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贵妃怔愣, 很快不齿笑道:“你既早就投靠了李长夙,现在用和离作条件与本宫相谈,不觉得很离谱吗?你的和离很值钱?”
林皎月凝眸看她:“摄政王尚要听我请求, 等我应答, 您说,我的和离值不值钱。”
段贵妃哑口。
两个女子在昏沉宫殿内相对无言,林皎月往后退了两步, 转身朝外走去, 打开殿门——
沉夜无星无月, 唯有寒风夹着雪, 呼啸刮进殿中。
她昂首玉立,冲李长夙派来看护她的侍卫其中之一道:
“劳烦去跑个腿, 同摄政王说一声, 妾身同意了,妾身还有句话, 若方便, 还请摄政王带给那位即将要来的人, ”
林皎月侧过身,侍卫悄然看了眼,发觉林皎月是在看着段贵妃开口,
“妾身不想再作太监的对食了,他非来便是找死, 妾身不会为他流一滴眼泪,他若聪明,就放过妾身吧。”
侍卫顿了顿, 立刻拱手道一声是, 转身便走。
剩下的另一名侍卫便问道:“夫人何时回王府?”
林皎月笑了笑:“怎得, 过河拆桥,开过口就要逼我回去了吗?”
“属下不敢。”
林皎月看了外头这些人一眼,转身重新走进殿中,看向段贵妃轻声道:“娘娘看到了,妾身已落子无悔。”
段贵妃深深看她,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而那领命的侍卫刚从宫里出来,就瞧见远处宁王府的方向浓烟滚滚,雪夜天黑得早,那处的头顶云层却宛若被燃红,沿途逃窜的百姓神魂不定地叫喊:“还去那儿作甚呐!阉狗在里头杀人放火,还不赶紧逃命!”
侍卫心头一凛!
他忙逆着人流奔向宁王府,终于和李长夙汇合,将林皎月说得那些话全盘告知。
李长夙被众人护在中间,雪夜中火光映照出他几欲抑制不住的喜色。
可他尚且不会因这等小事而忘却大事,现在东风已至,只差最后一步,便能烧得业火连天。
李长夙立刻吩咐家将和禁军,将府中眷属和自己护送进宫,另外调集一队人马悄声出城,宣镇国军进城!
宫中自然应声而动,四处灯火通明,宛若即将应对大仗。
宫女内宦们私下少不得惊慌议论,顾玄礼这胆大包天的阉人杀人作恶不说,如今竟敢直接放火烧毁王府,可见是越来越疯了。
椒台殿中自然也得知了此事,林皎月等待段贵妃给她最终的答复,没想竟等到了这般消息,她暗自有些维持不住镇定。
宫女匆匆赶过来:“娘娘,摄政王进宫了!他请您,请您立刻去养心殿!”
段贵妃倏然站立起身,神色有几分扭曲。
林皎月隐约察觉不对,刚刚试探下来,圣上明明已经死了……
隐瞒文帝驾崩不报,顾玄礼进京后,李长夙却要段贵妃前去养心殿。
她心中升起个恐怖的猜测,杵在原地头皮发麻,眼见段贵妃深吸了几口气,终是决意要出殿。
林皎月匆忙跟随一道,用只有段贵妃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劝慰:
“娘娘,今日宫中混乱,多派些知根知底的人去看护好麟殿下,免得他受惊呀。”
段贵妃闻言神色一晃,略有几分愕然地看向她,林皎月垂下眼眸,避开与她对视。
段贵妃定了片刻,点点头,敛容对一旁的宫女知会了此事,吩咐多安排几个心腹高手过去,宫女立刻应声去办。
等出了殿门,侍卫立刻跟上,还未开口要带林皎月去到李长夙那边,林皎月悄声跟上贵妃:“娘娘,宫中这般动荡,妾身能跟着您吗?”
