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雪重感觉, 自己在主脑核心竖井机房里大杀四方的时候，都没这么着急过。
这一个个的都干嘛呢？
赶着给自己上坟吗？
小秦先略一思索，对薛知时说：“老薛, 这个……能回绝吗？我才来办公室几天, 连业务都不清楚, 什么副主管副处长还抓卧底的……让我做也做不好，别弄出事情了更麻烦。”
薛知时哈哈一笑，“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 放心，这件事情上我还是有否决权的, 你要是真不想往上, 我给吴局说一声就行。”
“好，谢谢老薛。”小秦松了一口气。
薛知时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接着语气一转：“不过……反入侵小组那边我就管不到了, 最多帮你找找关系。现在特殊时期, 他们的权力也大, 可能不太好说。”
小秦低声说：“真要赶鸭子上架, 工作不积极也对他们内部不好吧？”
薛知时顿了一下, 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他说：“反入侵小组的老大, 是个老古板，你要是去他面前摸鱼, 估计会有的好看了。”
小秦不说话了。
既然薛知时都说可能没用, 多半没戏。
要是反入侵小组真的敢强制征招自己，不给他们好好上一课, 真对不起今天这出深仇大恨。
旁边的张元, 看着秦雪重的表演, 简直目瞪口呆。
一时间, 他根本不知道秦雪重到底想要怎么样。
秦雪重是第五财团的卧底小组组长，按理说，能够往上爬，绝对是一个好机会。
作为幽灵组织的老大，不管她是想控制溪谷市，还是维护和平，身居高位，总能更加方便一点。
不管是什么身份，她似乎都没有理由拒绝。
张元一会儿觉得秦雪重只是在玩弄周围的人，一会儿又觉得她可能是能力和资源都过于强大，根本不在乎职位。接着他又想，也许幽灵只是喜欢扮演，说不定，这个女人也只是幽灵控制的木偶……
想到这里，张元更加害怕了。
人就是这样，总会放大未知的恐惧，最终变成一个疯狂的结论。
他把头埋得更低了。
这时候，核心数据司派来接管和调试机房的人到了。
简单的交接之后，薛知时拍了拍手，“好了，我们先回办公室吧，稍微整理一下就下班！”
回去的路上，秦雪重先问了问主脑。
“主脑，给我秦怀归的资料。”
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秦怀归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整天给她添乱。
主脑立刻回答：“秦怀归，真名柯怀归，第五财团旗下神话生物集团副总裁柯翎之子。”
配合着这句话，主脑还在秦雪重的眼前展示了一张图片，是一个很优雅的中年女人。
接着，是柯怀归从小到大的各种履历。
主脑继续说：“因为柯怀归是秘密出生，所以很多人都不清楚柯翎有一个儿子。他也就顺理成章地加入了第五财团的梦境计划，和您成为了身份连接者。”
梦境计划？不是卧底计划吗？秦雪重有点疑惑。
“关于梦境计划，你知道什么？”秦雪重问。
“梦境计划是闲人梦境集团的大规模卧底计划，将一部分集团内部的成员，比如柯怀归，以及植入了防止反叛程序的外来人员，比如您。从小就给这些人编制假身份，在有需要的时候，可以直接将这些人安插到政府或其他公司的岗位中。”
“这个计划，不仅为第五财团提供了大量接触情报的机会，还可以通过植入虚梦提取程序，通过这些假身份生成真实感极强的虚梦，用作售卖或者训练。”
小秦呆了一下，不愧是资本家啊。
不仅从小培养卧底，还要提取卧底的经历，制作成虚梦，用来卖钱。
她倒是没有在意主脑说的防止反叛程序，因为不管原主的记忆里有什么，都已经被埋葬在了死寂光团之中。
“这个梦境计划里的人，你都知道吗？”
“大部分不清楚，因为这些人都是从小培养起来的，甚至在植入芯片之前，就已经用假身份在生活了。我所知的只有一万名左右低风险或者不太确定的人。据我估计，整个梦境计划至少有十万人。”
十万人？
小秦再次震惊了。
这么庞大的计划，里面挑选的人绝对各有长处。哪怕其中的大部分都没有走到关键的位置上，但是，绝对有不少人，正在安保部或者其他东西的高层任职。
这时候，秦雪重才真正看到了第五家对溪谷市强大控制力的冰山一角。
光是想想，就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就是赛博世界的生活吗？
她怀着有点低沉的心情，给秦怀归回了消息：
[拒绝，我没兴趣。]
——连原主那样摸爬滚打到了董事位置的强人，最后依然被排挤出来，被暗杀，被针对，不知道为什么死在了贫民窟里。
小秦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哪怕她有金手指、有幽灵组织、有主脑权限，但是，论勾心斗角，她怎么可能玩得过真正的老油条？
回到办公室，分析科再次接到了通知。
因为担心这次的病毒爆发，会导致分局内部出现安全漏洞或者有人入侵，所以，现在要在整个办公楼里做一次全面检查。任何人暂时不允许出入。
小秦原本还有些烦躁和焦虑，但她看到，办公室里的其他三人，都怡然自得地开始了摸鱼——薛知时正在摇头晃脑地听歌剧，金安安又在看新的演唱会，谢克多已经戴上头盔，开始玩游戏了。
这一幕，让她突然轻松地笑了起来。
其他的一切都是假的。
自己的身份是假，原主的身份也是假的，那么多人的身份全是假的。
岳照的表演也是假的，第五宁忆的爱也是假的。
那些利益、阴谋、诡计、巧合、大道理，全是假的，不过是人们为了不想暴露于人前的私欲，伪装出来的面具而已。
也许，生活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可是，哪怕有那么多虚假，唯有办公室里此时此刻的快乐，无比真实。
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放松的微笑。
可能……薛知时才是溪谷市最聪明的人吧。
想到这里，小秦决定不要继续想下去了。
她进了按摩舱，准备好好睡一觉，忘记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只享受舒服、愉悦的一觉——
分局的检查时间比想象的要长。
解除封锁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秦雪重睡得有点迷糊，和同事们告别，打车回家。
外面正在下雨，而且还不小。
密集的雨点击打在车窗玻璃上，形成一道道小小的瀑布，将窗外的霓虹灯光混合成了更加奇怪的色彩。
同时，也带来了不少寒冷的感觉。
等到出租车靠近望湾公寓的时候，秦雪重已经完全精神了。
作息时间不规律，对身体真不好啊，小秦默默叹气。
她决定，等下出去吃个宵夜。
就是不知道这个高档公寓周围，有没有像城寨区那样物美价廉的美味地摊。
出租车缓缓停下，自动从她的芯片里扣款。
刚刚推开车门的小秦，突然想到，昨晚因为来得太匆忙，又很累。这个新家原本整洁的客厅，被她整得乱七八糟，连外卖吃剩下的盒子好像都在客厅放着。
说不定都臭了。
因为这间屋子长期没打扫，已经有了一层厚厚的灰。昨晚小秦只是清理了一下床铺，有个睡觉的地方，其他都没管。
有钱住在望湾公寓的人，一般都会每天请钟点工上门打扫清洁，小秦当然请不起，也不敢让钟点工来原主准备的备用安全屋乱逛。
万一发现了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那可就麻烦了。
小秦在心里默默叹气，推开了家门。
门刚刚打开，她就震惊了。
整个客厅，整洁无比。
她甚至不忍心往里面踩一脚，因为地板仿佛在发光，干净得像是可以舔。
窗户边上枯萎的花草，全都换上了新鲜的植物，甚至还被错落有致地摆放了一下。
窗帘和沙发套明显是洗过了，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有点手足无措的小秦，低头一看，就在自己的脚边，已经摆上了一块厚实的吸水毯，上面还有简单的标识，表示在下雨天，可以直接把打湿的鞋放上去。
在吸水毯的旁边，还贴心地放上了一双拖鞋，她一伸脚就能换上。
开放餐厅的桌上，明显已经摆上了好几个盘子，用保温罩罩着，看不见里面是什么。光从数量来看，绝对是一顿大餐。
这时候，侧面杂物间的门打开了，于折竹从里面钻了出来。
这位白天还是浑身作战装甲的特种军官，现在已经换上了一身简单的衣服，套着一个围裙，还戴着一双橡胶手套——一副做家务的模样。
“欢迎回来！辛苦了！”于折竹说。
“饭早就准备好，整个房间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了，就是你的房间我没进去，需要的话，我现在去帮你打扫？”
小秦愣住。
本来以为捡了个方便用的木偶，结果，还能当保姆用？
赚了啊！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二章
“嗝。”
小秦满足地打了一个嗝。
今天早上, 溪谷市难得晴天。
太阳从望湾公寓的客厅窗户外照进来，给整个房间撒上了一片金色。
秦雪重看着面前被她吃得干干净净的盘子，对正在用无可挑剔的姿势切着自己盘子里的煎蛋的于折竹说：“谢谢, 这是我在溪谷市吃过的最好的早餐了。”
于折竹微微颔首, 还带着一点羞涩。
小秦没有夸大。
穿越前, 她因为工作到处出差，尝过各地的美食。和那些美味相比，溪谷市的大多数食物都差一个档次。
也不知道于折竹到底有什么魔法, 能把这些没有丝毫新鲜口感的人工合成蛋白与的纤维，做出这么好的味道。
“你怎么这么会做菜？”
于折竹的眼神稍微抬了一下, 略略出了神, 似乎想到了什么很遥远的回忆。
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你在驻外部队里待几年，新大陆什么都没有，人总要想办法做点好吃的。”
秦雪重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于折竹执行命令、收拾家里什么都好, 就是不太会聊天。
而且, 她也不太会。
她微笑了一下, 避免继续尴尬, 然后说：“我再给你看看脑袋？”
昨天晚上, 她已经搞清楚了于折竹的状态——好像自己想的意识虚空给他带来了非常好的治愈效果, 他在家里干了这么多事情，脑袋里居然一点异常都没有发生。
直到深夜, 于折竹才开始感觉到了一些不适。
基本上, 只要秦雪重能花点时间为他调整一下大脑状态，他就能活动几乎大半天。
只不过, 强大如意识虚空, 也没能发现于折竹的脑袋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无论如何, 对于折竹来说, 不用整日躺在休眠舱里，能够自由活动，已经是10年以来最幸福的时刻了。
所以，他似乎在心里对秦雪重尤为感激，却不知道如何表达。
他原本以为，秦雪重能侵入主脑的核心竖井，干那些大事，还能一句话不说地崩了唐可德，接着毁尸灭迹，这个女人一定是什么秘密部门或者秘密组织的大佬。
