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这场漠城攻守战, 最终以犬戎大军死伤大半狼狈逃窜结束。

    下了一天的大雪也终于停歇了下来,乌云消散,露出了久违的阳光。

    鹿清带着陆欢回到漠城后便直奔城内最好的医馆而去。

    还好送的及时, 陆欢的伤势虽看着吓人, 但有惊无险。只是失血过多, 需要好好的卧床静养些时日。

    倒是鹿清自己, 正准备带着陆欢离开时,却被医馆的医师给拦了下来。

    见她双臂以及前胸处的伤口,立马皱起了眉头,呵斥道:“比起这位姑娘,你身上的伤更应该治疗。这双臂上的伤口都深可见骨了, 你竟然还能面不改色。”

    老医师身为医者最是见不得轻贱自己身体之人, 她声音有些发沉:“你若日后还想拿刀剑,这段时日最好不要再发力,需好好养着!”

    鹿清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训斥。

    见老医师满头华发,双眼怒目的模样, 她默默地将手中的黑缨枪放了下来,又将搭在陆欢肩膀上的手收了回来。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任由老医师包扎。

    直到身上的伤口包扎的差不多, 才出声说了一句:“麻烦医师让馆内的学徒跑一趟城主府传个信儿。”

    老医师见她老实的任她包扎,脸色此时也缓和了许多。

    倒也爽利。

    侧眸朝一旁的助手示意了下,“阿玲, 你跑一趟。”

    医馆与城主府中间就隔了一条街, 没费多长时间赵悦便同助手阿玲一起走了进来。

    赵悦见鹿清浑身缠满纱布的模样, 立马担心问道:“少将军,您没事吧?”

    她也是刚刚随同铁骑营的将士回到城主府。听到传信儿后, 将手中的事情扔给方乔和王弗, 立马赶了过来。

    与犬戎人交战的时候她们一直没有机会靠近鹿清, 因此并不知道鹿清的情况。

    突然看到自家少将军这副模样,心里瞬间紧张了起来。

    “无碍。”

    鹿清面色平淡的朝她说了一句,只是脸上的苍白暴露了她此时的虚弱。

    老医师更是直接瞪了她一眼,“无碍什么无碍,手都差点废了还无碍!”

    被拆了台的鹿清瞬间被噎住。

    “什么?”

    赵悦一听这话那还了得,满是紧张的看向老医师:“那,那我家少将军现在怎么样?”

    老医师先是朝鹿清哼了一声,随即看向赵悦,和声嘱咐道:“女娃娃不必担心。经过老妇的医治你家少将军还死不了。只是接下来的日子一定要静养,万不可让她再动刀动剑。”

    “好好好。”

    赵悦连忙点了好几下脑袋,认真道:“我一定好好监督。”

    见此,老医师这才宽心,收拾好医药箱朝一旁走去。

    回到城主府将陆欢安顿好后,鹿清又立马转身朝外面走去。

    见此,站在一旁的赵悦立马拦住了她,“少将军您这是去哪?老医师都说了让您这段日子好好静养。”

    她绷着一张脸,满是严肃的看着她。

    “我去看看太女殿下如何了?”

    鹿清开口解释了一句,见赵悦依旧不放行,遂挑了下眉,“我是双臂不能动又不是腿不能走,快让开。”

    “那属下陪您一起过去。”赵悦依旧不放心。

    “停!床上那个还昏迷不醒呢,你在这里守着。我还没虚弱到需要你跟着的地步。”

    说罢,她直接转身朝门外走去。

    为了不碰触身上的伤口,鹿清身上只套了一件宽大的鎏金镶边的锦袍,宽大的衣袂随风摇荡,让她坚毅挺拔的背影多了几分潇洒恣意。

    鹿清来到燕暮柠住的地方,刚踏进门抬头便见苏若白也在。

    她面容平静的走了进去,看着坐在软榻上的燕暮柠行礼道:“参见殿下。”

    “阿清就不要这么多礼了。”

    见鹿清目光有些诧异,燕暮柠轻笑着说了一句:“鹿世女不介意孤这么唤你吧?”