段贵妃深深看她一眼,今天短短半日,她觉得她似乎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林皎月,对方的身体中仿若藏了另一个睿智的女人,是经历了百般磋磨才得以如此圆滑,也如此叫人厌烦不起来的女人。
她冷冷瞥了眼身后犹豫开口的侍卫,淡声道:“去同李长夙说一声,顾夫人随本宫一道了,叫他也仔细些护卫皇城,莫要坏了大事。”
侍卫不敢在宫中忤逆贵妃、乃至未来的太后娘娘,只能应声道是,最后看了眼面色平常的林皎月,折身离开。
宫人们簇拥着两人一道赶赴养心殿。
林皎月悄然松了口气:“多谢娘娘。”
“不用谢本宫,就当是你关心麟儿,本宫赏你的。”段贵妃不看她,也不戳穿她原来心底里对李长夙也无甚感情,不过同她一样,都只是选择罢了。
林皎月抿了抿唇,轻声道:“妾身对麟殿下不甚了解,但那位很喜欢他,因麟殿下身体里也流着段家的血脉。”
段贵妃的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顿,宫人替她遮挡风雪的伞帘在眼前晃动,恍若迷了眼。
林皎月用斗篷的毛领遮挡住口鼻,免得冷风灌进来,许久没等到段贵妃再说话,心思微微往下沉了一截,
她还没得到段贵妃的允诺。
风雪愈大,已是春耕时节,突降大雪,绝非好兆头,所有人心中都宛若蒙上阴霾,随着宁王府大火冒出得滚滚浓烟,层层加重。
顾玄礼一步一个染血的脚印走进宫里,如他所言,他只在进宫和抄家的时候走正门。
五百多名禁军死的死伤的伤倒在宫里的白玉阶上,红的发黑的血浆一如当日北街一景。
顾玄礼扔掉手中砍人砍得刀口磨损的长刀,在地上挑挑拣拣,重新拾起把新的轻喃:
“都说了今日不杀人,非拦着找死。”
林皎皎瞧见了定又会哭哭啼啼生他气,这些人真是,害人害己。
李长夙终于带着人匆匆赶到,见这血流成河的景象险些克制不住:“顾玄礼!”
顾玄礼正走到养心殿的台阶下,仰头便是浩然恢弘的殿宇,他从几个抖若筛糠的宫人那儿打听到了,林皎皎就在这里,却不得不被这声叫喊唤回头,
“束手就擒吧。”
李长夙深吸一口气,故作痛心却又宽厚地看向他。
顾玄礼嗤笑一声,彻底转过身来,讥讽遣词:“摄,政,王,这次是什么罪名?”
李长夙暗自握紧了拳头,在风雪中高声呼道:“擅闯禁宫其一,威吓宫人其二,戕害天子其三!”
戕害天子四字一出,天际乌云隐露雷光,竟如同一道在怒谴这罪大恶极之事!
若放在平常,顾玄礼早该不耐烦地将这人一刀封喉了。
“顾玄礼,何必挣扎,你的夫人已打算同你和离,你就不想听听她让本王给你带的话,再决意是否还要坚持吗?”
顾玄礼在飞雪中仰头看他。
李长夙自以为杀人诛心,语气中带着怜悯:“她说了,她不愿再作个太监的对食了,叫你别来了,你死了她也不会流泪,”
“本王没有篡改,这就是她的原话。”
顾玄礼微微怔愣,
随即,他漆黑的瞳中终于对李长夙浮现了一抹杀意,仰天便笑了出来。
他的声音仍与旁的男子不同,沙哑中带着一丝阴柔,作这般乖戾狂笑更叫寻常人心头发寒发颤,
可殿内的林皎月听到,只觉鼻尖酸涩,心头堵涨。
只有她知道,他低声轻哄她的声音有多温柔。
她被宫人们看守在离殿门最远的地方,哑声叫段贵妃:“娘娘。”
段贵妃昂首站在门前,呼吸从未有哪一刻如现在滞涩。
她们听到外头又起兵戈,可哪怕今日顾玄礼将这皇城中杀得一滴血都不剩,只要大周还有一个活人在,他圣上背负得乱臣贼子的骂名就洗不掉,
他为了宣家,为了八万宣威军隐忍了十五年的苦,到头来就是白受。
进是悬崖,退是深渊,李长夙为他准备得就是这样一个绝境。
殿外雪上加霜,外头兵戈声止息一瞬,李长夙那头的人惊喜来报:“禀报王爷,镇国军已进皇城!”