自己对联邦无比了解，还有一身顶尖的作战技能，科研上的水平也不差，绝对能给秦雪重带来一些帮助。
可他没想到的是，秦雪重，似乎真的……只是觉得他可怜，把他捞了出来。
然后他才知道，秦雪重居然只是一个办事员。
她好像，也真的是一个办事员。
这两天，她真的每天按时上下班，读取死前记忆，录入芯片资料，讲一些同事的趣事，仅此而已。
似乎……她只是业余拯救世界？
这让于折竹有些混乱。
在过去的十几年时间里，他几乎所有的生活，都是命令。
从起床的时间、到哪里去执行任务、休息的地点……都是被指定好的，他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状态。
可来到秦雪重这里两天了，他没有接到任何命令。
秦雪重就说了一句话：“既然你的脑袋好了很多，那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去上班了。
独自一人在空荡荡地大公寓里呆立了十分钟，于折竹想到，第一天晚上，秦雪重看见家里整洁的模样和美味的晚餐，脸上由衷的欣喜。
于是他想，既然自己现在不用出去打打杀杀，那干脆把家里照顾好。
这两天，他会在早上把家里打扫一遍，晚上再稍微清理一下。
根据秦雪重上班的时间，提前把早饭做好，并且给她带一份中午可以吃的打包。
晚上还会根据天气和能买到的食材，做一份独特的晚餐。
同时，冰箱里总是放着两份完全不同的宵夜，以免秦雪重晚上想吃东西。
仅仅过了两天，秦雪重觉得自己已经开始胖了。
因为溪谷市经常下雨，所以于折竹甚至还亲手调试了两台藏在墙壁里的静音除湿机。这两天，习惯了城寨区潮湿和霉菌味的小秦，觉得家里的空气清新又舒适。
于折竹甚至根据家具的配色，搭配了更多的装饰和植物，让整个房间看起来生机盎然。
虽然他现在能做的不多，但是，这也算是为报恩还一点利息。
不能为秦雪重完成一些高难度的任务，让他心里总有些不安。
其实小秦也这样想。
她真的没想过于折竹能做这么多，她也没想过要怎么安排这个人。他这样每天在家里像个保姆一样，让她也有些不安。
于是，两个人之间总弥漫着一点淡淡的尴尬。
小秦飞快地接上芯片，为于折竹重新梳理了一遍又有点混乱的脑部，然后就准备出门。
出门前，她回头说：“别老窝在家里了，多出去走走吧，你被关了十年，没有相见的人或者想做的事情吗？真的不用在意我。”
于折竹默默点头，心里想的是，怎么完美执行秦雪重新下达的命令——
小秦离开家，赶往分局。
昨晚睡得很好，早饭也吃得不错，这给了她不少力量。
之所以需要力量，因为她今天会很忙。
上午，分局会开一个表彰大会，奖励那些在病毒肆虐期间有优异表现的人。
下午，反入侵小组那边也要做一个工作总结，据说还有什么要事要讨论，要求所有人员必须参加。
生活不易，小秦叹气。
在办公室没带待多久，她就和同事们一起到了分局的大礼堂。
刚刚坐下来，薛知时就开始安慰三位小同事。
“放心，就是做个秀，走个过场。”他一副司空见惯的表情，“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总不能让大家觉得安保部无能吧？得树立一些榜样，表明安保部出了大力气，大家的税没有白交。”
“化危机为功劳。”薛知时总结道。
三个人一齐翻了个白眼。
很快，分局的吴局长上台了，开始让人昏昏欲睡的演讲，并且让一个接一个部门的人上台，接受新鲜出炉的奖状和证书。
其中唯一让小秦开心的，就是还有奖金拿。
说了半天，吴局说到了分析科。
“……在本次事件中，芯片数据分析科与技术处的几位同事，展现出了极大的勇气！他们不顾个人安危，在混乱中，第一时间突破艰难险阻，前往分局地下三层的主脑机房，保护了机房的安全，拯救了受到病毒影响的同事，解决了暴动的战斗仿生人，并且控制住了逃跑的嫌疑犯！为分局在混乱后的秩序恢复，提供了难以想象的帮助，他们不仅帮助了分局，还帮助了湾流区的千万人民，更帮助了……”
吴局刚说了个开头，分析科的四个人都露出了昏昏欲睡的表情。
薛知时说的没错，吴局果然化危机为功劳，把分析科和技术处一行人吹得天花乱坠，仿佛他们第一时间就为了保护主脑的安全，不顾个人安危什么。
可实际上，大家就是去逃命的。
“……现在，有请这几位同事上台！”
在热烈的掌声中，一行人跟在薛知时后面上了台。小秦把头埋得很低，生怕被人发现什么。
再怎么说，自己终归是一个卧底。
根据主脑的描述，梦境计划的所有人，都被植入了无法透露相关消息的潜意识程序，单单产生这个念头，就会导致死亡。
所以，哪怕原主之前的职位很高，知道她身份的人好像也不少，但也局限在小范围内，没有什么暴露的风险。
可无论如何，没有卧底经验的小秦，要在这种分局大会上抛头露面，她心里还是有点慌。
看着台下一双双眼睛注视着自己，小秦把头埋得更低了，像是一个做错了事，被罚上台做检讨的学生。
吴局笑呵呵地递给她一份奖状，大声说：“小秦很不错，如果有想去的部门，随时跟我说，希望你为咱们分局做出更大的贡献。”
小秦老老实实回答：“谢谢吴局。”
吴局哈哈一笑，没有多说。
这种大会，本来就是走个形式，以稳为主。自己吓自己的小秦，平安地度过了这个上午。
下午的事情，更麻烦，是反入侵小组要求她去分部开会。
她直接问主脑：“反入侵小组要开什么会？”
主脑回答：“根据我所获取的资料，反入侵小组将在安保部展开大规模的内部清洗，可能要对所有人员进行长期审查和监控。”
秦雪重瞬间明悟。
这次的病毒事件，让第五家元气大伤，很多产品和工厂都遭到了抵制，在整个市场中的信任度暴跌。
政府也想趁这个机会，重新掌控一些东西。
小秦叹气。
——又是这些……老生常谈的利益拉扯。
吃过午饭，小秦打车来到了溪谷市的安保部办公大厦。在会议通知的指引下，经过层层严密的检查，她来到了11层。
她原本以为，自己要到某个大会议室里开会，但她没想到，整个11层，居然是一间完全打通的开放办公室。
里面的设备明显还很新，有些塑料薄膜都没撕掉。
在楼层的一边，看上去像是一个指挥室——四周挂着大屏幕，面前是一大片通讯台。
很显然，这里不仅仅是一间办公室，更是某个行动的指挥中心。
秦雪重来得比较早，这里已经有了上百人。
其中的大部分，都有些茫然。
“知道今天要干什么吗？”
“说是要大清洗。”
“清洗？不如说是和第五家开战吧？”
“我们不会是炮灰吧？”
人越来越多，直到整个11层都开始显得有点拥挤了，这时候，三个职位明显很高的人快步走了进来。
为首的风衣男拍了拍手，瞬间让整个空间安静了下来。
他面无表情地开口道：“各位，我是安保部反入侵小组总组长、内务司副司长、兼任情报司高级顾问和特别行动处指挥官的卫凡。”
然后他笑了笑，似乎在自嘲，却又带着几分煞气，“之所以把我的头衔介绍得这么清楚，是想让你们知道，哪怕你们已经通过了最严密的检测和审核，来到了这里，但是！如果你们有通敌的嫌疑，我本人就能提供定位、抓捕、审讯一条龙服务，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内鬼！”
在场的人都是心中一凛。
说完这句，卫凡坐到了指挥区的上首位置。
他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继续说：
“今天，是这个小组的第一次会议，可能很多人都猜到了，我们的主要工作，就是清洗整个安保部和联邦政府，把财团的内鬼找出来！”
接着，他话锋一转。
“在这之前，我们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这个任务，不仅关系到整个溪谷市的安危，还有可能对联邦的未来影响深远。”
他一挥手，身后的屏幕上，显示出了一份绝密档案。
“那就是，找到幽灵！”
人在现场的幽灵小秦，一脸呆滞。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三章
屏幕上的资料显示出来的时候, 在场的很多人都屏住了呼吸。
可以说，最近几次事件，幽灵组织把安保部和第五家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又在关键时刻出手, 在事态失控之前, 压住了可能发生的灾难。
有人猜测，这个组织是一帮自由黑客，不满政府和第五家的状态, 所以必须要自己出手拯救溪谷市。
也有人猜测，这些事情, 本身就是幽灵组织自己搞出来的, 可能背后有更大的阴谋。
还有人觉得，根本没有什么幽灵组织，幽灵就是一个人。
无论如何, 这个神秘的组织, 引起了多方的关注。
在民间, 已经形成了一些想要支援幽灵的基金会, 甚至还出现了崇拜幽灵的小型教派, 把幽灵当作神明来供奉。
反入侵小组, 居然想要查幽灵？
“主脑，你对幽灵组织了解多少？”秦雪重立刻询问。
没有任何回音。
她这才发觉, 整个11层的空间, 已经处于严密的信号屏蔽状态。
台上，卫凡还在继续。
“鉴于幽灵有非常强大的数据入侵能力, 11层的工作, 将处于最高级的安全协议当中, 意味着, 这些数据，只能看，不能带进你们的芯片，不能上传到外面的网络，也不能传给主脑，我们怀疑，幽灵可能具备了入侵主脑的能力。”
这话一出，台下立刻爆发出了一阵讨论声。
主脑可是联邦数据能力最强、防火墙最安全的系统，整个联邦的气候调控系统、银行系统、个人信息和交通指挥系统，都在其中。
军方甚至有一部分武器，也在主脑的掌控之下。
如果幽灵在主脑里面搞点破坏，绝对比唐可德搞出来的病毒要更严重。
前排有人反问：“目前看来，幽灵组织还是偏善意的，我们这样进行调查，会不会激怒幽灵？”
人在现场的幽灵小秦心里想，你们会让我很慌。
卫凡点点头回答：“我们考虑过这一点。大家不要觉得这是我们要针对幽灵，如果有机会接触，首先要表达合作的意向。稍后，大家会收到一份详细的话术表，告诉大家在和幽灵接触的过程当中，要怎么说和怎么做。”
看见很多人还有问题，卫凡摆了摆手。
“我知道大家还有很多问题，但是，先让我们了解一下幽灵。”
随着他的这句话，大屏幕上显示的图像，变成了秦雪重本人。
小秦心里一紧。
什么情况？
卫凡微微对她笑了一下，然后说：“第一个和幽灵接触的人，就在现场，是湾流区治安分局芯片数据分析科的秦雪重女士。不过，大家放心，小秦办事员已经经过了完整的审核与检查，有她在这里，也许能让我们的工作更有效率。”
这话一出，周围有不少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她。
继早上在分局上台露脸之后，小秦再次在反入侵小组里来自各个部门的精英们面前，直接混了个脸熟。
好在卫凡继续说了下去。
“幽灵第一次出现，是针对城寨区地铁站的爆炸袭击。据我们事后了解，应该有某个恐|怖|组|织策划了这次袭击，但是，被幽灵直接拦截了下来。事后，核心数据司分析过现场的残留数据空白，估计在事件中，幽灵的脑域开发程序大约在40%左右，才能在瞬间使用那个量级的数据。”
这个数字，不算离谱，下面的人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大家都是安保部的精英，在场的人，至少有一半，都超过了这个数。
下面有人提问：“不是说幽灵入侵从来不留下痕迹吗？怎么估算的？”
旁边有人不耐烦地回答：“就算不留痕迹，也会在内存中留下空白，估算空白的大小就行了。”
卫凡点点头，表示他也是用这样的方式进行估算的。