    “自然。”

    鹿清立马朝她拱了拱手。

    随即又关切地问道:“殿下身上的伤如何?可有大碍?”

    “不必担心。”

    燕暮柠面上挂着浅淡的笑意,温声道:“孤身上的都是小伤,方才已经召医师看过了,并无大碍。”

    “倒是你们两个。”

    她话音一转,脸上的笑意收敛了起来,“可有什么大碍?”

    “谢殿下关怀。”

    鹿清声音平缓,语气淡淡,“臣与陆欢身体都无大碍,静养些时日便就好了。”

    “那就好。”

    燕暮柠面上松了一口气。

    随后看了眼站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苏若白,又转向了鹿清,开口道:“你正好与苏世女都在,孤也来问问你们的意见,不知你们对这漠城城主的人选可有何想法?”

    一个是阿清,一个是苏世女,亲疏远近一目了然。

    苏若白垂下的眼眸中划过一抹幽光,转瞬即逝。

    她缓缓抬起头来,看向燕暮柠,“肖晨手下只有两个副将。听闻莫副将出身贫寒却凭借自己的真才实干得到了肖晨的赏识。下属对她也多有称赞,说她勇武非凡。城中百姓更是觉得她亲和,总是喜欢乐于助人。臣觉得她可胜任城主之位。”

    “嗯,她确实很不错。”

    燕暮柠轻声说了一句,随即又看向鹿清,“你的看法呢?也觉得苏世女说的莫佳能胜任城主之位?”

    鹿清面色沉定,平淡出声:“臣倒是更中意齐副将。她虽出身高门世家,为人也有些奉迎谄媚。但却有两个缺点,就是胸无大志又胆小怕事。漠城作为边塞城镇,不需要城主多有才华,只要她能安守本分的守好城池便可。齐云不失为最佳人选。”

    “至于那位莫副将。”

    她声音顿了下,语气有些犀利:“功利心太盛。若她成为漠城城主,很可能会是下一个肖晨。”

    燕暮柠听完她这番话后,面容上渐渐露出几分笑容来。

    “阿清与孤的想法不谋而合。孤其实也更倾向这个齐云,只是一时有些踌躇罢了。”

    她突然从软榻上站了起来,“既然如此,那便任命齐云为漠城城主。”

    说罢,直接转身朝里间下诏令去了。

    见此,鹿清和苏若白从房间内默默地退了出来。

    出了院落后,鹿清转身正要离开,身后的苏若白突然喊住了她,“鹿世女。”

    闻言,鹿清脚步定住,转过了身。

    苏若白面色温润,眉眼含笑,“方才鹿世女那一番见解实在令在下佩服。不知鹿世女对这肖晨可有更深一层的见解?真的认为她是经受不住诱惑而反叛,还是觉得她背后另有人指点?”

    她声音平和舒缓,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鹿清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波澜不惊:“不管她是自己反叛还是受人驱使,都逃不了一死。”

    “至于我的看法更是毫无意义。”

    她黝黑的眼眸变得意味深长,“太女殿下和陛下的看法才重要。”

    说罢,朝苏若白点头示意了下,便转身朝前面走去。

    苏若白静静的站在原地,目光一直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唇瓣轻轻抿起,温和的眼眸冷了下来。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鹿清回来后,刚迈进门就见陆欢已经苏醒了过来。

    披着一件中衣倚靠在床头,赵悦正站在她身旁一直劝说着什么。

    “这是在做什么?”

