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凯斯和妻子正在卧室睡觉。
凯斯在训练器中小有名气，私下里还在做溪谷市地下世界的黑活，但在现实生活中, 他是一名保险公司的安全专家。
在赛博时代, 保险公司是一个赚钱的行当。
因为脑后芯片可以直接让数据影响大脑, 所以，如何避免人们受到病毒的侵害，就变成了这个世界人人都关心的问题。
经过了无数次固件升级与防火墙更新, 只要一个人不要故意去下载或者接入一些非法程序，就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作为保险公司的安全专家, 凯斯本身就对市面上的新型病毒了如指掌, 他和家人们更是在脑后安装了最新的防火墙。
可今天晚上，他的妻子被他吵醒了。
一开始，妻子以为凯斯只是在说梦话。
她还觉得很好玩, 因为凯斯的睡眠一直很好, 睡姿稳定, 像个孩子, 从不打鼾, 也从没说过梦话。
妻子甚至打开了录像功能, 想要录下丈夫的糗样。
刚录了不到半分钟，妻子就被吓到了。
因为凯斯根本不像是在说梦话, 而是在呓语着某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未知语言。
“啊咦噜咕咔嘶哈嘛哩叽呀哇呼咔哇……”
语气低沉, 没有一点起伏，像是在念经。
嘴唇像是在抽搐一样颤动, 眼皮也是, 时不时还翻出了白眼。
妻子被吓得差点翻下床。
她赶紧摇了摇凯斯, 可是丈夫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才慌忙拨打了急救通讯。
“我的丈夫睡觉的时候突然像鬼上身了一样, 开始胡乱说话，抽搐，翻白眼，请快点来！”
可没想到，急救通讯的那边，也用焦急的语气说：“不好意思夫人，现在全市都爆发了这个情况，目前人手不够。我会将附近还有床位医院发给您，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带着丈夫自行前往，非常抱歉！”
对面很着急，说完这段，直接中断了通讯。
妻子呆了几秒钟，然后又联系了凯斯的公司。因为在保险公司内部，有一支外勤小队，有专门负责高端客户与内部高级员工的紧急救援。
不管客户在危险的交火区域，还是因为芯片入侵而被绑架，这些外勤小队的人，会带着夸张的火力、顶尖的安全专家和医疗人员，把客户给救出来。
作为保险公司的高级安全专家，凯斯也享受着和高级客户一样的权力。
这一次，以速度和安全闻名的外勤小队，居然没有接通！
这时候，凯斯的妻子意识到，可能是出大事了。
她冲到卧室的另一边，打开最里面的衣柜，取出一副带有力量放大器的战斗外骨骼，抱起还在抽搐的凯斯，朝自家的车库狂奔而去——
与此同时，在黑色空间内。
这两天没什么人关注的一个小板块的讨论区，突然多了很多的帖子。
最上面的一条写着：
[溪谷市出现大量脑部数据感染，疑似0号病毒]
这里的0号病毒，指的就是秦雪重当初交给张元，然后又被张元放在了黑色空间的一个隔离板块中的演唱会红色雾气数据。
这个板块里的数据不能读取、不能拷贝、不能引用，不能转移，就是担心一旦泄露，造成更多的感染。
只能在黑色空间内，通过视觉的方式，查看其中的代码。
这个板块，被称作“0号隔离处”，里面的病毒程序，也被大家简单地称作0号。
所有人都很小心。
因为能让幽灵都如此慎重的东西，威力绝对不容小觑。
许多擅长数据分析和病毒程序的成员，几乎整天都泡在里面，解析这个由程序语言和一堆乱码组成的0号。
很多人甚至通过0号的来历，找到了当天晚上观看过岳照演唱会的人，对他们的脑部进行了检查，但是一无所获。
身为安全专家的凯斯，几乎整天泡在这个板块里。
对0号感兴趣的人，都和凯斯很熟。大家也都知道，凯斯本人就在演唱会的现场。
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凯斯一直没有出现，很多人就猜测，他也中招了。
有几个早期被凯斯拉进来的人，直接在黑色空间中高亮了一个帖子，希望幽灵大佬能看到，看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实际上，秦雪重早就发现了。
这个点，她正在楼下快乐宵夜。
现在有了黑色空间，很多事情都被这帮人直接解决，她根本不用操心。
基本上，她已经实现了自由。
可就在麻辣烫小摊的旁边，一个正在闲逛的人，突然原地摔倒，浑身抽搐，嘴里也开始像凯斯那样的开始念叨着没有意义的词。
秦雪重第一眼就意识到这件事情和岳照有关系。
因为那人的衣服上，还贴着演唱会的自发光贴纸！
她立刻进入了意识虚空，知道了溪谷市发生了大面积的未知脑部感染，而且爆发点，都是当初在演唱会上的人。
同时，她也看到了板块上凯斯失联的事情。
迅速回到家里，她接上了网线。
自从把凯斯和其他人拉入意识虚空之后，她就发现，自己和其他人有了一种若有若无的联系。
只要她想找到某个人，如果那人正在联网，她只需要顺着最开始的邀请码波段，就能在整个赛博网络中进行精确定位。
在浩如烟海的网络数据之中，她用当初给凯斯的邀请码，直接定位到了凯斯的所在。
她刚一接入凯斯的意识空间，就看到了一片浓稠的红色。
她迅速靠近，用死寂光球吸收着这些鬼东西。
也许是因为之前处理过这东西，这一次，吸收速度快了很多，只用了几分钟，凯斯那边的红色雾气就被吸收得一干二净——
凯斯的妻子正在天上狂飙。
她往下看去，甚至能看到一点火光，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在大楼间的飞行轨道上，全是红白相间的救护车，感觉整个溪谷市的救护车全都出来了。
车载电台上，主持人正在用严肃快速的语气，说着现在的情况。
“溪谷市出现未知脑部感染程序，可能有传染性，请大家暂时不要使用网络，一旦出现昏迷、抽搐、呓语等症状，请尽快前往最近医院接受镇静治疗……”
凯斯的妻子担忧地看着他。
她用了几件衣服和绳子把凯斯缠在座位上，免得他自己弄伤了自己。
突然，凯斯的呓语停止了，身体的抽搐也停了下来。
妻子吓了一跳，以为凯斯死了。
她伸出手，想要探一探凯斯的鼻息和心跳，结果凯斯猛地睁开了眼睛，挣扎了一下。
两人都吓了一跳，剧烈的晃动，让车子在空中几乎偏离了一个车道。
凯斯惊恐地睁开眼睛，看见旁边的妻子，问：“我们在哪？怎么了？”
见他没事，妻子才不确定地解释了事情发生的过程，还给他展示了自己拍的一段视频。
一脸茫然的凯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清醒。
但直觉告诉她，也许和幽灵有关系。
他先柔声安慰了下妻子，让妻子先停车靠边，自己要进入黑色空间查看一下。
刚一进入，他就看到了众人发的帖子，还没来得及感动，就收到了幽灵的消息。
“没事了？”秦雪重问。
“应该没事了，谢谢老大。”凯斯回答得很乖巧。
在这样一个混乱的大事件中，要不是有大佬帮忙，自己的脑子说不定已经坏掉了。
他也暗暗心惊——幽灵居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他，还能直接去除0号病毒的影响，简直匪夷所思。
他都怀疑身边的妻子就是幽灵本人了。
秦雪重不知道凯斯想了这么多，她继续问：“有什么办法没有？”
通过直连凯斯，她已经知道了这人的现实身份。既然是安全专家，说不定能想出一些办法来。
凯斯回答：“0号像是某种精神疾病与病毒程序的结合体，所以才能通过数据方式传染，又能感染人脑……只能先用镇静剂控制，然后再想办法。”
“只能这样？”小秦有点失望。
她还指望着，既然黑色空间里的人都这么厉害，就不能开发一个疫苗或之类的，直接把事情给办了。
自己明天还要摸鱼呢。
听见幽灵有些失望，凯斯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了一股恐惧。
——自己居然让一个这么恐怖的大佬失望了！后面的日子会不会不好混啊？！
果然，有了压力，才产生了动力。凯斯立刻想到，幽灵大佬用某种方式去除了0号病毒。
病毒既然已经死了，也许在自己的芯片内，会有一些病毒的残骸碎片。
作为安全专家，凯斯拿出车上早就准备好的工具，对自己的芯片进行了一次深度分析。
果然，他找到了一些未知的数据碎片。
他立刻说：“老大，我好像找到了一点东西，是您在救我的时候，与0号病毒中和之后留下的，我会用它跟隔离区的病毒对比，也许能提取出一些片段，可以用来定位0号病毒，只要能定位，我们就可以先研发一种隔离程序，避免0号对人体产生影响。”
“很好，去做吧。”小秦满意地点点头。
凯斯不敢怠慢，直接在0号板块下面召集人手，开始了工作。
进展比秦雪重想象的要快很多，几乎只用了半个小时，凯斯一帮人就有了初期的成果。
经过秦雪重的同意，有人立刻把这个东西拿到线下去实验。
过了不到1分钟，反馈就来了。
“有用！患者瞬间平静，并且且恢复了意识！”
所有人欢呼。
经历了这两次的事情，黑色空间内的人们，对彼此之间的认同感高了很多。
此时此刻，大家都在不约而同地想：这一次，他们又要出名了。
第二十二章
湾流区第二综合医院。
整个医院大厅里全都是人, 靠墙的地方一个接一个地放着担架床，放不下的地方，就随便铺了一层简易床垫, 把病人放在上面。
哪怕是二院最资深的数据病医生, 或者急诊科身经百战的急救人员, 看到眼前的场景，也不禁头皮发麻。
——所有人都在浑身颤抖，翻着白眼, 不停地呓语。
让整个医院大楼里，都充斥着这种可怕的呢喃声, 光是在的大厅里站一会儿, 就会有很明显地恶心感。
像是误入了某个电子邪|教的洗|脑现场。
现场的医生们还在忙着给症状严重的人注射镇静剂，以免这些人因为过度癫痫而受到二次伤害。
这时候，急诊科最里面的检查室, 传来一阵碰撞声。
起初, 大家都没在意, 毕竟这么多人, 状态又差, 打翻点东西, 太正常了。
可几秒钟之后，先是一声惊呼, 然后动静越来越大。
所有人都发现不对了。
最早一批产生癫痫症状的人, 一个一个站起来了。
他们的姿势十分怪异，头低着, 双手却抬得很高, 腿用一种扭曲的角度, 爬下床, 踉踉跄跄往外爬。
这一下，大家都慌了。
现在医院里的人手本来就不够用，一旦这些人全都乱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先报警！保安制住这帮人，其他人，挨个上拘束带！”
主持现场的老医生大声命令道。
——同样的场景，还在溪谷市上百个医院发生着。
秦雪重也收到了消息。
她赶紧催促张元和刚刚拿着杀毒程序去实验的人，就说这是幽灵匿名联系给到的，让安保部尽快检查使用——
听说是幽灵交上来的东西，安保部在手忙脚乱安排人去医院维持秩序的同时，迅速组成了一支验证小组。
只要验证了程序的安全性，他们就准备直接使用。
不仅因为他们现在对这个病症毫无头绪，而且觉得，解决了地铁爆炸案的幽灵，不管目的是什么，至少愿意维持城市的稳定。
让想偷懒到底的小秦没想到的是，这支验证小组，居然把整个分析科也加上了。
反入侵小组那边给出的理由是，分析科的工作与脑后芯片有关，一起来看看，说不定会有一些不同的看法。
而且，秦雪重的脑域开发程序很高，验证这个杀毒程序更有效率。
这意味着她要大半夜跑到总部去加班，验证的还是黑色空间里自己经手过的东西。
幽灵团伙的幕后boss小秦顿时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冤大头。