“40%很高，但是，在安保部内部，不缺这样的人才。”
他挥了挥手，屏幕上画面再次变换——是运输队袭击案。
“这一次袭击，是有预谋、有计划、有分工的团伙作案。”
“从现场的袭击，到中途的阻击，还有全方位的通讯与数据控制，都体现出了极高的效率。”
说到这里，卫凡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犹豫，“在这一次袭击中，所有网络攻击的数据量非常大，如果是同一个人所为，那么这个人的脑域开发程度已经达到了120%。”
这个数字一说出口，下面响起了轰然的议论声。
一个人的脑域开发程度能不能超过100%？
这个问题，联邦的研究者们早就有了答案——可以。
在对脑域的研究过程当中，科学家们很早就发现，一些精神异常的人，脑域开发程度早就超过了100%，比如一些精神分裂患者、自闭症患者、以及因为机械信号感染了大脑的数据癫痫患者，大脑都出现了脑域开发程度异常升高的情况。
大家都知道，安保部有几位副部长和高级研究员，脑域开发程度就超过100%。
这些人无一不是整个联邦最顶尖的存在。
有传言说，当脑域开发程度超过了100%，这些人可以不使用脑贴或者其他装置，就能够通过外放的意识信号，与设备沟通，甚至影响其他人。
幽灵，已经达到了这个程度？
有人问：“会不会是很多顶级黑客的一起行动导致的结果？幽灵组织现在每次行动，都有很强的组织性。”
旁边有不少人，听见这个问题就笑了。
“不可能，每个人的脑波频率不同，如果真的有很多黑客同时行动，只会让数据更低，而不是更高，还更容易露出破绽。”
“好了，我们继续。”卫凡阻止了下面无意义的讨论，“接下来的事情，是绑架第五朔风。”
大屏幕上，出现了音乐厅前方路面上的巨大空洞。
“这一次行动，没有展现出很强的脑域开发程度。吸引我们的，反而是精准有力的手术刀行动。如果说之前的行动还稍显粗糙，这一次，他们已经开始成熟了起来。”
很快，图像切换，是一幅非常复杂的数据波形图。
“面对这一次的病毒爆发，我们怀疑，幽灵曾经突破过主脑的防火墙。”
这一下，整个11层完全炸了。
“入侵主脑？怎么可能？”
“会不会是搞错了……”
“那现在主脑还安全吗？”
下面的人除了震惊，更多的是惶恐。
开会之前，卫凡说幽灵可能具备入侵主脑的能力，很多人还觉得是夸张的猜测。没想到，幽灵居然已经入侵过主脑了？
这……联邦还有救吗？
卫凡做了个双手下压的手势。
“大家放心，核心数据司已经对主脑做了全面的检查，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幽灵突破主脑，很有可能只是为了阻止唐可德。大家应该知道，唐可德使用自己曾经留下的后门权限，进入了主脑的核心竖井……”
他再次一挥手，一个复杂的分析图表出现。
上面赫然写着——[幽灵脑域开发程度预估：718%]
11层的空间里，突然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都露出了不敢相信的表情。
有人还结结巴巴地问：“卫组长，这……是不是搞错了？”
人脑至今还是一个未解之谜。哪怕脑域开发技术愈发成熟，可是，要在100%以上，提升哪怕0.1%，都是很困难的事情。
天赋、努力、技术、运气缺一不可。
可现在，冒出来一个700多的？
大家的第一反应就是，搞错了吧？
卫凡没有回答，只是声音低沉地说：“在对脑域的研究上，我们已知的最高数据，是197%。大家应该多少有听说过，这是10年前，一名在空天舰队服役的中校军官，名叫于折竹。”
小秦：！！！
她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这里，突然听到了于折竹的名字。
“当时，于折竹中校甚至已经能将意识实质化，简单读取别人的情绪和简单想法……”
“核心数据司猜测，脑域开发程度超过了500点，可以随时控制别人。所以，幽灵的一切行为，很有可能是操作别人完成的，这也让我们更加难以寻找。”
“好在……至少从目前看来，幽灵对联邦政府、对安保部是善意。幽灵和我们一样，希望维护联邦的安定和平。”
“接下来，安保部希望邀请幽灵成为安保部的名誉副部长、高级顾问、享受9级专家待遇，希望与幽灵交好。”
这话一出，下面都是一片赞同声。
“应该的应该的。”
“幽灵做这么多事情，不就是看不惯财团吗，绝对是好人！”
“要是有幽灵坐镇安保部，那可太好了。”
这些人不是简单地认同这个决定，而是幽灵的数据实在太可怕，要是真的与安保部为敌，不知道安保部的人够不够死的？
卫凡拍了拍手，总结道：
“关于幽灵，今天我们就讨论到这里，如果有发现任何相似的数据空白端倪，立即上报！”
“是！”
小秦看着周围人兴奋地回答，突然感觉，这个房间里，全都是自己的敌人了？
“下面，是我们目前掌握的疑似卧底名单，主脑已经控制了他们的权限，接下来，即刻抓捕审讯！”
卫凡话音刚落，在场的人都收到了一份名单。
原来，作为卧底，哪怕使用了加密通讯，脑贴和终端上总有额外的数据流动，反入侵小组就通过这个，去定位可能的卧底。
也许是第五家之前做得太松懈，小秦赫然发现，自己的卧底小组成员，有一大半都在名单上，连张元都是。
小秦：……
——你们不仅要当着我的面大声密谋找我，还要搞我的手下？？？
第四十四章
溪谷市的天空中, 有一艘豪华的巨型母舰，上面印着第五家的徽记。
母舰的侧翼，有一间更加豪华的会议室。
这间会议室里的陈列品, 每一样都价值连城, 加起来, 甚至能抵得上这艘母舰的价值。
从侧翼的窗户看下去，溪谷市的建筑风光隐约可见。
能进入这间会议室的人，都是第五家的核心掌权者。
一般情况下, 看到这样的场景，他们都会生出一些指点江山的豪迈。
可今天, 这里一片愁云惨淡。
这几天, 简直是第五家百年来最底谷的时刻。
第五鸠悄悄带回了唐可德，还和第五宁忆搅和在一起，捅出了天大的窟窿。
要是他活着还好, 还能告诉在场的人, 他到底干了什么脏事。
可是, 第五鸠一家全都死了, 死在了南郊老工业区的研究设施里, 就算剩下了一点残骸, 也被联邦军队和幽灵组织的人用炮火洗了好几遍，什么也翻不出来了。
所以现在, 第五家就尴尬了。
第五鸠利用自己的权限, 不知道挪了多少钱，藏了多少秘密, 现在, 只能他们来一点点找出来。
同时, 因为唐可德的病毒, 现在很多人都不敢玩虚梦，也不敢更换新的机械义肢，就是害怕里面有病毒残留。
这一下，第五家旗下的两个大产业，一个做虚梦的闲人梦境，一个做义肢的神话生物，收入骤减。
还好整个财团家大业大，现在还能撑得住，但是，竞争对手们已经开始有了动作。
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安保部的反入侵小组居然也行动，第一次抓捕，几乎把整个溪谷市的卧底都抓了出来。
第五家，突然就被打了个半残。
所以，会议桌上的每个人，脸色都不好看。
“好了，”坐在上首的一位中年女人，用很高的音调吸引了在场人的注意力，“坏消息说得够多了，我来说个好消息吧。”
数道各怀鬼胎的眼神，立刻盯着她。
在座的都是老油条，在这种会议上，没什么所谓的好消息坏消息，有的只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和背后藏着的利益。
“秦雪重的卧底小组依然还在运转。”女人丝毫不在意周围的目光，平淡地说了这句话。
“你想怎么样？她的能力确实很强，闲人梦境也恢复了她的董事身份，她自己不接受。”有人不耐烦地说。
女人不屑地笑了笑，说：“鼠目寸光。”
“你！”
坐在最上首的老太太，轻轻一伸手，制止了即将爆发的争吵，轻声说：“小雨，说下去。”
“是。”被称作小雨的中年女人，在老太太面前可爱一笑，然后扫视了一圈会议室，开口道：“让她上来，进入财团的董事会，这是我们止损的最好办法。”
“你疯了？！”有人说，“没有一个外姓人走进过这里！”
女人不屑地回答：“这就是为什么，在不到一年时间里，我们犯了这么多错误。”
她转头对最上首的老太太说：“姑姑，第五家已经沉浸在过去的繁华里太久了。光是一个第五鸠，就能搞出这么大的麻烦，我们还不知道要怎么解决……现在必须要割掉腐肉，让新肉开始生长，要不然，第五家只能继续烂下去！”
老太太目光锐利，“你的意思是，让小秦进来，在第五家内部搞大清洗？”
老太太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全都变了脸色。
但是，没有人敢出声反驳。
女人点了点头，“是的，她有这个能力。现在，我只告诉大家一些事实，和一个猜想，其余的，大家来做决定。”
“首先，秦雪重现在拥有安保部的4级权限，已经相当于一个副局长了。我知道，这个权限对于在座的各位很小，但是不要忘了，她是空白身份，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在边缘部门，从1级到了4级！我敢打赌，在座的各位，没有几个人能做到。”
“其实，我猜测，秦雪重很有可能是幽灵组织的核心成员。”
听见女人这么说，其他人的注意力明显更加集中了。
“为什么？”
女人再次轻笑了一声，“因为地铁爆炸案，不是什么恐|怖|袭|击，就是第五鸠的疯儿子想要对付秦雪重，搞出来的事情。”
“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随口污蔑。”有个老头子平静地说。
“好，至于有没有证据，是不是污蔑，大家心里清楚。”女人用无所谓的语气说，“在这个必杀之局当中，幽灵刚好就出现了，还刚好找到了秦雪重，至于为什么，请大家自己想。”
“这次的病毒爆发案，她又第一时间保护了主脑机房，据说已经要进入反入侵小组的管理层了。”女人好笑地说，“你们能想象吗？一个第五家的高级董事，同时在管理反入侵小组。”
见最上首的老太太露出了思考的神情，女人总结道：“让秦雪重进入财团的董事会，有几个好处。”
“第一，她的技术能力很强，这一次能在安保部的大清洗中保护自己的小组，说明之后也能，我们就能在整个安保部拥有一个稳定的支点。”
“第二，她的权限很高，能够接触到信息。这一次，唐可德的新技术我们居然一点都没拿到，全被安保部掌控着，如果秦雪重能接触到这些信息，对于我们来说，价值连城。”
“第三，她跟幽灵的关系匪浅，不管是什么关系，这让第五家，能够真的和幽灵组织产生联系，未来，绝对有好处。”
女人说到这里的时候，老太太看向了坐在旁边的第五朔风。
其他人也都把目光投向了他。
不为别的，就因为在场的人里，第五朔风被幽灵组织绑架过——那场雷厉风行的绑架，不仅是第五朔风，其他的人回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第五朔风没有迟疑，沉声道：“我同意，幽灵组织对我们应该没有敌意，如果能产生接触，对第五家有好处。”
连第五朔风都这么说，其他人都沉默了下来。
老太太继续问：“据说，这个小秦，其实不想管事情是吗？听说她很怕麻烦。连恢复闲人梦境的董事身份都拒绝了，为什么还要进入财团的董事会，来管家里的这些事？”
女人微微一笑，“姑姑，其他的我不敢保证，但我知道，秦雪重很在乎身边的人，要不也不会三番五次地保护手下的卧底小组。我们要做的就两件事，第一，直接给她董事的身份和权力，但是不用给她安排任务，不要让她觉得麻烦；第二，让她手下的人来代她管事，遇到问题了，她自然会帮忙出手。”