    两人立马朝这边望了过来,看到鹿清后,陆欢一脸的委屈,赵悦则是一脸的求救表情。

    弄的鹿清更是一头雾水。

    见陆欢往上提了一口气正准备开口,她抢先一步开口道:“赵悦,你来说怎么回事。”

    闻言,赵悦立马一五一十的禀报道:“陆二小姐一醒来就喊着要吃大鱼大肉。但医师交代过养伤期间不许用油腻之物。所以属下就让厨房送了些粥过来。陆二小姐看到后就吵嚷着要自己去厨房找吃的。”

    赵悦苦着一张脸,皱巴巴的看着鹿清。

    听到她这话后,鹿清立马扫了一眼床上的陆欢。

    陆欢自觉理亏的又躺回了床上,默默地盖上被子,躲避鹿清的责问。

    鹿清也懒得和她计较,只是淡声说了一句:“胡闹。”

    随后让赵悦先退了下去。

    见鹿清似乎没有生气,陆欢瞬间又精神了起来。动作太大还扯到了自己的伤口,嘴里立马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惹的鹿清又瞥了她一眼。

    “我听赵悦说你刚才去看太女殿下了?如何?殿下有没有事?”

    她缓了缓劲儿,扒开被子又坐了起来。

    “殿下无事。”

    鹿清嗓音极淡,“倒是你,再这么折腾下去,出事的可能性倒是很大。”

    话里的意思怎么听都有点阴阳怪气。

    陆欢瞬间噎住,表情讪讪。

    良久,才又小声问道:“那殿下可有说何时回邺都?”

    这犬戎人也击退了,漠城也守住了,太女也找到了。陆欢真恨不得立马飞回邺都。

    鹿清这次倒是没有再阴阳怪气,平静的回了一句:“漠城的新任城主已经选定,等到她上任之后应该就可以启程回邺都了。”

    “不过医师说了你的伤需要卧床静养。”

    她话音一转,黑眸落在了她的身上,“不养好伤你哪里也去不了。所以,这段时日你最好老实些。”

    闻言,陆欢朝她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像是在说她哪里不老实了。

    鹿清却早就看透了她的本质,直接转身朝外面走去。

    只丢下两个字:“走了。”

    “哎——我话还没问完呢。”

    陆欢立马朝她喊了一声,却只看到她的背影。

    她忍不住嘀咕了两句:“这新任城主谁啊?不说名字,这不是要好奇死我吗!”

    ——

    新任城主很快就走马上任。甚至还特意在城主府内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

    美其名曰,是为了庆贺漠城获得胜利击退了犬戎人!

    鹿清、陆欢、苏若白都出席了宴会。

    也不知是不是这位新任城主有意为之,她上任之后没有立即举办这场宴会,而是等到鹿清和陆欢的伤都好的差不多的时候才举办。

    再加上她还是以庆贺漠城胜利为由,鹿清和陆欢也没有理由推脱。

    筵席上,鹿清她们三人跟随在燕暮柠的身后刚走进去,城主齐云便立马迎了上来,圆润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随即又热情的给她们安排座位,美酒佳肴齐齐献上。

    回到位子后还不停歇,嘴上一个劲儿的夸赞着,好话都不带重复的。

    连陆欢都忍不住小声叹了一句:“这城主之位有些屈才了。依她这口才就应该去做个说书的,定能惹得满堂喝彩。”

    坐在她旁边的鹿清听到她这话后,红唇忍不住轻轻勾起。拿起酒盅挡在唇边掩了掩。

    黑眸轻瞥间,见首位的燕暮柠额间青筋隐隐闪现,面上却还挂着得体的微笑。

    突然就觉得这太女之位也不是这么好当的。

    她抿了一口酒盅中的清酒,适时的说了一句:“这菜都凉了,不如还是先用膳吧。”

    城主齐云一听,立马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哎呀!瞧我这张嘴!”

    她扬起手掌在嘴巴上打了两下,看着燕暮柠和鹿清她们赔笑道:“殿下,几位将军,快快用膳吧。这天寒地冻的,凉菜吃了可不好。”

    说罢,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燕暮柠见她终于闭上了嘴巴,暗松了一口气,朝鹿清递了个感激的眼神。

    陆欢也轻撞了下她的胳膊,朝她眨了眨眼睛,无声说着:干的漂亮!

