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风情
关太太从试衣间出来, 赵兮词急忙把手背到身后,她穿的是短袖,手腕戴只这么冰翠的玉镯子太显眼,关太太好奇问起来她不知道怎么解释。
关太太对着全身镜挑了几个角度欣赏自己, 再转过来问:“怎么样?”
赵兮词满口赞美, “清雅大方, 很衬关太太的气质。”
关太太笑着说:“是你眼光好。那这身裙子就不换了舊shígG獨伽, 今晚要陪关教授赴个酒会, 原本不知道穿些什么的,这下有着落了。”
钟时叙坐了没有一会儿又出去接电话, 一只手撑住栏杆, 望着楼下熙攘的人群。他今天穿的是衬衫西裤, 一身轻闲, 看起来随和不少。
店内的关太太着眼于前方,看了他半晌。
赵兮词问:“关太太,怎么了?”
关太太浅淡地笑一笑,“我在想, 他虽然对自己事事有把握, 样样有考量,但有时候也难免让人操心。”默了一下, 又说:“算了, 他这样, 谁也管不住。”
接下来又逛了几家,关太太心满意足, 大袋小袋拎了满手。
钟时叙把关太太送到酒店门口, 关教授已经在等, 车一停就上前扶住太太下车。
关教授上下打量她, “怎么换了身衣服?”
关太太说:“今晚陪你去酒会,穿体面一点,你也有面子。好看吗?赵小姐帮我挑的。”
赵兮词正好下车,闻声打了一声招呼:“关教授。”
关教授冲她笑笑,看见钟时叙把大小购物袋提下车,一时间他的目光在这两人之间左右穿梭,开玩笑道:“今天人这么齐呢?”他顺手接过那些购物袋,“麻烦你们陪我太太逛街。”
钟时叙随口说:“难得有时间,也怕无处消磨,关太太的电话来得正是时候。”
关太太闻言直接就回一句:“你会怕有时间无处消磨?只怕你闲情太满,应酬不过来才对。”
钟时叙只笑不语。
关太太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当着人家公司下属的面说这样的话,恐怕不合适,她含糊揭过,“不说了,酒会要开始了,以后再联系。”
太阳已经下山,天色迟迟不落暮。
远处白蒙蒙一片,余下几抹浅淡烟霞,昏昏暧昧,欲放欲收。
赵兮词一上车就软软靠在座位里,头脑有点昏沉,想睡一觉,迷迷糊糊想起这里和她住的地方垮了区,距离甚远,怎么好意思麻烦人。
她打起精神说:“前面路口,我下车吧。”
钟时叙只望一眼,“路口不让停车。”
她透过车窗寻找,“那可不可以就近找个位置让我下车?”
钟时叙打着方向盘,慢慢把车停靠在路边,说:“又不舒服?先吃个饭,再送你回去。”
赵兮词有些意外他竟然观察入微。
他下车前有句解释:“看你没什么精神,算算日子,差不多是这几天了。”
钟时叙其实没有特意记下时间,只是刚才发现她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不经意间想起团建那日她差不多也是这副面色,心里就有数了。
赵兮词身体有恙,也就无心再讲究什么应不应该的问题。
人活着,吃饭最要紧。
前面有一家粤式餐厅,口味清淡,最合赵兮词特殊日子的胃口。
服务生递了一份菜单过来,自作主张地称呼一声:“先生,太太,现在点餐么?”
赵兮词被“太太”两个字惊得抬头,对面的钟时叙端坐在那不应一语,神色平淡无谓,只当做一句无关痛痒的误会,赵兮词接过菜单,小声更正:“不是太太。”
服务生面露尴尬和惊惶,“实在抱歉,小姐。”
赵兮词仓促一笑,点了份鸡丝粥。
钟时叙静坐片刻,移开赵兮词面前的那杯冰柠水,淡说:“给这位小姐换一杯温开水。”
这里完事,服务生很快换上来一杯温开水。
赵兮词拿着喝一口,依然有淡淡一阵柠檬香。
赵兮词经期总是胃口减退,再合口味的东西也吃不下多少,一碗鸡丝粥只寥寥数口,又不想浪费,所以硬是逼着自己咽下大半碗,手边的温水也续了一杯又一杯。
钟时叙坐在对面看着她,吃碗粥好像很委屈无助的样子,不由想起那晚她一身骨肉轻白文弱任由摆弄,温腔软调魂都给喊丢一大半。
要走时,钟时叙起身过去扶了一把。
赵兮词说:“谢谢,我起得来。”
他松了手,不冷不热应一句:“不解风情。”
赵兮词噎着一时无语。
随即他又附耳一声轻描淡写,“更胜风情。”
赵兮词第一次,横眉瞪了他一眼,这一眼把他看笑了。
钟时叙不嫌麻烦,大晚上亲自开车把人送到楼下,换来人家一句客气的感谢。
赵兮词上了楼,在门口碰见房东太太。
房东太太看见她,笑着打招呼,“赵小姐这么晚才回来?”
赵兮词拿钥匙开门,“阿姨,过来有事么?”
房东太太说:“哦,隔壁屋的水龙头坏了,我儿子今天不在家,我自己过来瞧瞧,修不好明天再叫维修工,顺便就想问问你这间屋子,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维修的?”
赵兮词进屋开灯,说:“我的屋子都好好的,没什么需要维修的地方。”
“那就好。”屋里灯一亮,房东太太注意到她手腕戴着一只镯子,打量两眼,说:“你戴的这只翡翠真不错。”
赵兮词不懂玉石,但这镯子确实肉眼可见品相不错,“随便在商场买的。”
“商场买的?”房东太太握着她的手端详,“赵小姐你别骗我,就算是商场里那些奢侈品旗舰店也没有这么好的水头,现在整个市场,想要找到这种品相的玉镯也要识得一些门路的。”
这房东太太平时说句话就喜欢浓墨重彩夸张事实,以求诙谐幽默,赵兮词觉得她又犯老毛病,所以不太当一回事。
她付之一笑,“真是在商场买的。”
房东太太以为她遮遮掩掩刻意隐瞒,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但也有点扫兴,“不说就算了。”
晚上洗完澡,赵兮词坐在书桌前,把那只镯子慢慢脱下来。
虽然房东太太的话添油加醋,赵兮词半信半疑,但这样的东西不适合她日常工作的时候戴,不仅怕磕磕碰碰,还怕到时候同事看见,总要好奇打听两句,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省得麻烦,她随便找了个首饰盒子,把镯子放进去,扔进抽屉。
如果没有会错意,就当那一夜值一只翡翠镯子。
赵兮词这段日子在项目组给欧阳珣当助手打下手,体会到他的十分专业十分严格以外,还有他火爆的脾气。
祝清枝被骂了几次,大概因为抗压能力强悍,习惯挨骂以后,开始皮糙肉厚,面对欧阳珣再大的烈火都不痛不痒。
赵兮词的情况好一些,毕竟也算是她的老本行,经验足够,不怎么出错。
只是在开会讨论方案的时候,几个专业负责人难免意见不合,你方唱罢我上场,各执一词争论不休,建筑师注重造型,规划,艺术形象,构筑师提醒要考虑结构,功能和技术等等要素。
两方人马差点打起来。
赵兮词提出,“或者部分设计可以考虑一下参数化,很多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国内有一些建筑师对于参数化设计一直抱有一定的偏见,觉得这样的设计属于一种运算过程,随时提供变量,而且太过理性,缺乏建筑形态的美感。
毕竟建筑设计最能体现一个建筑师审美水平。
但是赵兮词有不同意见,所谓美学,可以是算法之外的可能性,也可以是算法之内的各种变量,更可以是运算过程中产生意外的美感。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游刃有余,才是更胜一筹。
毕竟建筑设计,是堪称艺术和技术相结合的一个创作过程。
一个方案设计会议讨论了好多天,越是讨论越是斗志激昂。
不过好在有欧阳珣主持大局,他的脾气大家不服,但是他的本事多数人还是信服的,由他指导的工程一般十拿九稳。
会议由中午开到太阳下山,几个人才从会议室出来,碰巧林见霜跟白满川一起从办公室走出来,两人一路走一路聊,表情严肃,不知道在交接什么工作。
从白满川过来的一路,祝清枝目光直视,趁机还打了声招呼,“白总监。”
白满川停下脚步,对她笑一笑,寒暄道:“听说你们项目组最近很辛苦啊,上个星期还外出踏勘了。”
祝清枝怀里抱着文件,难得表现得和平时的大胆直爽不一样,“还行,没有你们市场部那么忙不过来。”
白满川仍是笑,“那行,我还有事,”他看了赵兮词一眼,说:“你们忙吧”
祝清枝又直勾勾看着他走远,等回过神,直接对上一道冷漠的眼神,她吓一跳,“欧阳工你干什么?”
欧阳珣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说不清是不耐烦还是嫌弃,转身离开之前留下一句语焉不详的话:“小白脸,又骗走一个。”
祝清枝看向林见霜,“林总监,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林见霜干巴巴笑了笑,“不要介意,他是这样的,其实现在他已经好很多了,大学那一会脾气更臭。”
赵兮词也起了好奇心,问:“原来你们是大学同学?”
林见霜的笑容微微收了些,“是啊,大学同学。”
说完回办公室去了。
一个初步方案讨论了小半个月才定稿,接下舊shígG獨伽来又要上楼开项目专题会议。
赵兮词进会议室之后,把打印多份的方案书给每位领导逐一分发下去,钟时叙来得稍稍迟,直接从她手里接过文件,拉开座椅落坐。
会议开始时,钟正川起了个开场白,接着才让设计部的人做方案汇报。
赵兮词站起来,一手拿着汇报稿件,先从对项目的思考,引导在座听众进入主题,结合稿件讲述设计步骤,语言精练,再添加一些富有感染力词汇,一番汇报还算顺利。
毕竟不是在给客户做项目提案,所以讲得又精又简。
钟正川听得满意,问会议室里各位有什么建议或问题。
会议室里半天没有吱声,还以为汇报环节能够结束。
结果钟时叙像是刚醒过神来,这下才说话,“你们这次的建筑体量需求太大,建筑物与自然环境怎么去平衡?怎么融入当地的景观资源?”
他一开始不吭声,等赵兮词一颗心落回实处,一开口又把她的心提起来。
赵兮词做汇报熟练归熟练,但还是莫名有些紧张,按理说,不应该还会害怕老板提问才对……
她说:“考虑到当地环境与地形条件的限制,建筑方面采用体块拼接的方式,外观造型上形成的相对互补,也设计了留白的美感,呈现一个空间序列逐步上升的视觉效果。”
钟时叙默了一下,又问:“周围有山有水,有空间穿插,怎么取得景观视角?”
赵兮词说:“我们设计的每个体块都有不同的指向性,尽量保证每一处设计都能获得最佳的景观资源……”
她结合稿件以及PPT的演示,再次给各位领导呈现概念设计图,进行一次深入的讲解。
接下来,钟时叙不咸不淡又提了几个较为专业的问题,直到钟正川有意无意清了清嗓子,他才把手里的文案一撇,提问结束。
赵兮词松了口气,慢慢坐下。
这次的项目,钟时叙并不参与运作,偶尔负责签字盖章,一切决定权都在钟正川手里。
但他刚才问题挑得未免多了些。
但凡刚才做汇报的人一个没接住,那就是丢了钟正川的脸。
从会议室出来,赵兮词仍心有余悸,忌怕钟时叙刚才的步步紧逼,毫不留情。
后面还有诸多文件需要他配合签字盖章,还有诸多交涉,想想就头疼。
所以后面再有那些跑腿找领导签字的事情,赵兮词理所当然都丢给了祝清枝,反正这本来就是她的本职工作。
这段时间连续加班,赵兮词好似回到了在设计院的那种一刻不得闲的状态,这天又是深夜才下班,赵兮词出了大楼,发现雨下得太大,风直往里吹。
最近雨季,总是伴随暴雨。
她退回来两步,小腿忽然被打了一下,软乎乎,有弹性,她回头看,是一个小皮球,撞到她的腿上,慢慢往里面滚了。
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小男孩跑过来捡皮球,接着他后衣领被人拎起。
那人说:“很晚了,回去喝奶睡觉。”
小男孩被丢给身后的助理,助理抱着他走了。
赵兮词看了一会,忽然外面一阵风裹挟一阵雨淋过来,她赶紧退回大楼里,看了一眼里面还没离开的人,招呼道:“钟总。”
钟时叙望着外面的漆黑汹涌,说:“雨这么大,赵小姐要不要坐个便车?”