没了陆远的镇国军落到李长夙手中,会成为怎样的杀人刀,不言而喻。
李长夙原本耐心快要失尽,闻言一振,眼见浩浩荡荡的军队杀入宫内,围住战场,脸上的笑容几欲遮掩不住。
“快将这擅闯进宫谋害圣上的刁民拿下!”
熟知,顾玄礼笑得比他还猖狂,他直刀飞击,插入雪地中,止住了最先的副将:
“喂,你认得镇国公府怎么走吧?”
李长夙和所有人都微微一怔,段贵妃在殿内不明情况,脸上亦出现一时失神,
只有与顾玄礼离得最远的林皎月,闻言抿紧了嘴唇,露出了个心酸的笑容。
镇国公府自圣上出事那夜后便被封了,是也,官府能证明,国公府中留存的所有东西都是此前就有,而非事后勾连伪造的。
所以,当镇国军副将从府里取来一封诏书,当众宣读时,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感宣威大将军宣曜满门忠烈,含冤十数年,朕心有愧,其子宣鸿所为虽乖戾无常,亦能宽宥谅解,且宣鸿为人忠直可靠,武艺高强,特恢复其厂卫司督主之职,享自由出入禁宫之权,允,允先斩后奏……”
李长夙接过圣旨,反复阅览数十遍,再看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玉玺印章,脑袋里嗡嗡作响。
陆远被下了牢狱,镇国公府这些天也被封了,唯一的解释只有,这封圣旨,是陆远在宫宴当晚在文帝那里求来的,只是之后事发突然,这封圣旨便被留在了府中,未曾宣读,
今日来看,顾玄礼也分明是知晓这件事的!
围绕在养心殿门口的所有人都退让犹豫起来,顾玄礼杀人尚且能以律法处置,可顾督公杀人……
那是奉召于天子,先斩后奏啊。
李长夙脸色倏然煞白,难以置信看向那噙着笑的疯子:“顾玄礼,你可知假传圣旨是何罪?”
“假传?”
顾玄礼好笑似的咧开白牙,“镇国军听见了吗,摄政王说你们将军,暗藏假圣旨。”
镇国军赫然一振,此番在将军的府邸中搜到这道圣旨,哪怕他们不信任顾玄礼,也不会怀疑陆远,当即各怀心思地怒视向李长夙。
雷声轰隆,李长夙只觉得都打在了自己的头顶上,
不应当,怎会如此呢,这些人竟背地里作出这等瞒天过海暗度陈仓之事?
难道他们早就发现自己有不臣之心?
李长夙按捺心绪,沉声呵斥:“顾玄礼,哪怕你当真官复原职,也抵不了你刺杀圣上之罪!”
顾玄礼冷嗤一声,越发觉得这位新王爷比他还像条丧心病狂的疯狗,
这不,明着演了?
他龇牙冷笑:“一个残害圣上的罪名,到底要被您用几次啊,摄,政,王。”
李长夙面沉如水,仰头看向养心殿内,
下一刻,殿门大开,风雪一齐涌进去,顾玄礼若有所感,回头看去。
白衣寒梅的林皎月当着这么些人的面,不无畏惧,却忍着畏惧,清声唤道:“娘娘悲痛过度身子不适,遣妾身出来宣告一遭,”
她顿了顿,故作悲痛,“圣上,驾崩了!”
