递到嘴边,赌气似的大咬一口。
“对了师哥,”桑粒说,“你没去过源市吧?如果有时间可以跟我们去玩几天。”
“这次就不去了,”易泽瞥周觅一眼,“我有约,下次有机会去。”
钟天然忍不住插嘴,略带嫌弃:“易泽哥,你该不会是跟周觅姐有约吧?”
周觅瞪他:“跟我约有问题吗?”
钟天然一秒认怂:“没问题没问题,你们高兴就好。”
“也好,正好周觅有元旦假期,”桑粒玩笑说,“露丝周,你就不打算带带我吗?”
周觅一脸求饶,讪笑道:“我可带不动,你……”
话说一半,周觅电话响起。
是季杰打来的,说是言落吩咐他来送人去机场,此刻已经在酒店门口等候各位大驾。
周觅挂了电话,狎昵地瞧桑粒:“我就说我带不动嘛,你自有更好的人带。”
桑粒疑惑看周觅。
周觅抽两张餐巾纸,擦擦嘴,站起身说:“走啦,回房间拿行李,季杰在门口等着送咱去机场呢。”
行李早上起床就收拾好了,因此大家回房间,提上行李就离开,没让季杰等太久。
幸好这商务车是七座的,五个人坐上去绰绰有余。
桑粒坐副驾驶座,周觅和易泽坐中排,两个小孩坐最后面。
桑粒系上安全带,看了眼季杰,问他:“你们都明天才走吗?”
季杰将车驶出去,边说:“不是,就我和言哥,还有纪哥晚一天走,其他人都今天走。”
“哦,”桑粒顿了顿,“是还有事情要处理吗?”
“嗯,他俩有应酬,要见一个合作方。”
桑粒点点头,没有话了。
“哇有没有搞错!”周觅忽然叫起来,“这营销号,写得也太离谱了吧?!“周觅说着把手机递到前方给桑粒看,桑粒转头,瞥了一眼,见上面有言落的名字,她立刻嗅到了危险气息似的,把周觅的手机推开。
“我不看。”
想到在场馆后台,听到纪长枫的跟言落说的那番话,她越发抗拒了,于是说:“还有,千万不要告诉上面写了什么内容。”
“好吧,不看也好,图个清净。”
默了一会儿,周觅忍不住又开口说话:“季杰,言落有没有打算回应这件事啊?”
季杰看一眼后视镜里的周觅,然后目光平直地看前方说:“这个,我也不清楚。”
周觅失望地撇撇嘴。
易泽忽地伸手,拿了她手机去看了眼,随后又还回来。
“这种事情热度过去就没人记得了,我觉得没什么可回应的。”易泽说。
钟天然闻言趴过来,也拿周觅的手机去看了眼,随后附和道:“我觉得易泽哥说得对,还有姐你不看也是对的。”
桑粒没应声,她若有所思地在手机上敲字:言落,你有看你演唱会互动的话题吗?
想了想,还是不问了。
删除。
她想让自己看起来比较萌,于是打字:言老师有心啦~还派专车接来送呢~我好感动呀~见他不回,桑粒打算贩卖点土味情话:我刚刚吃了个桃子,你猜猜是什么桃?
言落:??
桑粒:想你的心,无处可桃。
#
言落与纪长枫的合同只剩最后一个月,两人私下友好地达成了共识,合同到期后终止合作。
而工作室,也在言落回北京的第三天,宣布解散。
麦麦被季杰叫进办公室,说言哥有事找。她进办公室见言落脸色有些严峻,不禁心里发怵,也不敢坐下,就局促不安地站着。
“言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麦麦,”言落的声调平直,没什么情绪,“桑粒在北京的时候,你给她寄过东西吗?”
麦麦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却还是想矢口否认:“没、没有啊。”
言落像没听到她的回答,冷静又平直地问:“为什么那么做?”
麦麦忽然感觉好委屈,他为什么这么笃定是她干的呢?
“是她跟你说吗?”
“是你做的吗?”
麦麦越发觉得委屈了,委屈得失控,她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边哭边说:“她一个残疾人,她凭什么啊?我就是觉得她配不上你,言哥你值得更好的不是吗?”
言落冷冷地盯着麦麦,冷然道:“所以是你自己想那么做的?”