好在薛知时专门提醒，今晚会有额外的加班费，打车费也报销，小秦在放心地打了出租，朝总部飞奔而去。
刚到总部，薛知时已经带着金安安和谢克多在门口等着了。
看秦雪重下车，薛知时立刻说：“走，就等你了。”
一边往里走，他一遍叮嘱道：“这次的事情很大，但是跟我们关系不大。我们的工作很简单，接入，看一遍程序，没有问题就OK。不用觉得有压力，现场还有核心数据司的一堆人，这帮人经验很丰富，轮不到我们出头。”
三人一起点头。
一直沉默的谢克多问：“我看网上说，这个杀毒程序是幽灵组织做出来的，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薛知时明显顿了一下，什么也没说，继续往里走。
反而金安安瘪了瘪嘴：“我看不一定，那个幽灵组织还不知道什么目的，说不定这些事情全都是他们搞出来的呢？”
“好了，我说了，这些跟我们也没关系，进去验证一下，完成了工作就好，晚点我请大家吃宵夜。”薛知时最后说。
秦雪重在后面默默看着。
在她的印象里，薛知时虽然天天躲事，但是，从之前和反入侵小组讨价还价的那次就能看出来，他对手下的人非常照顾。
可这一次，他却直截了当地让大家去接入一个未知组织提供的未知程序。
还有谢克多。
他之前从网络上发现了地铁爆炸案，是一个醉心于网络技术的宅男，按理说这样的人，对安全也非常看重。
这么内向的一个人，却在这时候主动说没问题，本身就有点奇怪。
要知道，从秦雪重入职到现在，谢克多总共都没在办公室说几句话。
她快速进入意识虚空，验证了一下现在幽灵组织的成员。
不出所料，薛知时和谢克多居然都在里面……而且都是0号板块的活跃成员，直接参与了这次杀毒程序的研发！
而且，薛知时的邀请码来源，是凯斯发给佣兵俱乐部的“船火”的！
薛知时居然是之前给自己做过委托任务的侦探？？？
秦雪重感叹，这世界也太小了吧？
事情发展到这里，她反而有了一点不好的预感。
等到进入了总部的临时会议室，秦雪重通过意识虚空里每个人与自己的联系，粗略定位了一下位置。
结果发现，这间会议室里有一小半的人，都是幽灵组织的成员！
加上她这个头目在场，简直要变成幽灵组织的内部会议了。
其实也并不奇怪。
虽然溪谷市人口很多，但是，谢克多是技术宅、张元是技术警察、凯斯是安全专家……根据佣兵俱乐部的资料，薛知时在数据防御方面也是专家。
所以，他们邀请的人，大多都是网络安全方面的牛人。
于是，溪谷市一小半顶尖的黑客圈和数据安全专家，都加入了幽灵。
接着，大家又在这里相遇了。
因为既然要验证一段程序，那么安保部召集的，自然是内部的专家们。
杀毒程序本身就没问题，加上在场的都是研发人员，验证过程变成了一场作秀。
“没问题，很安全。”这是一位年纪很大的、衣服和表情都很死板的老头。小秦发现，他整天在0号板块里讲那些年轻人才知道的笑话。
“我没看出来什么，而且这段程序很有可能成为神经数据研究的新突破。”这是一个中年女人，有一种学者的、知书达理的优雅。可秦雪重知道，她在0号板块里凶悍无比，经常把一帮人骂得抬不起头。
“行了，没问题赶紧发布吧。”这是一个非常好看的年轻女孩，她轻轻敲着桌子催促——她在0号空间里，居然是大家公认的老专家，很多人都以为这是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头。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就连老薛这样一个天天叫嚣着摸鱼休闲的人，居然还是一个顶级佣兵，接着赚钱的委托。
没想到这样一个浓眉大眼的家伙，背地里早就背叛革命了？
小秦看着会议室里这帮家伙的表演，三观碎了一地。
整个检查过程出奇的顺利。
自己检查自己，能不顺利吗？
很快，这段程序被快速复制，分发到了各个医院。同时也上传到各个终端，并且装上巡逻车，方便溪谷市各处都能随时随地取用。
在很短的时间内，整个事态就平息了下来。
不管是安保部还是幽灵组织，都获得了一些喘息的时间，开始加紧分析这次事件发生的原因，希望从里面找到一些破案的线索——
晚上和同事们一起吃了宵夜，回家好好睡了一觉，直到快中午的时候，她才慢悠悠地起床去办公室。
因为按照安保部的加班规定，如果前一天晚上加班过了12点，第二天可以午饭后才来上班——谢克多就经常在办公室加班玩游戏，然后第二天中午才来。
一切风平浪静。
经历了昨晚骚动的溪谷市，比往常还要平静。
正当小秦觉得自己可以松口气的时候，她收到了一条系统提示。
[权限提升通知]
[芯片数据分析科3级权限办事员秦雪重，由于工作表现出色，现提升为4级权限，兼任溪谷市安保分部反入侵小组长期顾问。恭喜，让我们共同成为守护人类的剑与盾！]
小秦：？？？
发什么什么了？
她茫然地看向薛知时，老薛也收到了消息，他犹豫了一下，悄悄把秦雪中叫了出来。
“小秦，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在幽灵组织里？”老薛压低了声音问。
秦雪重心里一突，连忙摇头，“不在，怎么可能，听说里面全都是大佬。”
“我猜也是，”老薛点点头，“我跟你说，昨天我们去验证杀毒程序的那帮人里，估计有好几个都在幽灵组织里，甚至那个程序就是他们一起做出来的……”
“昨晚的事情，火线提拔了不少人，从基层的警察到总部的技术，只要做出了贡献的，都往上提了提。”薛知时介绍了下大致的情况，然后说到了秦雪重身上，“你之前不是被幽灵联系过，解决了地铁的爆炸案吗？你现在就是唯一一个已知的、可能和幽灵有联系的人。”
秦雪重表情有点难看——自己这个头目、幽灵本人，成了整个幽灵组织里第一个暴露的？？？
她也明白了薛知时想说什么。
幽灵组织内部的凝聚力很高，而且很多人有权力、也有影响力。一次袭击，一次救援，大家合作都很愉快。自然而然地，很多人都想继续加强这份关系。
就像第一次约会很心动，双方都想着要联系得更密切些。
在这个大规模升迁的风口，照顾一下秦雪重这个“疑似的自己人”，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薛知时最后说：“小秦啊，4级权限已经是处长级了，有些小局的分管副局长也只是4级……你……自己多注意吧。”
秦雪重绝望，自己的权限这么高，一旦有什么空缺职位，说不定就会把自己提上去？
她原本只想有人来帮忙干活……
可没想到，反过来却被这帮人坑了？？？
第二十三章
有了幽灵组织内部的高效协作, 加上安保部的各种资源和主脑运算，引起大规模脑部癫痫的病毒，被快速解析了出来。
凯斯最早猜测说, 这东西是某种精神疾病和病毒程序的结合。
算是猜对了一半。
最终的解析结果是, 这东西很像一个人的记忆, 然后与病毒程序融合之后的产物。
然后安保部内部调用了一些早期的记忆解析软件，从杂乱无章的代码中，解析出了一个词。
是一个名字。
第五朔风。
这两天发生了很多事情, 虽然跟第五家有关，但很多人都快忘了, 一切问题的起点, 就是第五朔风的女儿，死者第五宁忆。
如果是普通人，无论这人是始作俑者还是受害者, 直接传唤就行了。
可是, 这人是第五朔风。
第五家当代的掌权者之一, 掌握着无数权力、财富和秘密。毫无疑问, 他绝对害死过很多人, 同样的, 也有很多想要他死的敌人。
平常和他来往的人，是安保部总部长、联邦议长、总统……溪谷市的分部长想要见他, 甚至还要预约。
现在没别的办法, 只能一层一层往上递申请，看能不能约到他的时间, “一起讨论一下案情, 时间地点您定”。
非常卑微——
幽灵组织第一时间得到了这个消息。
秦雪重也看到了大家的讨论。这帮技术狂人正在以第五朔风为支点, 继续解析病毒的内部构造。
可小秦有点着急了。
光是这么个病毒, 就导致自己两天没睡好觉了！
自己穿越来才几天啊？！
摸鱼计划简直和当初想象的背道而驰！
看着这帮人还在0号板块里热烈讨论，秦雪重就有点气不打一处——这都什么时候，你们还在讨论技术问题？
等到解析完这个病毒，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遭殃，不知道自己又要惹上多少麻烦事！
必须要快刀斩乱麻，赶紧结束这烂摊子！
第五朔风什么的，先拿下，直接审问，不行就上酷刑，再不行就继续绑！
第五家董事会能有多少人？一个一个全绑了，她不信找不到真相！
反正，不会有人发现她！
小秦心一横，直接高亮了一个板块：
[绑架第五朔风，逼问病毒真相]
[请迅速商讨一个可执行的计划，包括绑架、关押、审问的细节，尽快推进。]
同时，她还做了仔细地筛选——根据邀请码找到了目前黑色空间中的所有人。只要和第五家有关系的，一概都看不到这个板块。
她还在后面写了备注：
[此板块只有部分人可见，一旦有消息泄露，后果自负。]
黑色空间里的大部分人都被吸引了过来。
所有人都是一凛。
——幽灵老大……一次的手笔比一次夸张啊。
这就要绑架第五朔风了？
放开他的身份不说，光是他身边的明面上和暗处的保镖，估计就有上百人。
可以说，他是溪谷市最安全的人之一。
但是……有了幽灵的技术能力，也许……也不是不可能？
想着自己将要完成一项不可能的壮举，一帮人开始动力十足地讨论起来——
当天傍晚。
湾流区公园音乐厅。
今晚，这里将会举行一场音乐会，有一位闻名整个东洲的古筝演奏家，将会在这里表演。
听说他的琴声独特，甚至能让脑后芯片产生共鸣，让人沉醉。
于是，溪谷市一小半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将聚集在这里。
这时候，在宽阔干净的内部车道上，一列由几辆豪车和无数装甲车组成的车队，缓缓得停了下来。
纯黑色的车身上，印着一个不显眼的徽记，正是第五家的姓。
在紧急状况或者重大场合，这个徽记会发出强光。
这会儿是下班时间，远处拥挤的公路上，许多人朝这边张望着，想着这些有关第五家的传闻。
有的人还在吹嘘，自己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车亮起徽记，自豪得如同见证了历史。
突然，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这些车身上的徽记，亮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所有人都知道，要发生大事了。
在四周大厦里警戒的狙击手全部紧张了起来，搜寻着周围；附近的安全专家在空气中的电磁信号里，寻找可疑的数据；其他车辆里的保镖直接扔出了一堆自动扩展的防弹屏障，举起手中的各式武器，开始警戒。
一瞬间，围绕着中间的车，形成一个坚不可摧的堡垒。
可周围什么都没有，也没有发现任何的问题。
就在现场一片安静的时候，一连串沉闷的爆破声响起。
末尾某辆豪车的周围，地面出现了一圈整齐的裂缝，然后，整辆车完全陷入了洞里。
按理说，这种豪车，甚至可以当成近地轨道的小型飞船来开。
哪怕地面出现了一个大洞，它也能瞬间激活飞行引擎，直接飘起来。
可是，眼尖的保镖队长看到，在裂缝周围，直接伸出了几支钛合金钩爪，牢牢勾住了车身，像是一个来自深渊的怪物，把整个车往地下拉了下去。
保镖队长的心跳都快停了，他大吼一声，“爆破杀伤！”
他迅速解开腰间的手|雷，扔了下去。在他身后，又是几十个□□和各式高爆武器，在洞里炸出一片灼人的火光。
他根本不担心车里的人受到伤害，因为第五家的专车，可以正面承受□□与对舰激光武器的直接攻击，并且毫发无伤。