下面有人嗤笑，“这就是你的计划？给一个外人最大的权力，还不让她付出什么？我们还要等着她行动？太离谱了！”
女人的脸上保持着微笑，“我只是提出我的建议，如果各位有更好地办法，大家都洗耳恭听。”
说完，她朝老太太微微颔首，坐了下来。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老太太沉思了几秒钟，开口道：
“内部的清查依然继续，但是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任命秦雪重为家族董事，职责上，让她分管闲人梦境，朔风，你要全力配合她的工作。”
“是。”第五朔风认真地回答。
“小雨，”老太太转头看向女人，“谁来代替秦雪重做日常事务？”
女人狡黠地一笑，说：“我推荐两个人合作，一个是秦雪重现在的小组助理，柯翎的儿子，柯怀归；另一个是卧底小组里的一名技术警察，名叫张元。”
“哦？为什么是这两个人？”
“根据现在有的资料，张元和秦雪重走得很近，在这次病毒爆发里，甚至一起去了主脑机房；至于柯怀归，他的卧底身份比较单纯，能有更多的时间放在公司这边，帮助秦雪重处理事务。”
“好，那就这么办。”老太太一锤定音。
最后，她站起身，用凌厉的眼神扫视了一圈会议室，说：“各位，我很清楚，大家都有私心。如果这两天，有问题的人，自己站出来交代清楚，我保证，你们还能安心养老，否则，第五鸠的下场，算是轻的。”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留下会议室里表情各异的人，面对内心的挣扎——
没过多久，秦怀归和张元都收到了消息。
[兹任命秦雪重为家族董事会成员，全权分管闲人梦境集团一切大小事务。]
[任命秦怀归为闲人梦境集团总裁，张元为闲人梦境集团技术顾问董事，即刻生效。]
这条消息只有秦雪重、秦怀归和张元三个人收到了。
因为三人都是卧底身份，所以，无法大张旗鼓地对整个集团宣布。
集团内部的人，只知道从分管董事到总裁，全都换了人。
谁都知道，在这种关键时刻，一个新领导上任，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大清洗。
一时间，闲人梦境的内部，人人自危。
唯有秦怀归收到消息时，一脸难以置信，就连他的母亲，也被吓到了。
柯翎之前觉得，自己的儿子待在秦雪重身边，应该有不错的机会。
可没想到，居然直接升了集团总裁！
作为第五财团的支柱公司，能坐上闲人梦境总裁职位的人，无一不是家族内部大佬的嫡系，哪轮得到自己的儿子？
更不要说，秦雪重这个外姓的人，居然进入了第五财团的董事会！
柯翎一下没有想明白怎么回事，但是，她只知道一点，真正的剧变要开始了。
而她，最好跟着秦雪重走。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五章
“虚拟梦境, 新的疆界。”
在闲人梦境集团位于湾流区南柯大厦的总部入口，印着这样一句话。
据说，这句话是通过十亿颗不断变换的智能微粒组合而成, 随时在不断探测将视线聚焦在上面的人的情绪状态, 从而展现出不同的色彩和背景图案。
因此, 对情绪控制稍微弱一点的人，很容易沉溺在这里。
然后就有一堆人对着他指指点点，笑话这人不行。
为什么闲人梦境要在总部入口处开这样一个玩笑？
传闻是某一任行事风格极端的董事长, 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让所有员工明白, 精神强大的人, 才能适应这个新的世界。
事实证明，他确实很有远见。
经过门口筛选的员工，精神强大, 抗压能力, 能承受更多的加班。
自从挂上这句话, 集团的每日平均加班时间, 从原本的3个小时, 增加到了6个小时。
因为闲人梦境的大多数岗位, 都是在两倍梦境中完成。这意味着，一天的工作, 在现实时间中是8+6=14个小时, 把这个时间乘以二，才是一名闲人梦境员工每天的实际工作时间。
除去吃饭和短暂的休息, 真实的时间, 一般也在24小时以上。
这是那位董事长在位期间, 最得意的成绩之一。
因为在虚拟梦境中的工作时间太长, 闲人梦境也是整个联邦数据癫痫发病率最高的公司，没有之一。
无论这样残酷的工作制度给社会带来了什么样的影响，它依然从侧面证实了闲人梦境的标语，“虚拟梦境，新的疆界”。
学生、军人、工人、白领，都会在虚拟梦境中进行学习和训练。
脑域开发程度越高，越能承受更高的梦境倍数，越能在里面待更长的时间。
自然而然的，就能比别人做得更好，更有优势。
特种兵在里面训练作战，厨师在里面训练做菜，医生在里面训练手术，甚至狗都在里面训练生活习惯。
当然，还有更多的人，就在娱乐虚梦里进行享受和游戏。
所以，当唐可德的病毒爆发，率先感染的，就是闲人梦境投放在市面上的各种软件和机器。
哪怕主脑已经投放了杀毒程序，被唐可德集成在闲人梦境公网和设备底层数据之中的病毒源，依然存在。
目前已经发生了好几起，被杀毒程序治愈后的人，使用了闲人梦境的产品，再次发病。
一时间，闲人梦境的股票暴跌，仅仅一个晚上，就蒸发了半个集团。
唐可德放到闲人梦境里的，不单单是一个病毒那么简单，而是一整套与虚梦制作引擎相结合的神经编码。
除非重写所有代码，光是进行清除和杀毒，根本无法根除这些鬼东西。
秦怀归这个新总裁的上班第一天，就面对了这样的情况。
他直接傻了。
——这还叫升职吗？这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啊！
他默默听完情况汇报，一句话都没说，断开了通讯。
他站起身，走到办公室的窗前，看着外面。
也许虚梦中充满了各种疯狂的可能，但回到现实世界，依然要解决现实的问题。
“你怎么看？”他问。
在身后墙上的通讯模块上，依然有一个频道亮着。上面只有编号，没有名字，没有图像，也没有声音。
面对秦怀归的问题，也没有任何回应。
秦怀归继续说：“好吧，为什么是我们两个？”
通讯模块上浮现出了文字：
[因为我们跟老大关系最密切，上面的人知道老大照顾自己人，把我们扔到这里来，我们搞不定的事情，老大绝对会帮我们搞定。]
在不远处的湾流区治安分局，张元打下了这行字。
在收到任命的第一时间，张元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董事会那帮人，估计猜到了秦雪重与幽灵有关系，而且能力很强，所以，在那帮人解决不了问题的时候，干脆把秦雪重抬上来。
他虽然不知道秦雪重到底是本人，还是一个被幽灵控制的木偶，但无论如何，自己的第一直觉告诉自己，老大是个好人。
自己跟着干活就行了，不要问那么多，总比以前活得滋润。
他也心知肚明，自己的脑域开发程度不高，要不之前也不会在闲人梦境被扫地出门，然后当一个底层卧底。
闲人梦境那么多高手，都没法解决唐可德遗留的病毒问题，自己怎么可能？
所以，还是要靠老大。
收到消息的秦怀归，本能地皱起了眉头。
他看到那段话的第一个感觉，就是不喜欢。
说什么“我们跟老大的关系最密切”？那个张元不过是一个搞技术的，跟秦雪重能有多密切？
他才是秦雪重身边真正的助理，在假身份上，还是她的哥哥。
谁能比得了？
他下意识反驳道：“我们才刚接手工作，就找老大，这样不太好吧？”
说实话，秦怀归这样的举动，属实有点幼稚了。
张元也隐隐察觉到了一点，他不想多纠结，直接回复：[听你的]。
——他不知道秦怀归在不在黑色空间里，但是他自己在里面。他和秦雪重经历了一次共同逃生之后，明显感觉到，小秦对他的态度熟络了一些。
这种要紧的事情，他完全可以私聊秦雪重，商量办法，而不是在这里和一个不知道情况的助理扯淡。
秦怀归刚把话说出口，就后悔了。
他不是傻子，知道自己下意识地赌气了。
他也感受到了危机——自己现在可是闲人梦境总裁，别的不说，光是他能随意决定生死去留的人，就能从溪谷市排到首都区……排十个来回。
如果自己控制不住心态，哪怕是最细微的心态，都有可能酿成大祸，给秦雪重带来麻烦。
他沉默了几秒钟，说：“抱歉，你说得没错，我马上给老大汇报。”
他这样的前后反转，反倒让张元觉得很有意思。
很快，张元就看到，在三人单独的通讯频道里，秦怀归发出了消息——
此时此刻，秦雪重刚刚吃过午饭，凑到金安安旁边看了一会儿演唱会，就准备到按摩舱里躺一下。
她完全无视了第五家通过秘密信道发来的消息。
如果换做其他人，估计都要高兴忐忑得飞起来了。
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的小秦，无比淡定。她心里清楚，只要掌握越多的权力和资源，糟心的事情就会越多。
穿越前都加班到神经衰弱了，现在自己哪会这么傻？
在任免消息之后，第五朔风和两个不知名的人，还专门提醒自己，集团的事情想管就管，不想管就不管，没关系。
她当时还有些诧异，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看到秦怀归发来的集团现状，她才明白过来，这帮人打得好算盘啊，猜到了自己有幽灵这条线，有技术能力，所以想要自己来帮忙解决问题。
小秦知道，这一次，自己不得不出手了。
现在整个第五财团都出了问题，自己的卧底小组还在闲人梦境的名下，万一出了大问题，连她都要受到影响。
不管在什么时代，维持生活稳定，都很难啊。
她肯定不能自己去费心思，要让张元和秦怀归去梳理问题，估计也不现实。
这时候，小秦眼睛一亮——自己不是还有于折竹吗？
之前，为了方便于折竹执行任务，主脑给他准备了好几套完善的假身份，这些准备现在全都便宜了秦雪重。
而且，他的脸部还植入过纳米机器人，能够微调面部和骨骼特征，让摄像头根本无法识别。
于折竹以前是中校，既是战斗人员，也是研究员，绝对算得上见多识广。加上他的脑域开发程度那么高，去搞定闲人梦境的困境，绝对没问题。
这样一个人才，天天放在家里做菜做家务，实在有点浪费。
她直接打了通讯过去，“那个……你现在有空吗？”
“稍等，”通讯那头先传来了一阵水声和环境嘈杂音，然后才安静下来，“我刚才在清理阳台，您说。”
“有个事情想要你帮忙，我先跟你说，你看看行不行。”小秦斟酌着词汇，尽量让自己显得客气一点。
这位小于同志当了十年木偶，一朝出狱，结果在家里给自己当保姆。
秦雪重本身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其实很想于折竹去拥有一点自己的生活。
她又担心于折竹心里有什么想法，所以，询问的时候，语气很小心。
于折竹声音沉稳，甚至还带着点愉快，“您说，不用这么客气。”
小秦简洁地把闲人梦境的情况和要做的事情给于折竹讲了一遍。
于折竹回答：“意思是，我去帮您找出集团的问题所在，如果我能解决的，就直接解决。如果有技术上解决不了，您连上我，然后直接解决？”
“对！就是这个意思！”小秦很欣慰。
于折竹迟疑了一下，然后说：“我觉得应该没问题，我能做到，可是……”
前半句，于折竹的声音很平淡，很有自信。后半句，却明显有些纠结。
“没事，你直说。”
于折竹仿佛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可是……要现在去的话，今天就来不及在家里做晚饭了。”