    甚至连坐在她对面的苏若白都朝她温和的笑了笑,显然也已经不堪其扰。

    四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舒完,却见齐云突然扬起手掌响亮的拍了几下。

    随后,一个身姿纤瘦,穿着一袭纱衣的儿郎走了进来。

    小儿郎一袭枣红纱衣,纤瘦的腰肢挂了一圈金色的小铃铛,一走一动间伶仃作响。乌黑的长发只用发带松松的系着,面容白皙,五官却透着几分异域的美丽。

    齐云立马笑着介绍道:“这是小儿齐然,就让他舞一曲给殿下和几位将军助助兴。”

    “齐然参见殿下,参见几位将军。”

    小儿郎上前一步,朝几人行了一礼。不是邺都内端庄恭谨的礼节,而是边塞特有的拱手礼,带着几分灵动与活泼。

    他水灵灵的眼眸直视着她们,没有丝毫的扭捏和羞涩,十分的爽朗大方。

    陆欢举着酒盅看着场上舞动的齐然,桃花眸中划过几分新奇和欣赏,“这边塞的儿郎倒也别有一番风姿,比邺都的儿郎多了几分野性。”

    她扭头看了眼鹿清,问道:“你觉得呢?”

    鹿清面上神色淡淡,从齐然进来时扫了一眼后,目光便没有再落到过他身上。

    听到陆欢的话后,她兴趣索然乏味,面无表情的回道:“不觉得。”

    “嗯?”

    陆欢看到她这副无动于衷的模样,真想质问她还是不是个女人,连这么风情的儿郎都不感兴趣。

    “你还是不是鹿清了?你成婚从良后,连带着对其他儿郎也失去兴趣了?”

    这么彻底?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她眼眸越发古怪起来,上下扫视了一眼鹿清,“你该不会是……”

    “停止你那些无聊的遐想。”

    鹿清一看她这副表情就知道她想要说什么。

    她平静的说道:“我已娶了夫郎。”

    “所以呢?”

    陆欢却仍是不解,满脸的疑惑:“娶夫郎碍着你看其他小儿郎了?”

    她可不记得她们大魏有哪条律文这么规定。

    “我已有了夫郎怎可再看其他的男子。”

    鹿清却皱起了眉,满脸的认真。

    陆欢:“……”

    她看着她的脸色,小声的说道:“娶了夫郎就不能看其他儿郎。难道这是你那郎君给你下的规定?鹿清,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是个惧夫的。”

    身为侯府世女却因为惧夫以后只能有一个男子,别说是侧君了,甚至连多看一眼其他儿郎都不行。

    陆欢在脑海中脑补了一番,突然就对鹿清充满了同情。

    她长长叹息了一声,怜悯道:“太惨了!”

    鹿清:“……”

    “无聊。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见到个儿郎便走不动道。”

    她冷眸扫了她一眼,满是警告:“收起你那些胡思乱想。”

    陆欢却撇了撇嘴,觉得她就是在死鸭子嘴硬。

    宴会结束之后,齐云又热情的将她们送了出去。

    若不是场合不对,还真像是那些小馆楼里送客的龟公。

    鹿清头也不回的朝前面走去。

    陆欢却不知什么时候又凑到了她的身边,贴近她几分揶揄道:“齐云那小儿子似乎在看你,他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聒噪。”

    鹿清却朝她低斥了一声,远离了她几分。没有因为她口中的话而有丝毫的波动。

    见此,陆欢忍不住小声嘟哝了一句:“身在福中不知福。”

    ——

    漠城内一切都安定了下来。鹿清她们也准备返回邺都了。

    这几日鹿清没少被陆欢看笑话。

    自那日宴会过后,齐云那小儿子便缠上了鹿清,很明显对她有意思。

    不论鹿清走到哪里都能遇到他,即便是每次对他冷脸相对,依旧没有打消他的热情。倒是同他那个母亲相像的很。

    陆欢也因此总是调侃她:“不如你就收了他吧。”

    被鹿清狠狠的揍了一顿才消停了下来。

    鹿清收起手中的黑缨枪,转身正想去拿巾帕。

    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双细嫩的手掌:“世女,给您。”

    鹿清动作顿住,抬眸看着不请自来的齐然,皱起了眉。

    她朝后退了几步,没有接他手中的巾帕,冷声开口道:“齐公子,我早已告知你我已娶了夫郎。你的心意恐我难以回应。还请你速速离开。”

    “世女不要这么不近人情嘛。”

    齐然却没有被她口中的话劝退,甚至还突然扬起手想要去给她擦汗。

    被鹿清迅速躲了过去。

    看着他已是不耐:“我再说一遍,离开!”

