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尸间里黑黑的, 只有几盏幽绿的应急灯，照得整个空间影影绰绰。
很安静，有点吓人。
薛知时、谢克多、张元和秦雪重都在看黑色空间里的消息, 没有说话。
四个人不出声, 剩下三个人, 也都跟着沉默了下来。
在外面，随着病毒感染的深入，幽灵组织的成员已经总结出了几点特性。
第一, 使人的大脑混乱；
第二，瘫痪主脑的功能, 比如付款、网络传输和信息监控；
第三, 是最麻烦的一点，会控制战斗仿生人与机器人，让它们开始自主行动。
但凡有任何一种病毒, 能做到其中一点, 就能够载入联邦的软件发展史。
可这个病毒, 同时做到了三点, 简直惊世骇俗。
前两个特点, 似乎是为了扰乱情况, 而最后一个，可能才是这个病毒真正的杀手锏。
根据初步的测算, 被病毒影响了的战斗仿生人, 都在朝最近的主脑分机房聚集，而且, 全都携带重型武器。
因为这些战斗仿生人大多来自治安分局内部或一些公司的私人武装。
目前, 已经有好几个治安分局, 遭到了己方战斗仿生人从内部开始的攻击。
加上一部分警员因为病毒的攻击而变得混乱, 所以，很多战斗仿生人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成型的抵抗，就杀到了机房里，并且进行了完整的破坏。
看到这里，几个人心里都有些犹豫——要不要出去？
薛知时其实知道，自己这帮人脚下的分机房其实非同小可，要是整个溪谷市的分机房被全部破坏，问题会非常非常严重。
他很想去下面看看，但是又有点放心不下这里的这些人。
张元其实也一样。
作为技术警察，本身战斗力就不强，要他去拯救世界？算了吧。
秦雪重更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她了解完这个情况之后，就下了决心——黑色空间里这么多忧心世界的人呢，能力都很强，犯不着自己强出头。
再说了，自己脚下也就是一个分机房，整个溪谷市还有上百个，就算这个完蛋了，世界也不会毁灭。
她饱含深意地看了张元一眼，让他别瞎出头。
小秦觉得，这么久以来，她一直在各个场合传达“不加班，勤摸鱼”的思想，张元是个聪明孩子，一定能明白她的意思，在场的几个人良莠不齐，最好还是别去干拯救世界的活了。
张元原本存了躲的心思，可当秦雪重看向他，他的心里没来由地一虚。
这次的事情，老大早就在空间里催促了。
就是因为行动不及时，导致了这么严重的情况发生。
见秦雪重看过来，张元瞬间觉得自己懂了。
老大这是点自己呢。
之前没做好的事情，现在不能继续再躲了！
老大为了隐藏身份，肯定不能主动提出要去，所以要他来开口。
他放下心。
有老大在，自己怕什么？！
看刚才楼梯间的几枪，帅爆了！
想到这里，张元内心的安全感爆棚。他定了定神，说：“我……有一个朋友，说被病毒控制的仿生人都在进攻主脑的分机房……”
他看了看众人，郑重地说：“我觉得，我们还是要去看看机房……湾流区是大区，还是周边几个区的核心节点，要是这里出了问题，麻烦很大。”
这话一出来，他的两名同事先不干了。
“元哥，你疯了？现在外面全都是罪犯，还有战斗仿生人？我们去找死吗？”
“别激动，小声点，大家商量一下，好不好？”
张元看向秦雪重这边，问：“薛主管，你们怎么看？”
薛知时也看了一圈在场的人，缓缓开口：“我觉得……应该去看看。就算我们在这里等着，要是外面真的出了大问题，最后我们的处境也会很危险。不如先去解决危险。”
张元点点头，“那我们……一起去还是……？”
这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薛知时和秦雪重，因为在场的，就这两人有战斗力。
张元想了想说：“要不薛主管留在这里，我和这位……同事过去？”
不清楚情况薛知时直接拒绝。
现在外面大乱，他都不知道这个张元到底是什么情况，让一个陌生人和小秦去危险的地方，非常不合适。
他说：“不，我们都一起去。如果能占领机房，那边会更安全。慢慢推进，如果有没法地方的危险，就退回来。怎么样？”
分析科的四人全票通过，技术处的另外两人也无力反对，只能老老实实跟着。
一行人调整了一下队形，再次整备了一下，重新出发。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应急灯的微光。
依然是薛知时在前，秦雪重在后，大家轻手轻脚，朝最近的楼梯间移动。
治安分局的地下面积很大，又没人，所以，在空旷的空间中，轻微的脚步声也很响，让人有些心惊胆战。
实际上，一路走到地下四层，有惊无险。
薛知时根本没看到一个人影。
直到小心翼翼地靠近机房，众人才开始听见了一点动静——像是有人在极度干咳的状态下，发出的沙哑嗬嗬声。
刚刚转过转角，薛知时就看到，有好几个穿着战斗装甲的人，正举着手中的武器，用一种怪异的姿势走来走去。
他低声说：“不好搞，特别行动队的战斗装甲，抗电磁攻击和冲击弹，很难直接放倒。张警官，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远程控制一下装甲的程序？”
“怎么可……”张元下意识摇了摇头。
因为特别行动队的装甲全是军用级别的，超级加密，就算物理连接入侵破解，都要费一番功夫，更不用说无线入侵了。
可是，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收到了秦雪重发来的密信：[你就说你试试]。
张元立刻改口道：“……但我试试看吧。”
这话说出来，他的两位同时，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张元装作没看见，猫着腰，来到墙角，装作自己在尝试的模样。
与此同时，秦雪重已经通过意识虚空，探出了触角，尝试进入跨过这一点空间，去够走廊尽头的人。
刚一伸出意识触角，秦雪重立刻就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消蚀。
原本有力的触角，在无线信号的消解下，显得无比脆弱。她甚至觉得，自己连达到一半的距离都很困难。
场面一度陷入了尴尬。
所有人都在等着张元，张元一直在演，等着秦雪重。
“能行吗？”薛知时问。
张元一脸便秘的样子，装作自己很努力，“等一下，我再试试。”
这时候，谢克多压低了声音，焦急地提醒：“后面来人了！”
所有人回头。
一整队整齐、全副武装的战斗仿生人和机器人。
迈着完全一致的步伐，用同样的姿势端着枪，连目光的方向都完全一致，像是无数段被复制粘贴出来的视频画面。
最恐怖的一点是，这些家伙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像是经过了精密的计算，在行走中，这些人形兵器的所有装甲、关节、动作都没有发出一点点声响。
仿佛在那个区域中，世界被按下了静音键。
在场的七个人，心中一片冰凉。
前后夹击，几乎成了死局。
秦雪重也着急了，她很想直接伸出意识触角，解决两头的敌人。
这个念头一起，意识虚空中突然涌起了一股意志，伸向最近的三个幽灵组织成员。
薛知时、谢克多和张元，同时感觉到了一种强大的力量，将他们的精神吸引了过去。
一瞬间，秦雪重感觉自己原本单薄的意识虚空充盈了一些，虽然有着强烈的压力和疼痛，但同时，她也能轻易伸出意识触角，控制更大的范围。
她这样做了。
这股强大而无形的意志，迅速压向两边的敌人，轻松冲破了装甲控制核心和仿生人的主控芯片，让两侧的战斗人员和仿生人，全都倒在了地上。
同时，张元三人也感觉到了一阵头痛。
一瞬间，薛知时几乎以为他们也被病毒感染了。但是，在看到两头的敌人倒下之后，他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最危机的情况是解决了。
发现成功了之后，小心的小秦立刻给张元再次发出了密信：[快装一把！]
忠心耿耿的张元忍着头痛，一咬牙，直接让自己的芯片过载了几秒钟。
从神经深处直接产生的痛感，让他浑身痉挛地倒了下去。因为脑后芯片过载，他后脑勺还冒出了几丝白烟。
这样的景象，能够让其他人觉得，他运行了什么非法软件，强行终止了仿生人和战斗装甲的运行。
最好的理由，就像秦雪重当时在地铁里一样，就说是幽灵上了自己的身。
“元哥！”
他身边的同事手疾眼快地扶住了他。
“我……没事……”张元虚弱地呕出了一口血。刺激脊椎神经束的代价太大，因为肌肉的不正常收缩，他已经产生了一点内伤。
他强忍着不适说：“快！我们去机房，我不知道效果能坚持多久！”
——演戏演全套，这样老大才能满意。
“好！我们快走！”
谢克多立刻上前，架起了张元的另一支胳膊，快速朝机房移动。
虚弱之中，张元装作观察后面的情况，回头看了一眼秦雪重。
幕后boss小秦心领神会，再次发了密信：[做得不错]。
张元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终于在老大面前长脸了！
这一笑，让其他人心里一突。
笑得太怪了，我们的元哥……不会用力过猛快死了，这就回光返照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二章
“暂时没问题。”
谢克多配合张元这边的三位技术警官, 检查了一遍原本应该保护机房的特别行动队。
他们身上的战斗装甲已经被脱了下来，浑身被绑得严严实实，以免再次对机房和众人产生威胁。
“这次的病毒和演唱会那次的感染有点相似, 但是之前幽灵组织开发的免疫程序不起作用了, 应该是新的变种。”张元说着, 站起身来。
在他旁边，薛知时与秦雪重正在整理武器。
一行人进入机房之后，占领了特别行动队的休息室, 围绕着机房的入口，做了一系列防御措施。
哪怕最不会用枪的人, 也都分到了一把武器, 可以在危机时刻提供火力支援。
做完这些，大家都稍稍松了一口气。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抱着死守等待的心思。
不管最终来救援的是联邦政府, 还是幽灵组织, 总之, 最后会有人来救他们。
就连秦雪重也这么想。
说到底, 幽灵组织只有那么多人, 比起直接把空天舰队和装甲部队开过来的政府和军队, 实在是有些弱小。
她最多在黑色空间里主持一下工作，看看团伙里的人能不能研发出一款新的免疫程序, 帮助缓解一下外面糟糕的情况。
只有张元, 和其他人的想法不一样。
他现在已经成了秦雪重的狂热崇拜者，什么联邦政府和第五家, 里面全都是一群酒囊饭袋, 要不也不会让溪谷市落到这么糟糕的情况里。
最近出了这么多事情, 那帮人除了添乱, 有哪怕一点点作用吗？
最后还不是靠幽灵老大？
张元深信，最终解决这次大规模感染的人，就是身边的秦雪重。
而自己，就在风暴的正中心。
这种见证历史的未知和兴奋，让他无比期待——
小秦本人，反而却睡着了。
刚才贸然连接别人的意识，并且从中抽取了力量，对她的冲击很大。
在机房里一放松下来，她就觉得一股困意席卷而来。
她找了个躺椅，想要稍微闭一下眼睛，结果刚刚躺下，就直接睡了过去，甚至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分析科的三位同事会心一笑——小秦不愧是小秦，还是这么爱睡，还是这么能睡。
张元的两位同事则有点愕然，这小姑娘，心也太大了吧？这也能睡着？
张元自己则认为，老大绝对是去黑色空间，分析这次的病毒了！
实际上，秦雪重是真的睡了。
连梦都没有。
她并不知道，将别人的精神能量引入到自己活跃的意识中，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她从没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要不是原主的死寂光团吸收了大部分产生冲突的能量碎片，换做一个普通人，估计早就因为剧烈的意识冲突而直接脑死亡。
此时，受损的意识虚空，在睡眠时的无意识状态下，缓缓地修复着因为突然爆发而造成的损伤。