她说:“不要了。”说完才意识到太冷硬直接,毕竟对方是老板,又说:“我叫了车,不用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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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无赖
这话刚说完, 赵兮词网约的计程车冒着大风大雨匆匆赶来,停在大楼门前,赵兮词撑开伞,出来小心下台阶, 再收伞上车。
透过车窗, 只看到楼内大堂, 灯白辉煌如昼, 雨急密密如帘, 门廊下的身影,似一笔着墨, 简而有力。
他点了支烟, 云雾寂寂地焚开。
赵兮词靠在座椅上, 静呆了好一阵, 神魂都不知道散到哪去了。
近日雨水颇多,气温都跟着收敛,不过今晚这场雨出乎意料又急又紧。
赵兮词回到家才想起来客厅的窗子今早没有关实,大雨纷纷, 泼了一地, 地板积了不少的水,已经伸进沙发底下, 她关了窗, 马不停蹄收拾积水现场。
单单是移开沙发都要大费周折。
拖把那点吸水的力气实在不值得一提, 只能一点一点收集水分。
如此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勉强将地板的水渍清理干净。
她连洗澡的力气都被榨干, 往地板一坐, 趴在沙发上歇了片刻, 眼睛一闭竟然睡过去, 等到半夜,因为睡觉的姿势不对,手臂枕得发麻才自动醒来。
窗外的雨仍在继续,她看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三点多。
她一下子想起来没有给鱼投食,起身走到鱼缸前,天边忽然劈开一道雷,把赵兮词吓一跳,再看两尾鱼,淡定如斯。
反而是区区十几粒鱼食让它们上蹿下跳。
赵兮词今早上班,进了大楼又看见昨晚玩皮球的小男孩,旁边跟着个女人,赵兮词有印象,好像是钟正川的助理,她之前去钟正川的办公室汇报工作时见过几面。
那小男孩把球往她这里一抛,赵兮词赶紧接住,丢了回去,想继续走,结果球又滚到她脚下。
赵兮词只好把球拣起来,走过去亲手交还给这小男孩,她弯下腰说:“来,拿好。”
小男孩指着她说:“你是昨天那个阿姨,小叔叔还跟你说话了。”
小叔叔应该指的是钟时叙了,赵兮词余光里注意到一旁的助理投来打量的目光,她直起身,温声说:“你自己玩吧。”
那小孩伸手拉住她,“阿姨你陪我玩。”
助理赶紧走过来拉他,“小杰乖啦,阿姨要上班的,我陪你玩啊。”
钟少杰推开她,“我不要你,你好无聊!”
助理尴尬地看了赵兮词一眼,继续哄,“小杰听话,这位阿姨要去楼上工作,没有空。”
钟少杰质问:“你也要工作,怎么你有空?”
这话直踩人痛脚,助理更尴尬,毕竟谁也不愿意明明工作得好好的,却被叫出来陪小孩子玩耍。
赵兮词看看时间,够钟点该打卡了,否则全勤泡汤。
她干脆不理会这小孩的纠缠,转身快步往电梯方向去,谁知这小孩子生性固执,或者是被宠坏,竟跑过来抱住她死缠烂打。
“阿姨你不准走,陪我玩。”
赵兮词无奈,看了那位助理一眼。
助理也没辙了,说:“不如你先陪他玩一会,我上去找董事长。”
赵兮词只得答应,助理如释重负,一下子跑没影。
钟少杰终于喜笑颜开,抱着皮球跑出五米开外,把皮球像投篮那样丢了过来,赵兮词堪堪接住,投了回去,钟少杰很雀跃,第二下朝着其他方向奋力投球,皮球飞出老远,赵兮词只能跑去拣球……
如此重复多遍,赵兮词多半都在拣球。
助理上楼多时了,一直不见人影,让人疑心她是不是借口脱身罢工。
打卡时间已过,赵兮词干脆放弃,把包包扔在地上,专心给这孩子接球拣球。
继续玩了几次,包包里的手机响了,赵兮词把球扔出去,先过去接电话,未料一颗球就这么飞过来,打中她的腹部。
随之一声冷喝:“钟少杰!”
被点名的小家伙吓了一跳,赵兮词也一样,回头看过去,下来的人是钟时叙。
小家伙没了刚才耍性子的气焰,咬着手指头,眼睛睁得大大,神态怯生生的,却越发俊秀可爱。
钟时叙过来先看了赵兮词一眼,确认无碍,才对小孩子说:“上楼。”
刚才上楼又跟下来的助理先把球捡起来,赶紧过去牵他的手,钟少杰不情不愿,但又迫于钟时叙严肃的脸色,不敢哭闹耍无赖,只敢安安静静跟着离开。
赵兮词那边是杨小果打来的电话,询问她怎么没来上班,她没解释,只说:“现在上去了。”
她讲完电话,转头看见钟时叙一手抄在兜里看着她,轻撇下巴,示意她跟过来。
赵兮词跟着进电梯,见他目光落在她腹部上,赵兮词下意识抱紧包包,说:“空心皮球,又不重,打一下没什么的。”
钟时叙却轻笑,“衣服穿得好好的,挡什么?”
赵兮词深吸一口气,没话说。
被那小孩一耽搁,赵兮词迟到了20分钟。
小组的会议已经开始,她迟了20分钟,进度落下不少,努力让自己跟上。
下午她去找欧阳珣交图,接着去了一趟茶水间,看见杨小果和祝清枝两人在茶水间里勾肩搭背窃窃私语,隐约听见“市场部”“白满川”等等字眼。
她要礼貌避开时,杨小果却望过来一眼,若无其事继续窃窃私语。
赵兮词心想既然不介意,那她也就没必要刻意避开了。
杨小果像是在安慰祝清枝,继续说:“白总监三十几了,有过恋情很正常,再说他模样帅气,风度翩翩,没谈过才叫有问题。”
祝清枝说:“我怕他前女友来搞破坏,影舊shígG獨伽响我和他的感情。”
在冲咖啡的赵兮词闻言,难得八卦地问一句:“你跟白总监在一起了?”
祝清枝无辜摇头,继而面露羞色,“还没,我在考虑要不要追求他。”
赵兮词张张嘴,半天无话。
继续冲咖啡。
祝清枝又问:“那你觉得钟总这个人怎么样?”
杨小果惊道:“你不是要打钟总的主意吧?!”
祝清枝说:“没有,我好奇而已。”
杨小果松一口,说:“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你自己接触过的,你觉得钟总怎么样?”
祝清枝眨眨眼,“我对他的认识难免有些片面,我想了解一下别人怎么看待。”
两人开始八卦起钟老板的品貌几等,衣着品味几等,爱慕者几何,痴心人几许。
晚上加班到8点钟,赵兮词等电梯时,门一开,又看见那个小孩,他居然一个人在电梯里面,仍是抱着早上那个皮球。
赵兮词走进去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钟少杰抬头说:“对啊。”
赵兮词只好换个问题,“一直陪着你的那个助理姐姐呢?”
钟少杰理所当然,“她说去洗手间,叫我等她,我觉得无聊就跑了。”
电梯正在下行,赵兮词牵住他的手,说:“我带你上去。”
钟少杰想了想,说:“你带我去楼下停车的地方。”
“为什么?”
“小叔叔在那里。”
赵兮词看了他一会,问:“怎么不上楼找爸爸?”
钟少杰鼓起脸颊,“爸爸太忙了,没时间陪我玩。”
“那……”她问:“你小叔叔就有时间了?”
“偶尔就有时间。”
赵兮词说:“先上去吧,助理姐姐见不到你会吓坏的。”
钟少杰依然固执,自己伸手摁下负一层,赵兮词怕他哭闹,也就不敢强迫。
电梯行至负一层,赵兮词牵着他出来,说:“小叔叔什么时候下来的?可能已经离开了。”
钟少杰熟门熟路,拉着她往钟时叙平时停车的位置走去,“才刚刚下来没多久,没那么快就离开……”
赵兮词想起自己好像有那位助理的联系方式,怕她以为自己弄丢小家伙,真会吓坏,所以给她打了个电话。
那边果然已经有了哭腔。
赵兮词安慰了几句,说自己等一下带人上楼,助理被吓走了半条命,已经等不及,说现在就过来找她。
通话期间,小家伙忽然松开她的手,朝一辆车跑过去,主驾座有人迈腿出来,赵兮词远远看着,钟时叙下车,也朝她看了一眼。
这孩子到了钟时叙面前就安分不少。
画面几分诙谐好笑,这孩子对这位亲叔叔大概是又怕又爱往前凑。
赵兮词没有过去,叔侄两个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钟时叙蹲下来,好像在查看小家伙的腿,人是她带过来的,赵兮词恐怕有什么问题说不清,赶紧上前。
小家伙的膝盖好像擦伤了,赵兮词刚才却一点也没有注意到。
她想解释:“对不起,我不知道……”
忽然被小家伙“啊”了一下打断,他大声喊疼。
钟时叙说:“知道疼以后就别乱跑。”
这时弄丢孩子的助理也赶来了,眼睛红肿,看见钟少杰又差点哭出来,一个劲道歉,“钟总对不起,我就上了个洗手间,谁知道他……”
钟时叙说:“不怪你,他擦伤了,带他上去清理一下伤口。”
钟时叙的车里没有儿童座椅,带不了小孩子,只能让助理重新抱上楼,等人走了,他回到主驾座,好似才注意到她。
车门没关,他问:“还有事?”
赵兮词犹豫了一下,两步上前解释:“他的伤我不知情,也很抱歉没有及时注意到。”
钟时叙应道:“一点小伤,不会找你算账。”
赵兮词却说:“再小的伤,也还是要讲清楚的好。”
钟时叙看着她,“赵小姐为人处事这么谨慎,是好现象,但有些事就未必理得清。”
赵兮词不和他纠缠,说:“我先走了。”
钟时叙跨下车,捉住她的手臂,把人搂到身前,“这回自己撞上来,不能说走就走。”
赵兮词说:“你是小孩子?也耍无赖么?”
他只笑一笑,扶住她后脑就吻,赵兮词挣扎半天无果,牙关也被撬开,他舌尖挤进她嘴里,舌头缠得越烈越紧,腰间手臂的力道好似要将她折断。
轻微的喘息声,胡搅蛮缠的湿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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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眼馋
亲吻的力道放得轻而温柔, 慢慢退至唇间,猝不及防就被咬了一口,钟时叙松开她,抚一下唇说:“这么喜欢咬人?”
赵兮词眼睛湿红, 不知道是被亲的还是被气的, 想也不想一脚踢过去。
幸好钟时叙反应快, 避开了, 说:“又咬又踢, 粗鲁。”
赵兮词不和他理论了,转身就走。
钟时叙抬手擦了一下湿润的唇角, 听见车内的手机响, 他过去接, 那边说老太太从楼梯上跌下来, 现在医院,钟时叙皱起眉问:“哪家医院?”
那边说在市医院。
钟时叙扔下手机,驱车离开。
深夜的市医院急诊楼不比街上人少,一楼大厅的内外科值班室均有病人挂号排队, 隐约听见清创室里小孩的哭喊。
钟时叙打电话问清楚病房具体位置, 再到住院部找。
他推门进去时,老太太右腿腿骨已经上了护具, 人正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邹姨在陪床, 半步不敢远离。
钟时叙又折返出去找主治医师询问病情。
医生给他看x光片,指了一下移位的患处, 说:“伤得不严重, 轻微骨折, 也不需要动手术, 我们已经用夹板进行了外固定,休养几个月,慢慢就能愈合。”
钟时叙看了一会,说道:“麻烦你们了医生,老太太什么时候醒?”
医生推了下眼镜,有些迟疑,“老太太送过来的时候情绪不太稳定,查看了过往的病例,我们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剂,睡一觉明天就醒的了。”
钟时叙回到病房,在病床旁边站了一阵子,转头问邹姨今晚什么情况。
对今晚这场突发事件,邹姨也难免显然措手不及,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她也觉得费解,“晚上吃了饭,老太太在书房拿了本书看,原本好好的,突然之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情绪很激动,从房间跑出来,一没留神就跌下楼梯了。”
她又说:“最近老太太的情况一直很好的,刘医生来得勤快,老太太很配合的。”
钟时叙想到点什么,问:“老太太在书房拿了什么书看?”
邹姨回想半天,只模糊记个大概,“好像是一些画,各种房屋建筑之类的画。”
钟时叙霎时了然,没再出声,拉了把椅子坐在病床旁。
邹姨说:“钟先生,你还是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来看着就行了。”
钟时叙应道:“没事了,我坐一会,你自便吧。”想一想又交代:“很晚了,你先回去,明早带些汤和粥过来给老太太。”
邹姨只能听安排,关门离开。
病床上的人呼吸均匀,睡得安稳,不闻人事,不知自己搅得人心惶惶,或也不在乎外面是否已经天翻地覆。
她在梦中自成一个世界。
外面的人固然看她浑噩于世,又怎么知道她在梦里有多自在。
如同她的名字,商予徽,优雅美好。
钟时叙在病房待了一夜,窗外天光渐亮,他起身到卫生间洗了脸,出来看见病床上的人眼皮松动,看样子要醒了,他转身就出了病房。
可巧邹姨拎着保温的饭盒过来,“钟先生准备走了?”
钟时叙说:“老太太醒了,你进去吧。”
邹姨发现他眼底冒血丝,抬一抬饭盒,“要不要吃点早餐再走?我准备了不少。”
钟时叙脱下西装折在手臂,抬步走时应一句:“不吃了。”
邹姨不好多嘴再劝,她来钟家照顾老太太多年了,老太太虽然偶尔精神错乱,但是清醒时多半时间对她和颜悦色,照顾一个精神有问题的病人很费力气,要万分警惕,防着她发病时动手伤人。
不过邹姨拿着高额薪水,自然对人家尽心尽力。
就是这位钟先生,多年来不冷不热,她如何也亲近不起来,甚至对着里面的老太太,也是不远不近,关系不似母子。
邹姨拿着饭盒进去,里面的人果然醒了,自己挣扎着起来,邹姨赶紧上前帮忙,细声细语地哄:“老太太醒了?饿不饿?吃点粥好不好?”