——仿佛，对他来说，闲人梦境成百上千亿的生意，不如这顿晚饭重要。
第四十六章
“叮咚。”
通讯器响了两下, 然后传来了秘书的声音：“柯总，您等的人已经到了。”
“快请进来。”秦怀归连忙说。
就在刚才，秦雪重发来消息, 说自己会派一个人过来, 全权代表自己处理闲人梦境的事务。
秦怀归就一直在办公室里等着, 同时心里很忐忑。
——秦雪重手下还有什么人？她自己的人？难怪她很少找自己，原来是还有办事的手下，根本用不着自己？
秦怀归感觉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
他也发现, 如果没有秦雪重，自己这个所谓的总裁, 根本一文不值。
他暗暗下定决心, 要好好配合秦雪重派来的人，至少给对方留个好印象。
顺带的，也能跟着学习一下。
秦雪重既然只派了一个人过来, 说明这人多半可以搞定这个烂摊子。
秦怀归很好奇, 让第五家如此头大的问题, 一个人单枪匹马, 怎么解决呢？
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秘书的身边, 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是于折竹。
他现在已经改变了样貌, 看上去有些普通, 但眼神却非常慑人。举手投足间，展现出了强大的身体控制能力。
秦怀归笑着迎上去, 伸出手, “您好您好, 请问怎么称呼？”
“叫我……”男人犹豫了一下, 然后说，“叫我二狗就行。”
秦怀归也是一愣。
二狗？
这是什么鬼代号？
他不在黑色空间里，也不知道训练器中二狗的鼎鼎大名。
对于小秦让他使用“二狗”这个名头，于折竹本人也很茫然和无奈。
他不知道的是，现在小秦身处三个组织，身份乱得连她自己都有点混乱了。
秦雪重现在急需把自己的很多事务与身份分出去，所以，她灵机一动，干脆让于折竹扮演自己最早的“二狗”身份。
哪怕是最早接触二狗的凯斯，也只是猜测，二狗和幽灵有关系。
现在把二狗这个身份分出去，能给自己减轻不少压力——外面有个做事的人，自己就可以安心摸鱼了！
再遇到上次那种小巷袭击案，她完全不用以身犯险，于折竹自己就能搞定。
即使二狗这个名字过于奇怪，秦怀归还是立刻调整好了心态，严肃认真地说：“二先生，感谢您过来帮忙，您看……我们从哪里开始？”
于折竹回答：“我要先过一遍两年以来的所有数据。”
秦怀归再次一愣，小心地问：“所有……的数据吗？”
他的疑问很合情理。
因为像闲人梦境这样一家巨型集团，哪怕是一天的运营数据，都能让一家专业的分析公司分析一个星期。
两年以来的各种数据，是一个难以想象的量级。
更不要说，集团里面肯定有各种龌蹉事，还有人通过各种办法来造假遮掩。
这位二先生，就一个人，要怎么处理这些数据？
于折竹没有回答，只是说：“先帮我连上，看看再说。”
秦怀归点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于折竹直接坐在了椅子上。
然后，他在办公桌点了两下，一个半包裹形状的颈环，从办公椅后面伸了出来，贴在了于折竹的脖子上。
——这是闲人梦境总裁行使权力最方便的地方，只要坐在办公室，就能以最高权限，控制各个区域的各项事宜。
同时，也能读取被物理隔离在总部大楼机房里的海量内部数据。
于折竹轻轻一点，连接了进去。
他之所以有信心，因为他之前就这样处理过军方研究所的数据。
现在回想起来，可能正是因为那些过人的表现，让他被盯上，然后被隐蔽地染上了未知疾病，从而变成了木偶。
他隐隐有猜测，可能脑域开发程度超过100%的人，都有拥有一种特殊的能力。他的能力，就是类似硬盘的数据读取，能够以超越人脑极限的方式，瞬间读取大量数据。
这种方式，其实动静很大。
十多年前，他可能很早就被注意到了。
只不过现在，有了秦雪重意识虚空的遮掩，他根本不用担心被发现，可以放心大胆地使用。
接入闲人梦境的数据库之后，几乎是在一瞬间，他就将这个庞大集团的各个板块业务、人员分配、资金、资产、事务、信息等等，摸得一清二楚。
经过短暂的分析，他快速发现了许多异常。
其中最严重的，就是病毒。
于折竹觉得自己也算见多识广了，可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狡猾的数据病毒。不仅感染了许多设备和软件的底层数据，还根据周围数据环境的变化，不断调整自身存在的状态。
这个部分，只能由秦雪重来解决。
接着，就是病毒造成了很多错乱。比如原本要发往A处的货物，被发到了B处，原本在C店入账的钱，到了D店等等。
只要病毒解决，这些错乱很容易就能解决，造成的损失和麻烦，后续也能挨个补救。
最让于折竹感到夸张的，是最近几天闲人梦境员工的工作时间。
因为病毒难以解决，上一任总裁和手下的高管们，只能逼迫员工疯狂加班，不断在内部系统中查漏补缺。
脑域开发程度稍微高一点的员工，甚至被命令使用三倍工作梦境。
一天之内，除了吃饭睡觉和短暂休息的六个小时之外，其余18个小时，全都在工作。加上两倍到三倍的梦境，集团里的大多数人，每天的平均工作时间几乎在40个小时左右。
如果大脑支撑不住，就靠药物吃撑。
如果不愿意干，就直接滚蛋。整个溪谷市，最不缺的就是人。
于折竹敢打保票，这几天过后，闲人梦境绝对会多出上百个数据癫痫患者。
唐可德的程序没有毁掉这些人，但是，这家公司做到了。
于折竹看着眼前触目惊心的数字，呆了几秒钟，才整理好所有情况，从连接画面中出来。
“怎么样？”一直守在旁边的秦怀归问。
因为这位二狗先生在里面待的时间不超过两个小时，这点时间，估计连目录都没看完。
于折竹点点头：“基本都搞清楚了，就是病毒的部分需要……秦董亲自处理。至于其他的问题，等病毒根除之后，我会给你详细的处理方案。”
秦怀归连忙摆手，“不用不用，组长都说了，你能处理的，直接处理就好，不用经过我。”
于折竹看了他一眼，心里想，原来这位总裁，也是秦雪重的傀儡，不知道他有什么特长。
一时间，于折竹已经把秦怀归当成了自己的同事。
对于他来说，世界上的人，现在基本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秦雪重的手下，也就是自己的同事；另外一种就是其他人。
他点头答应，然后先联系了秦雪重，告诉她自己准备和他连线，清除闲人梦境内部的病毒程序，并且通过主脑开发的程序，建立相应的防火墙。
小秦暗暗赞叹，不愧是她选中的人，解决问题就是快。
她二话没说，闪电般地连上了他，并且轻车熟路地清除了病毒。
正当她准备继续去睡觉的时候，于折竹问：“那个……我在系统里发现，闲人梦境现在的工作状态不太好，长期下去对集团效益应该有损害，我也可以做调整吗？”
小秦好奇地问：“什么叫工作状态不太好？”
“就是……最近几天，这些人的平均工作时间已经到了40个小时，很危险，如果集体爆发数据癫痫的话，集团会比较混乱。”
“40个小时？每周吗？”小秦还没反应过来。
“不，每天。因为有不少人已经通过三倍梦境工作了，所以时间多了很多。”
秦雪重根本不了解这种技术，火速上网搜了一下。
知道真相的小秦，三观都要被震碎了——一天就24个小时，你们居然能让人工作40个小时？？？
这不是从石头里榨出血汗了，简直是从次元缝里榨血汗了啊！
她想了想说：“这样，只要闲人梦境能正常运转，你能减少多少工作时间，就最大限度减少。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就行。”
小秦感觉，自己越来越有当领导的感觉了。
自己只管定方向，下面有人去完成。
得到了秦雪重的首肯，于折竹再次接上闲人梦境的数据库，开始了忙碌。
在梳理数据和工作流程的过程中，于折竹清理了各种冗余的环节和不必要的内容，争取用已有的人数，最大效率地完成目前的所有业务。
这个工作，之前找茬的部分还要麻烦。
他不仅要给合适的人分配合适的工作，还要分辨那些在系统里拖累工作进度的管理者。
直到深夜，于折竹才完成了最后的计算。
他得出结果是，按照他的规划，闲人梦境里的员工，每人每天，只需要工作2小时的实际时间，就能维持住集团目前的所有业务。
看到这个数字，他有点犯难。
秦雪重确实说了，要“最大限度减少”。可是……让员工一天只工作这么点时间？于折竹不知道会产生什么后果。
他跟秦怀归沟通了一下。
秦怀归原本也有点头疼，可一听秦雪重说要尽可能减少，他立刻拍板道：
“就这么发布！两个小时就两个小时！组长想怎么做，自然有她自己的深意！我们当下属的，执行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七章
[致集团全体员工：]
[目前, 集团内部软件都已调试完成，完全清理了病毒，可以正常工作。]
[从今天开始, 集团开始暂时实行新规定。每日工时（真实时间）不得超过2小时, 具体工作规划将在稍后分配到各部门。]
[各位员工可在早10点到下午16点之间, 自行选择工作时间，原本总薪水不变。]
[其余事项，将在后续分部门详细通知。]
这条消息刚一发出去, 不光整个集团，连溪谷市的舆论都爆炸了。
每天工作时间不能超过两个小时？第五家这是准备改行做慈善了？
集团的业务该怎么办？唐可德遗留的病毒处理完了吗？
连溪谷市的普通工人都知道, 闲人梦境的虚梦软件和会所设备都被病毒入侵了, 现在完全处于每天血亏的状态。
这个节骨眼，你们不赶紧加班清理系统，还在搞什么作秀吗？
外界的反应都如此激烈, 更不要说, 第五财团董事会的内部了。
“我看那个女人是疯了！！！”一个人敲着桌子怒吼。
“我提议立刻投票, 马上让秦雪重和她手下的人滚蛋, 也不要管什么卧底计划了, 直接押回来审判。”另一个人阴测测地说。
就连稳重的第五朔风, 和之前开会力推秦雪重上去的女人，都皱起了眉头。
两人都看不懂, 秦雪重玩的到底是什么把戏。
唯有最上首的老太太, 一脸平静。只是她的手指，在安静地敲着面前的桌子。节奏有点快, 显得她并没有那么平静。
她其实有些失望。
坐在这个会议室里的人, 都是第五家的掌权者, 任何一点情绪, 任何一点动作，都能影响无数人的大人物。
可现在，这帮人却像无头苍蝇和黑市商贩一样，在面红耳赤地争吵，简直让人发笑。
可话说回来，这也不能全怪他们。
闲人梦境是第五家最重要的支柱产业，生意哪怕停摆一秒钟，都会烧掉海量的信用点数。
就算把现在所有的系统和软件废弃掉，从零开始重新开发，也比这样摆烂要好。
老太太默默想着，心里大概有了决定。
她用手指上的戒指，在桌面上重重地敲了两下。清脆的响声，让会议室完全安静了下来。
“看看你们的样子，还像一个第五家的人吗？还是一个第五财团的董事吗？”她先训斥了两句，然后说，“这间会议室的作用是什么？解决问题，做出决策……告诉我，你们就想把秦雪重换下去，再换一个人上来？这个人要怎么做？你们想好了吗？”
下面没有人再说话。
老太太有些失望地看了一圈。
她正要再次开口，会议室的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这是第五财团的董事会议，如果没有要紧的事情，她的秘书绝对不会进来打扰。
老太太轻点了一下面前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按钮，打开了门。