他这样做，只是为了破坏车辆周围的钩爪，以及也许在下面等着的丧心病狂的歹徒。
火光刚刚翻涌起来，他就不顾自己的头发被烫得卷曲，挂好了速降绳索，带着十几个身经百战的手下，跳了下去。
在飞速下降的过程中，他观察到，周围全是刚刚挖好的新鲜土层，还铺设了完整的电梯轨道，就是为了把整个车身稳定地放下去。
他甚至看到，两边还有反远程攻击的小型防御系统！
意味着，他们丢下来的手|雷，根本没有炸到下面的装置！
保镖队长的心，如同自己的下降速度一样，飞快下沉。
这是一个精密筹划的绑架事件！
他想起来，在音乐厅的附近，有几段几百年前的老地铁隧道，全都都坍塌毁坏，变成了死胡同。
难道这些歹徒想要利用这些隧道？怎么可能？
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那辆车的自动防御系统。
作为第五朔风的专车之一，那辆车除了有夸张的防御装甲，还配备了全套的自动防御武器，危机时刻，完全就是一个小型堡垒。
更不要说，里面还有四个最精锐的作战人员，连皮肤都做了防弹改造。后备箱里，还躺着两架最先进的作战仿生人，随时可以拿着它们手上的微型激光炮，蒸发掉任何一颗挡在面前的脑袋。
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等待他的，是一团喷涌而出的火焰，几乎把他刚刚带上的战斗面甲融化了一小半。
下面是一段刚刚挖出来的空间，和崭新的轨道。一台配备了空天母舰小型引擎的轨道运输车，朝着黑暗深处疾驰而去，瞬间就没有了踪影。
他还看到，四周还有残留的低温凝胶！
这种作战用的低温凝胶，可以浸入各种载具和武器的内部，然后瞬间凝固，直接造成瘫痪。
对方估计早就知道专车的强大性能，才用这种毫不讲理的方式，将那个危险的堡垒，变成了铁疙瘩，然后直接运走！
最麻烦的是，在这种低温凝胶里，什么信号都传不出来，完全无法跟踪！
想到这里，保镖队长再次大吼，“返回！立刻返回！”
因为他意识到，如果是他自己来干这一票，绝对会在这个时候把通道炸了！
他的话音刚落，又是一片密集的爆破声，整个通道，完全塌陷了。
只留下浑身烧伤和满脸惊恐的他们，被冲击波震得，吐了一口血，被拉着缓缓上升——
被凝胶完全包裹的汽车，从地下轨道出来之后，进入了下水道系统。
通过这里复杂密集的走私网络，消失得无影无踪。
经过了短途货运飞机，到天上飞了一圈，然后坐上了走私货轮，在海上晃了一阵，最后，停在了废弃的老港口里。
那架飞机和那辆小型货轮，在完成使命之后，径直扎进了大海深处，把自己毁尸灭迹。
整个过程，没有一个人出现过。
最终，几个货运机器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通过刚刚铺设的临时轨道，把这个大铁块，运进了一个锈迹斑斑的仓库。
仓库里，有一个蒙着脸、浑身穿着漆黑战斗装甲的人，孤零零地在里面等着。
他很熟练地消除信号、切割车身、注入高强度的麻醉药、隔着车门就把里面的每个人都捆了起来。
甚至还很细心地，把所有部件都扔进了旁边的强酸池进行销毁。
随后，他拍了拍手，点亮了仓库最里面的墙。
那是一面巨大的屏幕，上面幽暗的光线，将整个仓库照得有几分神秘。
随后，他再次确认了其他人保持着完好的昏迷和拘束状态，把其中一个穿着精美外套的人拖了出来。
正是第五朔风。
他把第五朔风在一个正对着屏幕的椅子上绑好，然后给他注射了让他清新过来的药剂。
十秒钟都不到，第五朔风醒了。
不愧是第五家当代的掌权者之一，哪怕遭遇了如此恐怖的绑架，出现在了一个未知的地方，他的表情依然很淡定。
他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不管是第五家还是安保部，为了找到他，他们会把整个溪谷市翻个底朝天。
而他自己，就要尽量拖延时间。
他忍住头痛，抿着嘴巴，静静地望着面前的屏幕，问：“你们是谁？”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张狂的笑声从屏幕里响起，带着电子失真的刺耳噪音。
然后这个声音有突然变得阴森，齿缝间像是咬着无数狠毒和神经质，又带着无限的期待。
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向外界宣告他们的名字，语气郑重无比：
“我们，是幽灵。”
作者有话说：
本来的标题是：有请溪谷市的新王，秩序的守护者，无处不在的幽灵——二狗女士！
第二十四章
秦雪重正在下班路上。
哪怕幽灵组织正在做这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但小秦给自己，也给幽灵组织的人定了一个小规矩：不要让这件事影响了正常的生活。
该吃吃，该玩玩, 该睡睡, 按时上下班, 身体健康，精神愉悦。
其他人都觉得这是幽灵的怪癖，没有特别在意。可知道秦雪重身份的张元, 听着无比感动。
——不愧是老大，不管做了什么事情, 永远不忘初心, 永远按时上下班。
小秦自己也在身体力行地践行着这一点。
她坐在晃晃悠悠地地铁上，周围挤满了下班的人，浑然不知, 这个车厢里坐着溪谷市最神秘的秘密组织头目。
很快, 她收到了消息。
[老大, 一切就绪, 是否开始？]
小秦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靠在座椅上。像所有有礼貌的地铁乘客一样, 她尽量不让自己的腿碰到别人，然后回复：
[开始]
她沉入意识虚空, 用手下的人早就准备好的视频信号转播程序, 通过空间的力量，强行占领了溪谷市各处屏幕的信号流, 以及新闻页面和网络上直播平台的热门频道。
就像她所在的这节车厢。
原本播着花里胡哨广告的屏幕上, 突然全部都变黑。
一开始, 很多人都没有在意。
随着画面一点点出现, 屏幕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空旷的仓库——明显翻修过，并且遮掩了许多关键部位，以免被发现具体的位置。
然后大家都看清了——溪谷市最有名的企业家、第五家的当代掌权者第五朔风，正被绑在椅子上。
一时间，全市震动。
画面里，第五朔风抿着嘴巴，用醇厚冷静地声音问：“你们是谁？”
接着，那阵张狂的笑声和“我们是幽灵”的宣言，响彻了整个溪谷市。
不管什么人，都停下了手里的事情，呆呆地看着这场夸张的世纪直播。
活久见啊，谁能想到第五朔风还被绑了？
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就像薛知时之前教育秦雪重说的，溪谷市每年都要失踪几千个人，都和第五家有关。
在这个地方，法律，也就是一个维持社会秩序的工具而已。
天道好轮回，善恶终有报，这就是最流行的道德准则。
直播还在继续。
“第五朔风，我们对之前造成了大规模脑部感染的病毒进行了分析，从里面解析出了你的名字，这也是为什么，你现在坐在这个地方，接受我们的审问。”
电子音背后的审讯官，是一名资深特工。秦雪重查过他的资料，经验丰富。
加上组织内部一帮安全专家编制的变声程序，让他的声音完全不会暴露，又带着几丝诡异和恐怖。
“首先，是你的女儿第五宁忆遭到岳照的谋杀；其次，人们在岳照的演唱会上感染了病毒，经纪公司都是你们的；接着，我们从你们第五家的运输车队里，搜出了大量岳照的克隆体和受害人的大脑……所以，这件事和你们第五家脱不了关系。”
审讯官把所有的证据和事实都说了一遍，就要表明一件事——我们知道这些事情跟你有关，别想抵赖！
第五朔风脸色不变，依然抿着嘴唇。
作为第五家的高层，他一辈子见过太多大风大浪了。单说家族里的那些勾心斗角，就要比绑架可怕一百倍。
他并不慌。
对方既然没有第一时间伤害自己，并且还进行审讯，说明自己这里有对方需要的信息。
越是这样的时候，越要拖。
就算离开了溪谷市，就算在东洲联邦的某个犄角旮旯，家族和联邦政府也会组织地毯式的扫描搜索，尽快找到他。
所以，拖得越久，对方就会越着急，自己就会更有利，甚至能套出点对方的信息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审讯官又开口了，语气平静，有耐心。
“你是个大人物，现在第五家和联邦政府像发了疯一样在找你，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所以拖得越久，我们就会越着急。”
审讯官甚至轻轻笑了笑，像是听见了什么井底之蛙的豪言壮语。
“但是，你放心，我向你保证，没有人会找到你。如果我们就把你扔在这里，当你烂成白骨的时候，也不会有人找到你。”
“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们，是幽灵。”
第五朔风心里沉了沉，但是一点都没表现出来。
“好了，时间还长，我们慢慢来。”
审讯官想了想，继续道：“一般这个时候，我会猜一猜，你为什么犯罪，有什么动机，有什么故事……但是，你们这些人，太无聊了，目的无非就三个：赚更多的钱，掌握更大的权力，获得更长的寿命。”
“说实话，这没什么意思。”他叹了口气，“我是个文学爱好者，我喜欢看人类的情感，梦想和痛苦……这个案子里，和情感相关的，估计只有你的女儿了。”
说到最后，审讯官话锋一转，提到了第五宁忆。
他直截了当地问：“你是下令杀死了你的女儿吧？”
第五朔风依然无动于衷。
审讯官不以为意，“看看，女儿的家里面贴满了爸爸的照片，可居然没有一张合照。我觉得我要脑补出来一个故事了——爸爸没空照顾崇拜自己的女儿，女儿这么多年变得越来越偏执，甚至影响到了爸爸的工作，爸爸终于受不了，悄悄把她弄死了？”
看第五朔风依然面无表情，审讯官还开起了玩笑，“别一直绷着脸嘛，我知道你听说过什么我们搞审讯的，就是喜欢刺激人，然后从表情变化里找破绽……放心，我都说了，我只是一个文学爱好者。”
审讯官的语气就像在唠家常，不断来回拉扯第五朔风的注意力。
“啊不对！”审讯官的语气突然高了几度，“看看我发现了什么，这才是你女儿最真实的想法嘛……”
随后，他开始在屏幕上播放，演唱会当晚，秦雪重从红色雾气中提取到的记忆。
从第五宁忆和岳照相遇，到最后唐可德用岳照做实验，还有中间第五朔风说的“你是第五家的女儿，可以随便包养小明星，但是结婚，必须要为了家族利益”的一段说辞。
“啧啧啧，”审讯官仿佛还在欣赏这些片段，“果然，和我说的一样，你们大家族真的只知道利益啊？”
“我还奇怪呢，为什么一位大小姐，会这么恋爱脑……哼，都是你逼出来的吧？”
第五朔风第一次有了反应。
他明显压着怒气，问：“这是哪里来的？你们就会伪造这些东西？”
“诶，”审讯官的语气突然从轻松变成了严肃，“第五朔风，记清楚了，我是审讯官，我提问题，你回答，同样的，你也没有资格提问题……我们之间的关系，就这么简单。”
“不过呢……”他的语气又是一变，“既然你难得开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这就是第五宁忆的记忆，是我们幽灵，从那个病毒里提取出来的……”
说到这里，审讯官像是自己发现了什么。
他的语气稍微激动了一点，“我不太懂病毒，但是，我的同事告诉我，这种病毒，像是一个人的记忆与病毒程序的融合产物……你们难道……把第五宁忆的记忆，做成了病毒？！”
“这也是最合理的解释，为什么病毒里会有那么多你的名字，和你女儿的记忆了……”