病床上的人醒来也沉默,只靠着床头坐。
邹姨没话找话,“钟先生刚走,他昨晚在这里陪了一夜呢,我猜他肯定休息得不好,眼睛里都是血丝……”
“你一大早吵得我头疼,”一句话被生生掐断,“拿粥过来。”
“要吃粥?我做了很多,老太太多吃点。”
钟时叙先回了一趟家,昨晚一地狼藉,邹姨已经收拾干净,茶几上就放着那本刺激了老太太的书,钟时叙拿起来检查一遍,书页仍是完整,但是书脊有些松动,封面的《山水折屏》似乎有指甲划痕。
他拿着舊shígG獨伽书去书房,锁在抽屉里。
再回屋冲个澡,睡了一觉。
钟时叙今天没去公司,碰巧总工办那边有一堆文件等着找他签字,祝清枝上楼找不到人,只能撇撇嘴回总工办。
赵兮词见她去得快回得也快,好奇问:“这就签好了?”
祝清枝说:“钟总没在。”
等上午到过了10点钟,祝清枝再去一趟,上面一位女助理仍是回她,钟总还没来上班。
她说:“我这些东西赶着盖章要用的。”
助理回答:“这么急也没用,钟总没来就是没来,你不介意的话,不如我帮你盖?”
祝清枝觉得对方态度嚣张不友好,于是抱着文件风风火火回到办公室,叉着腰嘀嘀咕咕,“什么人嘛!当个老总助理这么了不起?”
赵兮词看她气得愤愤的,再问一句:“又怎么了?”
祝清枝缓一缓语气,说:“当老板就是好,不来上班也没人过问,明明有事要他过手,没个具体交代,一句话就打发我走。”
赵兮词觉得好笑,“再等等吧,晚一点也不要紧,天气这么热,你稍安勿躁。”
到了下午,项目小组上楼开会,仍是没有见到钟时叙的身影。
在开会期间,钟正川说周六晚有个商务酒会,关系到这次的项目投标,询问欧阳珣方不方便出席,那晚来赴酒会的都是几家竞标公司,肯定准备充分,到几位市委市局领导面前敲关系。
欧阳珣平时虽然我行我素,但是关键时刻还是以大局为重,他个人不喜欢酒局应酬,烟熏缭绕的场合,但既然事关项目,自然要以工作为先。
钟正川问完欧阳珣,又转向赵兮词,问她的意思。
赵兮词没想到这件事自己也有份,她的意思当然是私心不想出席,奈何钟正川这个人,表面温润和雅,看似好声好气,实则一旦有事并不好商量。
这是赵兮词这段时间和这位董事长几次接触下来的所感。
老板开口发问,自然等同于下达命令的意思。
所以赵兮词也就被赶鸭子上架了。
所谓商务酒会,在赵兮词的理解当中,其实就和中式的饭局酒局差不多。
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坐着边喝边聊,一个站着边喝边聊。
商务酒会的场合可能更加正式,所以赵兮词出门前稍微打扮了一下,挑了一条柔软的细带长裙,再裹一件披肩,简单一点,不失大方。
其实赵兮词是抱着凑人头的心态去的。
这种商界人士的酒会,里面不知多少弯弯绕绕,没有看清形势之前,太冒头也不知是好是坏。
但是她发现自己错估了自己的定位,她打算躲在角落里不知不觉混到结束,钟正川却牢牢把她带在身旁,逢人就介绍。
赵兮词不会自信认为这是钟正川器重她,从那些人看见她就眼光光夸漂亮的第一反应来看,她大概是被拿来当花瓶使用了。
欧阳珣挣牌面,她来赢体面。
酒会过半,赵兮词趁着人多,抽身远离,走到楼下花园的水池旁坐下,走了一会神,一片寂静中忽然一声打火机的细响,她四下里一望,没发现到有人,忽然她福至心灵,抬头望向二楼,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看错。
钟时叙在二楼走廊,隔着栏杆俯身看着她,嘴里衔一支烟。
“赵兮词。”
一个男人的嗓音在叫她,赵兮词一下子回神,转头看过去,是许久未见的蒋延,原来这个项目,设计院也是竞标单位之一。
蒋延没注意到二楼有人,径直走了过来。
赵兮词站起来,笑笑说:“我一直没有注意到,原来你也在。”
蒋延也笑了笑,“我倒是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你了。”
赵兮词的笑容收了收,想到二楼现在有个人在看戏,很想拉着蒋延换地方。
蒋延不够细心,没发现她的心不在焉,径自说:“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这种场合的,没想到现在……”
赵兮词不想多谈,简单说:“都是工作。”
蒋延偷偷打量她神色,“你经常出来应酬么?”
赵兮词始终觉得自己理解不了蒋延的思维,为什么明明只撞见一次偶然□□件,就会下意识将事件归结为普遍性,她回答:“没有。”
蒋延说:“你别骗我。”
赵兮词不理解,“我为什么要骗你?”
蒋延沉默半晌,说:“你不适合这些地方,我知道你不喜欢。”
这话确实点中了赵兮词的心理。
蒋延见她表情有所动容,心思莫名活泛起来,想起之前自己表白被拒,也许是时机不对,她现在尝到苦处,心态也许不一样,表白的事还有转圜。
他忽然说:“我对你的心意现在还作数,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
话题太跳跃,赵兮词跟不上,“怎么好端端的又说这个?”
蒋延上前半步,“我认真的,要不你还是别做了,我可以养你,”
赵兮词不喜欢对方的紧逼,避开说:“你喝醉了。”
蒋延还想说什么,不巧手机响了,是领导来电话问他行踪,他挂了线又说:“你等我,我很快过来。”
等人离开,赵兮词片刻不敢逗留,她抬头望向二楼,那里已经没了人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等赵兮词回到酒会现场,终于看见钟时叙。
站在他面前的不知是哪个集团的老总,高高壮壮,把旁边的秘书衬得纤细柔美,几个人正谈笑。
忽然有个人看了过来,赵兮词认不得是谁,只觉得面熟,应该是刚才打过照面的哪家老总,随后其他几个人也跟着投来目光。
赵兮词进退不得,只能硬着头皮过去,站到钟时叙身边,眼前这个总那个总扎作一堆,赵兮词实在搞不清谁是谁,只好含糊打声招呼,“各位老板好。”
赵兮词跟在钟时叙身旁,听他跟几位老总不痛不痒地说笑。
等喝多几杯,眼前这班人也不避讳女性,讲了几个荤段子,甚至有女人傍在身侧,讲一些没有禁忌的浑话,似乎更能刺激他们的猎奇心理。
好在这些人也警醒,注意场合没有太过放肆。
钟时叙觉得乏味了,这才走开,赵兮词赶紧跟上,离开乌央乌央的人群,终于透出一口气来。
跟着走到露台,听见他说:“我抽支烟,不用跟着我。”
赵兮词猛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就跟了过来,她说:“好。”
结果刚转身,身上的披肩就被抽走了,露出光溜细滑的肩膀,月下白得晃眼,一张脸却微微泛红,她问:“很好玩么?”
他拿着披肩过来,将她围住,温热暧昧的声气落在她的鼻尖,“半遮半掩,让人想入非非,不如脱个干净,也省得惹人眼馋。”
赵兮词把披肩抢过来,“你这是什么话?”
他笑,“好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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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协议
赵兮词拿披肩重新裹住自己, 抓着长发往后拨开,他简单一个动作就得让她费力收拾自己半天。
两人靠得近,但仍留着方寸距离。
钟时叙垂眼看着她,白玉质的耳珠子映在她脸侧, 晕开一层流光溪雾, 书以媚笔, 一语一笑都是不经意。
赵兮词抬眼时, 看见他身后不远似乎闪过一个黑影, 那身形颇有几分熟悉,她想过去看清楚, 被他拦腰搂回去。
“话没说完, 要去哪?”
“还说什么?”
他不语, 自然而然凑上去, 亲了她几下。
她说:“冠冕堂皇,不就是占便宜么?生意人的本性。”
他不闲不淡应她一句:“你三寸之舌,抵得过百万之师。”
赵兮词没理他,拉紧披肩离开露台, 进了走廊才知道原来蒋延, 刚才的一幕幕堪称亲昵,让人看了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眼下也解释不清, 因为原本就模棱两可, 更何况,她没必要向谁解释自己。
她上牙轻磕着下唇, 犹豫着径直走过。
但是蒋延却跟了过来, 口吻大有质问的意思, “刚才那个是万盛的钟总?你们是什么关系?”
赵兮词脚步微顿。
蒋延见她反应迟疑, 自顾自有了不伦不类的联想,“我明白了。”
赵兮词转身问,“你明白什么?”
蒋延却说:“你拒绝我,就是因为他?”
赵兮词说:“不是。”
蒋延固执不听人解释,“他有钱有势,确实比我强不少。”
赵兮词有些生气,“我说了不是。”
蒋延已经变了一副面孔,冷笑说:“那你们刚才在干什么?何副院说你热衷攀附,借着自己这张脸四处勾搭,我不信,替你骂了他几句,现在看来未必是假!”
赵兮词闻言一脸错愕,默了半晌才说:“蒋延,你没有资格拿自己的道德标准来指责任何人,尤其是我。”
蒋延忽然清醒过来,也意识到自己言辞太过,他气焰收敛,说:“对不起,我也是一时气急,关心则乱,我是怕你被骗,他那样的富家少爷都爱玩,拈花惹草,怎么会对你一个普通人真心?不就是钱么?我努力挣就是了。”
赵兮词觉得他简直不可理舊shígG獨伽喻,转身又要走。
蒋延情急之下,狰狞着脸说:“难道你还指望他会娶你么!他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别妄想了!”
赵兮词加快脚步。
蒋延却不肯轻易放弃,追上去说:“难道你要像你妈那样死蠢,槑头槑脑,不求名分给人家生孩子?别傻了,让人玩个够而已!”
赵兮词倏而转过身,问:“你调查我?”
蒋延一下子心虚,却仍嘴硬,“我喜欢你,想和你发展下去,当然要对你的身世背景有所了解。但是我不介意,我以为父母是父母,你是你,不一样的。”
赵兮词说:“我不认为自己经历这些有什么错,也不觉得我有什么地方,需要被其他人拿来考虑‘介不介意’。”
蒋延急急解释:“我没觉得你有错。”
赵兮词简直和他多说一句话都觉得多余,但她还是冷静做出最后一番提醒,“蒋延,我以后不想再见到你,也请你停止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别太自作多情,否则令人厌恶。”
未料这话刺激到他,蒋延一把抓住她,再次恶声恶气,“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听劝,早点认清自己有那么难吗?非要像你妈那样跟男人鬼混?”
赵兮词惊慌失措,原本就力气不够对付,又穿着高跟鞋,重心不稳,险些跌倒。
直到有人及时过来,身影高大,一只手拎起蒋延后衣领,把人丢开,破口骂道:“哪来的神经病,有病吃药,别出来找死,滚!”
蒋延就地滚了几下,爬起来看见一张凶神恶煞的黑脸,莫名吓破胆。欧阳珣这副情状一看就不好惹,他抬脚作势要踢过去,蒋延连滚带爬跑了。
欧阳珣转头看见赵兮词脸色发白,过去扶她起来,也没多问,只关心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赵兮词摇摇头,“谢谢,我没事。”
欧阳珣没多少安慰女人的经验,他尴尬沉默片刻,说:“你受了惊吓,早点回去吧,但是我喝过酒,没办法送你。”
赵兮词说:“不麻烦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等她走远,欧阳珣想了想,绕过走廊往露台方向去,看见露台上正在听电话的人,他敲一敲旁边的玻璃。
赵兮词站在路边等车的时候,接到钟时叙的电话,她现在不想见任何人,尤其是他,蒋延的那些话还在耳边回响。
有些事情如果不明确定义,很容易误入歧意。
手机响了许久自动消停,余光捕捉到有人过来,她抬头看过去,见他越走越近,停在面前问:“让人欺负了?”
赵兮词别开脸,不想面对他,“你有事么?”
钟时叙听她语调冷淡,说道:“又不是我欺负你,反过来对我有意见?”
赵兮词一股无名火起,朝他胸口打一记拳头,“最欺负人的一直是你!”
在马路边,钟时叙不好和她闹,把人带着往里挪一些位置,一边说:“对别人客客气气,对我从来不讲道理。”
赵兮词又被气到,索性不理人。
他认真看了她半晌,忽然问:“你想要什么?”
赵兮词一怔,思绪连篇,脑子里又飘过蒋延的话,她心思直往下沉,沉到底时反而豁然开朗,忽如其来一股莫大的勇气,她说:“我们做个交易。”
钟时叙听得微微挑眉,“什么交易?”