殿内殿外多少双眼睛多少双耳朵,原本都顺着李长夙的话,默认了顾玄礼此番进宫是为了行刺圣上,可现如今养心殿的人站出来才告知圣上驾崩,那么先前李长夙所言得,究竟从而知,从何预判!?
但不论如何,圣上驾崩都是大事,殿外一干人等不得不放下手中兵器跪地哭丧,唯有顾玄礼与李长夙二人僵持站立,在苍茫大雪下犹如对垒的敌我大将。
李长夙有几分难以置信看向殿内,
段贵妃当真不出来,不履行承诺,替他喊出最关键的那句——
顾玄礼行刺圣上,圣上驾崩了!
他哑口,可他不甘临门一脚被破了计划,他摒弃了端方仪态,怒而大吼:“镇国军还不速速将这乱臣贼子拿下!”
镇国军却不若最开始那般好使唤了,他们守天子威仪,奉军令行事,可现如今李长夙一个都不沾,甚至于他也有几分嫌疑。
顾玄礼冷笑着一脚将李长夙踹进雪地里,梅九匆匆赶来,恰好见到这一幕。
“顾玄礼!你以下犯上,还想再受一次弑王罪罚吗!”
梅九捂着咳出血的肺,求李长夙赶紧多骂几句,骂得督公不耐烦了真一刀了结了他。
顾玄礼面色难辨喜怒,却听得养心殿门口的林皎月再度出声了。
她定定地看向对自己露出期盼目光的李长夙,故作关怀:“王爷,您别激他,若他真将您杀了,妾身如何跟着您共享荣华?您书房暗格后面的惊天大计,可是宁王府两代人的心血,万不能白白付诸东流啊,”
言罢,她顿了顿,“督公先前一把大火烧了宁王府,那些往来信件没被烧着吧?您让宁王妃收好了吧?”
若说今日顾玄礼拿出圣旨是李长夙意想不到的事,林皎月这番话,则是叫李长夙,乃至整个宁王府的人都愣住了。
当年的宁王爷与世子都是谦和端方之人,可最接近那至尊的位置,谁会不动心思?
只是宁王终归老矣,雄心不再,世子却正直青年,且野心更甚,平日不动声色,做得却桩桩件件比老宁王更为激进且大胆。
只是李长夙究竟是美色迷了眼,还是猪油糊了心,竟将这种要命的秘密都透露给林皎月了!?
不顾李长夙目眦欲裂地阻拦,镇国军要去搜查本就在宫里的宁王府眷几乎只需眨眼的工夫,
宁王妃根本没想到,李长夙交到她手中的,竟是老宁王与李长夙同朝中盘根错杂的利益往来信件,其中更有谋逆的铁证!
宁王府的人被一道拖来养心殿前,哀哭求饶声响彻皇庭,本以为今日进宫就是荣华体面的开始,可谁知,这是断头丧命的第一道呢?
李长夙眼底发红地在顾玄礼脚下仰起头,俊朗面容青紫斑驳,沾满碎雪,隐约知晓了今日自己完了,顾玄礼和陆远早就设好了这个局,踩进陷阱的是他,他才是那个猎物。
他又狼狈不已地想问林皎月,她究竟是如何知道的,自己分明没有告诉过她这等隐秘,
可他还未开口,林皎月主动看过来,大仇得报般笑起来:“哪怕是做梦,您也不该只做最美好的部分。”
前世李长夙笃定她的一生都会葬送在宁王府中,故到了后来也不在意她是否知晓了什么,有些事若被林皎月撞破,顶多再禁她的足,或者敲打她两句,也不甚在意,所以林皎月虽然不是很清楚他具体藏了多少秘密,但也知道,王爷的书房寻常人不可轻易进。
宁王府最大的秘密就在那里了,结合如今李长夙的所作所为,林皎月几乎不用想便知那些秘密关乎什么,那些秘密能要他的命!