麦麦还是哭:“何止是我,纪哥都不知为你操了多少心。纪哥好心好意地劝过她,她却不听。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
纪长枫对于他和桑粒走得近这件事,颇有微词他知道,但他没想到,纪长枫还背着他跟桑粒谈过话。
此刻,言落甚至怀疑那下三滥的恐吓手段,跟纪长枫脱不了干系。
“你闭嘴!”言落忽然呵斥一声。
麦麦一被喝得一愣,捂着嘴哭着跑了出去。
言落情绪起伏跌宕,霍地站起来,想要去找纪长枫当面质问这件事。
他出门时撞上了季杰,季杰刚才在外面全听见了,此时眼看言落整个人都不好,他非常担心他病情复发。
“言哥你别激动,”季杰拦着他,忙拿话安抚他,“别听麦麦胡说,纪哥不至于那样,真的。”
片刻后,言落冷静了下来。他返身坐回办公室,半晌后抬眼看季杰:“季杰,想跟我去深圳吗?”
季杰犹豫一小会,挺诚恳地说:“只要言哥不嫌弃,言哥你去哪,我就去哪。”
“好,那过几天跟我去深圳。”
在北京处理手尾事情的空挡,言落约了乐队几个人到练歌房合奏一曲过过瘾,末了几个人围坐在一起说话。
老毕说:“你这意思是要退隐了?”
言落答:“也不能这么说吧,我只是需要一个很长的假期。”
北京的事处理妥当后,言落带季杰到了深圳,又过起了抄写练字闲云野鹤般的生活,而季杰也重新做起生活助理的工作。
在深圳过了几天平静日子后,言落感觉自己状态恢复得还可以。
这日他坐在书房里练字,练着练着忽地想起了什么来,他缓缓将目光投向桑粒送的那幅画上。
看了许久,终于收回目光,拿手机给桑粒发了条消息:桑老师,我来深圳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土味情话来自网络QAQ
第50章
原本和煦的冬日午后, 忽然变了天,似乎有台风骤起的迹象。
路面上的落叶被风卷起来,在空中漫无目的地盘旋。
风灌进了车内, 吹得桑粒头发乱舞。
桑粒迅速升上车窗玻璃, 随后理了理头发。
下一刻, 豆大的雨点砸向车身, 砸得咚咚乱响。不久,雨势变得温柔细密,车窗玻璃很快被雨水模糊掉。
桑粒伸手往车窗玻璃上抹, 氤氲出来的白雾被抹开一道, 视线瞬间清晰了起来。
放眼看出去,看到那个熟烂于心的小区名称, 桑粒急道:“师傅, 是这里了吧?”
司机师傅也望过去一眼,确认说:“没错是这里。你要在哪个门下车?”
桑粒不知这小区究竟有几个门,更不知在哪个门下车更合适, 便索性说:“就这个门下吧。”
司机师傅点了刹车, 让车缓缓再前进一些,到小区门口时,他将车挺稳,回过头来说:“这雨下得突然, 小姑娘没带伞吧?”
“没关系, 几步路就到了。”
桑粒推门下车, 踏进雨里, 绕到车尾, 取出行李箱,再用力按下车尾箱盖, 然后拉着行李箱小跑起来。
#
季杰见雨势一时半刻停不了,忙将房子里所有窗户关起来,免得雨水泼进来弄坏了木地板。
他去书房看了眼,见言落仍沉浸在写毛笔字的宁静里,不愿被外界的声色打扰似的,他便默默地走开了。
眼看吃药时间到,季杰拿着药和水进了书房,轻轻放到书桌上。
“言哥,该吃药了。”
言落轻嗯了声,将正在写的一个字写完成,才搁下笔,随后转头去看窗外。
他目光空空的,对于外面的雨像有如梦初醒的觉悟。
半晌,他说:“下雨了。”
季杰说:“对啊,下了好一会了。”
言落没应声,转而拿起药丸,又端起水杯,轻松地把药吃了。
门铃响了两声。
季杰走出去,看可视门铃屏幕。
咦?是桑粒!
季杰立刻欢声喊起来:“言哥,桑粒来了。”
季杰惊喜地打开门,书房里的人也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出来。
季杰热情洋溢地招呼桑粒,帮她提行李箱,叫她快进来。
言落却没有再往前走,他远远地站着,看着向他走来的女生,他脸上的神色似乎不太好看。
因为这个女生几乎淋成了落汤鸡,头发明显湿答答的,衣服鞋子也湿了很多。
桑粒只感知身上冷得发颤,却不知自己的脸色冻得比言落的脸色还难看。
她满怀希望地来,开门见到言落的那一刹,感觉自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此刻看他似乎不太欢迎她的样子,她有点不知所措了。
她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下去,直至消失,便见言落猛地一转身,急急走掉,不知去了哪。
她心灰意冷了一瞬。
然而眨眼间,却又看见他拿了条干燥的大浴巾出来,不由分说地盖到她头上。
他动作粗鲁地揉搓着她头发,凶巴巴地教育她:“下雨了也不知道避一避。”
桑粒:“……”
大哥,动作可不可以温柔一点!