她说:“我们签一份对赌,以一年为期,这一年我不要工资,不要所有项目的提成,我替公司赢项目,一年后如果我没有达到标准,那我一分不要,如果我拿到了一定标准额,我希望把这些……换成等价的股份。”
输则一了百了,赢则一本万利。
反正不管输赢,是她在冒险,他并不亏,最后还是他赚。
钟时叙一边听着,随手点了支烟,孤寂的黄灯下白雾缭绕,生意人讲利益的本性露出来了。
他说:“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她说:“你不亏,这一年你要么得到一个免费的员工,要么拿到项目赚钱。只不过我替你赚了钱,再买你一点股份而已,左右都是你赚。”
钟时叙定定看了她许久,问一句:“交易数额明确的约定才叫对赌,这一年你打算帮我拿下多少指标,自己有没有个数?”
赵兮词一时安静。
他爽快道:“我给你时间,回去好好考虑,想清楚了再来找我谈。”
钟时叙打了个电话,让老周把车开过来。
老周的车就在会馆的停车场,开过来也就几分钟,很快停在他们明前。
钟时叙拉着她上前,打开后座车门,推她上车,他站在外面弯腰对她说:“考虑清楚了,拿着你的协议过来找我。”
说完关车门。
老周把车开走,送赵兮词回家。
晚上赵兮词洗完澡,已经冷静下来,她坐在沙发上,其实心里面隐隐觉得后悔,钟时叙果然没有说错,她有时候是有些冲动的。
莫名而来的一腔孤勇。
没有任何计划的前提下,她更没有给自己一个思想准备的空间。
她堵上这一年的所有努力。
话已经说出去,硬着头皮也要上,哪怕最后没有达到约定的标准,哪怕这一年白干,也总好过事到临头反悔,被他看不起。
赵兮词目前还有上头派下来的项目在参与,钟正川十分看重这项工程,所以她白天工作,乃至加班,回到家有时间就考虑对赌的事。
一份协议删删改改,太费心思。
两件大事压在心头,整日忙忙碌碌,赵兮词睡眠不足,眼底黑眼圈隐约浮现,尤其她肤白,就更明显,淡妆都将将就就遮不太住。
那晚之后,欧阳珣对她依旧如常,好像完全忘记那晚的事,对她该差遣就毫不留情。
欧阳珣这人除了工作以外,对任何事物都不近人情,对女孩子也没有所谓怜香惜玉。
晚上赵兮词在加班,林见霜买了宵夜,把她和杨小果叫进办公室,几位女士凑在一块,总爱调侃公司里几个较为出众显眼的男士。
杨小果说欧阳工什么都好,唯独缺乏绅士风度。
赵兮词替他说两句好话,“欧阳工挺好的,不搞弯弯绕绕的那一套,直接,明白,敞亮。”
林见霜手指点一点两个女孩,说:“小心绅士这两个字,一不留神就会陷入绅士陷阱里。”
杨小果一愣,“什么意思?”
林见霜说:“那我问你,什么是绅士?”
杨小果想了想,细数了几个,“文质彬彬,尊老爱幼,尊重女性。”
林见霜笑一笑,“你看,这就是陷阱。绅士作为一种品格,本意应该是‘为人开明,处世文明’,就像我们所说的君子,是一种内在的德性,讲的是‘道德仁义’。一个男人尊老爱幼,尊重女性,那是基本操守,不应该成为判断他是否绅士的标准。”
赵兮词问:“那为什么说是陷阱呢?”
林见霜端起茶杯,“从古至今,社会上有一部分男性,总爱表现自己绅士的一面,尤其喜欢利用女性,视女人为弱者,假借怜香惜玉,爱护女人,对女人嘘寒问暖的名头,来完善自己的绅士风度。”
杨小果沉默许久,忽然说道:“霜姐,我就说了欧阳工一句,你为什么替他解释这么多?”
林见霜被噎了一下,反驳:“跟你正经讲道理,扯哪去了?”
杨小果啧啧声,“有内情!”
赵兮词觉得好笑,开始收拾桌面的狼藉。
她回到自己的办公位,打开电脑的一份文档,又开始逐字逐句,斟酌那份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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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近期几章可能只有身体上的进度,感情方面且有得说
毕竟感觉有了,但是感情还需要时间
◉ 25、冲动
赵兮词趁热打铁, 就算熬夜也要拟出一份完好的协议,毕竟夜长梦多,她也怕钟时叙改天反悔,口头约定隐患之大, 最好快点落实到书面上。
那晚拟好协议, 她又把各项条款认真仔细检查过一遍。
第二天晨早上班, 她把协议打印出来。
拿着一式两份的协议, 她临时仍有些迟疑, 这件事对于她来说,始终太过冒险。
但是转念再想一想, 不管一年后是输是赢, 这一程也算得上是一种宝贵的尝试, 她不至于后悔, 又不是老得干不动,怎样都活得下去。
只不过她这边已经万事俱备,他那股东风却又行踪不定了。
这两日钟时叙没到公司来,楼上又攒了高高一堆文件排着队等他签字, 等他开高层会议, 等他做项目决策,但是老板的私人行程谁敢过问。
上面文件未签字, 下面各部门许多工作进度都要耽误。
但是公司上下各部门领导宁愿耽误事情, 也不敢打扰他的私人电话, 何况赵兮词一个仰人鼻息的小小职员,更不敢轻举妄动。
左右她这点事, 迟个几天也无所谓。
几天后, 钟时叙终于回来上班, 又在办公室批了一天的报告, 大家排队上去汇报工作,接下来又是开会,怎么都忙不完,处理完堆积的事项,又有别的事忙舊shígG獨伽。
赵兮词手上那份协议迟迟没有递上去。
因为项目一事,这个月里赵兮词每个周六都要过来加班,长则一天,短则半日。
项目开展虽然紧促,但是公司制度还算人性化,不以压榨员工为手段达到目的,所谓得道多助,在人类社会里,唯有以人为目的才能走得长远。
赵兮词加完班出来,正值一日里最为阳盛的时间段,烈日与万物辗转相焚,四周围高楼林立,一环附近人潮如云涌,看来这里周末加班不在少数。
艳阳高照,晃得人眼花,赵兮词定定心神,她不是喜欢凡事拖延的性格,这几天够她下定决心了。
赵兮词做好一番心理建设,拿出手机拨了钟时叙的电话,没想到电话接通很快,不够时间让她再忐忑一阵。
那边声音传过来,问她什么事。
赵兮词深吸一口气,轻声说:“协议我准备好了,想请问一下你有没有时间……”
钟时叙安静了一瞬,直接给了一个地址,让她过去找他。
对方给了一个饭店的地址,赵兮词打了辆计程车过去,路程不算近,原本预计一个小时内赶到,结果没想到午间时段也能塞车,环城路上个个都是龟速前行。
这一阻碍,又耽误了半个钟。
赵兮词抵达饭店门口,打电话一问,钟时叙果然已经离开换了地方,他又给她一个茶楼的地址,他在那里跟朋友喝茶,挂线之前,钟时叙提醒她快一点,不一定等多久的。
这回不远,预计车程30分钟。
赵兮词片刻不敢逗留,打了车过去,紧赶慢赶,明明提前了几分钟抵达,结果仍是扑空。
他又换地方,这回是个什么俱乐部。
预料之中,赵兮词还是没有赶上,她忍不住起疑心,不知道他是不是拿她来消遣,打电话过去,语气有些冲,“你究竟有没有时间?真那么忙那今天就算了。”
那边说:“你出来找人谈合同,难道还指望哪位老板专候你大驾光临么?人家出来跑单,街头巷尾转一天,可能连客户的衣角都摸不到,你倒好,遇到点事情就有情绪,赶了几趟车就耍性子了。”
他那把声音传过来,如一盆冷水降了她一肚子火气。
赵兮词善于反思,有错就改,“刚才一时情急,对不起。”
他说:“知道你赶不上,我让老周在那里等你了,你到前面路口去等,一会就到。”
这么一来,她更加有愧意。
赵兮词按照他的指示,走到一个红绿灯路口。今天热得人头脑发昏,她中午到现在,辗转几处地方,到现在还没吃饭,刚才有情绪也是因为长路漫漫,她却饿着肚子。
她撑着伞站了一会,看见马路对面一男一女两名穿警服的警察,朝她走来。
她头昏眼花一时分辨不出是谁,但那身警服,颇有风致的身段,她猜也猜到了,等人走近就看见一张熟悉的明媚笑脸。
钟令儿甩着马尾过来,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赵兮词没吃饭,说话有气无力,“我过来见个客户。”
钟令儿把旁边的青年警察推过来,说:“我同事,你见过的,有印象么?”
赵兮词没有印象,但还是笑了笑。
钟令儿说有时间一起出来吃个饭,赵兮词爽快答应,自从春节过后,两人各有各的事要忙,这期间一直在手机联系,很少出来见面。
这时老周的车过来了,停在面前,赵兮词上车前说:“时间地点你定吧,到时候我请客。”
赵兮词在艳阳下晒得浑身滚烫,上车后冷气缓缓一吹,瞬间有了点精神,她说:“周叔,让你久等实在不好意思。”
老周笑笑说:“没什么,我在车里吹着冷气等你,就当休息了。”
赵兮词和他闲聊,“钟总今天这么忙,还要把车留给我,实在抱歉得很。”
老周从后视镜看她一眼,“钟总今天不忙啊,出来跟朋友吃饭喝茶而已。”
他吃饭喝茶,吃喝玩乐,电话里还对她头头是道。
殊不知她一路上饿得肚子哀声哉道,这下气得眼睛冒火,烧得眼眶都热了。
等到了地方,又不知道是哪家酒店还是哪家会所,赵兮词没看清,老周递给她一张会员卡,凭VIP入内,赵兮词拿着卡交给服务员,人家在系统里一查,说带她上楼。
赵兮词跟着进电梯,出来看见一条复古典雅的走廊,一盏盏壁灯亮着微火,照得一条走廊昏昏极具浪漫气氛。
服务生说前面的雅间就是了,让她自己过去。
此时雅间的门打开,出来一个人,立在门口,也发现了她。
赵兮词来不及让自己冷静,杀气腾腾走过去,一脸凶悍地对他说:“耍人很好玩么?!”
说完才看见钟时叙身后还跟着几个人,视线纷纷越过来,好奇打量她。
赵兮词意识到自己太过莽撞,仓促间只好扯个借口,“对不起,找错人了。”
她转身往回走,心想该怎么办,这下丢人了。
等走到一楼大堂,他的电话才来。赵兮词瞪着那三个字,心头窝火,脑子里过一遍他说的话。出来找人谈合同,难道还指望哪位老板专候你大驾光临么?遇到点事情就有情绪,赶了几趟车就耍性子了?
她心平气和接电话。
他问:“还签合同么?”
她说:“签。”
他说:“那就上来,刚才那间屋子隔壁。”
赵兮词只得重新跑上去,到达以后发现门是虚掩,她轻轻叩两下,推门望一眼,钟时叙坐在一把金丝木浮雕太师椅上喝茶。
他看过来一眼,放下茶杯说:“鬼鬼祟祟干什么?”
屋内没其他人了,赵兮词稍稍放心,进来时他提醒关门,她顺手带上。
钟时叙抬脚勾住一把凳子挪到面前,示意她坐,赵兮词觉得凳子靠他太近,想拉开一点距离,发现搬不动,凳子腿被他一只脚勾住了。
赵兮词没力气和他纠缠,依言坐下,闲话少叙,也没有开场白,她从牛皮袋里抽出两份合同,递给他,说:“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再改改。”
他随意翻了几页,问:“字体间距不满意算不算?”
她懒得应。
钟时叙抬眼看过去,“笔。”
她从包包里取出一支钢笔,殷勤拔了笔帽再递给他,钟时叙接过来,二话不说刷刷开始签下大名,甚至公章都在手边的茶几上,签完名字就盖章。
赵兮词疑道:“这么爽快?没有问题要问我么?”
他签完字盖完章,把其中一份给她,“多大件事?能有什么问题?”
赵兮词的大费尽周章,在他嘴里却轻描淡写,她入耳入心难免又要多想,“是啊,一件小事,我千里迢迢紧赶慢赶,不过求你签个字而已。”
钟时叙嗅到她语气里酸溜溜,觉得好笑,“第一次有人让我签字,还发那么大脾气的。”
赵兮词说道:“不敢。”
他微微冷哼,“不敢?我看你刚才冒冒失失冲过来的样子不就挺敢,这么冲动,怎么做事?”
刚才的莽撞她自己都觉得不应该,这件事她无以反驳,干脆跳过话题,回到她刚才的疑问,“你都没仔细看合同,签字这么爽快,是不是当这是儿戏?你认为我是一时冲动,肯定做不到约定好的事情,所以你才没有用心?”
他靠向椅背,“又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你还耍小孩子脾气。”
赵兮词狠狠噎了一下,她图嘴巴痛快,就利利索索回了句:“是比不了你身边那些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说完就后悔,真是,她今天已经冒失够了,怎么还来?
她没敢抬头看人,手上捏着份协议,打算这就离开。
钟时叙却说:“就算是一时冲动,也好过你原地打转,裹足不前。做生意没有无风险的投资,束手束脚输不起,怎么挣钱?拿到任何一次尝试的机会,都是一次生机,你既然已经往前迈出一步,就不要走回头路。”
有他这句话,赵兮词忽然心定了。
他又说:“落子无悔,接下来,是上天还是入地,就看你自己造化。”
她仍是安静。
他问:“嗯?听到了?”