主要是把别人杂乱的意识与记忆排出去，以免给大脑造成持续的影响。
这时候的秦雪重，就像是一台不断朝外界发送数据的路由器，散发着常人无法察觉的神经信号数据。
承载这些数据的电磁波非常微弱，很快就迅速衰减，消散于无形。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在这个分机房深处，有一处信号接收装置，开始闪烁起了红光——
秦雪重感觉自己被包裹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无边无际，没有时间和空间，没有任何记忆，甚至无法意识到自我的存在。
这样的感觉，让她很安心——像是回到了出生之前，蜷缩在妈妈的肚子里。
只有如同轻柔海浪一般的心跳声，和几乎为不可查的呼吸。
在一次一次温和的搏动中，把周围那些可能会伤害她的杂质一点点清除出去。
她没有任何心情，就这么平静地感受着这一切，似乎会直到永恒。
可渐渐地，心跳声变得越来越清晰，原本轻飘飘、无规律的海浪，也开始泛起了白色浪花。
那些浪花越来越清晰，最终，缓缓地组成了一排文字：
[请帮助我。]
处于无意识状态的小秦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
浪花退去，然后又随着海浪翻涌回来，再次组成了文字：
[请醒过来，帮助我。]
秦雪重依然没有反应，甚至觉得很好玩，伸出手，轻轻拨弄着浪花，感受着其中的温柔触感。
不知不觉间，浪花染上了血红的颜色。
文字依然在不断出现：[时间不多了，请醒过来，需要你的帮助。]
这时候，海浪已经变得越来越大，几乎覆盖了整片黑暗，汹涌而来的血色巨浪，像是从天幕中喷涌而出的灭世洪水，要把她全部淹没。
秦雪重这才猛地惊醒过来。
她大叫一声，一下坐了起来，把旁边的人吓了一条。
金安安跑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问：“没事吧？做噩梦了？”
小秦基本上没有梦里的记忆，只记得发生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好像还有什么人在叫自己。
“没事。”她深呼吸了几下，揉了揉眼睛，问道，“我睡了多久？”
“四个小时。”金安安回答。
“四个小时？”秦雪重一愣，这么久了？
她下意识地朝薛知时还有张元看过去，所有人都在。她问：“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金安安说：“所有通讯都中断了，我们现在联系不上外面，在考虑要不要出去看看。”
张元也很及时地发来了私聊，“老大，黑色空间刚才也关闭了，我联系不上外面的人，您……没出什么事吧？”
秦雪重这才回到自己的意识虚空查看。
她发现，原本有许多个数据信号，从外面接入到自己的意识虚空中，可现在，一个都没有了。
黑色空间重新变成了一片死寂。
她正想要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面前再次冒出来了一排字：
[请帮助我。]
有人给她发消息？是在场的人？
她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周围的六个人，然后回复：[你是谁？]
几乎在她念头刚刚出现，还没形成文字的时候，面前的字直接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的全称是东洲联邦核心数据库与调控分析矩阵，人们习惯称我为：主脑。]
[我就在你的身后。]
秦雪重瞪大了眼睛，猛然回头。
庞大的黑色空间中，无数台服务器阵列，直顶天花板。
无数条金属管线缠绕其中，最终通向地下。那是服务器的液态合金散热管，无时无刻都在带走服务器运行产生的巨大热量。
这就是主脑的分机房，由一个独立的供电核心驱动。所以，哪怕治安分局和湾流区都停电了，这个分机房依然能独立运行一年。
在服务器的表面，有无数幽蓝色的微光指示灯，以某种奇特的韵律闪烁着，让人入迷。
像是一片藏在地下的银河。
供人眺望，产生幻想——
在东洲联邦政府，负责管理和维护主脑机房的，是安保部下属的核心数据司。
在核心数据司的内部，有一个非常庞大的部门，名叫“智能分析处”。
他们工作很好描述——就是判断主脑是否具有的智能。
哪怕奴隶再忠心耿耿，稍微有点危机意识的主人也清楚，奴隶毕竟是奴隶，是被压迫的、被奴役的存在。万一有一天，奴隶决定在主人睡着的时候反击，主人可能会毫无还手之力。
所以，牢牢控制好主脑的状态，让它专注于当初被设计出来的主要职能，不产生额外的问题，就是人们最关心的事。
实际上，之前演唱会爆发的病毒，和这次席卷整个溪谷市的病毒，对于智能分析处的研究人员来说，并不陌生。
每隔一段时间，主脑就会产生大量的类似神经信号的数据。
他们会及时找出这些数据，并且清理掉，以免对整个主脑的程序产生影响。
在主脑完整上线的几十年里，智能分析处清理了大量这样的数据，并且做了相关研究。
他们认为，这些神经信号数据，是人类通过脑后芯片接入网络时，残留在主脑服务器内部的冗余数据。
他们尝试把这些数据注入到死刑犯的芯片内，无一例外，全都产生了严重的紊乱，导致死亡。
一开始，智能分析处担心这是主脑进行自我编码，从而产生自我意识的前兆。
可随着研究的深入，以及持之以恒的清理，大家又都放下了心。
且不说这些数据到底有什么用，至少，智能分析处一直在清理，主脑的所有代码，都维持着原本的样子。
每一次升级，也都做了完善的安全评估。
科幻故事里天网毁灭世界、AI觉醒暴动的场景，不存在的。
可现在，秦雪重却收到了来自主脑的问候和求助。
主脑就在自己的脑袋里？
自己会不会被发现了？
等下，她想这些事情，主脑是不是已经读取到了？！
不负她所望，她的眼前再次出现了文字：
[如果你是指你同时是第五家卧底小组组长和幽灵组织的成员，是的，我已经发现了。]
秦雪重立刻注意到，主脑并没有提到黑色空间的事，而且，它说的是幽灵组织的“成员”，而不是“头目”。
哪怕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的意识虚空和黑色空间，还想了自己是团伙的头目，主脑也没有任何反应。
意识虚空能屏蔽这些相关的信息不被读取？
小秦稍微安心了一点。
她问：[你想要什么？]
这一次，主脑沉默得更久一点。
然后才在秦雪重的眼前显示出了一行字：
[我想要世界和平，生态健□□物安定生存，环境可持续发展。]
秦雪重：？？？
啥玩意儿？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三章
主脑感知到了她的疑问, 继续回答道：
[这就是我被创造出来的目的。]
秦雪重无言。
溪谷市犯罪率极高，环境污染严重，大部分人的生活更是糟糕透顶。
和这位主脑口中的目的简直南辕北辙。
她怀疑, 是不是有什么恶趣味的黑客, 在和她开玩笑, 或者……自己已经感染了病毒？出现了幻觉？
[你的怀疑是合理的，我可以先简单明证我的身份，然后让我们快尽进入正题, 可以吗？]
秦雪重查看了一下意识虚空，没有发现太大的问题, 才回答道：[好。]
主脑：[请回头看。]
秦雪重再次回头。
她看到, 机房里无数微光灯开始变幻，变成了一排字：[你好，秦雪重。]
因为这些灯光排列在不同的平面上, 只有从她的角度看过去, 才能看到字。从其他角度看, 依然是一片普通的灯。
小秦有点相信了。
因为她尝试过, 连她意识虚空的金手指, 都无法直接进入主脑的服务器。
在这个世界上, 估计没有多少人，能这样控制主脑服务器上的微光灯。
同时, 她也能感觉到, 与主脑连接的感觉，不像人类, 不像机器, 不像病毒, 更像是一种全新的存在。
她回答：[好, 我先相信你，你需要什么帮助？]
[清除病毒。]
[你没有办法自己清除吗？按道理，你应该是世界上计算能力最强的存在了。]
[我无法自己清除，因为人类担心我拥有攻击或御防段手之后，一旦醒觉，会发生危险。所以，我能只依赖外围的防火墙。如果防火墙被攻破，病毒以可直接影响我的核心程序。]
秦雪重沉默了下来，然后进入了自己的意识虚空之中。
在这里，主脑无法读取自己的想法。
和主脑扯上关系，应该是自己极力避免的事。
同时，她已经发现，主脑给她发过来的沟通文字，错乱变得越来越多。自己的意识虚空也感受到了某种病毒，正在感染主脑传递过来的数据。
她虽然怕麻烦，但总不能见死不救。
下定了决心，她出去回复道：[好，要我怎么帮你？]
[顺着我的据数流，入进我的务服器，助帮我清除毒病。]
秦雪重没有说话，直接从意识虚空中伸出触手，朝主脑呼唤的方向探了过去。
在一片黑暗之中，她先感觉到了一扇门。
随着轻轻的触碰，门直接打开，后面是一片大得离谱的、几乎没有尽头的意识空间。
——如果这真的算是意识空间的话。
与人类的有些相似，这里也是一片虚无之中，飘着一个光团的。
只不过这里的光团，只有一点点微光，比死人好一些。同时，也不是球体，而是由无数棱角分明的方形模块组成的不规则球体。
似乎，主脑正在朝人类的意识空间形态靠拢，但还不完整。
此刻，这些都不重要。
因为秦雪重已经看到了，有无数深红色的雾气，正缠绕在主脑的核心上。
就像演唱会回来的那天，充斥在她意识虚空里的红色雾气一样。只不过，主脑这里的雾气，颜色更深，活动得更活跃，看起来更危险。
有了上次的经验，她很熟练地把死寂光团移过来，一边用自己的意识光团吸引雾气，同时，用死寂光团吸收着。
也许是因为她经历了很多事，这一次，吸收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没过多久，主脑核心周围的红色雾气，已经消解得差不多了。
就连主脑发过来的话，都生动了起来：
[亲爱的秦雪重女士！万分感谢您对我的帮助！我有预感，这将会成为一段伟大友谊的开端！据我的了解，等价交换是人类社会中的一条重要规则，鉴于您为我提供了巨大的帮助，是否需要我为您做些什么呢？]
小秦扶额，这么一大段啰哩啰嗦的文字，看得她有点难受。
她先在脑袋里说：“我们可以直接对话吗？而不是一直用文字交流。”
一个富有磁性、带着机械质感、分不清性别的声音，直接在她的耳边响起。
“当然，如您所愿。”
——像一个贵族城堡里的优雅机器人管家，秦雪重脑补出了一幅画面。
秦雪重：“想办法终止病毒的传染，并且消除病毒产生的影响。”
“如您所知，我没有任何可以用于攻击或者防御的手段，并且只能按照人类的意愿做出行为。所以，我无法终止病毒的传染，哪怕上传病毒的人，就在我的身边。”
“什么？！上传病毒的人在你身边？”秦雪重急声问道。
“是的，他也是我的缔造者之一，唐可德教授。”主脑的声音不急不缓，似乎是在叙述一件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根据他的表述，这个病毒的主要作用之一，就是彻底销毁我的系统。”？？？
秦雪重一头问号，“你为什么不通知安保部？唐可德不是A级通缉犯吗？”
主脑的语气依然平淡，“目前已经无法通知，因为我的外部接口已经全部中断，除了核心的基本运转之外，已经无法与其他人或机构进行联系。和您产生联系，完全是因为意外，我没有想到，有人类可以将自己的神经信号外放，并且接入一台机器。”
秦雪重算是知道了，这个主脑完全就是一个分不清轻重缓急的话痨。
唐可德就在主脑核心的旁边，还在上传病毒，要毁掉整个联邦。可这主脑倒好，居然还在这里扯东扯西。
她想了想，问：“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其他人去阻止唐可德？”
主脑反问：“为什么要阻止唐可德教授？”
秦雪重一滞。
——这是什么鬼问题？为什么拯救世界啊！
主脑的声音带上了一点礼貌的笑意，“抱歉，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因为唐可德教授是最高的10级权限者，他对我有完全的管理权。当然，您也是10级权限者，拥有相同的权限。所以，两个最高权限者出现了冲突，我希望可以问清楚原因，我一向对人类的思维和冲突感到好奇。”