这遭重生,她本以为只能挽回家人的性命,改变自己的人生,可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她早就掌握了最锋利的杀器。
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不假,但这腌臜的臭男人不该将她当做个只通晓情情爱爱的草包。
李长夙倏然瞪大眼,突然醒悟,先前她第二个问题根本不是叫他回忆温情,而是在确定他是否记得这等细节!
她是在梦中,亦或是她口中的前世得知……
不等他想明白,耐性不好的顾玄礼终于一刀劈了下来,梅九紧绷至此的脑子也终于得以松弛,被镇国军千呼万叫地扶了起来。
顾玄礼却没管周围一声声比海浪高的或哭或叫,他向来只管杀人不管埋。
可今日,他多做了一件事,便是将李长夙的脑袋悉心割下来,提在手上,一步步走上养心殿的台阶。
血色的脚印在白雪地上开出一朵朵红莲,他浴血踏来,声音却温柔醉人:
“月儿不喜欢这种佞臣好不好?”
林皎月顿了顿,为他口中这道陌生的称谓而怔愣,随即明白过来一般,笑着一头扑进他怀中:
“不是的,只,只喜欢您!”
无垠的雪夜似乎在这一刻融化成了春天,顾玄礼听出了她的难言之意,顾玄礼知道她此刻还称他为太监是口是心非,是言不表意,他都知道,
他便用一声属于别人而非是他的月儿来唤她,同她勾连心意,作一对言不表意的狡猾夫妻。
*
是日,帝崩,宗室血脉亦凋零不已,成年的宗室子只有瑞王世子一人,可惜瑞王戴罪而死,其子便也丧失了继位之权,皇位自然而然只能落到那还未满周岁的先帝独子头上。
“娘娘,您且放心吧,老奴们一定好好照料圣上。”
伺候椒台殿的宫女和内宦们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端坐高位上的那位皇太妃一夜之间仿佛枯槁了数十岁不止,连鬓角都出现了根根白发。
她近似麻木地沉吟了许久,才轻轻点头,面露戏谑地反问:“这是督公的意思?”
宫人们颤抖回,不,督公原本是打算一杯毒酒赐娘娘上路的,是督公夫人拦住了他,
最后督公为谢娘娘最后的仗义相助,只将娘娘送于皇陵陪伴先帝,永世不得回京。
段贵妃薄凉地笑了两声,想再说两句什么别的,可她想到昨夜最后,顾玄礼进养心殿最后看她时,问她的两个问题,她竟一个都答不上来。
第一问,文帝之死,究竟与她有没有关系?
第二问,最后她没有帮李长夙陷害他,究竟是因为良心发现了,还是因看到李长夙大势已去,诬陷也无用了?