她乖乖应,“知道了。”
其实再来想一想,也没什么好怕的,赵兮词轻笑了一下。
钟时叙心头一晃,说:“坐这么多趟车饿不饿?一起吃个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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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我说一下这个对赌是怎么回事,可能文中我没有说得那么清楚
首先,小赵是拿自己这一年的所有努力做了赌注。
假设合同约定,这一年她必须帮男主拿下一个亿的项目,如果没有完成约定标准,那么她将没有任何酬劳,这一年等于免费帮男主赚钱,如果一年后她成功拿下一个亿项目,那么换作提成,再把这点提成买他一点点股票。
对男主来说,这一点点股票根本不痛不痒,对女主来说是成功的第一步。
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有利可图男主才会答应。
我自己觉舊shígG獨伽得,一个员工敢堵上自己所有努力,和老板谈条件,这是一种很勇敢精神,哪怕是一时冲动
◉ 26、情绪
赵兮词以前跟甲方聊完方案, 为表示感谢以及接下来合作愉快,也会请对方吃个饭之类,她站起来说:“好啊,我请客吧, 钟总想吃什么?”
钟时叙顺其自然说:“你安排吧。”
在接下来的一年里, 赵兮词每天都是在给钟时叙打免费工, 既是这一年她有出无进, 所以于接下来的每一天, 她要束紧腰带,严格控制生活日常的出账额度。
好在她平时花钱不爱大手大脚, 知足常乐, 吃饱穿暖即可。
吃饭的地方选在一家茶餐厅, 钟老板说让她安排, 其实最后还是他拿主意,刚才整桌的大鱼大肉,现在就要来点清粥小菜了,调和一下脾胃。
钟时叙面前那副餐具, 赵兮词按照自己的习惯开水清洗再擦净, 又是斟茶又是倒水,对他拿出了一点殷勤的态度。
毕竟现在他不仅是老板了, 还是合作对象。
他一直这么看着, 末了淡淡说一句:“赵小姐这番比平时又勤快了许多。”
赵兮词听出他话音里的几分调侃, 早就说过这人不似外表看上去那么有风度,总喜欢拿话夹人, 她应道:“你是老板, 应该的。”
期间来了个钟时叙的朋友,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一早就约好。来人是个搞地产的企业老板, 两人坐着放松地聊,聊行业趋势,聊业内哪位人物的事迹,聊哪一块地准备拍卖,几家竞拍等等。
赵兮词一边用心听,一边不忘给两位添茶水。
这些聊天内容,哪些该记下,那些无关紧要,统统在脑子里过滤一遍。
这顿饭吃完,出来发现天色才将将擦黑,地产老板特地留下赵兮词的联系方式,说钟老板带在身边的人,能耐都不错,以后有机会希望合作之类,也不知是客气还是真心。
钟时叙一字不语。
赵兮词对此感到有点意外,谦虚了几句。
那人说笑过后,匆匆忙忙就驾车离开。
站在餐厅门口等老周的车过来,赵兮词看了旁边的人一眼,这件事不管他有意无意,反正对她来说都是好事一件,她觉得自己对此至少应该表个态。
而且要由衷地说:“谢谢你。”
钟时叙看她一眼,问道:“谢我什么?”
赵兮词没有指明哪一件,只说:“大部分的事。”
钟时叙嘴边笑意轻巧,淡淡说:“还不算太笨。赵小姐好好努力,不成功便成仁,若是成功,到时境界也不一般了。”
赵兮词应道:“说得好容易,我努力长本事吧。”
他却说:“成功不一定全靠本事,一个人能够稳稳立于方圆内,就表示他曾经打破过规则,破而后立么,一个道理。”
这番话说完,赵兮词仍是无解。
他继续说:“这样,你做建筑设计的应该会画画,自己拿张纸,画上一支笔,一锭元宝,一柄如意,挂在门背后,每天出入拜一拜,祈求自己必定如意。试一试,心诚则灵。”
赵兮词默默无语,简直不敢指望他好好说一句正经话。
她说:“谢谢你的鼓励,既然已经作了约定,那不管最后有没有完成标准,这一年我都会努力给你打工替你赚钱的。”
钟时叙认真道:“不要搞错目标,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是为了自己,只有为自己才有拼尽全力的可能。”
他这些话,赵兮词不得不承认自己颇有同感,一直以来她做任何事,都是以自己的需求为出发点,当然也是因为这世界上,没有再多一个人需要她去为谁着想。
而钟时叙作为一个生意人,做事以自身利益为出发点也无可厚非。
赵兮词和他签了一份协议,后面的工作目前并没有多大变化,协议保密,你知我知,明面上还是上下属,甚至因为赵兮词最近在帮钟正川做项目,隐约有了点立场上被动站队的意味。
怪她嗅觉不够灵敏,最近才得知,钟时叙和钟正川之间,看似平和的表象之下,实则暗流涌动。
赵兮词庆幸协议是保密的,否则她的身份就太尴尬,明面上是董事长手底下的项目组成员,私底下又和总经理靠一份交易维系合作关系。
说出去要大跌眼镜。
所以每次上楼开会,她面对两位老板时压力双倍,哪一位都不能得罪。
所谓世间哪得双全法,她两头都要顾,久而久之有心无力,到头来自己里外不是人,顾此失彼,总有一位要糟她得罪。
那日开完会,钟正川特意留了赵兮词下来,递给她一份文件,说让她抽空评个方案,赵兮词一头雾水,让她抽空一个人评一个方案?
她好奇翻开看了半天。
钟正川话里话外有些暗示,意思是这个项目他并不看好,让她帮个忙,粗略地过过目,酌情给个简单的参考意见。
赵兮词大概明白钟正川的意思了,老板不看好的项目,她自然不能自作主张,让她给出参考意见,不过走个形式,也好服众。
她好奇制作这份方案的人究竟哪里得罪了大领导,等她翻到后面,在领导签字的地方看见了钟时叙的名字时,她猛一下意识过来,被针对的也许不是那位撰写的方案的建筑师。
看到这里赵兮词才真正明白过来,钟正川要敲打人,而她不过就是一个被拿来当枪使的工具,否则哪有这么草率,一个方案让她一个人做评估的道理。
赵兮词陷入两难,两位老板,哪一位她都得罪不起。
第二天下午,她把一份评估报告交上去。
钟正川看完以后,说:“正好,你拿上这两份文件,出去的时候顺路交给他,不要拖延。”
赵兮词赶紧说:“钟总下午好像出去了。”
钟正川却不管,只说:“那你自己看着办吧。”
赵兮词出来的时候,看着手上这份报告就像烫手山芋,恨不得丢进火堆焚成灰烬。是啊,向来是下面的人替上头解决难题,哪有要求上头去替下面的人考虑那么多?
她破罐破摔,早死早痛快,一下班就打电话联系钟时叙身边的助理,询问他的行程,说明来意,“钟董有一份文件让我马上交给他。”
杨总助说:“你稍等,我去问问。”
不到两分钟,杨总助复她电话,告诉了她一个地址。
赵兮词有一种自己最近总追着钟时叙跑的错觉。她上了一辆计程车,直奔目的地。
今天确实不巧,钟时叙心情不那么好,他下午去了一趟医院看老太太,碰上她又病发,到处摔东西,逮着人就破口大骂,钟时叙为了控制住她,一不留神就被她拿着一个玻璃花瓶的碎片割到了手腕,血流不止。
医生马上将他带去清创室进行包扎。
正好他今晚哟也饭局,包扎完伤口,他在车内坐到天黑,时间一到直接就去应酬了。
饭局上他兴致不高。
一桌人有说有笑,时不时给他递句话,他不冷不热才给句回应。
赵兮词到了以后,杨总助下楼来接,赵兮词心里浮起一个念头,说:“杨助,钟总那么忙我就不去打扰了,不如你帮我把这份文件转交给他。”
杨总助先笑一笑,说:“赵小姐还是自己交给钟总吧。”
转交文件这种事大家都很谨慎,尤其是领导要的文件,大家都担心,如果里面有什么问题,领导要问话却找不到人时,大概率自己就成了那个炮灰。
谁也不愿意无辜受累。
赵兮词原以为杨总助会直接带她去见钟时叙,结果上了楼,却是进了一间客房。
杨总助解释说:“钟总喝了酒一般会过来休息,您先等一下,钟总很快过来。”
不用去看那些酒色财气混乱不堪的场面,赵兮词自然是愿意了,只不过要她待在一间客房等人,也怪不自在,赵兮词在房内转悠了半天,还是选择出来门口的走廊站着。
说好钟总很快过来,结果这一站就是半个小时。
赵兮词正准备蹲下歇一歇,就看见走廊尽头有人过来,她立时站直身体。
钟时叙过来,推门进去时问:“怎么在外边站着?”
赵兮词跟着进屋,语气尽量恭敬一些,“我来给您送一份报告。”
钟时叙随手把领带和西装扔到床上,坐在床尾摁了恩眉心,朝她伸出了手,东西递到手上,他说:“去倒杯水。”
赵兮词有求必应,环视了一圈客房,在不远处的茶几上发现一个保温瓶,她打开检查一下,没问题才倒了一杯温开水,转身就看见床尾的钟时叙面色冷沉,她一下子却步。
原地踌躇片刻,她仍是硬着头皮上前,站在一旁,一副听候发落的模样。
钟时叙迅速翻阅了一遍,把东西丢在床上,回头看见她木头一样站着,他一抬手,没想到竟把她吓一跳,往后退了半步,他只是接过水杯,浅浅喝了一口,起身走到餐桌旁,把杯子放下。
对面的舊shígG獨伽人不显山不露水,赵兮词先没了底气,“工作上的事,也不是我想的,希望你不要带入私人情绪。”
他却听得发笑,反问:“私人情绪,我对你有什么私人的情绪?我看赵小姐在那边待久了,怕是要有二心了。”
什么一心二心的,这话说得好像她是被派过去的做卧|底似的。
她轻声说:“都是为了公司,既然是一个团队,那么集体利益大过一切,何必相争……”
他闻言转了过来,并且一步步慢慢靠近,“集体利益?原来赵小姐是一心为了集体,大公无私,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赵兮词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刺激到了他,下意识后退,他却轻而易举将她拽近身前,抱到餐桌上,将她双手反剪。两人贴得近,他附耳冷冷问:“你以为我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凭的是什么?”
身体被彻底控制的感觉让她不舒服,她满脸似染烟霞,“我不知道,你别这样,你冷静点好不好,你……”
不知怎么的,他终于停下。
赵兮词赶紧从桌上跳下来,拣起掉在地上的包包,一溜烟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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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挂心
赵兮词出来酒店, 沿街漫无目的走了半天,也忘记要打车,一回神看见街边一家药店,脑子里闪过一幕带血的画面。
刚才她好像看到他手腕缠着绷带, 内侧沁出点血来, 大概是动作的时候太过用力而不自知, 导致伤口裂开……
也不知怎么伤的。
她转身进药店, 跟里面一位自称是护士的店员大致形容了一下, 一股脑买了一堆治创伤的药,都装在纸袋里, 返回酒店门口, 给杨总助打了个电话。
把那一袋药交出去的时候, 她编了个理由, 说是钟总交代买的,好像是伤口裂开了。
杨总助拿了药,也不多说什么,急急忙忙就上楼。
客房内的钟时叙刚洗完澡, 听见手机在响, 杨总助在手机里说自己在外面,刚才叩门半天没人应, 所以才打电话。
门打开, 杨总助把药递上去, 说:“钟总,这是您让赵小姐买的药。”
钟时叙只看一眼纸袋, 接了过来, 打开里面果然都是一些药瓶或药盒, 胡乱挤作一堆。
他进屋把东西丢在茶几上, 坐了好一会,点了支烟咬住,才去看那一袋里面究竟都装了些什么,药膏,药粉,药水,集齐三种形态。
还有一些纱布绷带之类。
最近会议颇多,敲定方案,施工图又开始修修改改,赵兮词偶尔会在楼上撞见钟时叙,大多时候是看见他在简单交代工作。
赵兮词不由自主地去注意他的手,可惜他穿衬衫,袖子两颗纽扣一丝不苟,遮得严严实实。
她看走了神,后面有人抱着一堆又高又厚的文件踉踉跄跄撞过来,她躲不及,适时插来一只手将她拽离,随即就是一地狼藉。
手很快松开,钟时叙低声:“小心。”
这话是对着搬文件的助理说的,他弯腰帮忙拣起落在自己脚边的几份文件,搁在办公桌上才走的。
赵兮词蹲下来帮忙一起收拾。
助理连连道谢,又说:“刚才吓死我了,你没事吧?”
赵兮词摇头,“我没事。”
项目进入施工图阶段,赵兮词的工作量也减轻一些,周末也不怎么加班,难得终于清闲,周六晚上却接到钟令儿的电话,说已经定好桌,就等她过去吃饭了。
赵兮词差点忘记这一茬,赶紧换身衣服赴约。
她到了饭店,包厢里只看见钟令儿一个人在,她坐下问:“不是三个人么?还有你的那位警察同事。”
钟令儿给她斟茶,“人家有名有姓,王之珩,你不是忘了吧?”
赵兮词不言语,喝了口茶。
钟令儿惊道:“你真的不记得了?今年春节我和他出警,就在沿江那条路,这么巧就碰见你了,就一面,亏他对你念念不忘啊!”