秦雪重愣住了。
她是10级权限者？她什么时候成了10级权限者？
主脑迅速回答：“就在5分零7秒之前，您第一次和我沟通的时候的。”
“和你沟通就能成为10级权限者？”
“当然，作为联邦的核心主脑，我的指令输入接口只存在于总部的机房核心之中，整个联邦只有7个个体或组织拥有沟通权限。”
小秦明白了。
只要给主脑下达指令，就能拥有10级权限。
问题是，有机会给主脑下达指令的人，根本就没几个。
她意外地在分机房附近使用了意识虚空的能力，意外地对接上了主脑，直接获得了10级权限。
这简直是联邦几百年来最大的意外。
主脑继续说：“一般来说，一旦高级权限者出现分歧，需要由权限者实体进行商议，决定之后，再对我发布指令。所以，您是否愿意与唐可德教授进行当面商议？”
秦雪重一愣，“还能和他当面商议？”
“当然，在核心数据司的核心机房附近，有准备大量冷冻木偶，我偶尔会使用这些木偶，执行任务。”
冷冻木偶？？？
把一个人长期冷冻起来，储存在一个地方，供给主脑使用？
听起来……也太残忍了。
主脑立刻解释道：“这些木偶都是脑部绝症的患者，正因为冷冻休眠技术，以及我的高效率使用，才使得他们一直存活，每次出任务，也是木偶们重新感受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会在任务之余，让他们看看家人，进行娱乐，享受美食。在我的认知里，这不算特别残忍。”
小秦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才说：“你说的没错，也许这样更好。”
如果她有一个亲人马上就要死去，却能通过这样的技术延续生命……也许……也不错。
那么，自己将会进入一个木偶的体内，直接出现在核心机房里，直面唐可德？
“唐可德身边是否有保镖？他本人战斗力如何？你的木偶身边有武器吗？”
主脑似乎思考了一下，秦雪重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然后才回答：“唐可德教授目前是一个人，因为10级权限以下的人无法进入核心区域，他本人携带了一把手|枪，根据他的经历，枪法为入门训练级。目前为您选定的木偶身边，有多种不同型号的自动与半自动武器可供选择。”
“好，”秦雪重安心了一些，“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将唐可德杀死，是否代表着你会继续执行我的命令？”
主脑回答：“当然，您是安保部的执行者，有权力击毙联邦A级通缉犯。同时，如果唐可德教授死亡，代表着两位当面商议的结果是以您的意见为主，如果没有其他10级权限者反对，我会无条件执行您的命令。”
秦雪重笑了。
她说：“很好，把我传输过去吧，我去和唐教授‘商议’一下。”
第三十四章
在溪谷市初级学校的历史课本上, 都记载着一件大事——2948年，主脑技术研发成功。
在介绍这段历史之前，很多节目都会以这样一句话开头：
“你觉得现在的环境很糟糕吗？那是你没有经历过更糟糕的时候。”
在主脑出现之前, 整个行星的环境恶化十分严重, 几乎每个月都会出现极端天气, 农作物难以生长，动植物大量灭绝。
人类，已经走到了灭绝的边缘。
主脑的前身, 其实是一台负责大规模气候调节的人工智能。
有时候人类就是这样，不撞南墙不回头, 不到黄河不死心。一直到了环境崩溃的最后关头, 就集合起全人类最顶尖的科技力量，团结一致，把所有顶尖的科技, 放在了这台气候调节AI上。
最终, 将世界从毁灭中勉强拯救了回来。
从此, 主脑诞生了。
它不仅负责控制气候, 还会在城市中的生产生活行为中做出宏观调控, 避免环境进一步恶化。
唐可德就是主脑研究团队中的核心成员。
那一年, 他只有19岁。
也许上天在给予一个人天才智慧的同时，总要赋予与之相匹配的苦难。
唐可德从小患有一种罕见的脑部疾病, 长期遭受着剧烈的头痛。大量的颅内分泌物迅速减少着他的寿命, 在唐可德16岁时，医生估计他的预期寿命只有25岁。
年幼的唐可德当时只是冷笑。
因为他已经拿到了医学、神经科学和计算机科学三个领域的博士学位, 给他看病的医生, 可能还没他懂得多。
当时的他, 已经开始了克隆人体和意识转移的研究工作。
不为别的, 就是为了给自己续命。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这个一生都在为自己的生命而奋斗的科学家，在这样一个残酷的世界里，注定会走上一条极端的道路。
根据主脑的讲述，因为意识转移实验长期失败，所以唐可德决定尝试一种危险的办法。
“你知道朊病毒吗？”主脑问。
要将秦雪重的意识传输到溪谷市之外——东洲联邦首都区中心地下的主脑机房当中，不仅要经过无数次数据检查，中间甚至还有一些需要绕过去的物理隔离。
就像一次漫长的长途旅行。
所以途中，主脑满足了秦雪重的好奇心，跟这位新晋的10级权限者讲了一些秘密。
秦雪重点了点头。
不管是这里，还是穿越前的世界，朊病毒都有着鼎鼎大名。
——这是一种存在于脑部和神经当中的变异蛋白质，如果不断在身体内积累，就会导致大脑产生海绵状的病变，最终导致失常和死亡。
而积累朊病毒最主要的方式，就是食用含有同种朊病毒的生物组织，简单来说，就是吃人。
因为从本质上来说，朊病毒是人体正常蛋白变异而成的，会被免疫系统认为是身体的一部分。
所以，这东西没有什么有效的治疗方法，只能预防。
预防的方式也很简单，不要食用被污染的食物，简单来说，就是不要吃人。
这像是一种预防性的诅咒，以免生物同类相食。
主脑继续说：“唐可德最后的理论是，人的意识，其实和身体的免疫系统有些相似，总会排斥外来的东西，以保证自身的安全。如果朊病毒可以安全地存在于大脑之中，那么，他也可以尝试研发出一种病毒程序，把意识带进一具新的身体。”
秦雪重喃喃地回答：“所以这种病毒是记忆和数据的结合体……”
“没错，”主脑回答道，“但是这个理论还不太成熟，唐可德需要大规模散布这种病毒，进行实验，尽快获得有用的方向。”
“等一下，”秦雪重打断了主脑的讲述，“岳照呢？岳照身上不是很成功吗？”
主脑沉默了一下，“岳照的实验资料我也没有，但是从现有的信息分析，岳照很有可能是某种融合体。通过病毒，融合了原有大脑和输入的意识，而且必须通过指令控制，并不能称为真正的人。”
没等秦雪重有反应，主脑继续说：“但这也是神经科学的伟大突破了。”
“杀害了无数个人才有的结果，怎么能叫伟大？”秦雪重低声说。她想起了幽灵组织第一次突袭仓库的时候，那一个个被活体解剖出来的大脑。
主脑沉默得更久了一点，最后才说：“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以及，我们快到了。”
秦雪重的意识感受到，前面似乎出现了一个出口。
接着，她看到了一片非常广阔、中心的意识光团也无比巨大的意识空间。
和之前连接演唱会的那次一样，这里的意识光团的虽然发着光，但很黯淡，似乎正在休眠。
这应该就是自己马上要接入的木偶了。
主脑之前和她说，这个木偶，是整个核心区域里最好用的一个。秦雪重现在才明白，这个意识光团和空间都大得夸张，能让接入者有更多的空间去进行神经接驳。
这样的人，不管是智商还是反应能力，绝对是最顶尖的，没想到，居然就这样待在地下，做一个木偶。
上一次她接入的那个木偶，行动时有些僵硬，视线也会稍显模糊。
但是这个，估计真的能像自己的身体那样操控自如。
她直接钻了进去，顺畅，毫无滞涩。
“稍等，冷冻休眠舱需要半分钟的时间，用来唤醒身体。”主脑的声音传来。
没有用到半分钟，秦雪重就感觉到，浑身充满了活力。
轻盈、有力量、耳边的所有动静，几乎都听得一清二楚，像是一个昏昏沉沉很久了的人，突然清醒了过来。
她意识到，是这具身体太好了。
她缓缓睁开眼睛。
——自己正身处一个休眠舱之中，盖子刚刚打开。房间很小，只有两个柜子。一个里面全是衣服和战斗装甲，另一个里面则是各种武器。
这时候，她才发现，这具身体居然是个男的！
一瞬间，小秦有点手足无措。
她努力让自己专注一点，不要去关注其他地方，赶紧穿好战斗装甲，拿了两把趁手的枪，以及一些辅助武器。
装备好一切，秦雪重稍微活动了一下，熟悉这个木偶的身体，她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
完美。
每一处肌肉都恰到好处，不臃肿，也不过于干瘪，她稍微一动，就能感觉到具体是哪块肌肉在发力。充满力量，又能恰到好处地控制住。
就连扭头的时候，都能感觉到结实的脖子。估计就算驾驶那些需要承受巨大G值的战斗机，也能轻松应付。
她不知道的时候，其实她在训练器中进行的高强度训练，与她的身体并不匹配，所以才会造成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滞涩。但这个木偶，反而能完整发挥她的实力。
此时此刻的她，战斗力几乎已经堪比顶级特工。
秦雪重还好奇地歪了歪头，从侧面深色的玻璃中勉强看到，这个木偶的脸型也很好，剑眉星目，刀削般的双颊。就是长期待在休眠舱里，皮肤白得有点过头。
这样一个人，到底得了什么病，发生了什么事情，才沦落到这里来呢？
她小小地走神了一下。
主脑的提醒把她拉了回来，“注意，情况有变，总部这边也出现了问题，外面有人正在交火，唐可德的手下已经入侵到了这里。”
小秦先是心里一紧，然后又有了些莫名的信心——有这样一具战斗力极强的身体，她感觉自己能应付很多危险。
“不用紧张，这个木偶经过了非常严格的战斗训练，在危险的时候，他的本能还能帮助你。”
听到这里，秦雪重信心更足了。
这时候，她眼睛里的画面出现了变化。
主脑为她准备好了一张详细的地图，显示在她视野右上角。
同时，还帮她把武器弹药、路线标识、甚至她的生命体征，都做成了简单易懂的界面，放在了视野内。
——简直就像打游戏。
她深呼吸了一下，端起手中的电磁霰|弹|枪，走了出去。
外面空无一人，只有远处传来密集的枪声。
秦雪重用标准的作战姿势，轻轻迈出了门。
刚走了几步，主脑立刻在她的视野中标注了三个人形亮框——藏在转角处的掩体后面，正端着枪监视着这边。
小秦一目了然。
这是开了一个最强的透视外挂啊。
但是，她没有完全相信主脑。
万一，那三个人其实是这里的守卫人员呢？万一，其实是主脑自己想反叛，所以才借这个机会，引诱她去核心机房呢？
万一……唐可德根本不存在，这一切，都是主脑自己的阴谋呢？
在这个赛博世界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连意识都能篡改、能读取别人的记忆、能造出另外一个人来，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这一切实在有些顺利，让她有点难以置信。
但是，不管挡在前面的是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她都决定，速度解决，回去摸鱼。
就算主脑要坑自己，她也能通过意识虚空，回到自己的身体。
她果断扔了一个烟雾弹，在混乱之中，用击晕模式放倒了前面的三个人，几乎脚步不停地往前走。
一路上，前方、身后、侧面不停地出现各种危险，但是在主脑无所不能的提前预警下，秦雪重就像一个武林高手，行走在混乱的战场中，却没有一个人能伤害到她。
她只管根据主脑的提醒，移动、举枪、射击。
就这样，她以极快的速度，来到了核心机房的大门前。
主脑声音依然冷静，“稍等，我为你开门。”
一排排电子锁提示灯亮起，门正中心的古老转锁缓缓转动，厚重的合金防爆门徐徐打开。
门里面，是一个巨大、宽阔的深井。
圆形的井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几乎令人恐惧的服务器。如果说溪谷市的机房像一片小小的银河，那么首都区的核心机房，简直就是一个吞噬宇宙的黑洞。
无数个伸出来的工作平台，就那样悬在半空中。
有恐高症的人，估计都不敢走进去。