“第五朔风啊第五朔风……我以为我已经知道你们有多么邪恶了，但是没想到，你居然把自己的女儿，交给了唐可德……为了什么？这又是你们大人物为了永生的邪恶计划吗？”
“为了你自己，居然连女儿都能卖？！”
审讯官说到这里，第五朔风的表情明显有点绷不住了，他也一副震惊的模样。
“你们……”第五朔风刚要开口，又被审讯官打断。
“住嘴！”审讯官大吼一声，带着明显的怒气，“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先告诉我们，唐可德在哪里，第二，烂在这里，等到两百年后，考古学家把你挖出来！”
“好了，现在，该你说话了。”审讯官最后冷冷地说。
“我……”第五朔风震惊又颓然，“我真的不知道……”
审讯官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才开口，声音再次变得冷静又严肃，“哦……那你就选择第二个了，行吧。”
这句话说完，屏幕直接暗了下去。
一直在第五朔风身后站着的人，也默默离开。
只剩下一盏冷光灯，照着第五朔风。
此时此刻，溪谷市正在看直播的人们也都屏住了呼吸，想要等待转折的发生。
第五朔风虽然大权在握，财富无数，但是，他对幽灵的了解也不多。
之前幽灵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东洲联邦的各个情报组织，都尝试去寻找幽灵的蛛丝马迹。
哪怕他们找到了一些自称加入过幽灵的人，可没有任何渠道、代码、证据能反向定位到幽灵。
像是有一种超越这个时代的技术，在暗处悄无声息地到来。
作为第五家董事会的一员，第五朔风这时候已经差不多明白，估计是内部有人找到了唐可德，并且利用了自己的女儿，进行新的实验。
对此，自己居然毫不知情！
只在第五宁忆死后，他才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他知道，如果要查清楚这个事情，就必须要发起最高等级的内部调查，进入第五家族的内部系统，在如古堡般幽深复杂的秘密之中，找到始作俑者。
他语气着急，但口齿依然清晰，“等一下！你们袭击的运输车队，是第五家的公司！这一次遇袭之后的反应太快，肯定是内部有人打过招呼，我可以立刻召集内部调查，尽快……”
“哼，”审讯官的声音再次出现，“原来如此。”
听见审讯官这么说，第五朔风松了口气。
观看直播的人们，也有点失望。
又是内部调查？最后普通人什么也没法知道？
审讯官继续道：“给他接上。”
第五朔风一愣。
身后的黑衣人再次出现，拿着一条空天母舰核心AI用的网络传输线，不由分说地卡在了他的脖子上。
同一时间，秦雪重也连上了这条线路。
通过第五朔风的芯片，她迅速获得了第五家内部系统的权限，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进入了溪谷市最秘密的网络空间之中。
第二十五章
就像地球有鬼魂的传说一样。
赛博世界, 也有关于数据鬼魂的都市传说。
那些死者的芯片、被遗忘的数据、残留着智能程序的电子设备，在赛博网络里无人读取的角落，逐渐变化, 变成了一个个沾上就会让人发疯的数据鬼魂。
随着网络中的数据越来越多, 被遗弃的AI和记忆碎片也越来越多, 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着这个世界。
也许有一天，它们会彻底爆发, 吞噬所有人的意识。
这些数据鬼魂，在第五家网络安全部门的口中, 被称作“藤壶”。
因为它们会附着在第五家的内部系统防火墙上, 并且不断生长。
就像海洋中的藤壶，会附着在鲸鱼、海龟和船舶上，最终吞噬它们。
——第五家的内部系统, 是一座城堡, 用最尖端的防火墙堆砌而成的坚固城堡。
它在网络空间中, 没有一个确定的位置, 而是在不断漂流。
除非通过权限来呼唤, 否则基本不可能找到它。
在城堡的外围, 经常缠绕着极其夸张的残留数据，像是一个个可怖的肿瘤, 无意识地附在城墙上。
那些鬼魂, 是所有因第五家而死的人。
虽然本人早已消逝，但这些残酷的死前记忆、不甘和怨恨, 不断生长在自己死亡的地方。
起初, 这些藤壶只是被当作有害数据, 被不断清理。
可慢慢的, 安全专家们发现，与其清理这些东西，不如把它们转化成防御武器，在防火墙本体之外，形成一道危险的荆棘屏障。
所以，当第五家发现，幽灵会通过第五朔风的权限，进入他们的内部系统时，首先关闭了第五朔风的权限，然后将积蓄的藤壶全部释放出来，在内部系统的外围，构筑出了一道夸张的防线。
可这一切，都是徒劳。
秦雪重在接入之后的0.01秒，就定位到了内部系统的所在。
对于她来说，这就够了。
她轻轻松松穿过了藤壶组成的防线和坚固的防火墙，进到了里面。
进入系统之后，她通过运输公司的调动数据，立刻定位到了运输公司的总裁，并且在他的通讯记录中，找到了所有的联系人。
在第五家的下辖产业中，运输公司只是一个很小的板块，这位总裁的地位也不高，平常和第五家高层也没什么联系。
可是，在他的通讯记录里，出现了一位高级董事的私人秘书。
通讯时间，正是车队遇袭的前一天——
与此同时，第五家的安全部门机房。
“关闭所有入口！更新漂流坐标！”
“这样会让所有人都无法接入！”
“现在他妈的是担心这个的时候吗？！现在要阻止幽灵进来！”
“已经全部更新！”
“藤壶呢？”
“藤壶也全部重新部署，现在除了物理操作界面，没有任何入口！”
做完这一切，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没有入口，没有坐标，没有权限。
神仙来了都不可能进入内部系统。
接着就是一片死寂。
“有检测到数据入侵吗？”
“没有！”
“藤壶有被触发吗？”
“没有！”
“物理界面呢？如果硬盘被读取，肯定有运转痕迹！”
“没有！什么都没有！”
这种时候，安全主管的理智和经验告诉自己，并没有任何入侵发生，内部数据也没有任何泄露。
按理说，自己应该守住了第五家最核心的内部系统。
幽灵，不过是一个拥有了新技术的黑客。
哪怕网络技术再强大，也会在物理世界留下痕迹，这是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律。
就像人在走路的时候，总会带动空气流动。
除非……幽灵是一个真正的鬼魂。
想到这里，安全主管心里的不安慢慢扩大。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直播画面里，第五朔风也有些茫然。
一般情况下，直连人脑，不管是操作者还是被连接者，都会承受巨大的痛苦。
因为人类的意识数据庞大且混乱，贸然进行连接，冲击非常大。
在早期的研究中，很多研究者就是因为这样，彻底精神分裂，变成了不可逆转的疯子。
可第五朔风，没有任何感觉。
他的脑后芯片里安装的防火墙与反入侵软件，也安安静静，没有跳出任何提示。
就这样过了一两分钟。
当所有人都以为一切都安然无恙的时候，第五朔风面前的屏幕上，出现了一张人像。
——是一个满脸横肉，眼神阴鸷的男人。
不需要下面的姓名和介绍，第五朔风第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是他的叔父，第五家董事会的常任董事，地位比他还要高一些的家族核心长老，第五鸠。
前几年他就听说，第五鸠似乎得了什么脑部疾病，有点危险。
在溪谷市，虽然身体的大部分组织器官都能替换，但脑袋里的问题，依然非常棘手。
如果第五鸠真的快死了，那么他确实有可能在唐可德身上孤注一掷！
照片下面，还附上了幽灵找到的通话记录，是秘书与运输公司总裁的对话。
[00234521：到时候，记得让最好的保镖随时警戒。]
[00234537：是！我明白！]
[00234543：这些是鸠董的东西，别忘了。]
[00234600：当然，您放心。]
这幅画面，也同时出现在了溪谷市几乎所有的屏幕上。
所有人都知道了，那些岳照的克隆体、受害人的大脑、以及资助唐可德的人，多半就是这个第五鸠。
与其他吃瓜群众的感受不一样，第五朔风与安全部门的人，感觉到的是一股寒意。
怎么可能有人不留下任何痕迹，从第五家的内部系统中，盗取了信息？
这帮人……是真的幽灵吗？
“哼……”审讯官的声音再次出现，“看来，今天我们的谈话很有成效。”
随后，他像是在对所有观看直播的人们宣告：“好了！大家看到了，想要找到唐可德，就要找到这个男人。安保部和第五家，你们准备怎么办呢？”
最后，审讯官伸了个懒腰，轻轻笑了笑，中断了直播。
只剩下第五朔风一个人，坐在一片黑暗之中——
直播结束，小秦的地铁也到站了。
因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所有人都很兴奋，激动地讨论着关于幽灵组织的一切。
真正的幽灵小秦同学，走在人群当中，有点累。
哪怕自己的意识虚空很强，但这样长时间接入另一个人的意识，还进入了一个守卫森严的空间，还是非常消耗精力的。
她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有了明确的嫌疑人，有了这么大的动静，自己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这时候，黑色空间里的幽灵组织成员，已经开始商量下一步行动了。
如果第五家和安保部行动不及时，那么他们很乐意再来一次武装突袭，教训一下这帮为了一己私欲破坏整个溪谷市和平的家伙。
小秦同学，老怀甚慰。
自己终于体验到了当领导的感觉，事情有人干，自己才能安躺平嘛。
感谢所有成员，为自己的摸鱼大业做出的贡献！
今天，她自己也获得一点奖励。
——因为连接了第五朔风的芯片，似乎再次解锁了一段原主的记忆。
她发现，只要自己读取别人的芯片，不管是死人还是活人的，就会刺激到原主留下的死寂光团。
而且，从两次解锁的情况来看，似乎都是原主印象深刻的瞬间。
比如最早残留的假身份信息，这个对卧底来说很重要，也是原主新生活的开始。
还有第二次解锁的军用训练器，估计是原主常用的东西，说不定每天都训练，所以也印象深刻。
那么这一次，会是什么呢？
在楼下买了吃的，回到家里，她触碰了死寂光团表面新出现的碎片。
果然，出现了新的画面。
“她”正在路上走，地面很湿，反射着溪谷市的漫天霓虹。
眼睛里的画面被调成了半透明状，这样可以在走路的同时，翻翻新闻，查看消息。
透过眼前飞快滑动的新闻，秦雪重看到，正前方，是一个巨大的标示牌，写着“牧咨银行”。
她的心小小地跳了一下——难道原主要去办银行业务？
根据秦怀归之前说的，原主有一个不记名账户，里面还有“老板”打过来的100万信用点奖金！
一瞬间，小秦连买什么衣服都想好，甚至还在想，可以买辆小车。
她期待地看了下去。
只见原主一直在眼睛里刷着页面，最终在一个页面上停了下来。
[今日赛博笑话]
[高情商与低情商的中间人如何给杀手讲委托？]
[低情商：这个任务，只有傻子才会接。]
[高情商：这个任务，只有你能做到！]
原主笑了，笑得很开心。
因为记忆碎片中包含了所有的触感与情绪，秦雪重甚至还能感受到，记忆中那种愉悦的情绪。
在轻松愉快的笑声中，记忆戛然而止。
小秦懵了。
啥东西？在这种了解关键信息的关键时刻，就给她看了一个水平不怎么样的笑话？？？
她之前的推断，也许没错。
解锁的原主记忆，可能真的是那些印象深刻的事情。
比如……一个原主觉得很好笑的笑话。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六章