秘书低着头，快步走了进来，弯下腰，在老太太耳边悄声说着。
这间会议室有着绝对的电磁屏蔽，外面不管发生什么，消息都传不到里面来。
实在有重要的消息，会由主持者的秘书进来口头传达，最大限度地避免信息泄露。
所以这时候，其他人只能好奇地看着，在心里猜测。
很快，老太太举起了手，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好了，你直接给他们讲吧。”
“是。”秘书面无表情地回答。
其他人只能从老太太明显轻松了些的眉头上，看出来，应该是个好消息。
秘书快速地接上了会议室的展示系统，几秒钟之后，会议桌的上方出现了一幅画面。
在座的人，立刻就认了出来，这是闲人梦境的核心系统功能分布图。
就在昨天，他们还对这张图头疼不已。因为唐可德的病毒，核心系统内部几乎已经成了病毒的复制工具。
可这张图，已经全部变成了绿色。
秘书用平稳的声音讲解道：“目前，闲人梦境核心系统的所有病毒已经全部清除，门店和软件开发部门都可以正常运转。总裁办公室还下发了新的防火墙和清理工具，方便后续的维护。闲人梦境，已经恢复正常。”
会议室里的人明显都放松了下来。
有人问：“怎么做到的？”
秘书摇头，“不清楚，秦董只派了一个人去了办公大楼，当天晚上，病毒就被彻底清除，同时，发布了两小时的工作通知。”
原本跳得最厉害的几个人，也不说话了。
——还有什么好说的？最麻烦的事情已经被秦雪重解决了，他们要是这时候再叫嚣着要把秦雪重拉下来，明显不合适。
“有两个风险，可能需要大家注意。”秘书话锋一转。
“第一，闲人梦境总裁办公室不仅规定了两小时工作制，还增加了极多的福利和休假时间，甚至允许在有条件的情况下，每个月有一半的时间都能在家办公……”秘书说着，连他自己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羡慕，“这一点，可能会给其他公司带来不好的影响。”
对于秘书提出的这个问题，在座的人并没有太在意。
反正最大的问题已经解决了，秦雪重搞的什么两小时工作制，后面想办法把秦雪重搞走，重新掌控闲人梦境，再做调整就行了。
卸磨杀驴这种事情，在场的所有人，简直是轻车熟路。
“第二，”秘书继续说，“因为病毒对整个系统的损害很大，秦董在清除病毒的同时，几乎重构了系统内的关键权限，所以……”
秘书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人急声接道：“所以她现在完全掌控了闲人梦境？”
秘书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应该是的。”
这下，在场的不少人，脸色变了。
闲人梦境的大部分股份与控制权，都掌握在集团董事会的手里，集团董事会里的人，一部分就是财团董事会的人，另一部分则被财团的高层所掌控。
不管有什么人想要做大的决策、或者动用大量的资金，都需要通过在场的人。
可现在，秦雪重完全掌控了闲人梦境？大家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被架空了？
在场的人，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刚刚一群人还要拉秦雪重下马，听见病毒被清除之后，又松了一口气，现在如果再发作的话……简直像是被秦雪重玩弄于股掌之间。
一时间，大家都尬住了。
就在这时候，秘书接着说：“那个……各位董事，也请不要着急，因为在我进来之前，秦董已经把权限转了出去。目前，权限由新上任的总裁和朔风董事两人共同所有。”
正在现场的第五朔风愣了一下。
秘书转向他说：“朔风董事，秦董那边还让我向上面转达，她的原话是，‘告诉那帮……家伙……’”
秘书说到这里，语气很犹豫地顿了一下，但他还是大着胆子说了出来——这是他第一次见过，有人称呼董事会里的人叫“那帮家伙”。
“‘我没有兴趣管这些破事，别来烦我，权限给你们了，自己去分，找点合适的人吧。’秦董的原话就是这样……”
秘书说完，稍微点了点头，站到了老太太身后，表示自己说完了。
会议室里的人，神情各异，一言不发。唯有上首的老太太，脸上挂起了一丝微笑。
她觉得很有趣。
第五家很久没有发生这么有趣的事情了。
她倒是不担心这些技术问题——虽然现在没有人能控制闲人梦境的系统权限，但是，股权都还在第五家的手里，她根本用不着着急。
反观会议室里的人……老太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突然意识到，他们之中的大多数，都很空虚。
除了权力和利益之外，生活中几乎没有其他任何支柱和追求，所以，一旦有人动了他们的权力和利益，他们就会瞬间跳脚。
——就像有人夺走了贫民窟底层工人用以支撑生活的唯一工作。
从某些层面来说，这些掌控无上权力的大人物，和一个挣扎生活的贫民，没什么区别。
老太太突然意识到，秦雪重是一个和这帮人不一样的存在。
在场的所有人，都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只会纠结于自己的权力和利益太久了，这让他们很难有突破，很难解决新的问题……
她突然站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老太太面带微笑，宣布道：“就按照小秦董事说的办。”
“董事长，那……工作时间呢？”有人问。
其他人立刻在心里给这人打了个差评，并且在心里提醒自己，以后办事情要小心他——因为老太太都这么说了，工作时间这种小事，还算得了什么？
老太太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说：“以后，只要是小秦董事做的决定，就按照她说的执行。至于她没有说的事，你们再讨论具体怎么做。”
所有人都瞳孔地震。
她这话的意思，几乎赋予了秦雪重，和老太太同样的权力。
这意味着，秦雪重的一句话，就能影响整个第五家。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八章
躺着挣钱, 到底有多快乐？
张元现在真的懂了。
他现在的职位是闲人梦境集团技术顾问董事，除了拥有一点股权之外，还因为技术顾问的身份, 每周能和其他员工一样, 拿到一笔工资。
他的周薪水是, 20万信用点。
要知道，之前作为最底层的卧底，他们每个月是没有补贴的, 只能靠安保部的工资来过日子。
他的工资是，每个月8000点。
现在, 直接涨了100倍！
虽然这笔钱还没拿到, 拿到了他也不敢大手大脚地花，但是，心里爽啊！
而且, 按照老大的性格, 就是不想做事的那种。
他已经找准了方向, 那就是老大有事的时候, 不遗余力去办, 老大没事的时候, 就尽情享受生活！
张元在溪谷市活了这么多年，出生在一个普通的政府职员家庭, 为了给家里人治病筹钱, 进入了闲人梦境公司，做高强度的工作, 最后得了数据癫痫, 最后变成了行尸走肉般的卧底。
可是, 在秦雪重走马上任之后, 一切都改变了。
原本棘手的工作，被她轻松解决；那些司空见惯的压迫，也随之消失于无形；就连溪谷市陷入了如此大的危机，她也单枪匹马，直接搞定。
自己更是因为跟组长走得近了一点，居然平白捞了一个董事职位？
人生第一次，张元感觉到了轻松和安心。
根据卧底小组的规定，如果他在公司内部获得了一个更高的职位，可以直接申请停止卧底，回去工作。
张元当然不会回去。
谁回去谁是傻子！
整整一天，他的脸上都带着奇特的微笑，这让同事们诧异不已。
“小张，不会谈恋爱了吧？”技术处的分管副处长走了过来，笑着开玩笑说。
张元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就是心情好。”
“心情好就好，”副处长把一个储存器放到了他面前，“你们帮我分析一下这个案子的数据，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疑点。”
“案子？”张元有点疑惑。
作为溪谷市最核心的区域，每天，湾流区治安分局技术处要处理成百上千份各种数据，都是通过主脑和办公系统直接分配过来的。
哪怕是大案要案的技术分析，上司们只会在分配的工作中进行重点标红，要求做一些特别的检测。
从来没有过，副处长拿着一个储存器来的。
不仅张元愣了一下，周围的同事也好奇地看了过来。
副处长耸了耸肩，解释道：“这是金山区那边的一个案子，死者……有点奇怪，发现尸体的地方是我一个朋友的虚梦会所，想让我帮忙看一下。”
张元懂了。
因为店里死了人，按照规定，在找出凶手和原因之前，原则上，这家店是必须要暂时关闭的。
一般来说，普通的案子，主脑那边直接一查监控和芯片记录，就能锁定位置和大概的嫌疑人，一秒钟都用不到。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凶案组那边判断嫌疑人，然后进行抓捕。
如果一个案子还需要技术处这边进行前期分析，说明这个事情在第一步——主脑分析——就卡住了。
“我一开始也想拒绝，但是了解了情况之后，觉得有点奇怪。”副处长解释了一句，“你们看看就知道了。”
张元接过储存器，连上了面前的屏幕。
副处长讲道：“我大概了解了一下这个案子，起因，是这家会所新来了一个木偶。”
听到这话，张元和身边的同事都皱了皱眉。
——这可不好查了。
在溪谷市，木偶一般有两重含义。
一种是秦雪重去演唱会时用过的女人身体，以及于折竹的身体，这种木偶，都是为了隐藏使用者身份而存在的。
另一种，则是会所里的木偶。
这些木偶，一般长相身材一流，因为种种原因，会到一些虚梦会所里。
在半真半假的高级虚梦里，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陪伴，会增加虚梦的真实体验。
他们在服务客人的时候，完全没有意识。有人会进入他们的意识，操控他们的身体，去服务客人。
这给一些有特殊嗜好的客人，提供了更多的选择。
一个客人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身体，再选择自己喜欢的性格，随意搭配。
这种服务技术要求和设备要求都很高，一般只有非常高端的会所才会提供。
这样的高端，往往意味着，很难追溯一些信息，特别是客人的信息。
“死的是木偶？”张元问。
“不是，”副处长摇了摇头，“也不是客人，而是一个杀手。”
副处长说出“杀手”两个字，所有人都停顿了一下。
——这什么剧情展开？
“不要告诉我，这个杀手是去杀木偶的，然后被反杀？”张元震惊地问。
副处长缓缓点了点头，“至少从现场来看，是这样的，不过，木偶本人也受了重伤。”
他在画面上点了一下，放大了一张图片。
——这是一个休息室，估计是那位木偶的。只不过，很难看出来这是休息室了，到处都是血迹、家具碎片、衣服残渣。
在房间的角落，一具几乎血肉模糊的尸体，歪倒在那里。
“这个就是杀手，根据芯片信息，是黑市上的高端货，不太好查。”
副处长说到这里，张元在心里笑了笑——治安分局不太好查，但是，黑色空间里要查这么一个人，简直太容易了。
包括凯斯的佣兵俱乐部在内，黑色空间了有好几个资深的中间人。
趁着副处长还在讲，他快速地把编号发了进去，让幽灵组织的同伙们看看。