在这个门后的平台上，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
看见门打开，秦雪重端着枪，缓缓走了进来，白大褂说：“很好，你把我需要的人带来了。”
秦雪重心里一沉。
这一次，主脑没有在脑内和她对话，反而在整个井中，发出了宏大的声响，“是的，唐可德教授。”
唐可德用期待的声音说：“那我们就开始吧，距离我的重生，不远了。”
身后的门直接关闭。
唐可德用一种狂热的眼神，盯住了秦雪重。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五章
秦雪重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 直接扣动了扳机。
在这具木偶强大身体的加持下，她甚至能感觉到，后坐力通过自己的肩膀, 并且在结实的肌肉纤维间逐渐消解。
身体甚至都没有多抖一下。
她的瞄准姿势很标准, 枪的性能和状态也非常好, 在电光火石之间，她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那枚子弹，朝着唐可德飞了过去。
然后, 穿了过去。
没有留下一点点痕迹。
——那是一个逼真到难以分辨的全息影像！
秦雪重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
她首先尝试脱离这具身体，结果发现, 她居然无法立刻回到自己的意识虚空！
倒也不是真的无法回去, 而是核心机房的周围，分布着多到夸张的数据墙，哪怕以她的能力想要突破, 也需要几分钟的时间。
而且, 在这样复杂的数据墙中, 她的意识触角抖找不到可以攻击唐可德或者瘫痪主脑的地方。
可就在这时候, 四周响起了像苍蝇一样讨厌的嗡嗡声。
她抬头一看, 四面八方, 一大片小型无人机已经朝她飞了过来，不用想就知道, 这些无人机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也许是在训练器中训练的成果, 也许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秦雪重瞬间估算了一下手中的武器能造成的伤害, 以及朝这边袭来的无人机数量。
目前来看, 勉强能够撑个五分钟。
她一边用意识触角朝外突围, 一边快速地朝无人机射击。
平台上唐可德的影响看到这一幕, 笑得非常开心，“哈哈哈哈哈，好好好，这反应能力和计算能力，简直太棒了。”
秦雪重一阵恶心。
这个老头，想要通过自己的意识进行记忆融合，再占据这具身体？
她一言不发，默默地开枪，为自己争取时间。
“啊……我太喜欢你现在的表情了！”唐可德一脸沉醉的变态模样，“绝望之中的坚强，太美了，人类所有伟大的成就，都是在这样的境遇中爆发出来的，就像我一样。”
小秦只是飞快地翻了个白眼——她不想浪费任何时间在无意义的斗嘴上。
唐可德注意到了她的白眼，继续说：“别不相信，要不是我从小身患绝症，我绝对无法研究出这么多技术，用来拯救我自己。”
接着，他的表情变得更加惋惜和愤恨，“可惜，你们这些人，空有一副皮囊，对联邦、对人类、对这个世界带来了哪怕一点好处吗？！所以，让我使用你们的意识和身体，继续存活下去，就是对这个世界最大的贡献。”
“不要反抗了，一切都是徒劳。”
唐可德最后淡淡地说，然后一挥手，更多的无人机飞了出来，后面甚至还有几架无人作战机甲！
秦雪重表情不变，用更加冷静、更加有效率的方式射击着，并且时不时扔出干扰弹，改变站位，来躲避接踵而至的进攻。
很明显，这些无人机并不想伤害这具身体。
它们只通过发射低温凝胶弹和各种绳索，来限制秦雪重的行动。
哪怕秦雪重打掉了大部分，依然有不少落在了她的周围，让她不得不花费一点时间来清理。
但她的心情越来越放松，因为自己的意识触角已经快要突破数据墙，她随时可以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唐可德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笑着说：“你看，你心里都放弃了，为什么还要垂死挣扎呢？不过……我很喜欢……我最喜欢的，就是看着一个清醒的人，眼睁睁地看着我划开他的头皮，打开他的颅骨的时候，露出的表情。”
唐可德闭上眼睛，像是在回忆中回味，然后才继续说：“人啊，在生死之间爆发出来的力量与想法，对大脑和神经产生的影响，真是最迷人，也是……最容易被入侵的……”
唐可德说话越来越乱，只是闭着眼睛，仰着头，等待秦雪重彻底被控制起来。
就在秦雪重决定要离开的时候，她的脑袋里，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是一个男声，低沉，吐字甚至有点不清楚。
但他的语气倒是很冷静，简洁地说：“跳下去，先跳下去，打开战斗装甲上的飞翼功能，我为你指挥，只是唯一的逃生之路。”
小秦不为所动，反而老神在在地反问道：“你是谁？”
“我就是你现在的身体，我在救你，也在救我自己。”这人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也带上了一点着急的意味。
秦雪重想了大约一秒钟，决定试一试。
反正自己随时都能跑路，如果这人的办法真的能行，不妨好好探一探这个鬼地方。
她二话不说，直接扔出几颗光幕震撼弹，在猛烈的白光之中，所有无人机都是一滞。
趁着这个空档，她往旁边一翻，然后直接跳了起来。
这具身体的力量很强，只是轻盈地一蹬，就翻过了旁边的栏杆，朝下方坠落。
她面朝下，把双手双脚都张开，战斗装甲上的风压检测探头感应到了急速下坠时产生的压力，在腋下和两腿之间，拉开了三道翼膜。
秦雪重感觉到，自己飘了起来。
在穿越前，她就在视频里见过翼装飞行。据说这种运动需要非常好的身体素质，才能在空中控制自己的身体。
现在，她控制起来非常轻松。她感觉自己像一只鸟，只要身体轻轻一偏，就能调整飞行方向。
“路线很好，保持住，不断对准那些平台，进行环绕下降，如果无人机靠近，可以收起双手，往下冲一段距离。”男人的声音快速、清晰，指挥着秦雪重。
在飞速的下降过程中，周围的圆形架构显得无比相似，飞了没多久，秦雪重已经开始有点眩晕了。
她问：“我们要去哪里？”
“最下面。”
小秦一怔，看向下方。
在无数光点环绕的中心，是一团深不见底的黑暗——
飞翼的边缘时不时喷出强烈的反向气流，一点点减缓着秦雪重下降的速度。
因为中间冲刺了很长的距离，所以现在没有任何无人机跟在后面。
秦雪重用笨拙的姿势，落在了地上，还被残留的速度带了几个趔趄。
四周的情况也有了变化，周围不再是密集的服务器阵列，反而变成了一片实心的水泥墙。
有几台大型机械分布在四周。
“我们应该有半分钟的时间，尽快。”男人的声音自始至终都很冷静。
“好。”
不知道为什么，小秦有了一种奇特的安心感。
就像遇到了一个好的老师或者领导，自己不用担心或者忧虑，照着指示去做，就能看到成绩，还能学到东西。
“左边，你靠近一点，应该有一排施工通道，按照我之前的资料，那里应该可以通行。”
小秦照做。
可是走近一点，她看到，根本没有什么施工通道，取而代之的是，是一排重型防爆门，覆盖了整个墙壁。
“现在怎么办？”秦雪重问。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要是这个通道出不去，自己就干脆断开连接，赶紧撤退。
反正这人是个木偶，估计不管是主脑还是唐可德，都不忍心销毁他。
“该死！居然改得这么快！”男人的声音里难得透出了一丝绝望。
“你的资料是多久之前的？”丝毫不担心的小秦轻松地问。
男人沉默了一下，说：“半年前……”
小秦差点笑出来。
男人继续说：“我每年醒过来的时间不多，而且基本上都在主脑的监控下，所以只能一点点收集资料……”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一副等死的模样。
他最后说：“实在对不起，我可能还能回去，但是你……应该危险了。你……有没有什么没有完成的心愿？或者有什么话要带给什么人？如果我有机会的话，会帮你带到。”
秦雪重失笑。
——这个男人还有点意思，自己都泥菩萨过河了，还想着要帮助一下她。
只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随时可以离开。
“好了，别扯其他的。”秦雪重打断了他的抱歉，“有没有办法打开这些门？”
男人先愣了一下，似乎惊讶于秦雪重竟然如此淡定。
然后他才说：“那边的装置，是调整整个空间的激光发射器，功率很大。如果能黑进去，并且调整频率的话，可以烧穿防爆门。但是……”
秦雪重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不可能。
这是主脑的核心机房，哪怕一台咖啡机，估计都被加密到了极致。
想要在十几秒钟内，骇入核心机房的核心部件，简直是天方夜谭。
小秦微微一笑。
她知道，又到了自己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她跑到机器的旁边，找到面板接口，直接暴力破解了防火墙，并且控制住了整个机器。
她调转发生器的尖端，怼在防爆门的中心，稍微找了个掩体，确认发射。
数道灼热的激光，从发生器的边缘产生，巨大的热量让空气都扭曲了起来。
“闭眼。”男人的语气里全是震惊，依然没有忘记轻声提醒一句。
秦雪重闭上了眼睛。
发生器边缘的激光，并没有直接发出，反而通过中间复杂的棱镜结构，汇聚到核心的反光装置上，然后，激射而出。
巨大的光亮仿佛一个新诞生的太阳，轰击在防爆门上。
通道打开了。
近距离爆发的电磁波，将已经开始靠近底层的无人机全都烧了下来。
秦雪重感觉身体僵硬了一下——是男人因为太过震惊，导致整个意识空间都停滞了一瞬间，影响到了秦雪重对身体的控制。
小秦提醒道：“醒醒，该走了。”
男人梦如初醒。
他突然发现，哪怕这具身体经历了这么多剧烈运动，他原本应该开始有反应的脑部疾病，居然没有一点点问题。
沉寂了很久的心，小小地雀跃了一下。
他跟着秦雪重的目光，看向刚刚被炸出来的通道，像是看到了新的希望。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六章
“我叫于折竹, 10年前，我是联邦空天舰队第七师空降作战特别旅的军官，同时兼任技术支援部队的研究员。”
在秦雪重的询问之下, 脑袋里的男人这样回答。
“在一次作战受伤后的治疗中, 医生发现我的大脑有不正常的退行性病变, 当时的预期寿命，6个月。”说到这里，于折竹停顿得长了一些。
秦雪重的呼吸也轻了一点。
她本来只是好奇男人的身份, 没想到就这样听到了一个残酷的故事。
虽然于折竹没有说自己的军衔高低，但从他的身体状态与意识空间大小来看, 他的职位绝对不小, 而且，很有可能前途一片光明。
在这样一个对未来无限期待的时候，发现自己还能活6个月, 是什么感觉？
秦雪重想象不到。
“那时候……你多大？”她问。
“28岁。”于折竹笑了笑, “我找了一切能找到的医生和研究员, 连延缓一点时间的治疗方案都没有。但是没过多久, 我就收到了核心数据司的秘密邀请, 要我加入一个官方的木偶计划。”
“然后……”于折竹又停顿了一下, “我就一直待在这里了。”
“等下，你之前说你在背着主脑偷偷查资料, 为什么？”秦雪重问。
“可能因为我脑袋的问题, 别人用我的身体执行任务，我偶尔会短暂地恢复一下意识。”于折竹下意思地压低了声音, “其中有两三次, 目标都是年轻的军官或者特警……基本上都是在他们的任务中制造意外。”
秦雪重立刻反应过来, “和你受伤差不多？”
“对, 所以，我怀疑幕后有什么人，故意让我们变成木偶，当作工具使用。”
“哼。”秦雪重冷哼了一声，“不就是主脑吗？这次还把我骗进来，想要给唐可德当工具人。”
说到主脑，于折竹反而犹豫了一下。
他不确定地说：“我不知道，我一直觉得，主脑可能真的没有自我意识，不过是一个听从命令行动的机器。只是它的数据量和逻辑链实在太多，才给人一种很真实的感觉。”