形容得再多她也实在没多少印象,赵兮词好笑问:“今天这顿饭也约上了他,那你是打算?”
钟令儿拘谨地笑了笑,“那他对你有好感嘛,找我明里暗里打听过几次,我也觉得他不错,年轻,帅气,正能量,他家世代从警,老字号了,你试试?”
赵兮词喝茶,“怎样试?”
钟令儿自己没什么经验,倒是很愿意手把手教别人,“先聊一聊,互相了解一下,问问彼此的兴趣爱好,吟风弄月,分享生活乐趣,每天早晚安,习惯对方。”
这些话赵兮词听得想笑。
钟令儿板起脸来,“笑什么?这一招招都是我宝贵的经验。”
赵兮词说:“纸上谈兵的经验?”
钟令儿嘀咕一句:“好坏啊,连你也这么说……”她摆摆手,“算了,我不管,总之你和他接触接触,喜不喜欢到时候再说了。”
两人扯东扯西,不多时王之珩到了,钟令儿看见他一眼都惊了,心想这小子为搏美人一笑,是真敢折腾自己啊,连头发都上了发蜡,抓了个奶油小生的造型。
在原本自然帅气的脸上,多此一举。
真不知道是哪个狗头军师给他出的烂鬼馊注意,瞎费功夫。
赵兮词对此没什么反应,很礼貌地招待人坐下,问他想吃什么,俨然一副大姐姐的做派。
王之珩年纪小她们几岁,性格开朗爱开玩笑,但今晚装得很正经深沉的样子,可惜演技稚嫩生涩,一开口舌头打结,越演越四不像。
“我都行,我吃饭从来不挑,真的……”
“那有没有什么忌口的东西?”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能吃,胃好着呢,真的真的……”
“那喝茶还是喝酒?”
“都能喝都能喝,我都……啊不不不,我很少喝酒的,喝茶喝茶……”
钟令儿十分后悔,早知道应该事先和他聊聊的,做个培训。
赵兮词反而觉得有趣,她天生对这一类天真不做作的人有好感,一开始聊了几句,自然而然就熟稔了许多。
趁着赵兮词去洗手间,钟令儿打算离开一阵,给两人留个独处的空间。
结果王之珩没出息地拦住了她,“别走啊令姐,留我一个人在这好紧张的。”
钟令儿递他一个无语的白眼,看见他那一头厚厚的发蜡,觉得碍眼,心里有气直接上手抓,“你这弄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王之珩边躲边说:“别碰,我整理了半个小时的发型!弄乱了我怎么见人啊!”
赵兮词回到包间,看见王之珩那一头变了样的短发,蓬松自然,而乱糟糟。
王之珩怪不好意思,拿手做作地梳理一遍,尴尬一笑,再故作淡定,“见怪不怪,见怪不怪……”
赵兮词没忍住笑出了声,把王之珩彻底看呆。
钟令儿捂着脸,简直是没眼看。
一顿饭结束,王之珩秉承一套绅士的约会流程,打算送赵兮词回家。
赵兮词拒绝了,“很晚了,你早点回去,免得家里人担心。”
王之珩忍不住提醒道:“我二十五了,成年人。”
赵兮词说:“是么,看起来像二十左右。”
就在这时,钟令儿开着她的小车过来,在车窗里说:“站在这里磨蹭什么?快点上车了,送你们回去。”
这下换王之珩翻白眼。
钟令儿先送王之珩,再送赵兮词。
她在车里问:“你觉得王之珩怎么样?”
赵兮词说:“他年纪轻轻,大好前程,还是不耽误他了。”
钟令儿持不同意见,“怎么会是耽误他?你总是喜欢瞻前顾后,想东想西,你答应跟他在一起,他高兴还来不及。”
赵兮词笑,“当他是小弟弟还可以。”
钟令儿劝道:“你别着急下定论,日子还长,且看吧。”
这次吃完饭之后,赵兮词和王之珩有一段时间没联系,她没放在心上,也以为这件事应该不了了之。
但是世事总是出乎意料。
那晚她加完班下楼,看见办公大楼外面停着几辆警车,加紧几步走出去,看见钟时叙在外面,他跟前站着人一穿肃然的警服,看起来名位不低,大概率是个领导人物。
来这么多警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赵兮词站了一会,听见旁边近处有人喊一声赵小姐,看过去发现竟然是王之珩,她走过去问:“怎么这么多人?发生什么事了?”
王之珩看着她,笑笑地说:“我们怀疑前些天追捕的一名嫌疑犯躲进了这栋大楼里。”
“嫌疑犯?”
“没事,已经抓到了。”
赵兮词想起刚才自己一个人搭电梯下来的,莫名一股后怕,她问:“犯什么事了么?”
王之珩说:“涉嫌私吞公款。”
赵兮词奇怪,“那怎么会跑到这来?”
王之珩想了想,委婉地说:“案件目前还在调查阶段,人抓回去,我们会进行严格审讯的。”
赵兮词点点头表示理解。
王之珩看了她一会,问道:“你这么晚还没下班?”
赵兮词笑说:“下班了,正准备回去。”
王之珩揉揉鼻子,“那你……晚上回家小心点。”
赵兮词说好,她正打算走舊shígG獨伽,又被叫住。
王之珩挠挠头发,支吾了半天,迟迟不好意思开口。
赵兮词问:“还有事么?”
他清清嗓子,舔一下干燥的双唇,气沉丹田,终于把话说出口,“那个,这个周末你有没有时间,要不要……”
好巧不巧,四周围安静下来。
距离不远的几个人都听见了,其中就包括钟时叙,还有那位警所的领导,纷纷看过来,目光定住不动,赵兮词的脸微微红,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她的回答。
王之珩没想到事情会搞成这样,他生怕给赵兮词压力,赶紧说:“那个,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家吧。”
说完小声补一句:“电话联系。”
赵兮词愣一愣,声音细弱地应了一声,赶紧走人。
她走出老远,都能听见身后有人起哄。
赵兮词回到家,在沙发静坐许久,心绪缥缈,胡思乱想,灵魂不知踪迹。
身子一软,索性躺下去。
七月大雨。这场雨来得又急又猛,吓坏人。
杨小果站在办公室的窗口望雨兴叹,“今年的气候真是奇怪,阴晴不定,上半天晴,下半天阴,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
林见霜拿文件敲她脑袋,“感春悲秋,作死啊你?赶紧做事!”
今天这雨大得让人措手不及,原本以为下午就能收敛,结果下班了外面干脆响起了雷。
天阴得很,一片雨幕看不清路,赵兮词直接打了辆车回家。
这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天,街边积不少水,车过街道必然水花四溅,赵兮词所住的地方是一片老居民区,地势偏低,排水系统也老化了,小区里积水更多。
车开不进去,只能在路边停下。
赵兮词撑着一把伞,淌着没过小腿肚的积水,她走得并不平稳,大风一吹险些把她连人带伞一起掀翻,她赶紧松手,伞被吹好远。
身后有只手及时撑住她,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往小区方向走。
一片嘈杂声中,听见他说:“抱紧。”
她伸出一只手搂住,让雨水打在她背上。
等进了楼他也没放下,抱着人一步步上楼梯,赵兮词住四楼,走过第三楼的时候他说:“虽然你不重,但是抱着你一口气上这么多层也不轻松。”
赵兮词的发尾一直在滴水,脸颊也落满雨珠。
门开了又关,钟时叙把人放到沙发,随之而来是他的亲吻,从眉心而下落到唇上,狠狠吻住挂念已久的两片唇,辗转交缠直入她嘴内,极具占有欲的深入索吻,隐约一阵微微的温存厮磨的细响。
久了她喘不上气,试着回应一下,轻易消磨他几分自制力。
美色当前,是个人都得昏上一昏。
钟时叙立时抱她进屋。
阳台上的风越作越疯狂,雨势又凶又狠,不容分说抽落一地流水花叶,细软的枝条只能无力垂落,显得柔弱,摆摆荡荡。
眼见着风力消下去,片刻风势又疾起来。
反反复复,把枝条高高扬起。
她下意识伸手抓住点什么,鼻腔里难耐微哼:“你轻一点。”
他没听,反而越来越放肆。
不知道为什么,赵兮词忽然想起,自己前面三十年一直在失去,外公,外婆,“父亲”,“母亲”,还有最亲近的朋友也已经嫁为人妇。
如果再来一次,她不敢轻易接受。
屋内昏暗,赵兮词面前是他温热的胸膛,她醒过来,隐约想起什么,手往后去抓他的手腕,刚碰到就被他反手捉住,欺身而上。
又来一次。
后来赵兮词昏昏沉沉,以为自己晕过去了,也有可能是累得睡过去,等再次醒来,天也快亮了,风停雨止,安静得仿佛昨夜是一场幻觉。
这时房门打开,钟时叙穿戴整齐进来,坐在床边看了她半晌,说:“工作上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尽管去做自己的事,不用考虑我。”
默一下,他又说:“我是我,你是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家里有事,走了。”
他说完起身。
“喂。”赵兮词无意间拽住他的领带。
“嗯?”他被拉着坐回来。
她问:“你的手,怎么样了?”
他笑,“一定小伤,让你挂心了。”
她解释,“随口问问。”
“药给得太多,用不完。”
她赶人,“天亮了,可以走了。”
钟时叙静静注视她半天,说:“又翻脸。”
赵兮词坐起来打算自己赶人。
他把她摁回床上,“好了,我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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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
◉ 28、脸色
赵兮词忽然又喊:“还有——”
钟时叙听她说话, 尾音流露一点懒懒的倦意,他出奇有耐心,又坐回来问:“怎么?”
赵兮词一想,说:“没什么了。”
他低语回她三个字, “别燎火。”
昏蒙蒙的卧室里, 赵兮词一时分不明他说的是“火”, 还是“我”, 不过意思都差不多。
钟时叙回了趟家, 碰上正准备出门去医院送早餐的邹姨。
邹姨转身就跟他回了屋里,提醒道:“钟先生, 我做了早餐放在桌上, 你记得吃啊。”
钟时叙回头应一声, “知道了, 你忙你的。”
邹姨见他上楼去了,站了一会,一看时间差点耽误,匆匆忙忙重新出门。
一日晨早, 赵兮词上班, 抽空上楼一趟,去了钟时叙的办公室。
钟时叙看见她, 还挺意外。
她手里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 深沉又简雅, 放到他面前,她说:“之前你送我镯子, 现在我回赠你一样东西, 大家扯平了。”
钟时叙打开, 是一块经典款名表, 他拿着表说:“你我之间账数太多,一块表就想抵数?”
她走之前说:“有一笔算一笔。”
钟时叙端详那块表,沉吟半晌,把手上那一只摘下,换上这一只。
接下来的几天,据气象中心报道将会有一场台风登陆,伴随台风登陆的将是强降雨,大暴雨。
公司放了一天假,让大家居家休息,注意安全,等待台风过境。
赵兮词把阳台上的花草盆栽全部搬进屋里,锁好门窗,一整天待在屋子里,听外面的风强似鬼哭狼嚎。
房东太太在群里面提醒大家注意安全,台风天千万不要出门等等。
等台风过去,接下来又是没完没了淅淅沥沥的雨。
赵兮词没想到有一晚钟令儿会过来,什么都没带,说要在这里过夜,甚至可能要借她的屋子寄宿几天。
看她那副样子,大概率是和家里那位吵架了。
赵兮词趁着她洗澡的空当,回卧室把那一床枕被彻底换新,连最上面一层床褥子都给撤了,直接把床单铺在厚厚的床垫上。
距离钟时叙过来的那晚才几天,她根本没来得及收拾屋子,
换完干净的枕头被子,她再仔细检查一遍,生怕有什么遗漏。
晚上睡觉,钟令儿聊起吵架原因,说他事前没和她商量,临时丢给她一份通知,说医院安排他出国进修一年,他答应了,已经在办签证。
钟令儿说到激动处,坐了起来,“我能理解他事业心重,我又不是不支持他,可他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做决定之前不问问我的意思?我是他什么人?我是他老婆,难道我没资格得到一个优先知情权?得到他一个尊重?”
接着又开始细数他对她的好。
夫妻相处之道赵兮词不懂,但安慰人她会几句,甚至她是全面理解钟令儿的想法,毕竟至亲至疏夫妻,夫妻之间,要么亲密无间,要么形同陌路。
而对方的做法,似亲似疏,让人难受。
更何况他们新婚不久,原本更应该多点时间互相陪伴和理解。
这下好了,出国进修,为期一年。
说着说着,钟令儿又操心起她和王之珩的事,“听说他之前约你,你拒绝了?”
赵兮词装傻,四两拨千斤,“是么?我忘记了,那段时间很忙,哪有空。你别操心我的事了,想想怎么解决你自己的问题。”
赵兮词还以为这件事有得闹,结果钟令儿根本没有撑多久,也不知道是她太心软,还是对方太会哄人,那样一副不冷不热的性子也会哄人么?
所以并不是男人心肠太直,不会讨女人欢心,只是愿不愿意罢了。
最近赵兮词经常陪林见霜出来应酬,林见霜不知道她是开窍了还是一时兴起,次数多了,她把心里的疑惑搬到明面上说:“你最近很积极啊。”
赵兮词回道:“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任何岗位,只要有本事就能创造价值。”
林见霜皱眉回忆,“我跟你说过这样的话?”