第五鸠失踪了。
当他的照片在直播审讯中被公布的那一刻, 他就成了整个溪谷市最臭名昭著的人。
安保部发布了A级通缉令，第五家也启动了内部的抓捕程序。
可是，第五鸠就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 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 有一辆不起眼的小车, 像是溪谷市的拾荒者们常开的破车一样，往溪谷市的南边飞过去。
城南，是一片100年前就废弃了的老工业区。
这里曾经是溪谷市最大的义肢生产地。
义肢技术刚刚开始发展的时候, 用到了许多污染性极强的材料，不少公司为了节约成本, 不对生产废料进行处理, 直接排放。
久而久之，这个区域的污染变得极为严重。
如果要对这些污染物进行清理，花费的代价高昂得难以想象。
于是, 当更加清洁的生产技术出现之后, 人们就干脆抛弃了这里。城南也变成了一个被遗忘的地方。
因为大量难以处理的污染, 让这里的动植物都产生了进化——在树干或者动物的背上, 都长着一个个肿大的囊包。
那些无法被利用、无法被净化的污染物, 被高度浓缩之后, 储存在里面。
不仅可以让生物本身免于受到伤害，在关键时刻, 还能作为击退其他敌人的手段。
除了经验丰富的拾荒者, 没有人愿意来这种地方。
所以，一辆拾荒者的破车, 一路飞向城南的时候, 没有人觉得有什么问题。
这辆车很顺利地通过了出城扫描, 连检查人员都不愿意上前仔细检查, 生怕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它一路向南，飞过了一般拾荒者活动的区域，进入了老工业区的中心。
这里的树木非常高大茂密，连树干上的囊包都要比外围的大几圈。
仔细看的话，还能通过半透明的囊壁，看见浸泡在可疑液体中的断肢残骸。
仿佛这是另外一个星球。
小车熟练地避开了凶兽和危险巨木控制的区域，缓缓降落在了一片覆盖着藤蔓的厂区中心。
车门打开，下来的人，正是第五鸠。
只不过他神情狼狈，衣衫不整，脸上的横肉都垮了下来，一点都没有照片里的凶厉阴狠。
他踉踉跄跄地跑进了厂房，走过了几段迷宫般的道路，眼前的画风突然一变——锈蚀残破的车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整洁的白墙、精密的摄像头与防御武器，还有穿戴精良战斗装甲的士兵。
最终，他进入了一片庭院。
这里简直是中心公园别墅区的翻版——精致修建的花园、设计感极强的建筑、满眼绿色、生机盎然。
在庭院中心的草地上，有两个人，正在逗狗玩。
第五鸠忐忑地站在庭院的入口处，不敢说话，老老实实地等着。
很快，两人都转过身，看向他。
一个人是岳照，另一个人，则是已经死去的第五宁忆！
看见第五鸠过来，第五宁忆毫不掩饰地皱了皱眉，然后轻飘飘地挥了挥手。
陪她逗狗的岳照弯腰鞠躬，带着狗离开。
同时，又有几个穿着服务生马甲的岳照，搬来了一张小桌子和两把椅子，摆上了一套精致的甜点、水果和茶饮。
第五宁忆坐下，立刻就有四个人上前。
一个按摩肩膀，一个端茶，另外两个直接跪在了她的脚边，用专业的手法，按摩她的小腿。
看上去……实在是有几分诡异。
在甜点和水果中选了半天，第五宁忆也没有决定要吃什么，就这么拿着一根精致的小叉子，轻声说：“过来吧。”
第五鸠这才小跑过来，低着头，站在第五宁忆面前，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第五宁忆叹了一口气，“鸠爷爷，你这次，怎么犯这么大的错？”
听见第五宁忆这么说，第五鸠直接跪了下来，喊道：“小姐！给我一次机会！他们找不到我！我们还有机会！”
第五宁忆微微一笑，“我们当然还有机会，现在唐爷爷的病毒研究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很快，整个溪谷市，都会变成我们的傀儡。”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那我问你，”第五宁忆把玩着手中的小叉子，“你知道我为什么饶你一命吗？”
第五鸠一滞，“我……不知道……”
第五宁忆冷哼了一声，“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你的宝贝疯儿子，差点就帮我干掉了真正的幽灵！”
“什么……意思？”第五鸠一头雾水。
“我是说秦雪重，那个被你们这帮蠢货赶出董事会的秦雪重！！！”第五宁忆的表情突然扭曲，拿着手里的叉子，朝右边的岳照猛地扎了下去。
她的手臂很用力，甚至迸起了青筋，在那个岳照的后脑、脖子和后背上，一下一下地往下扎，带起一片血花，溅到了第五鸠的脸上。
那个岳照一开始还闷哼了一声，努力维持着身体，似乎就是为了让第五宁忆发泄得更爽快。
但很快，他就支持不住了。
脑后芯片和脊椎都受到了伤害，让他倒在了地上，轻轻地抽搐着。
第五鸠身体都僵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发泄完了，第五宁忆才说：“还记得我之前假死吗？”
“记得，”第五鸠连忙说，“应付了死前记忆检查之后，我帮您替换了身体，然后送到这里来。”
第五宁忆不屑地哼了一声，“爸爸不是找了一个人来看我的死前记忆吗？”
“对，就是那个秦雪重。”
“我一开始还没发现什么，之前，我让唐爷爷查了查我的芯片读取记录，你猜猜，发现了什么？”
“没有痕迹吗？”第五鸠脸上的表情有些疑惑。
他的疑惑也是正常的。
第五宁忆假死脱身，很多事情都是他来安排的。
比如让人读一读她的死前记忆，露出岳照的脸，让整个事情更加扑朔迷离。
如果他是秦雪重，在读取了第五宁忆的芯片之后，绝对也会抹掉记录，免得后面惹上麻烦。
这并不能证明，秦雪重就是幽灵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第五宁忆的脸上露出了几丝兴奋，“你要知道，哪怕抹除一个读取记录，也会存在抹除的痕迹。可唐爷爷费了大力气分析了我芯片的底层数据，发现里面连抹除的痕迹都没有！”
——秦雪重当初确实想过，不要留下痕迹，所以专门利用意识虚空的特点，阻止了留下痕迹。
而且，分析痕迹这件事，费力不讨好，也没什么作用。
也只有唐可德这样曾经参与过芯片计划的专家，才能花这么大的力气，看看是否有读取痕迹。
没想到正是这一点，让秦雪重暴露了。
第五鸠恍然大悟，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狠戾——让自己这么狼狈的人，就是这个秦雪重了！
第五宁忆继续说：“你的那个疯儿子，不是一直看秦雪重不对付吗？还搞了个地铁爆炸，想要弄死她……”
第五鸠快速接了下去：“那一次，秦雪重说有个黑客接入了她的芯片接触了炸弹，其实就是她自己解除了！”
“没错，两次了，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第五宁忆终于选中了一块火龙果，吃得染红了嘴唇。
第五鸠说：“小姐，我这就去干掉她！”
“哈哈哈哈哈哈哈，”第五宁忆笑得很开心，“我的鸠爷爷啊，你以为今天我找你来，就是为了让你去解决秦雪重？你把我们的仓库都暴露了，我还会让你去办这件事？”
第五鸠脸色狂变，不住地朝第五宁忆磕头。
第五宁忆似乎什么都没看见，“这是一个难得的实验，把你的脑子，制成药剂，注射给你的疯儿子，会有什么变化呢？说不定他会变好哦？说不定，我会爱上他呢？”
第五鸠停止了磕头，浑身僵硬地看着她。
在他的身后，已经来了四个人，制住了他。
第五宁忆轻轻皱眉，命令道：“轻一点，鸠爷爷身上的器官可是很值钱的，弄坏了一个，你们可赔不起。”
惨叫声越来越远，最后彻底消失。
第五宁忆挥了挥手，让周围的人也都全部散开。
这时候，她的脖子和脑袋抽搐了起来，似乎犯了什么急性病。
她的手哆哆嗦嗦地，从旁边拿起一管药剂，扎进了的胳膊上，然后才慢慢平静下来。
她喃喃自语道：“快了，再进行几次实验，就能把病毒散播出去，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听我的话，都会爱我，爸爸也会每天陪在我的身边……”
一边说着，她的抽搐症状慢慢消失。
她拍了拍手。
一个管家模样的岳照立刻来到她的身边。
第五宁忆想了想，说：“去找秦雪重以前的联系人，找到秦雪重住的地方。哼，贫民窟出来的老鼠，还喜欢整天窝在贫民窟里，就知道给我添麻烦。”
管家点头。
“等下，记得抓活的，我需要好好看看她的脑袋，看看她怎么搞出来的入侵技术……这么聪明的脑袋，说不定，能让我们大家都变得更好。”
第五宁忆满怀期待地说着，轻轻抚摸管家岳照的脸。
第二十七章
小秦出门了。
哪怕只看了一个无聊的笑话, 但背后的街景，依然让她查到了具体的位置。
她想去看一眼。
虽然她心里知道，自己也许不应该这样做, 但转念一想, 这也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穿越过来这么久, 她基本上没去过其他地方。这不是很健康的生活状态。
多出去走走，了解一下这个世界，总归还是有好处的。
于是她就来到了这边。
距离城寨区并不远, 只有6站地铁。
加上是下班潮的反方向，地铁上人很少。
这个时间离开城寨区往城里走的, 要么是临时加班, 要么是去玩。所以，地铁的全息屏幕也在同时推送两种广告。
一种是激素调节器，可以在加班的时候, 让身体和精神都更加兴奋, 同时还能让原本沮丧的情绪变成开心, 提高加班的效率。
另一种则是虚梦会所。
来到溪谷市这么久, “虚梦”几乎是秦雪重听过的最多的词。
人们会通过脑后芯片, 输入一段精心调制的数据, 享受一段以假乱真的互动体验。
哪怕是一个人最疯狂的幻想，也能在市面上找到与之对应的虚梦。
她还从来没有体验过。
出门之前, 她就查过, 目的地附近，有不少虚梦会所——她也想试一试。
出了地铁, 扑面而来的, 是一股与城寨区截然不同的夜生活气息。
这里的门面装潢更加绚丽, 街上的人穿得更精致, 脸上的表情也比城寨区更加冷漠。
初来乍到的小秦，有一种乡下人进城的感觉。
没走两步，她就看到了原主记忆碎片中的“牧资银行”，周围全是高端的虚梦会所和餐厅，旁边的阴暗小巷里，还有不少可疑的身影，正在兜售非法的虚梦文件。
秦雪重看了看四周，没有什么特别的。
正当她准备进银行里去查查有没有账户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到，有人正在看自己。
很明显的，不加掩饰的目光。
她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角度，从一个隐秘的镜面反光中看到，看自己的人，是一个胖子。
一看看上去很有亲和力的胖子，站在一家虚梦会所的里面，穿戴也很高档，似乎不是普通的服务员，也许是这家会所的领班或者经理。
秦雪重迅速查了一下。
这家会所很正常，就是第五家旗下闲人梦境公司所属一家高端会所。
她所在的卧底组织也是闲人梦境的，真要算起来，这胖子还算自己的同事？
难道他和原主认识？
秦雪重迈开熟练的步伐，进入监控死角，直接消失。
她可不愿意和原主在公司内的熟人相认。
先悄悄买了一份小吃，躲到角落里，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暗中观察这个胖子。