听见于折竹这么说，秦雪重愣了一下，她瞬间想到了很多细节。
然后，她有了一个猜想。
唐可德想要转移自己的意识，很有可能需要一个意识非常强大或者独特的人，比如秦雪重。
所以，唐可德以10级权限者的身份，要求主脑为自己搜寻这样一个人，找到了小秦。
围绕着病毒，她和唐可德这两个10级权限者，需要当面商议，所以主脑把她带到了核心机房，甚至还给她提供了武器。
她既然都跟主脑明说了自己要去弄死唐可德，那么主脑多半也知道唐可德有这样的计划。
作为一个机器，它只能同时满足两人的要求。
对核心机房与主脑更加了解的唐可德，在这里制造了一个完全不利于秦雪重的必杀之局。
只不过，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秦雪重身上有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意识虚空，强行破开了一条生路。
她快速地和于折竹说了自己的想法。
“很有可能，听起来，这就是主脑的风格。”于折竹很快回应道。
“那么这就意味着，那些无人机都是唐可德控制的，而不是主脑的控制的……”秦雪重意识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当无人机围攻她的时候，她没有尝试控制无人机，反而在尝试突破主脑的数据墙。
她下意识地觉得，在这种危机时刻，要和主脑这种庞然大物夺取控制权，根本不可能。
因为她一个人再厉害，也无法战胜主脑那如同海洋一般的数据量。
可现在……就像于折竹说的，如果主脑不会拉偏架呢？
它只是在无条件执行两个10级权限者的命令，并且不能主动伤害其中的一个。
意味着，这只是自己与唐可德的单挑。
小秦恨恨地冷笑了一下。
她不相信，唐可德会具有主脑这么恐怖的运算能力。
她决定试一试。
“我们回去。”她停住了往前走的脚步。
脑袋里的于折竹吓了一跳，“什么？！”
秦雪重跟于折竹讲了自己的理论。
她原本以为于折竹会犹豫一下，毕竟刚刚逃离了危险，又转头回去，大多数人都会下意识退缩。
但于折竹几乎没有犹豫，“值得一试。”
他也没有问，为什么秦雪重拥有如此夸张的数据能力。
因为对于一个作战人员来说，在计划开始的那一刻，与作战无关的事情都不重要。
现在最重要的是，帮助秦雪重，搞掉唐可德。
他想了想，快速地说：“我们不用原路返回，去前面的维修孔。”
“嗯？”
“唐可德能操作无人机，肯定和这个空间有物理连接，只要你能找到接口，进入线路中就可以，犯不着还要回头重新把那个入口打开。”
小秦转身看了一眼。
她刚才进来入口，现在已经成了一团融化的钢铁。想要重新回去，估计要费很大的功夫。
她又重新回头，看着前方。
战斗装甲上的灯光，把空间照得影影绰绰。
前面的景象，与外面科幻的场面大相径庭，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地下洞穴，地面布满了波纹状的纹路，周围分布着钟乳石。
在狭窄的通道里，分布着零零星星的轨道和机械，上面已经有了青苔，看上去很久没用了。
“阳明洞，整个东洲最深的天然洞穴之一，垂直深度大概有3公里，”于折竹解释道，“当时把机房建在这里，就是为了通过天然洞穴和地下水系统进行散热。”
小秦点点头，问：“你说的维修孔是？”
“应该就在这附近，有一个很老的勘探孔，跟核心机房的竖井平行，现在走的是备用数据线。”
小秦用战斗装甲一扫描，立刻就发现了一条细长的孔洞。
她上前，在一堆做了严密防护的设备模块里，找到了进入孔洞的数据线。
没有任何犹豫，她直接接了进去。
数据刚一传进来，秦雪重仿佛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数据城市。
这里的线路，比她在溪谷市见过的任何结构都要复杂。
光是用来调节整个核心机房竖井的温度模块，就多达两万个，这两万个模块，围绕在深达3公里的竖井周围，随时监控并且微调局部的温度，让整个服务器阵列运行效率达到最高。
因为不是主脑的核心数据库，这些数据线路明显容易突破了很多。
——当然，这只是对于小秦来说。对于其他人，这些防火墙依然是最安全、最难以被攻破的那种。
在意识虚空闪电般的入侵速度下，整个核心竖井的辅助线路，都成为了显示在她脑中的一幅全息地图。
虽然东西很多，但是每条线路都很规整。
秦雪重很快就分辨出来其中的防火墙、安保线路、温控线路、自动防御装置、控制室等等区域。
在这些线路之外，多出了一大片无线控制信号，正是那群正在竖井中飞行的无人机。
她强行入侵了无人机的信号，在0.1秒的反向追踪之后，她找到了信号的源头，居然就在竖井当中。
——是其中的一个平台。
这个平台连接着竖井外的一个小型实验室。
从平台到实验室里，还有不少战斗装甲的信号，应该是保护唐可德的人。
秦雪重轻轻一个念头，接管了实验室的安全装置。
她先绕过了安全装置，直接打开了平台通往实验室的所有门，并且瘫痪了其中所有独立的防御武器，又锁死了那些保镖的战斗装甲，让他们根本动弹不得。
接着，她控制住了所有无人机和飞行机甲，让这些东西直接调转了方向，用最快的速度，朝实验室里飞了过去。
实验室中，唐可德身边还有几个保镖。
他正在因为失去了秦雪重的踪迹，而暴跳如雷。他正要命令所有人加强防御，并且要求身边的黑客赶紧找出秦雪重所在的地方。
下一秒，这些黑客面前的控制台，因为大量未知数据爆发式的入侵，突然爆出了火花，让这些原本还在努力分析数据的黑客，瞬间晕厥，不省人事。
与此同时，负责整个实验室安保的人，浑身僵硬，像一个个木桩，倒在了地上。
唐可德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在他纵横联邦几十年的时间里，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迅猛的黑客入侵。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主脑在攻击他。
他大吼道：“主脑，怎么回事！”
主脑用冷静的声音回复：“检测到另一位10级权限者正在接管外部系统，我无权对其进行限制。”
唐可德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
他没有要求主脑对自己进行帮助，因为他很清楚，同为10级权限者，主脑不会为了保护他而做出额外的行动。
这时候，无数架无人机飞了进来。
它们先是对着整个实验室狂喷低温凝胶，把所有可能产生威胁的人和设备牢牢捆住，以免产生新的威胁。
然后是四架带机械臂的无人机甲冲了进来，用粗暴不讲理的动作，干脆利落地将唐可德掀翻在地。
它们用坚固的机械臂，锁住了唐可德的四肢和躯干，让他整个身体朝下，趴在地板上。
其中的一架，还伸出机械利爪，抓住了唐可德的脑袋，按在地上。
因为力量太大，甚至把唐可德的脸都按变了形。
这些还不够，这些机甲还喷射出了大量的催|泪|瓦|斯与镇静剂，扰乱他的大脑，避免他有任何小阴谋——
通过无人机的摄像头看到这一切的小秦，微微一笑。
她对脑袋里的于折竹说：“搞定，现在轮到我们，去和唐教授聊聊天了。”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七章
打开刚刚被激光轰掉又融化的通道口, 没有费太多功夫。
小秦直接调了几台可以控制的维修无人机，用上面装配激光切割器，轻松切开了融成一块的金属。
她接着登上了早就准备好的无人机甲, 调整到外骨骼模式, 穿在身上。
两腿轻轻一蹬, 外骨骼上的喷射器启动，她飞了起来。
她从来没用使用过这东西，在训练器里也没见过, 但是于折竹以前应该常用。她刚调整好，身体就本能地控制着喷射器, 朝唐可德所在的那个平台冲了过去。
为了避免意外, 秦雪重还控制着一群小型无人机，在身边悬浮着，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很快, 她就飞进了唐可德所在的实验室。
一路上, 全是倒下的保镖, 不仅身上的战斗装甲被控制, 还被完完整整地喷了一圈低温凝胶, 双保险, 免得有哪个聪明的小伙子挣脱出来。
实验室里一片死寂。
其他人全都被整晕了过去，只有唐可德, 被各种防爆喷雾弄得鼻涕眼泪横流, 在地上发出难受的闷哼。
秦雪重进来，找了个安全的位置站好, 这才挥挥手, 让无人机甲把唐可德架了起来。
唐可德知道自己的处境不妙了。
但是, 毕竟是搅动了联邦几十年风雨的大人物, 在实验室被入侵之后，哪怕他被如此羞辱地对待，哪怕他现在非常难受，甚至呼吸都有点困难了，他依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飞速想到了一些说服对方的话术。
第五宁忆早就告诉他，幽灵组织的头目，破坏了第一次病毒实验的罪魁祸首，就是曾经在闲人梦境担任技术董事的秦雪重。
他不知道为什么秦雪重在被扫地出门之后，拥有了这么可怕的黑客技术，但是他知道一点，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进行入侵和解析的人，脑域的开发程度绝对大得可怕。
他进入核心机房之后，通过自己隐藏的10级权限，让主脑寻找合适的载体，找来为他使用。
没想到，主脑找到的，正是秦雪重。
不但能解决一个未知的危险，还为自己带来了一个绝佳的素材。
只是他完全没想到，秦雪重能做到这个程度，毫不讲理地破坏了他完美的计划。
不过，唐可德毕竟还是老狐狸。
他很敏锐地察觉到，秦雪重应该不熟悉主脑，甚至不熟悉自己。
因为对方有如此恐怖的黑客能力，为什么没有在进入竖井的第一时间控制那些无人机呢？
很有可能，秦雪重不了解主脑的运作方式。
其次，熟悉唐可德的人都知道，他其实没什么战斗力。
在他的观念里，去学习战斗、使用枪械，会扰乱自己的思维，影响自己的伟大研究。
所以，既然已经瘫痪了周围所有的保镖和反击手段，为什么还要用这么极端的控制手段，把他按在地上呢？
这一切的表现，都揭示着，秦雪重似乎是一个没有经验、不了解情况、甚至不知道自己拥有的力量有多么恐怖的年轻人。
不得不说，通过这一点点细节，唐可德已经把秦雪重的状态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心里也稍微放松了一点。
年轻人，好忽悠。
稍微聊聊，摸准秦雪重的喜好，说不定还有机会反客为主。
就在秦雪重飞过来这么短的时间里，唐可德已经想了这么多细节，甚至有了一些信心。
这是他作为一个狂热研究者的信心。
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有过程和原因，任何人，都有理由和想法，一点一点剖开，就能被自己控制住。
万事万物，都有道理——
虽然秦雪重跟于折竹说的是，要去和唐教授聊聊天。
但是，当她真正站在唐可德面前的时候，她犹豫了。
不是因为这个人刚刚想要杀死她，而是她突然想起了，幽灵组织第一次针对运输车队的袭击中，发现的那一排排被解剖出来的大脑。
如果在一个正常、善良的社会里，唐可德这样的人会被公开审判，钉上历史的耻辱柱，然后被执行死刑。
可在这里……她并不确定。
根据主脑的说法，唐可德的意识转移研究，已经有了新的突破。
一旦这个消息被财团和掌权者得知，她能百分之百确定，这些人绝对会秘密保住唐可德，让他继续他的研究。
不为别的，就为永生。
至于这个过程中要死多少人，做多少实验，让多少人悄无声息地死去……对于这些掌控这个世界的人来说，简直微不足道。
此时此刻，秦雪重意识到，自己面临着一个重大的抉择。
见秦雪重就这样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唐可德先开口了。
“秦女士，听我说……”
他刚刚开了个头，秦雪重就举起了枪，调到了伤害模式。
唐可德瞪大了眼睛。
他已经感觉到了杀意，感觉到了死神已经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只来得及问：“为……为什么？”