还不是因为想给你惊喜。
还不是因为着急见你。
桑粒很想这么说,结果却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抬手去扯住毛巾,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然后委屈巴巴的说:“可以温柔一点吗?”
言落愣了一下,手上动作跟着顿住,随后手指去勾她鬓边的发。
“耳朵里不能进水的吧?”
桑粒轻轻嗯了一声。
季杰眼看自己再留在这,就要变八百瓦灯泡了,忙找个借口说出去买点东西,然后拿着车钥匙溜走了。
季杰走后,两个人默默站了一会儿。随后言落手滑下去,摸桑粒的外套。
他发现衣服比看起来湿得更严重,责备的话险些又要冲出口,话到嘴边却变成:“很冷吧,要不先泡个热水澡?”这次语气好了很多,有点温柔。
桑粒脸上总算又泛起了笑容,她点点头,笑眼里有些如愿以偿的得意。
衣服湿答答的实在难受,鞋子也进水了,袜子也湿了大半。
桑粒当下就把外套脱下,言落接过,顺带连浴巾一起,拿进了卫生间。
桑粒自顾自走回玄关处,脱了鞋袜,自己从鞋柜里找拖鞋穿,她惊奇地发现居然有两对女式拖鞋。
拿出来试穿,很高兴正好是她的码数。
从行李箱里拿上干净衣裳,再走回客厅时,桑粒见言落手里拿着遥控器,仰着头看顶上的中央空调。
他在调空调暖气。
桑粒嘴角噙着笑,说:“不开空调也没事,泡个热水澡就不冷了。”
言落撇头看过来,打量她冷得无血色的脸,缓声道:“在放热水了,你先去把衣服脱了吧,免得冻感冒。”
怎么话题一下子就到了脱衣环节?
见面才十几分钟,就又是泡澡,又是脱衣的,难免不叫人多想。
桑粒害臊得脸色霎时变好看了。
她嗯了声,转身朝有水声的卫生间去,才发现那是主人房的卫生间。
嗯……这感觉似乎又更微妙了一些。
桑粒泡澡、洗头、以及吹头发花费了一个多小时。
她换上休闲舒服的居家装,清清爽爽地出来时,见言落正在厨房里煮着什么。
客厅被暖气充满,暖烘烘的,她只穿单层的衣服,也不觉冷。
桑粒生怯地四顾,自己参观打量了一番这客厅。
客厅很方正,可能因为太大而显得空旷,有点豪宅的气质。
她看向大阳台,走近几步,隔着玻璃门,惊喜地发现,这里是可以看到海的!
感觉心胸一下子开阔起来。
外面的雨变得断断续续,吊着一口仙气似的,却是不肯停的意思。
收回目光,将目光落在眼前的阳台上,桑粒发现在阳台布置得很精妙,有蓬勃的绿植和别致的休闲桌椅。
桑粒伸手,正想拉开阳台玻璃门,恰好被身后的人喊住。
“小凌同学。”声调轻松,几分玩笑。
“嗯?”桑粒转身。
“过来,”言落把一碗黑乎乎的东西摆都茶几上,“把这喝了。”
“这是什么?”
桑粒走近,闻到浓烈的焦糖气味,又凑近闻了闻,发现这焦糖味中带着辣。
她抬头看言落:“可乐姜茶?”
“嗯。”
桑粒甜甜地笑,很领情地端起碗,浅浅地连抿几口,一股微辣的热流淌入体内,立马感觉浑身都暖透了。
“很好喝,”她把碗捧在手里暖手心,讨巧卖乖地笑说,“谢谢。”
言落撩起眼皮瞧她一眼,没回应。他在一旁沙发坐下,懒散往后一靠,睨着她:“要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就、想给你惊喜嘛,”桑粒忽然涨红了脸,“言老师,你……什么时候才答应我呢?”
言落明知故问:“答应你什么?”
桑粒:“……”别逼我出大招。
言落似笑非笑看她一眼,没有话,径直起身走掉。
桑粒无可奈何地瞧了瞧他的背影,欲言又止,半晌后无言地回目光。
她把一碗可乐姜茶都喝下去以后,跑去找言落,发现他在书房,正岁月静好地写毛笔字。
桑粒不动声色,站在门口看他,从他的姿态里,她仿佛看到古代翩翩公子的书生气度。
书桌上的灯光,映出他清冷俊逸的脸庞,桑粒无端想到湖泊与水榭。
他与世无争样子,给人一种脆弱感,像云那么轻,风一吹就有消散的风险。
她的心莫名软了软,竟有点不忍心打扰他。
“言落。”半晌后,她喊他。
言落抬头看过来,眼神在问她怎么了。
桑粒忽然义无反顾起来,她直勾勾地望着他,神色平淡,语气温柔地告诉他:“我喜欢你。”
言落怔了一怔,没给多余的回应。见他神色平静,毫无波澜,桑粒又接着说:“你喜欢我吗?”