或许当时她只是随口一句,没放在心上。
赵兮词说:“我以前求安稳,不喜欢复杂的人际关系。但是出来社会,总要跟人打交道的,跟一个人是交朋友,跟一群人也是交朋友,为什么要困住自己?”
林见霜笑了笑,“说到底还是人情社会,做生意虽然看本事,但是也讲人脉嘛,安于现状拿一份工资也没错,但是做大事的人,就要有开疆扩土的意愿和能耐。”
她说完又问:“我周末约了客户打舊shígG獨伽高尔夫,你要不要来?”
一场连续好几日的大暴雨过去,天色大晴。
赵兮词许久没晒太阳,阳光照在她莹白的皮肤上,几乎和清透的光晕浑然一体。
这日林见霜约的客户没来,倒是把钟时叙给等来了,他旁边跟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抱着个小孩子,看着像钟少杰。
在球场上漫步的两人远远瞧见他们,林见霜想了一想,说:“其实有一点我不是很明白,其实只要你愿意,你根本不用这么辛苦,到外面跑来跑去。”
赵兮词一时没能理解她的话。
林见霜说:“钟总平时看上去虽然软硬不吃,但私下应该挺好相处的才对,即使身份矜贵,但是财大气粗,为人肯定大方。”
赵兮词愣了一下,她以为这种事不会有人觉察得到,私底下她和钟时叙都不怎么接触的,更遑论在公司,众目睽睽,不知多疏离客气。
林见霜带着她往回走,一边说:“虽然我很庆幸,一路过来不辞辛苦靠自己打拼,也很珍惜自己多年来的坚持,但是说实话,如果我年轻十岁,碰到你这样的境遇,不一定受得住诱惑。”
明明有更安逸更轻松的选择,谁会愿意蹚浑水。
赵兮词只能笑问:“你不是没碰到过诱惑吧?”
林见霜嗤笑,“诱惑没你眼前这个这么大!有钱,有身材,有样貌,识得情趣,这样的条件,不是那些富婆身边的高级小白脸比得上的。”她凑上来小声说:“这种事看什么心态,你就当自己免费包了个……”
赵兮词打断她,“越说越离谱了。”
两人离开球场,回到开球区,看见钟时叙从会馆出来,身旁还有几位朋友。
林见霜笑着上前请安,“钟总,这么巧?”
赵兮词也跟着上去,偷懒有样学样。
钟时叙看过来,顺势瞥了一眼赵兮词,随口说:“难得天气好,林总监也出来晒太阳?”
林见霜报上自己的行程,“没,我约了客户,没想到客户临时有事,改时间了。”
钟时叙语气轻松,“趁有机会多活动筋骨,整天坐办公室,骨头都坐松了,没两下就气喘喊累。”他说这话时,余光不动声色触一眼赵兮词。
林见霜一头雾水,以为他指场上打球的事。
刚才她确实挥了两杆就气喘。
赵兮词却一下子听出他的话外音,那晚他也差不多是这样的话,说她没两下就喊累,今后千万要多多运动,多多益善。
话是好话,但她总要反驳两句:“多多益善?我多运动,多多益你么?”
他听得一笑,“为你自己,刚才一阵风过来险些把你吹倒,我也不是回回都出现得及时。”
那晚这句话,赵兮词听得心头有点泛酸。
以前外公外婆对她说过类似的话,让她坚强一点,外公外婆总有一天要离开,希望她心性坚韧,自立自强,学会保护自己,先爱自己,再爱别人,只要不伤害他人,哪怕自私一点也不要紧。
外公是一名建筑师,外婆是一位人名教师,出去外面再怎样大公无私,到了最亲爱的人面前,也只能声声泣血句句为她。
钟时叙跟几个朋友上了球场,林见霜嫌天气热,进去拿冷饮了。
赵兮词在休息区挑了张椅子坐下,这才发现原来刚才一路跟在钟时叙身旁的女人也在,她在照顾钟少杰。
小家伙似乎在闹别扭,非要去球场找他小叔叔。
女人拉住他说:“你听话,外面太热了,我怕你晒坏,中暑了怎么办?到时候医生给你打针,喂你吃药,你怕不怕?”
钟少杰小脾气有多倔,赵兮词见识过,而且这小子鬼灵精怪,喜欢踩人痛脚揭人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小叔叔,想讨他欢心,就听他话管着我!”
女人红了脸,“不准胡说!”
钟少杰哼声哼气,转头看见赵兮词,手一指,说:“我要去她那里!”
女人望过去,认出她和另外一个女人刚才和钟时叙打过招呼,知道她是万盛员工,所以马不停蹄带着钟少杰过来,“那你跟这位阿姨待一会,我进去给你买杯果汁好不好?”
钟少杰卖了个乖。等女人一走,他又暴露本性,拔腿就想跑。
赵兮词拉住他,问:“你去哪?”
钟少杰垮下脸来,“你也要管我?”
赵兮词温声说:“你乖一点,别闹了,你叔叔跟朋友在那边谈事情,不要去打扰他。”
钟少杰人小鬼大,“你别骗我,他们在打球!”
赵兮词拉住他哄了半天,这小子态度不见半点松软,天气这么热,她一直说话,出了一身汗,最后索性不理他,负责把人看好,等买果汁的人过来。
钟少杰脾气大过天,别人不按着他的心意来,撒泼打滚不起效,忽然张嘴一口狠狠咬在赵兮词的手臂上。
赵兮词吃痛,下意识松手,钟少杰原本和她拔河,互相拉扯,他咬人时自己没做防备,所以她一松手,他直接摔了下去,脑袋磕到了椅角。
买果汁的女人回来,撞见这一幕就慌了,自己负责照顾孩子,这孩子一出事,就算原因不在她,自己也得担一份责任。
所以她一来就先发制人,“你怎么回事?让你看着他,怎么推人呢?小孩子再不懂事,做大人的也没理由对他动手。”
赵兮词把钟少杰扶起来,解释道:“我没有动手推他。”
对方马上把孩子抢过来,查看钟少杰的脑袋,还好没有见血,只是磕中的地方发红,大概要淤青了,这下没法交代,她质问:“没有动手,那他怎么摔下去的?”
赵兮词抬手,“他咬我。”
女人气焰减弱,“……那也不能推人呢。”
赵兮词说:“我解释过了,我没有推,他自己掉下去的。”
这边的动静不小,引起不远处许多人的注意。
钟时叙已经过来,看见钟少杰额头一块红淤,蹲下去检查,一边问:“怎么回事?怎么弄的?”
他问照顾孩子的女人,“陈小姐?”
陈小姐和钟少杰的母亲是表姐妹,她年纪不大,一出事就慌,这下自己没尽到责任,一时不敢吭声,只看了赵兮词一眼。
所有人的注意力又转移到赵兮词身上,赵兮词总不能告一个小孩子的状,所以含糊说了句:“他自己摔了一跤。”
钟时叙不置可否,只问钟少杰,“你摔在哪个地方了?”
钟少杰看见他冷脸就怕,乖乖指了一下赵兮词旁边的那张椅子。
钟时叙看了一眼,把孩子交给陈小姐,“麻烦你带他去处理一下,上点药。下次贪玩再受伤,就不用管他了。”
赵兮词觉得这里没自己什么事了,赶紧远离这些闹心的是非。
钟时叙抬步跟上去,走到界外的一处小森林,他把人拉过来,查看她手臂上的两排牙印,皱了下眉,“咬这么重?”
赵兮词问:“你都看见了?那刚才还假模假式问什么?”
他说:“大家都看着,把事情问清楚,省得你蒙受委屈。”
赵兮词把手抽回来,“事情问清楚了,你跟着我干什么?”
他默一下,好似哄人,“怕你生气。”
她一愣,“我没有生气。”
钟时叙瞧了她半天,忽然说:“你说我一直看你脸色,图什么呢?”
赵兮词听得无语,“倒打一耙。”
老板看她一个员工的脸色,说出来笑话谁?
他笑笑地把人搂过来,手把手说:“教你打球?”
她推开,“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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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领情
钟时叙顺势松开她, 看见她细白的手臂上那一口牙印触目惊心,他说:“带你去上点药,天气热,小心伤口发炎。”
赵兮词犹豫了一下, 难得乖顺领他的情。
林见霜买完冷饮出来, 四处找赵兮词, 张望了半天, 看见她和钟时叙从远处走来, 她想了想,正打算识趣避开, 但是人家已经发现她了。林见霜走上前, 也发现了赵兮词手上的咬伤, “这是怎么了?”
钟时叙也不避讳, 递了张卡过去,说:“会馆里面有小门诊,你带她去上点药。”
他简单交代完就走,往练习场方向去了。
陈小姐撑着把阳伞, 带着钟少杰在练习场的草坪上跟别的小孩玩耍, 钟少杰俨然忘记刚才自己制造出来的那场闹剧,现在有些忘乎所以, 跑着跑着他就看见了钟时叙, 一下子止步。
钟时叙朝他喊道:“过来。”
钟少杰仅仅迟疑了片刻, 满心欢喜跑了过去。
钟时叙蹲下来,先看他额头撞到的地方, 确实撞得狠, 有点淤青了, 小家伙没心没肺, 好了伤疤忘了疼,阵痛过后又开始放飞自己。
他问:“谁教你咬人的?”
钟少杰愣了一下,开始心虚,碰上钟时叙那张淡淡的表情,简直紧张得像个哑巴,他一声不敢吭。
陈小姐站在一旁,心急如焚,也不敢开口劝。
钟时叙说:“把人咬伤了你拿什么赔?你应该懂得什么叫有物有则,有借有还。伤人舊shígG獨伽者自伤,你这口牙这么不老实,那都拔掉好不好?”
钟少杰吓得眼泪直掉,却仍不敢放声,默默饮泣。
陈小姐看不下去,赶紧说:“好了吧,他还那么小,就算是糊涂做错事,骂两句算了,说这么重的话会吓到他的,你看,你把他吓哭了。”
小家伙再顽劣,说到底还是亲侄子,教育两下,见好就收。
钟时叙站起来,眼睛仍是看着钟少杰,“年纪小自然可以犯错,但是犯错是为了长脑子,不是罔顾他人自娱自乐。”
钟少杰似懂非懂。
他只知道这次自己咬了人,钟时叙很生气。
所谓热在三伏,盛夏时节,气温高且闷热。
医生给赵兮词的伤口上了药,包了薄薄一层透气的纱布,提醒她勤换外敷药,伤口别碰水,又开了一些口服的消炎药,以做备用。
林见霜也打听清楚了,包扎完出来,她说:“领导家的孩子,也不能真的跟人家计较,受了委屈只能自己咬牙忍着,不过,你可以趁机找他撒撒娇。男人嘛,理亏的时候更好对付。平时想对付只怕反被他生吞活剥,现在正是好机会。”
这话没着没调,半句真半句假。
赵兮词半天只憋出一句,“玩不过他的。”
林见霜听得大笑,忽然看见钟时叙从走廊另一侧走过来,她收敛自己,这回识相了,随便找个借口走人,“你在这里等等,我去上个洗手间。”
赵兮词背对着那边,没发现异状,直到一只手伸过来碰一下腰,把她吓一跳,又惹得她没好气。
钟时叙看她包扎完的手臂,问道:“医生怎么说?”
被咬的地方还是隐隐作痛,赵兮词说:“不严重,外敷内服,过一阵就好了。”
钟时叙斟酌了一下,说:“他年纪小,不懂事。”
赵兮词点点头,自认通情达理,“我知道。”
钟时叙见她这样,回头看了一眼,走廊拐角处有颗小脑袋在等待,他接到信号,自觉走了过来。
钟少杰脸上的泪痕未干,说话鼻音也重,“阿姨,对不起,可不可以不要拔牙?”
赵兮词有些惊讶,“为什么要拔牙?”
钟少杰偷偷觑一眼钟时叙,口齿清晰道:“有物有则,有借有还,伤人者自伤……”
赵兮词明白过来,心想跟小孩子说这个他听得懂么,一边安慰道:“不会拔牙的。”
钟时叙喊了句陈小姐,说:“不早了,麻烦你带他回去,我让老周到门口接你们。”
陈小姐拉着钟少杰离开时,眼神有意无意,好奇打量着赵兮词,心里有些介意,但是转念一想,很快就释怀了。
没家世没背景,不足为惧。
闹了半天,赵兮词想回去了,但是难得有时间,钟时叙没那么轻易放过她,带她到打位练习场。
赵兮词实在没什么精力,赖在椅子上不想起,“我有点累了,手也疼。”
钟时叙却拉她起来,从背后拥住她,轻声说:“不需要你用力,试一下手感。”
“为什么一定要练?”