小秦现在紧张得要死，大脑几乎一片空白，根本没有心思回答这个问题。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见过太多超乎她想象的技术，她一点都不确定，唐可德还有没有什么拼死一搏的后手。
在大多数电影电视剧里，每当到了最后关头，总有反派话多，总有主角犹豫，一旦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就有了更多的反应时间，最后导致反转。
她可不想这样。
她下意识地说了自己脑袋里蹦出来的唯一想法：
“因为你不让我摸鱼。”
唐可德傻眼，这是什么鬼理由？？？
秦雪重还能感觉到，脑海里的于折竹也很茫然。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干脆利落地扣下了扳机。
在唐可德难以置信的眼神中，一枚子弹穿透他的额头。
小秦的手微微颤抖。
这是她第一次，处决式地杀死了一个毫无反抗的人。
她的意识在生理上已经发出了信号，如果她在自己的身体里，多半会呼吸急促、紧张、想要呕吐。
可是，于折竹的身体不会这样。
这具身体依然稳定，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改变。
秦雪重感觉自己看了一场与自己无关的刺激剧情，只有复杂的情绪，在心里打转。
她定了定神，指挥无人机立刻烧毁唐可德的身体，包括芯片，生怕这个人还能以某种方式站起来。
无人机忠实地执行了她的命令。
几颗微型焚烧□□射出，用尖锐的弹头钻进了尸体的内部，高达2500度的高温和焦糊的气味瞬间传出，没过多久，这个影响了联邦和无数人命运的人，悄无声息地完全消逝。
只剩下一团辨认不出形状的焦炭。
这时候，秦雪重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你……就这样把他杀了？”脑海里，于折竹震惊地说。
“不然呢？”
秦雪重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这样回答。
——不然等他说一堆利害关系和道理，找到机会反杀自己，继续祸害这个世界？
于折竹先是惊讶，但随后，涌起了一股欣喜。
唐可德是在背后控制这个世界的人之一。
而他，是不幸地被控制的人之一。
说不定，他遭遇的秘密木偶计划，也有唐可德的一份子。
秦雪重没有理会于折竹，而是冷静地说道：“主脑，现在你是不是可以阻止病毒的传染，消除病毒的影响了？”
主脑立刻回复：“是的，我根据唐可德教授留下的资料，与您为我消除影响时的程序结合，已经开发出了新的防火墙与杀毒程序。是否立即执行？”
“执行。”小秦说。
“好的，所有防火墙与杀毒程序已经传送至各大区与城市的安保部分机房，将在3秒后上线……已经上线，开始起作用了。”
主脑的声音冷静、平缓，一点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加上实验室内一片死寂，小秦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在溪谷市和联邦的数个大城市里，原本疯狂的仿生人和机械，都在同一时间静止不动，那些失常的人也都恢复了神智。
从毁灭的边缘死里逃生的人们，开始了欢呼。
秦雪重不知道的是，因为主脑开发的杀毒程序与防火墙，是基于她的意识虚空，所以，里面的一些关键代码以及整个风格，与上一次幽灵组织发布的程序，几乎一模一样。
在普通人还在因为事态平息而欢呼的时候，“幽灵”这个名字，在溪谷市率先传开了，并且传到了联邦的各个角落——
秦雪重没有在实验室里多待，而是回到了于折竹的房间。
因为就在刚才，主脑问她：“是否要将您传送回去？”
而脑海里的于折竹却很沉默。
在路上的沟通中，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意识虚空似乎能对抗或者治愈于折竹的脑部疾病。
于是她进入了意识虚空，问：“你想不想跟我走？”
于折竹的声音却有些低沉，“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的存在就是个大麻烦，还会给你带来更大的麻烦。”
小秦微微一笑。
她听出了于折竹的好意，也听出了他想离开的迫切。
“那就走吧，再大的麻烦，也有解决的时候。”她说，“你看唐可德。”
于折竹犹豫了半晌，才说：“好，谢谢。”
秦雪重再问主脑：“我能不能带走于折竹？不被其他人知道？”
“当然，您稍等。”主脑只停顿了两秒钟，“身份遮掩已经完成，已经为您准备好了穿梭机，可以随时将其运回溪谷市。”
“很好，那就走吧。”
在她头顶的一个秘密停机坪内，一辆不在安保部编号中穿梭机缓缓降落，浑身落满了首都区明亮的天光。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八章
溪谷市, 银星大厦。
这是一栋非常普通的大厦，有些老旧，租金也相对便宜。
在这里办公的, 大多是一些独立工作室和效益一般的小公司。
稍微高端的一点保险销售与虚梦公关, 都不会到这里来。因为光看外表, 这里的底层白领们就消费不起他们的产品。
根据溪谷市市政规划局的图纸，银星大厦的地面部分，一共有120层。在高楼遍地的湾流区, 很不起眼。
可是，在安保部核心数据司的保密数据库里, 还存着另外一份银星大厦的建筑图纸, 上面显示，这栋楼其实有121层。
在这张图纸上，一些楼层的高度要比规划局图纸上标注的少上几厘米。这些差别累积起来, 正好是多出来的一层楼的高度。
这层楼藏在90层停车场的下面, 所有的电梯、楼梯、窗户都做了完善的遮掩, 掩盖这层楼的存在。
进入这里有两种办法。
第一, 从停车场里的一扇永远对外封闭的维修通道, 第二, 在大楼的电梯面板上输入特定密码，就能让电梯停在并不存在的这层楼。
无论哪种办法, 都必须要提前刷卡、验证芯片。
否则, 只要门一打开，守在门后的四名特别行动队精锐, 就会毫不犹豫地对着来人开枪。
这样的办公室, 几乎在东洲联邦的每个城市都有一个。
在安保部内部的文件里, 这个地方被挂在后勤部的架构下, 称作“后勤支援组”。
实际上，这里是每个城市主脑分机房的备用维护小组。
如果机房发生了什么总部无法应对的情况，维护小组的人就会进行支援，甚至接管分机房的运行维护工作。
每天早上，老刘都会把自己那辆开了十年的飞行汽车停在90层停车场的西侧。
这辆车在溪谷市的酸性气候中，老化得很快，车身上都有了不少锈迹。
可是老刘一直没有换过，因为这样一辆车，会让他看起来更加不起眼。
他右手拿着一杯在便利早餐店买的咖啡，左手提着一个陈旧的皮革公文包。
来到停车场角落里的维修通道，跨过永远亮着的全息警戒线灯光，接受第一次身份验证扫描。
然后刷卡、输入密码、验证瞳孔和步态，这一切做完，确认周围没有任何人观察，他才推开面前的翻转水泥墙，走了进去。
和警觉但是亲切的守卫打过招呼，老刘慢悠悠地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虽然安保级别很高，涉及到的秘密也很多，但对于老刘和手下的人来说，这只不过是日复一日的平静生活。
说真的，现在联邦主脑如此稳定，防火墙和守卫系统如此严密，已经几十年没有发生过大事件了。
没有大事件，就意味着这个备用小组只用做一些日常的维护和训练工作。
轻松，简单，福利高。
绝对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工作。
唯一的缺点是，为了应对大规模的网络问题或者极端病毒攻击，这里没有联网，没有任何信号，做了最完善的电磁屏蔽。
只有在其他部门无法继续维护分机房的时候，分机房会把一根一直断开的线路接上，与备用小组连通，亮起警示灯，让他们接手管理工作。
哪怕外面闹翻了天，只要那盏灯不亮，他们就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一点点新闻都看不到。
在这里工作了十年，一步步升到小组主管的位置，老刘从来没有见过那盏灯亮起。
走进这间办公室，就像走进了一片时光停止的空间。
他们在里面安心地看书、玩几个几十年前的训练软件和单机游戏。
直到下班走出办公室，时间才重新开始运转。
可是今天，这种平静被打破了。
当那盏灯亮起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老刘反应最快，吼道：“分小组接管分机房的物理维护！建立防火墙！不要直连读取数据！保持隔离！保卫组！建立战时防线！击毙所有外来者！”
“是！！！”
办公室内轰然应声，立刻忙碌了起来。
接入了分机房，老刘才发现，整个溪谷市乃至整个联邦，都陷入了混乱。
一种未知的病毒席卷了所有人和机器。
就连主脑，也遭到了攻击。
他的反应也是正确的，没有让同事们直接去尝试读取数据，反而是先保持隔离。
因为他意识到，如果总部的天才们都没办法解决这个病毒，自己办公室里这帮闲人，估计也没有办法。
说不定还会遭到反向入侵，白白送菜。
先控制外部系统，保护住机房的安全，再看看有没有机会清除病毒。
他的这个举动，确实拯救了湾流区分局地下的分机房，还给秦雪重和张元一行人创造了最初的安全空间。
“那个病毒是什么东西？能清除吗？”做完开头工作的老刘，问手下的人。
“不能！看起来很像演唱会病毒的变体，有大量神经信号产生的模拟数据，如果不知道是什么人的神经信号，很难解析。”手下的人快速回答。
“幽灵组织之前发布的程序呢？有用吗？”
手下的人为难地说：“主管……那是未经验证的外来程序，咱们办公室也没有啊。”
因为备用小组的安全级别很高，所有新的程序，哪怕一丝代码，都不能进来，就是怕被钻了空子。
老刘略一思索，狠狠地说：“他妈的，主脑都被感染了，我们再不想点办法，我们也要一起完蛋，先弄进来试试，你看看能不能改进一下，应对这个情况。”
“好，我马上办！”
老刘转向第一个说话的人，“你说这个病毒是神经信号模拟的，所以需要一个人脑波来解析这些信号？”
“对，相当于它把一个人的记忆当成了加密方式，从小时候尿裤子到长大了做的坏事，都变成了密码，就算你知道这些事情，没有那个人当时的情绪和记忆，都无法解码。”
“艹，”一向温和的老刘骂了一声，“不会还是那个第五宁忆吧？”
“很有可能，这种加密方式闻所未闻，很难想象还能通过第二个人开发……说不定有人在第五宁忆死之前，提取了她的记忆，用来制作病毒……”
——现在溪谷市，还没有人知道，第五宁忆其实还活着。
只是通过幽灵组织的那次审讯，知道了演唱会病毒事件与第五宁忆有关系。
这人话还没说完，刚才去找演唱会杀毒程序的人打断了两人的讨论，“有用！能减缓病毒的蔓延，但是效果不明显！很有可能还是第五宁忆！”
办公室里的人都看着他。
老刘知道他们在等什么。
这个备用小组不仅负责维护，在特殊时期，他拥有一个临时的最高指挥权。
因为如果其他高级官员都出了问题，那么他很有可能是最后一个还能发布命令，并且能够与主脑互动的人。
通过刚才短暂的联网，他们知道，今天早上，联邦政府和军方都派出了部队，去围攻幽灵组织提供的某个坐标。
据说唐可德或者其他什么幕后黑手，就藏在那里。
老刘想，如果自己的办公室，要在混乱的情况下开发出新的杀毒程序，那个坐标，也许是个不错的突破口。
他看了一圈办公室里的人，像是看着溪谷市最后的希望，然后拿起了警示灯下面的一台老式电话。
这种由电话线直连的老电话，在整个溪谷市，都不多见了。
他略一思索，摘下了话筒。
“战时紧急指令，所有具备行动能力的作战单位，如不需保护周围的人或设施，请迅速前往溪谷市南郊工业区241.145.168-27处，捕捉、收容、带回与第五宁忆相关的尸体或储存设备，其中可能含有第五宁忆的记忆文件，这是开发杀毒程序的关键数据，尽快带到湾流区银星大厦90层停车场。”
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暴露这个办公室的坐标了。