她满眼期待,看言落缓缓放下笔,缓缓站起身,再慢慢走过来。
她只听见自己怦然的心跳声。
他立在她面前,垂眸看她,脸上是若有所思的神情。
“小凌同学,”言落顿了顿,“我生病了……你不介意吗?”
桑粒知道他说的生病是指什么。
她淡淡地笑了下,仰着脸,眼睛雾蒙蒙地望着他:“我失聪了,你介意吗?”
不等他回答,桑粒又接着说:“你不是说,残缺的人同样值得被爱吗?言落,你也值得永远被善意对待啊。”
言落点点头,仍是不说话。
他过于平淡的反应,让桑粒不知道如何是好,她感觉自己已经很豁出去了啊,他怎么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呢……
“好吧,”言落忽然说,“你现在可以看我的腹肌了。”??
桑粒错愕地看着言落,见他要笑不笑的,神情有些腼腆,然后移开了视线,刻意不看她。
既然这样,那就不客气了。
桑粒大胆伸手,要去撩他衣摆,手却被他捉住。
“你干嘛?”
“不是让我看腹肌吗?”
她竟然真的要这样直接看?
怎么会有这么不懂浪漫的女人。
言落略微无语地看着她,有点小骄傲:“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桑粒急了:“可你刚刚明明说……”
后半句话被言落的唇堵住。
桑粒感到呼吸也一同被掠.夺了,她浑身酥了,要不是言落一手搂紧她的腰,给了她支撑,她感觉自己根本站不住。
这个吻来得有点突然。
作为接吻新手,桑粒有应接不暇,不太懂怎么回应,动作生硬得很。
桑粒紧闭的双唇,被对方的舌尖温柔撬开,舌尖抵着舌尖时,桑粒一下子体会到了接吻的乐趣,并沉迷了进去。
也沉进了属于言落的气息里,只给她桑粒的,暖阳一般温暖的言落。
被言落捉住的那只手,这时被他带到他后腰,桑粒于是下意识地伸出另一只手,双手笨拙又亲密地去抱他的腰。
随后,双手不由自主地探入他衣摆,触到了他后腰的皮肤。
皮肤滚烫,仿佛要烫伤她的手,她心悸了一下,呼吸忽然就重了,回应他的吻,也回应得更投入。
这时门外传来声响,桑粒忽地被惊醒似的,蓦地睁开眼。
她羞耻地推了推言落。
推不动。
两人都猜到是季杰回来了。
言落眼角余光瞥了下门,随后搂着桑粒转了个身,反手关上书房的门,顺带着把女生抵到门板上。
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吻未间断。
门关上以后,桑粒感到言落的呼吸粗重起来,心跳也重重地击着他和她。
原先温柔的吻变得贪婪残暴,吻得过分用力,像要把桑粒吞吃入腹。
他的手轻松探入衣摆,宽大手掌掐着桑粒的腰。
桑粒腰细,在他手中不盈一握。
他的手带着魔力似的,在触摸到桑粒腰上皮肉的那一刻,桑粒情不自禁地战栗了。
沉沦在这个长吻里,桑粒感到世界是虚无的,自身的肉.体是飘渺的,全部没有真实感。
她很愿意在这个虚妄的精神世界里,永远沉沦。
然而现实里,她被吻到喘不过气。
桑粒再次推他。
这次他克制了自己,他游刃有余地缓了节奏,然后停了下来,但他眼里依然压着浓情。
他的视线压下来,桑粒的目光抬上去,就这么眼神厮磨着,边听季杰在外边的动静。
想想刚才偷偷摸摸做的事,桑粒害臊地笑起来,然后垂下了目光,额头抵在他胸口。
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某处,她愣了一瞬,随后脸上的燥热更甚。
忽然就不知该往哪看了,索性闭上了眼睛,偏了偏头,耳朵贴到他心口上。
他的心跳依然隆重。
“桑粒。”他轻喊了声。
“嗯。”桑粒没动。
言落双手始终揉着桑粒的侧颈,片刻后,他勾起她的下巴,让她与他对视。
他琥珀色瞳孔映着桑粒的影子,桑粒感觉自己像掉进了深不可测的深井。
迎着言落情深款款的眼神,桑粒一动不动,半晌,忽听他温柔说道:“我也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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