胖子果然有了动作。
他先和同事说了几句，似乎是交代一下工作，然后披上了一件外套，走出了会所大门。
胖子先鬼鬼祟祟地左右看了看，然后像一个普通的路人，走进了夜晚熙熙攘攘的街道之中。
小秦悄悄跟上。
以她现在的潜行能力，在这种闹市区进行跟踪，简直是小儿科。
一边走着，一边观察四周的动静。
很快，她再次发现了奇怪的事情。
——周围有不少人，也在跟踪这个胖子。
胖子明显没有接受过反跟踪训练，没有发现好几道目光都在他的身上。
小秦像是螳螂捕蝉身后的黄雀，看着这一切。
倒也不是她莽撞，而是她在那些跟踪者的身上，发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感。
这种熟悉感非常不明显，但对于接受过军用训练器的高等训练的小秦来说，很快就捕捉到了。
这个胖子明显和原主有关系，而身后的跟踪者也明显不怀好意。
一旦有什么情况发生，手无寸铁的小秦除了跑路，估计什么也做不了。
必须要求助。
报警肯定是不可能的，如果让卧底小组里的人来，又有点命令的意思了。
关心下属的小秦，自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于是她在黑色空间中，捏造了一个马甲，发布了一则消息。
[正在千影街的牧资银行外，发现有人跟踪我的线人，实在没有办法，可以在这里求助吗？希望有空闲的朋友，可以来帮忙控制住跟踪者（这些人可能携带武器）]
然后她再用幽灵本人的马甲回复：
[可以，报酬可从之前组员们建立的内部基金中抽取（请使用非致命武器，我们不是法庭，只解决事件，不决定其他人的生死）]
她不愿意让其他人白白帮忙，可是自己也没钱，所以干脆用上之前那帮做空了运输公司的人放在黑色空间里的钱。
组员们通过主线任务赚了钱，放到组织里，用来帮助组员们。
羊毛重新用在羊身上。
简直是个完美的可持续发展模型。
幽灵本人觉得很赞——
看见马甲的求助，很多人本来还有些犹豫，可秦雪重一回复，立刻引爆了整个黑色空间。
以前，都是幽灵发布任务，大家齐心协力完成。
除此之外，成员们其实没有太多合作的机会。
但这一次，是一个成员发布的私人委托，幽灵居然也点头同意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幽灵本人也支持这样的行为。
意味着，在座的每一个人，在工作或者生活上遇到了什么困难，都能通过这种方式，在黑色空间中获得帮助。
大多数人都意识到了这件事的重要性。
如果是其他组织，大家还会担心，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会让心怀不轨的人动什么小心思。
可在幽灵组织内，幽灵本人掌握着所有人的信息，如果有人敢背叛，分分钟就能被找到。
所以，黑色空间内的互助，变成了一种无私的帮扶。
大家在里面交流信息、帮助同伙，慢慢地，里面的所有人，绝对能比身边的人爬得更高。
这样下去，整个幽灵组织，可能真的会变成一股拥有举足轻重影响力的势力。
帖子下面的回复，瞬间刷了几十条。
[我在附近，马上就到]
[我接入了千影街的摄像头和数据监测点，共享给大家参考]
[这还需要什么钱？就是我今晚的娱乐活动了]
[我上传了一个临时协同系统，大家可以看到彼此的位置，进行通讯]
[……]
一分钟不到，小秦就在临时协同系统中看到，胖子和跟踪者的周围，已经出现了十几个组织成员。
每个人还都标注了自己携带的武器、监控设备、准备移动的位置。
其中一个人还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是特别行动队的资深指挥官，接过了现场的指挥权。
一场高端的特种行动，瞬间成型。
这些人有的是资深佣兵，有的是安保部的高权限特工，作战经验都非常丰富，在协同系统中看到了秦雪重的位置之后，就以她为核心，形成了一个兼顾保护与进攻的作战小队，像一张无形的大网，跟着秦雪重步伐，向前移动。
她突然从孤身一人的跟踪者，变成了一支队伍的核心。
这种感觉，有点爽。
她的底气足了不少，更加放心大胆地跟了上去。
很快，那帮跟踪者就把胖子堵在了一条无人的巷子里。
胖子明显有些害怕了，还强装镇定地喝道：“你们要干什么！我已经报警了！”
为首的一人没有说话，直接准备掏枪。
可他的手甚至只动了一下，小队频道里就传来指挥官冷静的命令：
“动手，交叉射击，二队补射。”
几声几乎微不可查的闷响，先是针刺电击弹，然后又是同样数量的麻醉弹。
原本围住胖子的人，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倒了一地。
秦雪重正要往前走，指挥官喊道：“停下！有高能反应！趴下！保护射击！”
小秦和胖子都没反应过来，就发现倒下的几个跟踪者，浑身都爆发出了强烈的火光。
紧接着，几颗低温冷烟弹被射到了她和胖子的四周。
这种冷烟弹，能在人的面前爆发出一大片黏稠的低温烟幕，阻挡炸弹的火焰与弹片。
可实际上，那些人身上的火光，并不是炸弹。
而是高温自毁装置。
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一幕，就像当初在安保部的□□室里，把自己烧成了焦炭的岳照。一模一样。
这时候，大家都意识到，这件事情，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组员求助那么简单，很有可能，和最近岳照的事情有关系！
指挥官的声音依然冷静：“不要动，现场组先入场，穿好战斗装甲，防御模式，检查尸体。”
秦雪重没动，对面的胖子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根本不敢动。
很快，几名身穿厚重战斗装甲的人，出现在了巷子里。
打头的三人，先再次确认了周围的环境，然后以一个保护阵型，守在了秦雪重的旁边。
其他人则小心靠近了已经被烧成焦炭的尸体，仔细检查和扫描过后，做了一个OK的手势。
随后，这些人也以秦雪重为中心，再次扩大了保护圈。
秦雪重就像是一个闪亮登场的大boss，被这些武装到牙齿的作战人员围在中间，轻松地走到了胖子面前。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八章
秦雪重这时候已经戴上了面罩, 所以胖子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他不确定地看了看四周的作战人员，轻声问：“是你吗？”
秦雪重回答：“是我。”
听见了秦雪重的声音，胖子才松了一口气。
随着两人开始交谈, 周围的队员跟秦雪重确认之后, 都稍稍退开了一点,
他有些艰难地起身，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盒子，并且点了一个按钮。
秦雪重立刻察觉到, 一道进行身份确认的信号，扫描过了自己的脑后芯片。
盒子上亮起了绿灯。
胖子迫不及待地把盒子递给了秦雪重, 然后说：“好了, 东西给你。”
秦雪重一头雾水地接了过来。
胖子接着说，语气有点感慨，“我以为你都已经走了, 没想到你居然还在。”
秦雪重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只能含糊回答：“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胖子立刻举起手, 作无辜状, “别牵扯上我就行, 而且……小心点吧, 既然有人找到了我，说明想通过我去找到你家。刚好, 你干脆去那边住吧。”
胖子指了指盒子。
秦雪重心里疑惑, 不知道胖子到底是谁，也不知道这个盒子里到底是什么。
她只能默默点头。
胖子说完, 小心地问：“姐, 那我……先走啦？”
秦雪重答应道：“好, 小心点。”
胖子灿烂一笑, 点点头，迅速离开。
这时候，指挥官才在频道里命令：“详细检查尸体，看看有没有能确认身份的东西。”
然后他对秦雪重说：“Echo17，还有没有其他情况？”
小秦摇了摇头，“应该没有了。”
Echo17是秦雪重开的马甲的代号。
在最初构建黑色空间的时候，张元就加入了很多保护组织成员真实身份的设计，比如代号。
每个成员，在进入黑色空间的时候，都会被随机分配到一串由字母和数字组成的代码，作为空间里的身份。
不过，在黑色空间内，一些和大家相熟的人，都会获得绰号。
比如第一个通过运输队袭击行动赚钱的人，绰号就是金融家。因为他赚钱的头脑比其他人都要好，根据黑色空间里的信息，赚了不少，大部分都贡献给了幽灵组织的公共基金。
比如协助凯斯研究出最早的0号病毒抗体的人，绰号是教授，他总是一副老学究的语气，说话就像写论文一样。
对于小秦的马甲这样，刚刚开了新号，和大家没什么交流的人，就只被大家用原始的代码称呼。
这时候，有人犹犹豫豫地问：“Echo17，你……不会是二狗大佬吧？”
小秦心里一惊。
怎么这就被人看出来了？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黑色空间里有不少人都是互相知道对方的现实身份或者网络上的身份的。
因为她最初发邀请码，就是通过凯斯和张元，他们一定邀请了不少现实或者网络上觉得能够信任的人。
而凯斯邀请的人里面，就有他在训练器中的伙伴，以及佣兵俱乐部里的同事。
自从最开始和秦雪重在训练器中打了一场之后，凯斯就把那一场的录像，和身边的人分享过。
其中有两位，就在今晚的作战小队里。
倒不是真的认出来了秦雪重的特点，而是溪谷市里，能用这么鬼魅步伐进行潜行跟踪的人，本来就是少数。
而且大家都是凯斯的圈子里的朋友，自然就猜测，秦雪重是不是训练器神鬼莫测的二狗。
小秦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周围顿时一阵马屁，同时感慨幽灵组织里真是卧虎藏龙。
接着，就再也没人叫她Echo17了，全都开始叫二狗大佬。
原本加一个大佬，听起来还挺带劲的。
可对于指挥官和现场的作战人员来说，在行动中称呼战友，第一个要素就是简洁。
不管是Echo17，还是“二狗大佬”，叫起来都有点冗长。
于是，刚刚注册还没一个小时的马甲，就拥有了自己的绰号——二狗。
小秦眼前一黑。
早知如此，当时就好好起个名字。
经历了这件事，大家彼此间的距离拉近了不少，加上见识了二狗大佬的技能，纷纷想要约秦雪重在训练器里来几局友谊赛。
小秦苦笑着答应。
聊了一会儿，尸体的检查也差不多了。
“二狗，你来看一下。”一个队员叫道。
小秦上前，看见那人的手上拿着一把枪的残骸。
这是被战术铝热弹焚烧之后留下的部分。
旁边有人解释说：“和当时安保部羁押室里用的是一样，整个身体都烧没了，这把枪运气好，掉落的时候滚出去了一点，部分编号和芯片还在，如果查查的话，说不定能找出来源。你拿走？还是我们带回去查？”
“你们带回去查吧，谢谢。”小秦能偷懒就偷懒，然后她又问，“尸体呢？”
“没了，基本上都成焦炭了，有些被冷烟弹冻住的部分，说不定有DNA残留，可以查查，我们估计，多半是岳照。”
另一个人问：“你是自己在调查岳照的事情？那个胖子又是怎么回事？”
大家都很好奇，今天的事情和
小秦摇摇头说：“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受人委托，来找这人拿个东西。”