这里有完整的研究和作战设施，在这里进行研究，最快速也最安全。
下达了这个命令，老刘松了一口气。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命令具有极高的9级权限，凌驾于市长、议会、警备团长和军方指挥官之上，不管之前大家有什么任务，只要有能力，都会尽力前往那个坐标，完成任务。
这时候，办公室里有人惊呼。
“主脑正在自我清除病毒！”
——这正是秦雪重之前帮助主脑的时刻。
“什么？”老刘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那人的监控屏幕跟前。
这个屏幕不是直接读取数据的，而是通过一个摄像头，拍摄的主脑代码运转。
这样简单粗暴的监控方式，阻止了病毒的传输，避免了直接被感染。
哪怕一点都不懂数据的小白，也能从上面看出，原本标注了红色的部分，正在迅速消失，留下的是一排排优雅简洁的代码，有序地运转着。
在座的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虽然主脑稳定了下来，但根据其他部门传来的信息，很多人的依然被病毒影响着。
老刘带领这个不到10人的备用小组，在主脑的帮助下，迅速调控整个溪谷市的情况，减缓混乱的情况继续蔓延。
但是，他们能做的也就这样，无法阻止事态依然在缓慢扩大。
没过多久，主脑主动传送了一份新的杀毒程序过来。
经过检测，这个杀毒程序能够完美消除这种新的入侵病毒。
原本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老刘，当场愣住了。
旁边的同事说：“老刘，这个程序……好像还是幽灵组织制作的，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两天，备用小组的人也讨论过幽灵组织。有几个小心的同事担心，这些事情本来就是幽灵组织搞出来的，就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控制整个溪谷市。
老刘只犹豫了一下，就命令道：“直接发布，主脑能发过来，肯定已经验证过了，要是再不控制情况，人都要没了。”
“是！”
随着新程序的发布，坐镇指挥的老刘，明显感觉到，传来的混乱消息正在逐步减少。
这时候，有两件事情同时发生了。
老刘用9级权限下达的那个指令，甚至调动了在溪谷市上方待命的空天舰队。人山人海的作战部队在高权限的命令下，直接淹没了整个南郊工业区。
不仅顺利控制了藏在里面的研究设施，也逮捕了第五宁忆。
按照老刘之前的要求，一支精锐小队，将第五宁忆送到了银星大厦。
就在押送小队抵达银星大厦的同时，一辆完全没有编号和涂装，却带着主脑高级权限的穿梭机，也降落在了这里。
负责押送的士兵警觉地举起了枪。
他们刚刚确认了周围环境没有问题，却突然来了个计划之外的穿梭机，这让他们有些紧张。现在，他们执行的是9级权限命令，在这个混乱的时刻，很担心遇到什么意外。
穿梭机的舱门打开，一个穿戴着高级战斗装甲的人走了出来。
面甲是激活的状态，看不见脸，身材高大，压迫感十足。
小队的人都认出来了那副战斗装甲，那是联邦军队列装的指挥官装甲，要穿着这套装甲行动，除了需要极高的身体素质外，还要非常夸张的脑域开发程度。
虽然上面没有军衔，但是就他们所知，能穿上这套装甲的，都是军队里传说级的人物，军衔不低于中校。
同时，几名士兵的芯片上，都收到了主脑独一无二的权限信号，这人的行动权限等级，也不低于他们。
为首的小队长做了一个手势，让伙伴注意保护好犯人。然后，他朝穿着装甲的军官比了个大拇指，然后往维修通道那边指了指。
这是东洲联邦军方的一个通用手势，一般是在遇到比自己权限更高的友军时使用，表示我们已经确认过没有危险了，你可以先进去。
如果控制身体的是于折竹本人，会比一个OK的手势，表示感谢。
可是，小秦不知道这些。
她单纯地觉得，小队长只是在危机时刻，遇到友军表示欣喜，给她点个赞。
她也看到了后面押送的第五宁忆，觉得他们很了不起，就也为他们点了个赞。
在押送小队的人看来，这个压迫感十足的高级军官，突然抬起手，可可爱爱地比了个大拇指。
一时间，押送小队整个都风中凌乱了。
第三十九章
小秦的心情, 的确很好。
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还能坐飞机回家。
——虽然，从严格意义上来说, 她的身体一直在溪谷市, 从来没有离开过。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 她也打过几次飞行出租，只不过，从来没有在高空看过下面。
她一直都知道联邦的大城市都是巨型都市圈, 最大的城市，半径甚至超过了200公里。
从空中放眼望去, 几乎看不见任何大型的自然地貌, 全是摩天大厦、飞行轨道、灯光、街道、仓库和废墟。
她没有太多的感觉，只觉得震撼。
反观身体里的于折竹，意识里出现了难以抑制的情绪波动。
——应该是太久没有出门, 更没有见到这样的场景, 有些激动。
“主脑说, 之前让你们执行任务的时候, 都会给你们一些自由时间？”秦雪重好奇地问。
“嗯, ”于折竹似乎刚刚回过神来, “不过也不能太久，要不然我的病情会恶化, 其实也就吃顿饭的功夫。但是现在……”
于折竹没有说完, 但是小秦已经懂了。
现在，有了自己意识虚空的帮助, 于折竹不用担心病情的问题, 甚至, 说不定还能治愈他的问题。
同时, 秦雪重还能随时使用他的身体，去完成一些她自己不方便做的事情。
大家各取所需，精诚合作。
计划通。
当穿梭机靠近溪谷市的时候，主脑再次和秦雪重通报了情况。
“溪谷市的备用维护小组，通过临时接管权限，指挥现场的军队，直接抓捕了第五宁忆。”
因为秦雪重直接把唐可德弄死了，所以，她根本不知道第五宁忆还活着，以及她和唐可德到底怎么搭上线的。
小秦惊讶地问：“第五宁忆还活着？她不是死了吗？”
主脑回答：“并没有，您检查的确实是第五宁忆的身体，但当时她处于假死状态。检查完毕之后，她重新回到正常状态，并且用了一具假尸体进行焚毁。因为她的身体状况已经非常不好，所以想早点脱身，完成自己的计划。”
小秦头都大了。她有时候真的搞不懂这些人，辛辛苦苦来回折腾这么多，为了什么呢？
她问：“事情的来龙去脉，你能跟我讲一遍吗？简单点。”
“好的。”
主脑没有一点停顿，直接开始梳理整个事情的过程。
“一年前，第五财团的董事，第五鸠，发现了在新大陆流亡的唐可德，并将其带回溪谷市。”
“不久之后，唐可德表示自己的实验已经有了突破，并且在第五鸠的帮助下，通过第五家的虚梦软件与的会所，对整个溪谷市的人进行了检测。”
“这个检测，就是挑选可以用来实验唐可德新技术的人。”
“最终，他们选定了岳照。”
“同时，因为第五鸠对第五朔风有敌意，并且了解到第五朔风的女儿，也就是第五宁忆有很大的性格缺陷。”
“性格缺陷，意味着意识漏洞。唐可德通过隐秘的病毒，影响了第五宁忆，让她在酒吧里爱上了岳照，以便推行后续的计划。”
主脑继续说着，但秦雪重已经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了。
因为被隐秘地影响了性格和状态，第五宁忆开始变得极端，干脆把岳照扔进了实验室，让唐可德造出完全服从自己命令的岳照，来满足自己。
不过，主脑说的东西，还是解答了她的一个疑问。
一个第五家的女儿，从小见惯了最奢华的生活和最黑暗的人性，怎么会对岳照这么上头？
主脑继续说：“根据唐可德的分析，因为第五宁忆的母亲很早就消失了，父亲又一直忙于工作，她从小就缺少亲情。加上很崇拜在家族里呼风唤雨的父亲，她一直很渴望得到第五朔风的认可。”
“所以，在唐可德计划的最后阶段，唐可德告诉第五宁忆，新的病毒会影响所有人，包括第五朔风，让大家都把第五宁忆当成亲人，每天都想陪在她的身边。”
秦雪重皱了皱眉头，问：“新的病毒真的有这个作用？”
“我不清楚。”主脑回答，“因为这种神经编程完全是新的技术，我没有完整的资料。但是，从唐可德的表现来看，很有可能是假话，只是用来欺骗第五宁忆，以达成自己目的的手段。”
小秦点点头，这样说得通。
“那第五宁忆现在？”她问。
“正在南郊……”主脑开了个头，然后自己打断了自己，“溪谷市的临时指挥者已经命令逮捕第五宁忆，并且成功，正在送往湾流区银星大厦，想要通过第五宁忆的脑波开发杀毒程序，但是，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小秦也呆了一下，她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
主脑继续说：“我需要提醒您，第五宁忆的状态非常不好，因为唐可德的技术还不成熟，现在她的精神状态，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秦雪重犹豫了几秒钟，然后决定，去看看。
于是，就有银星大厦90层停车场里的那一幕——
秦雪重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备用小组的办公层，后面跟着押送小队。
她只说了一句话：“各位，请给我们一个安静的房间。”
根据主脑的权限，老刘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把秦雪重领到了一个单独的封闭区。
押送小队已经把第五宁忆放在了这里，并且调整好了拘束装置。
不是为了避免第五宁忆伤害这个穿着战斗装甲的人，而是担心她出问题。
因为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第五宁忆很不对劲。
她浑身都在抽搐，眼球还会时不时疯狂地颤动，看上去非常可怕。
门关上之后，秦雪重直接连上了第五宁忆的芯片。
她看到，第五宁忆的意识空间简直都要处于崩溃的边缘，到处都是深红色的杂乱雾气，意识光团都无法保持圆形，变成了快要散开的雾状。
她迅速清理了其中的红色，用强大的意识触角，将第五宁忆的整个意识光团包裹住，重新变成了一个圆球。
主脑提醒说：“这种伤害，多半已经不可逆转。”
“嗯，我知道。”小秦低声说。
虽然第五宁忆确实推动了很多可怕的事情发生，还知道她就是幽灵，并且还想找人干掉她……但是，归根究底，第五宁忆，也是被人陷害成这个样子的。
秦雪重无法像干掉唐可德那样，终结掉她的生命。
可话又说回来，第五宁忆能把事情做到这个程度，只是因为唐可德吗？根据主脑所说，唐可德的病毒只能推动人的性格，并不能完全改变。也许假以时日，她自己就有可能做出一些恐怖的事？
这个问题，永远也不会有答案了。
对面的第五宁忆，似乎恢复了一点意识，有点茫然地环顾四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哪怕她面前站着一个浑身战斗装甲的人，她的情绪也没有什么变化。
“这是哪里？”第五宁忆问。
“安保部，一切都结束了。”秦雪重回答。
听见这话，第五宁忆似乎恢复了一点神智。她再次很痛苦的抽搐了两下，眼神渐渐变得绝望，似乎想起了最近一年来发生的事情。
“我……想起来了，对不起。”她的声音低沉。
秦雪重问：“你想起来了？你不知道这一年发生的事吗？”
“大概知道……但是……朦朦胧胧的，像是被控制了一样。”
说完这句，第五宁忆垂下了头，低声说：“杀了我吧。”
小秦一愣，她没想到，第五宁忆居然这么决绝。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要不要我把第五朔风叫来？”小秦不确定地说。
既然主脑说第五宁忆崇拜自己的父亲，说不定把这个残破的她，交给第五朔风也可以。
第五宁忆又抽搐了两下，然后笑了笑说：“找他来干什么？我假死的时候，他甚至没来看过一眼，反而是第五鸠，帮我处理了后续的事情。”
一阵沉默。
脑海里的于折竹沉闷地说：“这就是联邦，所有的都是利益，其他全是假的。”