此事顾玄礼与陆远确实早有预计,不过是因为林皎月在最后探望的那一日,似是而非提点了一句,先前从她大伯父那里得知宁王世子野心不小,且那日督公在北街对峙瑞王,绑架她的人实则是宁王府的人假扮的,她认出来了。
林皎月不引导顾玄礼要如何做,她只将真相抛出来,叫他们自行决判。
陆远一开始就不愿顾玄礼离开,因为他知道,宣家的男儿骨子里是一条忠犬,哪怕被逼疯,也有底线,所以有顾玄礼在,起码能保朝廷和宗室。
但挽留的话陆远说不出口,要求一个被朝廷害得家破人亡的人再回头,未免太过残忍,于是他只同顾玄礼道,他会求圣上降旨,届时顾玄礼若是愿意回来了,他仍是一人之下的督公。
段贵妃面对顾玄礼的质问,当时一个都答不上来,而现在,也仍旧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她闭上眼,轻轻笑了笑:“罢了,去就去吧。”
三月惊蛰,皇太妃摆驾,同先帝棺椁一道入了皇陵,终生不出。
临别前,督公夫人林皎月在半道上求见了娘娘一眼,听闻最后皇太妃是哭着离开的。
林皎月没说什么旁的,她不过是不愿段贵妃心里记恨顾玄礼,便将顾玄礼当年为给段大人报仇,自愿净身九死一生的事如数告知了对方,她知道顾玄礼不对旁人说这些隐秘的伤疤,可她不愿让他的委屈白受。
她同段贵妃说,宣鸿因感段家对他有恩,受尽屈辱,从前未有一分一毫对不起贵妃,
而宣鸿今日肯留贵妃一命,也不是因念旧情,而是她劝督公,贵妃是当今圣上的生母,为了不与圣上之间留有龃龉,才留她一命。
林皎月不是善人,贵妃曾妄想诛她的心,她便要诛回来,明明白白告诉对方,她的阿洪确实不会再回来了,如今他只是自己的夫君,而贵妃便带着这些悔恨遗憾,一生永困皇陵赎罪吧。
而段家另外一子段烁翌日便提交了辞官请求——
当然,时任厂卫司督公的顾玄礼没准这请求。
笑话,太常寺卿死了,这职位不得找人顶上?他大手一挥,找了当朝首辅顶了太常寺卿的职位,那首辅的位置谁来当?
段烁为人刻板却正直,在不明顾玄礼行径背后缘由时,不畏强权,日日唾沫星子飞溅抨他击他,又在知晓了前因后果后,敢于违逆圣上替他直谏求情,这种木头脑子哪里找?
于是段烁被顾玄礼大笔一挥留了下来,任他怒任他骂,顾玄礼将人揍了一顿,哪来的送回哪儿去。
可段烁毕竟年轻且是文臣,靠他一人辅佐一个婴孩多少还是为难了,这番不等顾玄礼再想出个人来,从牢房里走出来的陆远陆大将军哐当一通纵横捭阖,将顾玄礼推上了新摄政王的位子。
别说顾玄礼,其他朝臣也忍无可忍了。
你说他一个太监,哪怕现在知晓了他并无野心,在朝中只手遮天也就罢了,可历来哪有太监作王爷的?
异姓王也不行啊!
顾玄礼冷笑着砸了镇国公府的府匾,认为对方是在故意羞辱他,可和陆远促膝相谈过一场后,他默然接受了这个提议。
原因无二,陆远同他说,皇帝太小了,别说治理国事,怕是连分辨善恶都难以做到,而朝中唯一会真正替小皇帝着想的,除了段烁这个亲舅舅,就只有顾玄礼了。
顾玄礼冷笑不已,说你高看咱家了,咱家恨不能叫这朝堂天翻地覆。
陆远又四两拨千斤地反问他,那先前李长夙那般动静,他又何必管呢?
为了救夫人?直接将人带走不就行了,何必最后割了人头永绝后患?
况且,是不是太监,宣狗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顾玄礼喉头哽动,最终说不出一个字。
再有朝臣忍无可忍,用他太监的话试图阻止此事,顾玄礼轻飘飘看对方一眼:“诸位大人的念头可谓强劲,感天动地,终于叫咱家复阳了。”
众朝臣:“……”
虽无语凝噎,却亦无法反驳,若不然,叫这群守礼知节的士大夫去扒督公的裤子不成?
然后现在的压力就来到了林皎月这边,
当太监的对食,和当摄政王的王妃可是天差地别了。
作者有话说:
正文结束!
头一次将一个单独的故事写到40万字这么长,竭尽渣作者的全力来赞美督公和皎皎的故事,可是仍觉得十分忐忑害羞,感觉有不足,所以特别感谢喜欢本文、一路陪伴至此的小可爱们,谢谢你们的支持,爱你们!啵啵!
明天开始更新甜甜的番外,预计有3个——
1,摄政王夫妇没羞没臊的日常
2,世子的侧妃爬墙私会俏督公
3,青梅竹马的小将军与小庶女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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