“一个杀手，被一个木偶反杀了？”旁边同事的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震惊，他指着旁边的身体数据说，“动态捕捉义眼、抗切割皮肤、爆发10倍力量的生化肌肉、内嵌武器……这么一个人形兵器，被一个木偶弄死了？怎么弄死的？”
副处长也凝重地摇了摇头，“还没有确定结果，但是，很有可能是意外。”
他再次点开一张图片，是一根沾了不少血迹的小刀。
“凶案组猜想，可能是木偶意外将小刀刺入了杀手的眼睛，破坏了脑部。”
张元缓缓点头。
“重点是这个，”副处长挪开了图片，打开了一堆现场的生化数据。
勘查人员会把现场的各种血迹、组织、物体等等证据，全都进行扫描和化验，形成一个完整的记录。
副处长点开了其中的一项。
——是一小块皮肤碎片，分为两层。
上面的一层，是人工皮肤，光滑、白皙。
下面那一层，则是真实的皮肤，表面有一道细细的、像伤疤一样的线条。
法医处写了一段复杂的分析：
[女性激素影响及腹部皮肤膨胀，导致皮肤纤维断裂，会在腹部皮肤表面出现裂纹。当皮肤膨胀收缩后，会留下类似的痕迹。根据早前资料记载，此种纹路，极有可能是女性怀孕生产后留下的“妊娠纹”。]
技术处一片死寂。
女人怀孕？
这是多少年没有听说过的事情了？
大约在将近200年前，人造子宫就已经在东洲联邦完全普及，那之后大约60年，整个世界都用上了。
人造子宫就像一台家庭必备的家用电器，就算在战火不断、社会混乱的新大陆，两个人决定要组建一个家庭，拥有一台人造子宫，就是前提。
现在的联邦公民，都认为直接通过人体生育，已经是过往的历史，是野蛮、痛苦和永久伤害的代名词。
就连张元自己都知道，他还没出生，母亲就在外面忙工作，是父亲一直在照顾他。
现在，居然冒出了一个用自己的身体怀孕生产过的女人？
技术处的两位女同事，像感同身受到了其中的痛苦，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副处长把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说：“我刚看到的时候，和你们的反应一样。杀手是个男的，这块皮肤自然不是他的，多半就是那个逃走的木偶。”
他又划了一下屏幕，露出几张照片，都是同一个女人，很美，身材和体态都非常好。
“就是她。老板说，一开始看她柔柔弱弱的，简历和体检状况都很好，也没想过详查，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凶案组那边查了吗？”张元问。
副处长点点头，“查了，之前是金山大酒店的领班，两年前突然辞职，再也没有人联系上她，直到现在重新出现。凶案组那边现在也很头疼，所以我们尽量把现场的数据多做一些分析。小张你要是忙的话，就让其他人多帮帮忙。”
自从张元因为病毒爆发事件被表彰之后，他的工作评级也被调高了不少。
加上之前反入侵小组的内部清洗，张元先被列入了嫌疑人，又在秦雪重的保护下安全脱身。经历了严格的调查审讯，张元现在坐稳了正派良民的身份。
因此，主脑和上级也会给他分派更复杂的工作，有机会的话，还会让他升职。
这一点，副处长很清楚，所以才说了这样一句话。
张元原本也想，自己在黑色空间里拿到杀手的信息就行，其他更具体的技术分析事务就交给同事。
毕竟，这是金山区的案子，和湾流区关系不大。
可是，他不经意扫了一眼工作系统，看了看这个案子的侦办进度。
[因金山区系统故障，尸体转移至湾流区治安分局，由湾流区芯片数据分析科进行初步处理，前期指派办事员：秦雪重。]
“没事，我来吧！”张元主动应声，“我看尸体转运到我们这边了，我去和分析科的同事过一下。”
看见秦雪重的名字，张元生怕别人抢了先。
难得有机会和老大接触一下，刷刷好感度，可千万别错过了。
看他这么主动，周围的同事反而有些奇怪。
分析科？就是病毒爆发的时候和他一起躲在机房里的部门？
这个元哥……不会喜欢上里面的谁了吧？
第四十九章
停尸间。
秦雪重和金安安一起站在尸体前。
因为杀手的尸体被破坏得乱七八糟, 需要金安安这个解剖专家在场，检查尸体的状态，评估读取死前记忆有没有风险。
因为有些死者死亡前, 经受了非常夸张的伤害, 当时的痛苦和情绪, 都会随着死前记忆传给读取者，甚至会再次造成一定的精神伤害。
哪怕死状如此可怖，金安安依然一脸淡定, 戴好手套和口罩，开始检查。
“全身都有开放性伤口, 和尝试切割的痕迹。应该是攻击者第一下没有破开死者的皮肤, 做了反复的尝试。很乱，情绪应该很激动。”
金安安仔细地翻开一层皮肤查看，然后继续说：“主要的防冲击涂层没有激活, 应该是死后才进行的伤害。”
秦雪重在旁边看着, 有点想吐。
她有点后悔接这个案子了。
一开始, 她只是抱着“工作总要做, 要不然天天摸鱼, 自己真的成废柴了”的想法, 想着要保持工作量。
没想到，看到了这么恐怖恶心的画面。
她在心里默默想, 都是锻炼, 都是锻炼。
金安安快速检查了一遍，说：“应该没事, 死因和凶案组推断的一样, 杀手想要攻击木偶, 结果意外被刺中的眼睛。不过还是很奇怪, 这种专业杀手，不应该发生这种事情。”
说完，她快速地给尸体做好保护，然后翻转过来，露出了脖子。
“你来还是我来？”金安安问秦雪重，“应该没什么情绪刺激，注意把痛感调小就好了。”
小秦没有犹豫，“我来吧。”
一个原因是她确实需要锻炼，另一个原因，则是连接死前记忆，能解锁原主的记忆。
这对她很重要。
小秦轻车熟路地连上芯片，调整了一下痛感参数，进入了死前记忆。
黑暗刚刚消失，她就看到了一间简单整洁的房间。
装饰品都摆放得错落有致，看上去非常舒服，整个房间里，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更增添了几分温馨。
只不过，面前的女人，手里拿着一把小刀，浑身瑟瑟发抖。
很明显，她已经预感到了即将到来的死亡——无论再怎么拼，面对一个浑身改造的专业杀手，她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
杀手很沉默，径直朝女人走了过去。
秦雪重用第一人称感受到，这个杀手连一个多余的脚步都没有，每走一步，就计算好了女人可能要怎么躲，自己要怎么反应。
就这样，他轻松地一把抓住了女人刺过来的小刀。
接下来的一幕，让秦雪重心生寒意。
杀手仿佛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他手上轻巧地一用力，直接掰断了女人的手腕！
女人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眼泪与汗珠直接就下来了，完全是疼出来的。
剧烈的疼痛下，她的身体都软了下去。
杀手根本不为所动，就这样捏着还连着皮肤肌肉手，用不可能的角度，直接把小刀调转了方向，刺向女人的咽喉。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女人在杀手面前一点反击的能力都没有，怎么能反杀的？
秦雪重疑惑的想法刚刚闪过，异变就发生了。
她首先感觉到的是，杀手的记忆画面突然中断了一下，并且伴随着剧烈的头痛。
小秦立刻就知道了，这是自己当时清理闲人梦境内部系统病毒的数据频率！
她反应过来，这家会所用的是闲人梦境的虚梦系统。
在自己清理病毒的时候，虚梦系统终端会想周围发出数据信号，检测并且同步清理病毒数据。
这个女人的芯片里估计很干净，没有受到影响。
反而那个杀手，因为芯片里有残留的病毒，被他以一种强行隔离的方式，压制住了病毒。
所以，在被清理的时候，芯片内部变成了一团乱麻，直接影响了杀手的意识和行动。
画面再次出现，女人估计发现了机会，强忍住疼痛，耷拉着断掉的手，另一只手拿过了刀，朝杀手刺了过来。
她脸上凶狠的表情，几乎把小秦都吓到了。
可是，杀手毕竟还是杀手，哪怕在这样极端的状况下，他的反应和力量都在。
虽然动作变形，他没让女人刺中自己，反而伤到了女人。
可问题是，他脑袋里的空白越来越多，疼痛越来越剧烈，动作之间的空隙也越来越大。
在他短暂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尽全力去结果女人的性命，但他最终没有做到。
女人浑身是伤，身体都在颤抖，可她的眼神从没变过——要杀人的眼神。
两人扭打在一起，把房间弄得乱七八糟，到处都是血迹。
几个紧张的来回之后，她最终意识到，以自己的力量，无法伤害到面前的杀手。
在这样下去，她就要先死了！
女人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杀手的眼睛。
当杀手的眼睛再一次睁开，秦雪重看到，一个不断放大的刀尖，已经占据了视野，猛地刺了进来。
小秦心里一抖，同时，画面瞬间黑了下去。
死前记忆到此为止。
从意识空间里出来，秦雪重久久没有说话。
金安安关心地问：“你还好吗？”
小秦摇了摇头，“就是……有点吓人。”
金安安好奇地看了两眼秦雪重导出来的死前记忆，也是瞪大了眼睛。
这真的是一个普通人面对一个杀手的第一人称画面，观看的人，都会不自觉地代入到女人的角色中，感受到其中的无力和恐惧。
这时候，停尸间的门再次打开了。
张元走了进来。
“诶哟？张警官？”金安安笑着打招呼。
经历过机房外的一战，分析科众人和张元的关系已经很熟了。
秦雪重也朝他点了点头。
张元表面风轻云淡，心里却紧张得要死。
因为他不仅要表现得是一个相熟的同事，又不能太过逾越，免得冒犯了面前的老大。
他小心地指了指金安安面前的尸体，说：“这个案子，领导要让我们详细查查，所以我来看看。”
金安安以为张元的小心是害怕，安慰道：“别害怕，这个尸体我们已经检查过了。”
张元勉强笑了笑。
秦雪重问：“为什么要详细查这个？”
张元老老实实把案子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金安安和秦雪重都震惊了。
金安安震惊的是，这个年代，居然还有用自己身体怀过孕的女人。
而秦雪重震惊的则是，这个世界，女人居然不用自己生孩子？！
她第一次，对这个世界产生了一点点明确的好感。
这也让她非常好奇，这个女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首先是史无前例地生过孩子，接着，又被一个高端杀手追杀，这两件事情之间，很有可能有什么联系。
如果不是自己之前清理系统病毒，这个女人多半会无声无息地消失，成为溪谷市无数个失踪案中的一个。
她在工作系统中查了下，发现这个案子的优先级很低。
技术处也没有任何提高优先级的申请。
张元隐约猜到了秦雪重正在做什么，他连忙解释道：“因为那家会所的老板是我们领导的朋友，所以想让我们帮帮忙，推动一下进展。我……自己也比较好奇，所以就下来看看。”
金安安问：“这可是个怀孕的人诶，还有个不知名的杀手，主脑给的优先级居然不高吗？”
张元默默摇头。
他没有解释太多，因为他很清楚，这样的案子，多半又和什么财团或者秘密组织有关系。换做之前，估计早就有人悄悄把事情压下来了。
可现在，溪谷市剧变，第五家自己都还没缓过劲来，其他家族和一些团体，更是一片混乱。
所以，这件原本应该埋藏在水下的事，就这么浮出了水面。