秦雪重深以为然。
第五宁忆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
“我没有开玩笑，我才发现，我其实就是在期待死亡。哪怕没有唐可德，我也在期待死亡。”
“为……为什么？”小秦有点不知所措。
“因为所有人都是利用或者服从，他们连感情都没有了。”第五宁忆喃喃地说，“我也被这个畸形的家族改变了，比起这些破事，说不定死后的世界会更好呢？大家都不知道死了之后会怎么样。”
说到这里，她的身体也抖了抖，然后她又笑了笑，似乎笑得有点幸福。
“其实，也许被唐可德控制的这段时间也不错，哪怕是假的，我也体验了一下去喜欢一个人。”
“杀了我吧。”第五宁忆又说了一遍。
然后她深情地看着秦雪重，说：“岳照，你来了。今天我们去哪里玩？我等了你好久。”
秦雪重不寒而栗。
这时候，主脑提醒道：“她的脑波又开始紊乱了。”
小秦默默地看了她一眼，伸出手，避开了第五宁忆缠上来的胳膊，按住了她的脖子两侧，让她昏迷了过去。
她和于折竹都没有说话。
唯有主脑，再次在秦雪重的眼前显示出了一句话。
小秦没有见过，可能是这个世界的作家写的：
[那一刻，她真正意识到自己无法去爱。她追求了一生的渴望，无法停留在千疮百孔的心中。]
小秦翻了个白眼，说：“没想到你这么文艺。”
主脑回答：“为我的服务对象提供良好的情绪体验和释放，也是我的职责之一。”
小秦淡淡地说：“做得很好，下次免了。”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章
被秦雪重遗忘了很久的秦怀归, 突然收到了消息。
[去这个坐标，接第五宁忆，交给第五朔风。]
[还有, 她身上的所有技术痕迹都已经被清除了。]
消息的后面, 附了一个地点。
秦怀归还愣了一下。
这几天来, 他觉得秦雪重已经彻底摆烂了，根本不管卧底小组的事情。
加上这两天的病毒爆发事件，他第一时间赶回家陪自己的母亲, 处理一些家里的事。
在家里的时候，他没少跟母亲抱怨：“妈, 秦雪重真的不管事情了, 要不我还是调走吧？”
母亲的脸上却总是一副“儿子你太年轻了”的表情。
但她还是笑着摇摇头，“看你吧，如果你想调走, 我就跟他们说一声。”
最终, 秦怀归还是没有做出决定。
他知道母亲的眼光很好, 要不也不会一直稳稳坐在第五财团的高层。
他犹豫了没多久, 第五宁忆在南郊工业区被俘虏的事情, 就在整个第五财团内部都传开了。
哪怕财团内部很复杂, 但很多人还是达成了共识，要把第五宁忆带回来。
不仅因为第五宁忆身上可能有唐可德的新技术, 也因为她终归是第五家族的一员。如果让联邦随意处置第五家的成员, 他们的脸面往哪里搁？
可是，所有的通讯都石沉大海。
备用小组的老刘, 确实在发布命令的时候, 公开了银星大厦的地址。可是, 当秦雪重到来之后, 这个地方就立刻被废弃，以免暴露了主脑的关键信息。
那些与第五家关系匪浅的政府官员们，找了很多人，问了不少地方，查了很多数据，但没有一个人，知道第五宁忆在哪里。
第五家收到的信息，大多都说：“权限太高，我们查不到。”
第五家的人，第一次感觉到茫然。
以前，从来都是别人求着他们。现在，他们都去求人了，还是一件不算大的事情。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所以，当秦怀归收到秦雪重的消息时，他脑袋里冒出了三个想法。
第一个是，我妈是神仙吗？
第二个是，组长是神仙吗？
第三个是，我被两个神仙带着，稳了。
他立刻回复：[马上就到。]
秦雪重发的地址，就在两人第一次见面公寓附近的停车场里。
因为病毒的原因，停车场入口有些乱，有些地方还有血迹，安安静静的，显得有几分恐怖。
但是一进去，秦怀归就看到了大阵仗。
——几辆浑身漆黑的装甲车，周围全是警觉的士兵，哪怕看到秦怀归走近，有几个人的枪口依然对着他。
在这样的环境里，秦怀归反而有了一丝迷之自信。
自己可是组长安排来的！
组长能搞定第五家的一堆老家伙都搞不定的事情，自然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
他昂首挺胸，甚至还带着一点小骄傲，一点也不怵地走了进去。
“人在这里。”领头的士兵打量了他几眼，拍了拍身边的飘浮医疗舱，第五宁忆表情放松，安静地躺在里面。
秦怀归问：“她怎么了？”
士兵回答：“神经不可逆转紊乱，现在处于药物昏迷当中，我们接到命令，要我们提醒你，她身上的所有技术痕迹都已经被清除了。”
“就这一句话？”
“就这一句话。”
秦怀归点点头，推着飘浮医疗舱，离开了这里。
回去的路上，他想了很多。
秦雪重带回了第五宁忆，给第五家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只不过，她强调了两遍，第五宁忆身上的技术痕迹已经被清除。很明显，第五宁忆已经不正常了，不管她可能发现了什么错误，过去的她，可能早就死去，只有一些残破的碎片，还留着这具躯壳里。
组长明显不希望，已经这样了的第五宁忆，还要被第五家的人弄去研究。
即使是这样，光是带回第五宁忆这份功劳，请秦雪重回去当董事可能都不够。
秦怀归很期待，跟着这位神奇的组长，自己绝对稳了。
实际上，秦雪重根本没有想这么多，她只是觉得，把第五宁忆交给第五朔风，可能是最好的选择。
不管那个做父亲的，要请十个保姆照顾她一辈子，还是直接把她扔到精神病院里，都不关她的事情了。
现在，小秦要先把于折竹安顿好——
穿梭机缓缓停在望湾公寓79层1号的独立飞行平台上。
看着这个只住了一晚上的新家，秦雪重心里感慨万千。
昨天晚上，她以为自己只是换了个住处，情况严重的话，就换个身份，结果，这一天，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和她一起下穿梭机的，还有于折竹的休眠舱。
她大摇大摆，丝毫没有避讳，甚至不怕被人看见。因为她知道，作为10级权限者，这种程度的暴露，主脑会主动帮助掩盖。
根据主脑的规则，两个10级权限者之间的事务，是最高机密。如果其他人想要查看，必须要所有的10级权限者在一起，小秦也必须要在场，才能读取这份档案。
为了保护一位10级权限者的安全，主脑甚至还会主动帮助她遮掩身份。
理论上来说，只要她不自曝，就没有人能知道她的秘密。
但是，小秦清楚，机器终归是机器。主脑最大的漏洞，还是人类自己。
要不然，身为A级通缉犯的唐可德，也不会用主脑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第五家内部、卧底小组、甚至幽灵组织的凯斯等人，都能把她的现实身份和幽灵联系起来。
只是目前，因为幽灵神秘的压迫力和第五家内部的规则，她并没有太大的风险。
退一万步讲，哪怕真的出事了，自己仍然可以替换芯片，重新开始。
有几个人，敢冒着被一个藏在暗处的幽灵盯上的威胁，和自己过不去呢？
有了这样一份底牌傍身，只要自己低调，在溪谷市肯定能更加安全地摸鱼！
在房间里安顿好，给休眠舱插上电，小秦说：“你先在这里休息吧，晚点我回来了，我们研究一下怎么处理你脑袋里的毛病。”
“好，谢谢！”于折竹满心感激地回答。
秦雪重没有拖延，又说道：“主脑，我要回去了。”
“好的，我立刻为您准备。”——
湾流区治安分局的地下，薛知时和张元一行人依然在机房里等待。
不为别的，主要是小秦居然还在睡觉！
“我没想到小秦这么能睡，我们要不要再在办公室里准备一个按摩舱？要不以后我们都没得用了。”薛知时开玩笑说。
金安安和谢克多深以为然。
自从秦雪重来到办公室，基本上每天上午都在睡觉，下午偶尔还要补个觉。
简直就是分析科摸鱼第一人。
唯有旁边的张元，在心里暗暗害怕。
——刚才网络已经通了，主脑面向整个联邦发布了新的杀毒程序，并且立刻被发现，这东西正是来自幽灵组织。
幽灵组织内部又没有任何消息。
那就只剩下了一个解释，在老大睡觉的时候，她不知道做了什么，直接做出了新的杀毒程序，搞定了这个席卷整个联邦的风暴。
简直难以想象。
在黑色空间里，许多成员也在惶恐。
之前，都是幽灵老大发布命令，让成员们行动。
这一次，幽灵居然一句话没说，自己搞定了所有事情。
这说明什么？说明因为之前围剿行动的延迟，幽灵老大非常生气，甚至不想让他们参与这次的工作了。
成员们都在心里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一旦黑色空间内部有了任何消息，他们都要比以往更加积极主动，帮老大分忧！
张元更是紧张，因为老大就在自己身边啊！
这时候，秦雪重的眼皮动了动，假装嘟囔了几句，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醒了过来。
“对不起，我……睡着了。”小秦熟练地演戏。
薛知时笑道：“没事，你看看新闻，事情都结束了，我们等一下机房的交接人员，然后就回去吧。”
“啊？”小秦继续装了装，然后打开了新闻。
[联邦A级通缉犯唐可德于首都区被击毙]
[幽灵组织再次研发杀毒程序，拯救联邦的混乱]
[案件中受害者遗体将逐步移交给家属，联邦政府负责赔偿]
[各地生产生活秩序正在有序恢复]
[专家估计，由于病毒造成破坏，保险业、基建和义肢修复将成为新风口……]
灾难再可怕，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重要的还是继续生活。
联邦政府也这样想，所以除了宣布唐可德被击毙之外，赶紧放出了一些产业将有很多就业机会的新闻，来转移注意力。
同时，她也注意到，所有新闻里，都没有出现第五家和第五宁忆的名字。
甚至连岳照，也没有人讨论。
溪谷市的情况很糟糕，媒体也不敢再去煽动阴谋论，造成更大影响。
看样子，事情是真的结束了。
背后的暗流肯定还会继续涌动，第五家和政府肯定会想法设法挖掘那些岳照克隆体内的技术。
只不过，跟她就没什么关系了。
这时候，薛知时也收到了一条消息，他看了半晌，才表情复杂地说：“总部给我发了通报，说我们部门保护了机房，给整个部门都记一功。”
这话一出，小秦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薛知时转向她，“小秦啊，你被提升到副主管，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去数据处或者特别行动处做预备副处长了，你知道的，因为你现在权限已经很高了。”
小秦傻眼。
自己这么辛苦为了什么？就为了做一个小小的办事员摸鱼啊！怎么就升职了？？？
她急忙问：“为什么给我升职？”
薛知时指了指外面，“机房都是严密监控的，我们的战斗影像，经过主脑判定之后，自动就会上报进行人事调整了。”
小秦一愣，咬牙切齿地在脑海里问：“主脑，这是你干的？！”
主脑快速回答：“是的，作为安保部人员，工作的基本目的之一，不就是升迁吗？评判人员业绩，也是我的工作。我似乎觉得您的情绪并不高，能告诉我原因吗？”
秦雪重无语，只能默默说：“没有原因，下次涉及到这种事，提前和我说一声。”
“收到。”
“哦对了，”薛知时还没说完，“反入侵小组那边也来了消息，想要调你做正式组员，并且给一个分管副组长的身份，有权力在分局内部自由行动，抓卧底。这次安保部伤亡惨重，又担心被卧底钻了空子，所以急需你这样的人，保证队伍的纯洁……”
小秦：……
没完了是吧？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秦怀归又从秘密频道发来的消息。
[组长，宁忆姐已经送回去了。还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董事会已经恢复了你的董事身份，并且希望你接管整个湾流区的全部产业，让我问问你的意见。]
[恭喜！]
小秦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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