“别偷懒。”
钟时叙很有耐心,手把手带她,她因为手疼,使不上劲,确实只能熟悉一下握杆的手感。推杆,打球,力度和方位全由他掌控。
赵兮词后背贴着他的胸膛,热得直流汗,连他也湿。
殊不知赵兮词畏寒不畏热,夏天很少流汗,互相贴得这么紧密,也不知道谁更加受不住。
赵兮词试了半天,身后的人力度适合,打击精准,就算杆子不由她自己掌控,她也试出了趣味性。
这时前面一个位有人收拾东西离开,马上来一对夫妻,互相一照面,都和钟时叙认识,打过招呼后各玩各的。
谁知那对夫妻恩爱起来旁若无人,挥一次杆必须亲一下,次次亲吻都展示在赵兮词面前,恩爱的人肆无忌惮,看戏的人先感到不自在。
原本以为最多也就这样了,没想到后面越演越烈。
那位太太控制不住自己一颗爱慕之心,什么“老公你好棒”之类的恩爱密码频频传过来,娇声嗲气,自成浪漫氛围,男人被夸得晕乎乎,口口声声感谢老婆。
赵兮词已经看呆。
身后的人提醒,“什么这么好看?别走神。”
夫妻两个球没打几下,恩爱秀了不少,赵兮词刚收回视线,未料前面又来新花样,两个人头顶一片艳阳,添油加火,已经开始拥吻,热辣缠绵,难舍难分。
赵兮词目光直击现场,震撼效果满值。
女人回应热烈,微微睁眼望了过来,眼神饶有兴致,一瞬不瞬盯紧某处,似挑逗般,雾蒙蒙的目光满是欲|望与情动。
赵兮词瞬间浑身起鸡皮疙瘩。
钟时叙看她无心练习,归还球杆说:“累了就不练了。”
正好合她的意。
里面有咖啡室,赵兮词点了杯冰咖啡,她喝了一口,脑子里回放刚才女人狩猎般的眼神,顿时醒悟过来,那位太太刚才目光盯紧的方向,不就是身后手把手教她练球的人?
桌子对面的钟时叙靠着椅背听电话,忽然抬眼望过来,对上她的眼,他微抬下巴,目光询问她什么事。
赵兮词只是将视线一偏,又看见那对夫妻了。
咖啡室满座了,夫妻俩手挽着手遍寻不着空位,正苦恼之际,女人一下子发现了钟时叙,立时拉着老公过来,惊喜询问可否拼个桌?
钟时叙没应,似乎等赵兮词拿主意。
赵兮词抬起椅子腾出空位,说:“不要紧,坐吧。”
夫妻两个坐下,太太举着餐牌左顾右盼,问旁边的钟时叙,“钟先生,我第一次来,有没有什么好喝的介绍?”
钟时叙说:“黑咖啡不错,丛太太试试。”
丛太太嗔怪,“黑咖啡?会不会太苦了?难以入口呢。”
钟时叙淡笑说:“苦味甜味表里一体,引人入胜。”
丛太太说:“信你才怪,”她冲赵兮词招手,“赵小姐,你陪我去柜台问问。”
赵兮词被点名,只能起身相陪。
两人走远后,丛先生说:“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太太这人被我惯坏了,说话做事比较直接,其实没坏心眼的,钟先生不要介怀。”
钟时叙却说:“丛太太为人直爽,丛先生好福气。我是无福消受了。”
丛先生看一眼柜台,笑容温润,“谁说的,我看赵小姐就是你的福气。”
钟时叙应了句:“少折腾我就谢天谢地了。”
丛太太点完咖啡,回座的路上,她亲亲热热抱住赵兮词的手臂,好奇打听:“赵小姐,你和钟先生是什么关系啊?”
一不小心碰到赵兮词包扎好的伤口,她微微抽一口气。
丛太太连忙松手,“你手上有伤?对不起啊,我没注意,弄疼你了?”
赵兮词说:“我没事。”
天公垂怜,刚才的问题就此揭过。
喝完咖啡天就快要黑,丛太太说:“平时大家都这么忙,今天难得相聚,不如一起吃顿饭?”
丛先生一向以自己太太的话为准,“是啊,我请客,钟先生以前对我的帮助不少,希望钟先生赵小姐今晚赏个脸。”
这种感谢来感谢去的人情饭局,钟时叙遇到过不少,他有心情就赴宴,没心情就推脱,今天正好赶上了,时间也合适,没理由再拒绝。
但他看赵兮词精神不振的样子,把人拉到身前,小声问了句:“是不是累了?”
赵兮词怕扫大家的兴,她摇摇头,想了想又问:“反正不关我的事,我可不可以先走?”
他说:“人家点名道姓,要你赏脸。”
她争取道:“可是人家邀请的是你,点我的名只是顺手而已。”
他微微挑眉,“这是什么傻话?”
本来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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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纵容
这顿晚饭让赵兮词认识到, 这位丛先生并不是钟时叙口中所谓的普通好友,而是一家地产公司的设计部总监,有能力有才华,以前也在设计院做, 后来离职, 转去甲方公司了。
这是她的潜在客户, 趁现在打好关系, 即便以后不成买卖, 仁义也在。
总有机会合作。
赵兮词觉得自己累糊涂了,钟时叙身边的朋友怎么可能是一般人?
这下要庆幸自己没有因为一时疲乏而离开, 或者说, 感谢钟时叙硬是将她留了下来。
一想到赚钱, 赵兮词打起精神, 挑一些行业话题跟丛先生聊。
可谓聊得风生水起。
什么行业现状,行业内的大师,对建筑业的见解,再上一点价值, 拔高话题的立意……
大概是她太过忘我, 完全忽略了在场的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丛太太已经是一脸悻悻, 百无聊赖的样子。
也是, 别的女人当面跟自己老公打得火热, 换谁都不乐意。
这时钟时叙开口说话,“改天我找丛先生请教一下, 她平时跟我没那么多话。”
赵兮词一下子回神, 不明所以。
丛先生倒先觉得不好意思, “从业多年, 已经很久没有跟哪位业内人士聊得这么畅快过了,赵小姐的见解我很喜欢,现在整个行业太过悬舊shígG獨伽浮,粗暴,这也是我后来转行的原因。”
钟时叙说:“时代属性造就的特殊局面,一个人的力量太过薄弱有限,任何一场变革都需要时间,有志者事竟成。”
一顿饭结束,钟时叙开车送她,路上他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慢来。”
赵兮词看他一眼,知道他指的是刚才饭桌上她打生意经的事。
他又说:“还有,丛先生是妻奴,夫妻两个里面丛太太更有话语权,你不如先拿下丛太太,毕竟枕边风最容易让男人头脑发热。”
刚才她顾此失彼了,光想着和丛先生打好交道,竟然把丛太太给冷落了,实属不应该。
不过,说到丛太太的爱好,赵兮词脑子里只浮现一幕,是丛太太对着钟时叙露出来的那种狩猎般赤|裸|裸的目光。
车停在楼下,赵兮词下了车,路走一半,想起来有样东西忘记还给他,赶紧折返回去,看见他甩上车门径直过来,抱着她亲了一下,小声说:“上楼。”
她反拽住他,“可是我今天很累……”
钟时叙今天当君子够久,现在邪火遍及全身,二话不说将她抱起——
靡靡之音,确实轻易让人头脑发昏,眼下如果她开口要,色令智昏,他未必保得住多少身家。
赵兮词原本躺着好好的,冷不防被他抱起来调换了个位置,她在上面,可惜腰软无力,顺势倒在他身上。
“好了没有……”
她这副样子,引得他笑话人,“你这么娇弱,怎么会有出息?”
到半夜,赵兮词歇了许久终于缓回一口气,迷迷糊糊之际,脑子里还记着一件事,她让自己清醒,结果刚起就被搂了过去。
她挣扎两下,还是坐了起来,“你等一下。”
赵兮词下了床,在底下窸窸窣窣摸索一阵,过来递了张卡给他。今天下午他把这东西交给林见霜,林见霜又交到她的手里。
钟时叙却再递给她,“你拿着,有时间多跟林见霜过去转转。”
赵兮词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下午的时候他非要让她试球,无非是因为,通常去那种地方消遣娱乐的多是一些有身份的人,那个地方到处是潜在的商机。
她没接,说:“不用了。”
钟时叙知道她什么想法,说道:“你心里顾忌这么多,束手束脚,指望自己能够做成什么事?”
赵兮词回道:“我有自己的打算。”
他问:“什么打算?你的打算是拒绝别人的好意,还是只拒绝我?你这么瞻前顾后,别说出去跟人打交道,哪怕是跟我……”
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比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已经是岌岌可危,距离黑与白只是一步之差。
林见说这种事看心态,谁心态强,谁就是赢家。
赵兮词没法做到彻底洒脱,她甚至敏感,想得多,道德感太重,老一辈的传统世俗观念诸多加身,却又无法抵御一部分诱惑。
其实以前她是可以做到的,心绪通透,自得其乐。
怎么现在一碰上钟时叙就不可以了?
什么道理。
赵兮词干脆厚着脸皮豁出去,说:“反正我也不亏,钟老板身份矜贵,那些富婆出再大的价钱,求都求不到你这样的……”
钟时叙皱眉,“你说什么?”
赵兮词心里喊遭,后悔自己碰上他总是脾气冲动行为冒失,这种戏言自己心里面想一想过个瘾就算了,居然当面失言。
钟时叙冷声说:“我出钱又出力,到头来还要看你脸色哄你开心,越纵容越放肆,不怪你不识好歹。”
赵兮词不甘示弱,马上回道:“你以为我愿意三番两次跟你这样不清不楚?”她站起来推他,“你不就是有几个钱么?不就是比我多几个选择么?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她一把将人赶下床,钟时叙任由她发泄,直接被赶出卧室。
钟时叙在门口冷静了一会,轻轻叩门,拧开门把,忽然一本书砸了过来,他伸手接住——
这女人平时看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其实气性不小。
他站在卧室门口不进去,把书合拢上扔到床尾,床上的人背对着门口不理人,他正想说话,放在客厅的手机来了电话。
邹姨打来的。他听了两句,离开之前走到卧室门口,敲了两下,隔着门匆匆说了声:“我有事,走了。”
钟时叙大半夜急忙忙赶到医院,邹姨正好从病房里出来,他快步上前,“怎么样?”
邹姨说:“老太太找到了,说是想找个阳台看风景,自己跑到住院部顶楼去了,幸好,顶楼阳台的门上了锁,我们查了监控才知道她跑那里去了。”
她说到这里,深感抱歉,“钟先生,实在是对不起,我半夜睡得不省人事,老太太跑出去了都没发觉……”
钟时叙放心下来,“是我疏忽,你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我明天再找两个护工来帮你。”
邹姨点点头,说:“对了,老太太已经睡了,钟先生要不要进去看看?”
钟时叙放轻手脚推门进去,病床上的人确实在熟睡。
邹姨拎着水壶去打热水,回来时看见钟时叙只站在病房旁边,她提醒:“钟先生,怎么不坐下休息?”
他回过头来,说:“你把人看好,我找医生谈谈。”
钟时叙找到主治医生,聊了下老太太的病情,腿伤好得七七八八,精神状态比较棘手,医生对老太太走丢一事感到很抱歉,生怕得罪眼前这位,最后只能委婉建议,还是早日将老太太送回家休养。
毕竟医院方面也怕担责任,吃官司。
第二天,钟时叙让助理找了两个年轻的一点护工去医院帮忙,轮流守夜,他最近忙不过来,去医院的次数原本就不多,这下更是少之又少,只能加强防范。
护工当天就聘到了,马不停蹄送到医院去,让邹姨安排事情。
上午开中层会议,各部门领导陆陆续续进来,钟时叙抬头一眼,只见到欧阳珣身后跟着祝清枝。
会议期间,祝清枝起来念报告的时候,吐字清晰,中气十足,感觉良好。
结果主位上的钟时叙皱着眉,没来由说了句:“声音太大了。”
搞得祝清枝站在那不知所措,在座的许多位领导也不明所以,连一向不过问闲事的欧阳珣都抬头望过去一眼。
祝清枝回到办公室,还念念不忘这个插曲,“声音太大?声音大一点也不高兴?怎么这么难伺候?”
杨小果眼见她气得愤愤的,安抚道:“算了算了,谁让人家是老板呢?被说两句又不扣你工资,别计较了。”
祝清枝说:“不是,那我以后声音是要大一点还是小一点?怎样才算合适?”
杨小果抬手一指,“你去请教我们赵工,她以前开会念报告啊汇报方案啊,反响挺好的,没听说钟总有什么意见。”
祝清枝还真去请教赵兮词。
赵兮词莫名其妙,让她还原一下当时的情形,赵兮词听完了说:“这没问题啊,挺好的。”
祝清枝怀疑道:“会不会是我声线太粗,不好听?”
赵兮词笑了说:“怎么会?女孩子的声音能粗到哪去,也许只是随口一句话,你别想多了。”
以前也没发生过这样的情况,祝清枝这才歇了心。
午休的时候,赵兮词隐约听见陈见霜办公室里有争论的声音传出,她不好贸然进去打扰,只好找杨小果打听。
杨小果观望了两眼,一脸见惯不怪的表情,“没事的,是欧阳工在里面,这两个人以前就因为工作上的事争吵不休,你又不是没见过,以前更夸张,别管了。”
赵兮词不放心,“只是这样?”
杨小果说:“这两位都是咱们部门的领导,谁也不服谁,意见不合总要争两句捍卫主权的,你们开会讨论方案的时候不也一样?各执一词,差点打起来。”
最近怪事咄咄,赵兮词自己也是公事杂事缠身,既要应付工作,还要处理某些理不清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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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真的心累,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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