也许是受到秦雪重的影响，张元感觉，自己心里的正义感正在复苏。
在看了秦雪重读出来的杀手死前记忆之后，张元更是确定，这件事，就是组长捅出来的！
很有可能，是组长在清理闲人梦境系统内部病毒的时候，发现了杀手正在行凶，所以帮助那个木偶解决了杀手。
什么金山区的系统坏了，什么系统指派办事员，估计全都是老大的设计。
就是为了要亲自接手这个案子，拔出这件事情背后的阴谋小人！
张元越想越激动。
他觉得自己来对了。
他立刻说：“没有人递申请，主脑的优先级肯定不高，我挺好奇的，等下就去递个申请，希望能把这件事的优先级提一提。”
这句话是在回答金安安的问题，实际上则是在跟秦雪重表忠心，表示他会尽心尽力彻查这个事情。
秦雪重也懂了。
她笑着回答：“那就辛苦张警官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跟我们说。”
说着这句话，小秦顺便和主脑沟通了一下，提升了张元在这个案子里的暂时权限。
听见秦雪重这么说，张元的脸都要笑开花了。他连忙回答：“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但是他的笑容立刻就僵住了。
因为他收到了主脑的私人提醒。
[张元警官，在此案的办理过程中，您拥有暂时的8级权限，有权力隐秘调动总部特别行动队，可使用主脑8级权限数据库，可支配不超过2000万信用点特别行动资金，可使用东洲联邦各处的安全屋、武器库、安保部车辆及飞行器，其他内容，将以附件形式呈现。]
他震惊无比，转动着僵硬的脖子，悄悄看了一眼秦雪重。
这绝对是老大的手笔！
他没想到的是，老大不仅是幽灵，进入了第五财团的董事会，甚至……还能影响主脑？甚至控制了主脑？！
他看向秦雪重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掌控了这个世界的终极BOSS。
第五十章
黑色空间中, 张元的帖子没有引起多少讨论。
只有凯斯和另外一名中间人，确认了杀手的身份。
[代号：黑塔]
[技能：潜入、暗杀、意外暗杀、痕迹抹除]
[身体：动态捕捉义眼、抗切割皮肤、爆发10倍力量的生化肌肉、内嵌武器（点击展开查看）]
[价格：20万信用点起（根据委托具体情况调整）]
很贵，不是一般的贵。
张元在心里暗暗惊叹, 干掉一个人就20万？
换做一个安保部的普通员工, 得不吃不喝挣几年。
至于想要追查这个人, 凯斯说得很明白：“别想了，线下接头，现金付款。这种级别的杀手, 所有委托全都记在脑袋里，根本不会留下任何记录。”
既然杀手这条线断了, 那么, 只能把重心放在那个木偶身上。
他也很快拿到了女人的详细资料。
[姓名：牧听灯]
[出生年份：2975年]
[母亲：牧清（点击展开资料）]
[父亲：张泉（点击展开资料）]
[概略资料：幼年生活在金山区，6岁至16岁就读于金山区第二公立学校，后进入溪谷市第一科技大学, 专业为底层数据工程师, 18岁以优异成绩毕业, 进入金山大酒店工作, 于一年后的2994年升任技术领班。2995年, 因工作成绩出色, 金山大酒店考虑吸纳牧听灯进入董事会预备席，作为未来的管理储备。同年, 牧听灯辞职。]
[2995年之后, 牧听灯的芯片信号及使用记录，从未在任何记录中出现过, 直到此次案件。]
[（点击展开其余详细资料……）]
张元先点开了牧听灯父母的资料, 普通公司中层, 住在金山区边缘, 家庭没什么特别的。
反而牧听灯自己，16岁进入大学，两年毕业，还是最难的底层数据工程师。光是这个能力，在溪谷市已经很不错了。
至于金山大酒店，整个溪谷市没有人不知道——这是溪谷市数一数二的顶级酒店。
作为第五财团旗下的产业，除了一流的风景、房间和美食之外，金山大酒店还以配套的虚梦体验闻名。
能在这样一家酒店，年纪轻轻地做到这个地步，说明这个牧听灯，不管是智商还是手腕，都绝对一流。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失踪两年，最后变成一个木偶呢？
虽然自己现在是闲人梦境的董事，但是，从第五财团的内部架构来讲，金山大酒店和闲人梦境算是同等级的子集团，自己说话，不一定好使。
而且，万一这件事与酒店本身有什么联系，他贸然去问，说不定还会引起警觉，阻碍后续调查。
他想到了一个最直接的办法——去金山大酒店请客吃饭！
就请技术处的同事，还有分析科办公室的几个人。理由也很简单，就是因为病毒爆发的事件，请大家吃个饭。
顺便也把两个部分的领导也请一下，装作自己想打好关系，为以后的升职铺路。
虽然金山大酒店很贵，但是，自己刚拿了一笔奖金，吃顿饭，不要点太贵的鲜食和酒，也还能负担得起。
席间，自己就能借助幽灵组织，侵入酒店的系统，获取资料。
如果防火墙太强，反正秦雪重也在场，完全可以让老大帮忙。
如果有机会，还能问问酒店的员工，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计划通！——
金山区霞光大道1号，金山大酒店。
有个说法是，如果想要见识最新最全的豪车，到金山大酒店的旁边看看就行，因为附近飞行轨道上飞的全是。
原因无它，就是整个溪谷市最有钱、最有势力的人，都到这里来吃饭。
这里的经理，最擅长的就是合理分配资源，处理人情世故。
因为每天，他至少要面对几十次人情和命令。
这位董事的孩子要掌权了，那位部长的孩子要升职了，这个的亲戚要来吃饭，那个的朋友要来参观或者谈谈生意……
每件事，在当事人的眼里都最重要。可是，在经理这里，总要分出个轻重缓急。
毕竟，最好的位置是有限的，最新鲜的食材也不是那么多。
经理必须要在不同的人面前，用不同的完美理由说服对方——为什么你们没法坐这个位置，为什么这个菜品确实上不了……还不能让对方觉得被冒犯，甚至还很开心。
可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他有点凌乱。
首先，酒店最好的位置，被包了下来，用的是来自财团内部的未知权限。
迎接的客人，居然是几个安保部的小办事员，来这里吃庆功宴。
经理还在心里感叹，也不知道这里面谁走了狗屎运，跟财团的高层扯上了关系，订上了这个位置。
因为病毒爆发的影响，这几天，出来吃饭的人也很少，所以经理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这个位置给了出去。
可问题是，紧接着，第五财团的好几位董事和高层，同时要到酒店里来“吃个便饭”、“请个朋友”。
很明显，秦雪重要来金山大酒店吃饭的事情，已经在第五家最高层的小圈子里传开了，很多人都想接着这个机会，更多地了解一下她。
如果能和这位新晋的掌权者搭上更多的关系，那就再好不过了。
对于这些大人物来说，江湖可不是幽灵组织的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经理原本还想着和安保部的客人沟通一下，换个位置。
没想到，财团内部的高层都不约而同地表示，“给我们随便来个普通的位置，千万不要太好的”、“边边角角就行”。
这诡异的一幕，把经理给整不会了。
如果按照这样的安排，会变成几个小办事员坐在最好的位置，然后财团的大人物们分散在旁边？
众星捧月？
这样的场景，怎么想，怎么都让经理有些不安。
他实在没有办法，问了问也要来用餐的酒店董事长。
董事长听完经理的问题，点了点头说：“你说得没错，这样确实不太合适。”
经理松了一口气，“那您看……怎么比较合适？”
董事长回答：“多请点人，让餐厅坐满，你再稍微调整下位置，不要让那一桌显得那么突兀。”
“啊？”经理傻眼，“不用请那一桌的客人……换个位置吗？”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董事长表情立刻就变了，“不能换！换什么换！你不要自作主张，按我说的办就行！”
经理为难地说：“董事长，不是我不愿意……是这么多领导在，让几个办事员坐在最好的位置，他们估计也没什么钱，说不定穿的衣服都不怎么样，对咱们酒店形象不好吧？”
董事长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连忙说：“你说得没错。”
还没等经理再次松一口气，董事长接着说：“我跟其他人打声招呼，让他们不要穿太好的衣服，免得太显眼了。”
“啊？？？”经理二度傻眼。
自家的这位董事长，不会出了什么毛病吧？
还不要穿太好的衣服？这可是溪谷市最好的餐厅之一，董事长想把这里变成贫民窟吗？
他不知道，自从秦雪重进入了财团董事会，原主之前的很多情况，都立刻被摆上了各个大人物的办公桌。
其中很显眼的一条，就是原主生活朴素。
因为出身贫民窟，所以原主还一直习惯住在城寨区，穿衣、吃饭、出行都非常简单，就像一个普通的城寨区女人。
这位董事长当然也了解到了这一点。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担心周围的人穿得太好，显得秦雪重一行人格格不入，那可就坏菜了。
他摆了摆手，对经理说：“这个事情你就别操心了，我来处理。你记住，伺候好那一桌，但是，要做得隐蔽一点，不要让人觉得你特殊对待了，知道了吗？”
经理茫然又艰难地点了点头。
职业生涯第一次，他不知道自己的酒店到底怎么了——
当天下班前，张元来到分析科办公室，穿着一身简单休闲的衣服。
他的同事都已经去了，他自己想要等着分析科的几人一起走，原因很简单，万一老大有什么需要，自己可以第一时间伺候着。
临出发了，不管上班还是出任务都是一身笔挺正装地薛知时问：“你们……就这么过去？”
所有人都是一愣。
经过薛知时的提醒，金安安和谢克多才反应过来，金山大酒店的餐厅是要穿正装的。
“对哦……”金安安第一个回答，然后她对秦雪重说，“要不我们绕一点路，去买一套衣服？”
秦雪重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张元。
毕竟是他请客，总得听听他的意思。
“不用这么麻烦！”张元心思电转，立刻笑着接话道，“我听说，最近经济不太好，金山大酒店都开始走平民路线了，没这个要求了。”
他早就听说了董事会那帮人，为了配合秦雪重来吃饭，都要穿得随便一点。
他又装作轻松地解释了半天，众人才将信将疑，打了比较便宜的出租车，来到了金山大酒店。
顶层餐厅里亮着舒适的暖光灯。
既不会让餐厅看上去太暗，又不会影响客人欣赏窗外的风景。
恰到好处的音乐，和弥漫在空间中的香味，让人放松，又充满期待。
只是坐在里面的人，各个的衣服看上去都不怎么样。秦雪重一眼扫过去，甚至看到了不少城寨区的风格。
在这样的环境里，她这一行人，甚至都不那么显眼了。
反倒是一身正装的薛知时，显得格格不入。
金安安这才松了一口气，轻声说：“果然是经济不好了，豪华酒店都要赚城寨区的钱了。”
她的声音稍大了一点。周围正在夹菜的人，手都在半空中僵住。
跟在后面的经理更是无语。
就一个问题在他的心里打转，这帮办事员到底什么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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