“好了，其他的到空间内交流。”耳机里的指挥官阻止了众人的交谈，“二狗，你和大家一起走，还是自己离开？”
“自己离开。”
“OK，最后清理现场，然后撤退！”指挥官命令道——
小秦没有直接回家，也没有在黑色空间里与大家沟通，而是到了地铁站里的厕所，把门锁好。
她想要看看，胖子给自己的盒子，是个什么东西。
根据胖子说的话，他和原主很有可能之前就认识，说不定关系还不错。
否则，他不会说，有人会通过他，找到原主的住处。
小盒子看着简单，居然是掌纹、瞳孔、血液三种验证。看着那厚厚的内壁，秦雪重丝毫不怀疑，如果验证错误，这东西很有可能会自毁。
不出所料，里面有一张密钥卡，和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 [金山区望湾公寓 - 7901]
是个房间。
这是原主给自己准备的安全屋？
她知道金山区，那边是富人区。在网上查了查，望湾公寓更是顶级豪宅，一层一户的大平层。
这样一套的价值，堪比中心公园附近的别墅。
秦雪重隐隐猜到了原主这么做的用意——按照自己现在对原主的了解，她似乎是贫民窟出身，很喜欢住在城寨区。
这样一个人，选择一栋看似非常光鲜的豪宅，很反直觉，更不容易被人发现。
不愧是闲人梦境的前任董事，真的有钱。
她又仔细看了看盒子里面，发现居然还有一个需要认证夹层，打开之后，里面的东西瞬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是一枚精巧无比的芯片。
——被封闭在一个晶莹剔透的小方块里，用六根丝如发丝的线，固定在方块的中央。
看上去像是真空的，可在轻轻摇晃一下，能看见里面似乎充满了某种透明黏稠的液体，保护着整个芯片。
看到的第一眼，秦雪重就认了出来。
这是一枚由主脑工厂生产、每个联邦公民在一岁时都会植入的标准公民芯片，连这个方块，都是芯片刚出厂时的密封壳。
按理说，没有任何一枚未被激活的芯片，会这样流落到外面。
这是整个联邦管控最严格的物品之一。
强势如第五家，都没有办法搞到一枚未激活的芯片。
就算搞到了，也没有办法经过主脑的审核流程，获得一个全新的身份。
而原主，真的准备了一枚未激活的芯片，和一个安全屋。
同时，今晚发生的很多事情，都让秦雪重有些不安。
自己只是想看看记忆碎片中的地点，结果发现有人想要绑架原主的街头人，很有可能是想从他口中得知自己的住处。
那些人，多半还是岳照的克隆体。
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仿佛一个个麻烦的谜团，把她笼罩在云雾之中。
唯一有一点她很确定，那就是现在她不敢回家了。
万一像胖子说的，有人正在找自己，如果还有其他人知道原主的住处，家里可能暴露，自己回去也很危险。
她把心一横，决定干脆去这个安全屋——
还没到目的地，小秦就震惊了。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豪宅。
高达300层的大楼，远远看去，像是一摞高耸入云的水晶片岩，上面点缀着丰富的植物和零星的灯光，看上去甚至有几分神秘。
刷卡之后，进行生物认证，小秦进了门。
迎面看见的，就是一面大得夸张的落地窗，将几乎整个湾流区的密集建筑和中央公园尽收眼底，一眼过去，就能看到覆盖地表的灿烂霓虹，朝地平线蔓延开去。
客厅的装饰简单又雅致，让人看着就很舒心。
不过秦雪重没来得及欣赏。
因为当她拿着方块进门的时候，方块就亮了起来，触发了房间里的什么自动装置。
一面墙翻转了过来。
露出来的，是一架自动手术床。
脖子的部位，有无数精密的固定装置与微型机械臂。其中的一个，明显就是为了芯片专门设计的。
就算不用查资料，秦雪重也猜到了。
这架手术床，可以替换芯片。
她从来没有听说过——网上连传言都没有——一个成年人，能够通过替换芯片，来更换自己的身份。
她意识到，出于某种原因，原主可能真的想要换个身份，开启新的人生。
如果这是真的的话，意味着她自己，也有了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第二十九章
换了新房子, 小秦又没有睡好。
出一趟门，就摊上这么些事情，实在是她没想到的。
——这个世界太危险了！
她决定, 等情况稳定下来, 就好好做个家里蹲, 绝对不要再出去乱逛了。
这一晚上，她都在搜索关于公民芯片的资料，想要看看, 自己到底有没有机会换个身份，重新开始。
因为溪谷市的所有人都有公民芯片, 生活里大多数事务都可以通过芯片完成, 所以，她反而没有去想，为什么这里的人们会安装芯片呢？
在婴儿一岁的时候, 剖开后脑, 往脊椎骨上安装一个会伴随一生的东西。
听着, 就很残忍。
实际上, 联邦有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
大约在50年前, 因为整个星球的环境极度恶化, 大部分人的身体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害和残废。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进行了义肢改造。
用抗污染能力更强的肢体和器官, 替代不堪重负的原本器官。
当时, 没有人预料到，因为改造的肢体器官, 输入了大量的机械信号到人的体内, 导致许多人的大脑出现了紊乱。
联邦不得不召集大量科学家, 研究出了一款与神经深度融合的芯片, 用来梳理神经信号与机械信号的冲突，从而解决日益棘手的义肢问题。
据统计，50年前，东洲联邦公民首次替换肾脏器官的平均年龄是20岁，而50年后的今天，这个平均年龄已经下降到了11岁。
每个人，一生都与污染为伴，同时，也与义体器官为伴。
于是，慢慢的，芯片成了东洲联邦每个人出生就会安装的东西。
原本用来拯救生命的芯片，如今的大部分功能，就是用来体验虚梦和数据毒品，沉浸式地看各种广告，逃避这个失去了希望的世界。
芯片，也是每个人最隐私的东西之一。
据说最早的芯片，还能随时定位具体位置，在整个联邦的强烈抗议之下，取消了这个功能。
如今，芯片除了本身调和信号冲突的基础功能之外，基本上只作为一个小型终端，方便人们付款和使用设备。
就连分析科查看其他人的死前记忆，也要经过系统授权。
除此之外，芯片几乎不具备其他任何功能，本身也不包含任何信息。
按理说，秦雪重手里这样一枚原厂芯片，是没有任何线索的。
可当她在尝试用意识触角接入的时候，依然在里面读取到了不少数据，不多，而且全是乱码。
已经学会指使别人的小秦，直接把这些数据发给了张元。
[帮我看看这些数据是什么，保密。]
张元回复得很快:[组长好，我们通讯说？]
秦雪重二话没说，直接打了过去。
刚接通，张元就开口道：“组长，这应该是公民芯片的底层数据，用的是主脑特有的神经融合编码。”
“你能解析里面的信息吗？”
“能，您稍等。”张元那边沉默了十几秒钟，然后声音变得有些害怕，“组……组长，这是……未激活的芯片？”
“对。”小秦的声音轻描淡写。
张元不说话了。
他是真的有点被吓到。
整个联邦，除了安保部核心数据司和芯片生产工厂的人，几乎没人读取过一枚未激活的芯片。
这真的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不过张元转念一想，组长这么神通广大，搞来一枚这样的芯片，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不管组长要干什么，自己这个一条船上的小喽喽，就得全力配合。
哪怕掉脑袋，他也情愿被联邦抓住，而不是因为工作不利，而被这位组长秘密解决。
他冷静下来，说：“未激活的芯片里没有个人信息，只有自检信息和初期的位置信息。我发给您。”
秦雪重看了看，果然很简单。
就是一串表明芯片正常运转的代码，和一连串这个芯片之前所在位置的信息。
最头上的一个是： [溪谷市南郊工业区241.145.167-23]
“这些地址……”
秦雪重开了一个头，张元就像一个称职的下属，赶紧接了下去：“您知道，芯片在被激活之前，有临时的位置信息，方便确认的芯片是安全的。”
张元顿了顿，用不确定的语气继续说：“一般来说，所有芯片的初始位置都是各个城市的核心数据司自动工厂，还有一部分在特级研究所里。可是……这个芯片的初始位置，是在城南的老工厂区……这个很奇怪。”
秦雪重点点头，“好，那先这样。”
她无所谓。
反正她自己不可能去调查的，要是有机会，在黑色空间里或者凯斯的佣兵俱乐部找人去就好了。
经过今天的事情，小秦可是学乖了，能不动弹就不动弹，有事情的话，就交给别人去做——
她和张元都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两人都再次见到了同样的地址。
只有末尾的坐标有一点点不同。
[溪谷市南郊工业区241.145.168-27]
这个地址，来自昨天现场那把枪的残片。
在幽灵组织强大的情报能力下，残片的信息很快就被查了个底掉。
这把枪，居然是从安保部内部流出的——经过内部、黑市、军火商、走私者之后，最后通过拾荒者里的一个小组织，送到了南郊工业区。
从地图上看，那边是老工业区的中心，现在早就被变异植物和生物占领。
很多成员都觉得，这把枪只是流落到了拾荒者的手中，然后再辗转到了昨天的杀手身上。
毕竟，用一把不容易查出来历的枪，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张元知道事情不对。
因为秦雪重让他查的坐标，和那把枪出现的坐标，距离几乎不超过500米。
这个地方，绝对有问题！
所以，他一直在等，等着秦雪重的命令或者动作——
和张元想的一样，小秦正在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办。
很显然，那个地方有问题。
可最大的麻烦是，原主为自己准备的一枚芯片，居然也来自这个地方。
秦雪重甚至在猜想，原主很有可能和唐可德或者其他什么幕后boss达成了什么协议，想要替换身份跑路。
但中间也许出了什么差错，导致有人要追杀她？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地铁爆炸案和昨晚的暗巷围堵。
如果不是自己恰好看到了原主的记忆，正在那附近，说不定虚梦会所的胖子已经惨遭毒手。
这样的情况，让她心里很不爽。
一直云里雾里，等待着未知的危险发生，这种感觉实在太不好了。
她意识到，自己以前的思维习惯还没改过来。
从小到大，秦雪重都是一个乖孩子。从没翘过课，上班从没迟到过，工作总是按时完成。
也许正因为这样，穿越前，她才会在工作里落得如此下场。
因为大多数时候，她只是在被动接受工作，而没有快刀斩乱麻地解决出现在周围的麻烦。
现在，她掌握着一个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隐秘组织。通过自己的金手指，这个组织甚至能在这么几天的时间里，搞出震惊联邦的几件大事。
而她的很多应对办法，却非常消极。
今天她还决定，要好好宅在家里，如果有事情找上门来，就交给其他人去做。
现在她觉得，这样的态度不行。
因为不管什么世界，生活都是泥潭，大多数人必须要努力挣扎——不管是在生活和工作中，还是在精神世界里——才能为自己打出一片小空间。
如果幸运的话，就可以在这个空间里，尽情享受摸鱼了。
在这个世界，拥有金手指的她，已经比大多数人都要幸运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完全有能力、有机会、甚至可以很轻松地解决出现在自己周围的问题。
小秦咬了咬牙齿，下定了决心——要弄死他们！
——不管那个坐标所在的地方到底有什么东西，她都要把里面翻个底朝天，把扰乱自己生活的罪魁祸首揪出来，阻止这一切的混乱。
不是为了正义、不是为了和平、不是为了溪谷市的稳定——当然，这些原因也有，但最主要的，是为了自己能安安心心躺平几天，而不是被接踵而至的麻烦事不停打扰。
要让那帮人知道，幽灵不是好惹的！
不仅是不好惹，更要打痛他们，甚至让安保部、让第五家、让整个溪谷市都知道幽灵很恐怖！
最好是，以后要有麻烦，自己只用说句话，干坏事的人就不敢动弹。
想到这里，小秦进入黑色空间发帖：
[致全体成员：溪谷市南郊工业区的坐标位置附近，极有可能隐藏着最近一系列事件的罪魁祸首，并且极度危险。]
[希望我们可以发动一切可团结的力量，对该区域进行压制性清扫，尽快解决问题。]
这个帖子一出现，立刻引爆了整个黑色空间。
跟小秦想的不一样，大家的第一反应不是行动，而是讨论，这个地方到底有多危险？
因为，连幽灵老大都说“极度危险”，对于普通来来说，可能真的是秒杀级别的战斗力了。
所以，一定要慎重对待！
这条消息，通过黑色空间，越传越多，对未知敌人的恐惧也越来越大。
在小秦根本不知情的情况下，安保部已经让整个特别行动队和特警全部待命，联邦军方直接调动了一个空天舰队，来到溪谷市南郊驻守。政府与军方还展开了地面联合行动，形成了一个以大量战车和狙击手组成的包围圈。
同时，无数佣兵与拾荒者也在工业区周围虎视眈眈，想要从中分一杯羹。
这场景，简直就像一场战争的前夕。
一触即发。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章
[幽灵老大, 现在整个溪谷市都动员起来了，就等着我们的进一步消息。]
黑色空间中，在现场的成员向秦雪重汇报。
[等什么消息？]
小秦疑惑。
一番解释过后, 她才明白过来。因为事情闹得有些大, 所以谁都不敢贸然行动, 生怕出了差错，所以在等幽灵组织内部的消息。
听到这里，小秦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突然明白做领导的心累了。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人敢去做决定、担责任，所以就等着上面发话。
官僚主义害死人啊！
昨天晚上她就没睡好, 现在整个溪谷市都发动起来了, 居然没人第一个行动？
她还准备在办公室好好补一觉呢，想着起床就看到事情解决，世界和平。
你们这些人, 能不能行？能不能让她好好睡一觉？！
睡眠不足的小秦很生气, 她回复：[立刻让他们全都动起来！尽快往里推进！]
看见这话, 黑色空间里噤若寒蝉——之前, 幽灵说话一直简洁冷静, 仿佛这个世界上, 没什么事情能放在她的眼里。
这次，她居然发火了。这说明, 事态真的很严重！
这个消息立刻传了出去。
可是, 还是没能让其他人动起来。
“着什么急，□□既然在里面, 我们围住了就好。”某安保部特别行动队的官员这样说。
“反正我们是来支援的, 轮不到我们当出头鸟。”空天舰队的某参谋这样说。
“军队都没动, 咱们积极个什么劲？”某雇佣兵说。
“听说唐可德在里面, 这大魔王要是发起威来，肯定要搞死几个不怕死的……”周围还有围观的拾荒者。
看到这样的场景，凯斯先着急了。
他很清楚幽灵的能耐，要是继续这样等下去，闹出了大麻烦，整个溪谷市都别想好！
他一狠心，咬牙给前线的佣兵下了指令。
“给我潜入到前线外围，给空天舰队和特警来几发□□！我就不信他们不动弹！”
“是！”
很快，几个佣兵俱乐部里的人，悄悄离开了队伍，小心潜入到变异丛林之中，设置好武器的自动发射，然后又悄悄回来。
没过多久，几处密集的激光和远程□□，从丛林里激射而出，分别朝好几个方向攻去。
这一下，让原本静静等待的队伍，瞬间炸开了锅。
这些人设置的攻击，全都朝着天上的舰队或者地面的战车去的，看着声势浩大，但实际上，在自动拦截系统的实时侦测下，这些攻击全被拦截了下来。
在原本平静的老工业区上空，炸开了一片灿烂的烟花。
这一下，确实打破了围攻队伍脆弱的等待，让所有队伍，全都行动了起来——
办公室里的秦雪重，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幽灵组织头目、二狗大佬、暗中操控几大势力的幕后黑手小秦同学，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很好]。
然后就钻进了办公室的按摩舱，准备好好睡一觉。
她一点都不担心错过什么重要的消息，因为自己办公室里的薛知时和谢克多，都在黑色空间内，要是有什么情况，这两人也会马上知道。
旁边的薛知时，看见小秦又钻进了按摩舱，老怀大慰。
最近溪谷市不太平，小秦作为新员工也经历了不少麻烦事，但哪怕这样，依然保持着摸鱼的优良传统。这让他非常认可。
薛知时看了看办公室里的三位小朋友，一个在按摩舱，一个在玩游戏，一个在看演唱会……
这三个下属，尤其是小秦，一看就是个单纯的孩子。
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守护好这份安宁和谐。
就在这时候，办公室的灯光，突然熄灭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
溪谷市的能源供应相当稳定，尤其是湾流区这种核心区域，光是储存的压缩能量块，在断能的时候，足以支撑区内的关键部门继续运转一整天。
据薛知时所知，最近一百年来，治安分局就从未断过电。
哪怕楼上断电了，他们这里也不会。
原因很简单，因为分析科的脚下，就是联邦主脑的分机房！
如果连这里都出了问题，那么外面的情况，真的很严重！
薛知时迅速登入黑色空间，发现里面已经有了一条高亮标红的帖子：
[未知病毒席卷溪谷市，大量电子设别瘫痪，仿生人变得极具攻击性，部分人类陷入混乱，并且有传染扩大的趋势！]
[爆发时间就在进攻之前，疑似与南郊工业区相关。]
幽灵组织的所有成员，都是懊悔又忐忑。
——幽灵老大早就在催着大家，赶紧去进攻南郊工业区。结果就在进攻的前一刻，病毒爆发了。
如果在幽灵老大下达命令的那一刻，所有队伍都齐心协力进攻，是不是就能避免病毒袭击呢？
其他人都靠不住，唯有幽灵最稳健啊。
小秦也从按摩舱出来了。
她很生气。
自己刚要睡着，整个按摩舱突然就停了。
出来之后，她看到办公室里的三位同事，脸色都不太好。
“怎么了？”小秦一脸茫然。
“出事了，我们先做好准备，”薛知时一边穿戴战斗装甲，一边说，“整理好你的东西，我们往下走，去机房附近躲一躲。”
“机房？”金安安也懵懵地问。
“对，主脑的分机房，”薛知时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枪，“那边安保更严密，有两只常驻的特别行动队，和他们待在一起，更安全些。”
“好。”
秦雪重穿好反入侵小组给自己的战斗装甲，背上自己的包，拿了一点吃的和饮料。
收拾着才知道，就连安保部的内部系统都宕机了，好几个内线电话也打不通，可能真的出了大问题。
很快，四个人出了办公室。
走到楼梯间的时候，楼上传来了一阵小心的脚步声，并且越来越近。
薛知时做了个止步的手势，端着枪，用肩部手电向上照过去，同时喊道：“上面是谁？”
脚步声顿了一下，回答道：“我们是技术处的！想到楼下来避难！”
秦雪重立刻就听出来了，是张元的声音。
薛知时继续问：“楼上什么情况？你们怎么不去作战处和特警队？”
“全都乱了，每个地方都有人失常，作战处还传出了枪声，有武器的地方最危险！”张元回答。
薛知时暗叫不好——自己还准备去下面的机房呢，要是那里的特别行动队也完蛋了怎么办？
接着，他问出了自己最大的怀疑，“你们技术处在20楼，为什么要跑到地下来？路上不会更危险吗？”
张元理直气壮地回答：“病毒能感染芯片，现在有活人的地方就很危险，我们是去停尸间的！那边没有活人！”
这是他说服身边两个同事的理由，也说服了薛知时。
停尸间有两个出口，对应两条不同的通道，内部面积宽阔，易守难攻，而且这一层本来就没什么人。所以，这是个非常好的理由。
可实际上，他就是来找秦雪重的。
他知道，在溪谷市全城混乱的情况下，哪里都不安全，只有大佬的身边最安全。
所以，哪怕拼了命，也要到分析科来！
两方终于汇合。
张元没有任何暴露，只是用眼光扫过了秦雪重，点了点头，表示两人曾经有过一面之交。
然后他走到了薛知时身边，要和老薛共享一下情况。
虽然他表面上冷静沉着，一副努力在这个混乱的情况下生存的模样，可实际上，他已经快哭出来了。
他和两位同事都是技术警察，平常天天坐在办公室里，本身就没什么战斗力。
光是徒步走下二十多层，就是从未有过的运动量。
更不要说路途中，时不时还会遇到感染早期的人，很多都极具攻击性。
三个资深宅男，就在这样的惊吓和跌跌撞撞之中，走到了分析科所在的地下三层。
当张元看到秦雪重的时候，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有老大在身边，稳了！
秦雪重则在心里哀叹，原本自己办公室里就是一帮摸鱼的，现在还多了三个技术宅男，绝了。
看着其他人枪都拿不稳的样子，秦雪重和薛知时商量了一下，由薛知时在前面，自己殿后。
看见秦雪重到了队伍后面，张元也偷偷减慢了速度，不动声色地靠近她。
——离老大近一点，就安全一点啊！
刚刚走了没几步，楼梯间再次传来了响动，并且正在向这边靠近。
是几声毫不掩饰的喜悦呼喊。
“哈哈哈哈哈卧槽，今天运气太他妈好了！”
“牢门自动开，条子全疯了，笑死。”
“这帮垃圾条子居然全都疯了，咱们可得出去看看，说不定机会来了！”
听他们对话的意思，应该是原本被暂时关押在局里的嫌疑人，因为病毒造成的混乱，居然跑了出来。
现在秦雪重一行人也不能动，因为楼梯间很安静，如果要推门的话，绝对会发出噪音，惊动上面的暴徒。
秦雪重一转头，看见薛知时想要从中间的几人身边的挤过来，其他人的脸上，也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她直接掏出枪，下意识做了几个训练器中的手势，意思是“静止”，“压低身体”和“我来解决”。
看到最后的“我来解决”手势，薛知时还愣了一下。
看小秦的手势很熟练，甚至有了一股老兵的感觉。没想到这个天天上班睡觉的新人，居然这么厉害？
秦雪重迅速把枪调到了冲击弹模式，一边把枪举在眼前，纹丝不动，一边把弹夹装上。
动作专业无比。
上面的人一露面，小秦眼睛也不眨地开枪了。
第一枪击中了最后那人额头，先把他打晕，接下来两枪打中的是剩下两人的手和胸口，让他们瞬间失衡，无法进行有效反击。
整个过程中，她一直在用变频的节奏，调整自己的站位，尽量让自己不会暴露在敌人的火力当中。
然后，她的用标准的步伐走了两步，再补上两枪，把三个人全部打晕了过去。
当她再次回头，后面已经掉了一地下巴。
张元心里在大声吼：“老大是最棒的！我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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