    “世女是不是怕府上的正君哥哥生气才不敢收了我?没关系的,只要世女能让齐然陪伴左右,即便是做个伺候的小侍齐然也愿意。”

    “赵悦!”

    鹿清直接朝身后吩咐了一声,“将人丢出去。”

    “是,少将军。”

    赵悦立马跑了过来,不等齐然反抗,扛起他便朝外面走去。

    齐然只能拼命的拍打着她的后背,挣扎着:“放开我!你放开我!”

    陆欢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这一幕,进来后又忍不住调侃道:“这是怎么了这是?这小公子又向你自荐枕席了?”

    鹿清看她这副挤眉弄眼的模样,冷冷的睨了她一眼,“又讨打?”

    陆欢瞬间闭上了嘴巴,老实了下来。

    她前日被揍的伤现在还没有好呢。

    “行了。”

    鹿清问起了正事来,“你不是去见殿下了吗?问出何时回邺都了吗?”

    听到这话,陆欢也正经了起来,有些高兴的说道:“明日一早出发。总算是能回去了。这漠城连个玩乐的地方都没有,实在是没意思。”

    鹿清闻言安下了心,等到赵悦回来后便让她开始着手收拾行囊,去通知铁骑营内所有的将士。

    翌日一早,鹿清身披黑色大氅走了出来。

    却在府门口看到齐然和一个中年男子站在一起,身后还停着一辆马车。

    她眉头微不可见的轻皱了下。

    恰好此时燕暮柠也从府内走了出来。

    看到鹿清脸上的神情后。她也知道这几日关于齐然纠缠鹿清的事,因此解释道:“齐云母亲大寿。她不能离开漠城。因此让夫郎和儿子代她去邺都贺寿。便求了孤让他们跟随着我们一起回去。”

    鹿清嗯了一声,除了方才皱了下眉后,冷淡的面容上再看不出其他。

    她直接越过他们上了马,对于齐然投来的目光无动于衷。

    燕暮柠也骑上了马,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鹿清身边,说了一句:“孤看这齐小公子挺不错的,活泼爽朗。对你又是一片真心。齐家在邺都也算是大门大户,你娶了也不算吃亏。”

    鹿清没想到当朝太女也这般的八卦。

    对她投来的温和目光,她只淡声回了一句:“殿下,臣已娶夫。”

    “你成亲了?”

    燕暮柠还真不知道这事儿,毕竟她也是最近才注意到鹿清。

    她难得追问了一句:“娶的哪家儿郎?”

    “时侍郎家的大公子。”

    “大公子?”

    燕暮柠声音顿了下,拧起了眉,“孤记得时家二公子才是嫡子。”

    她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她那个不省心的六妹同那公子多有纠缠。

    不然依时家在邺都的地位,燕暮柠身为太女还真不一定注意到。

    她眉头越蹙越紧,“你竟然娶了个庶子,他怎配的上你。”

    燕暮柠一脸的不认同。

    声音微沉:“你正君的位子实不该交由这样的男子。”

    话语中满满都是在替鹿清感到不值。

    鹿清:“……”

    她确实没想到太女会突然这么关心她娶的夫郎。

    尤其是看到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像是在看自家犯浑的孩子一般,心里登时有些五味杂陈的。

    鹿清沉默几许,只说了三个字:“他很好。”

    燕暮柠:“……”

    她也没想到看起来冷漠冰冷的鹿清竟然这么儿女情长。

    两人一时都有些无言以对。

    就在两人说话的空档,陆欢和苏若白也骑着马走了过来。

    见此,燕暮柠这才止住了嘴里的话,只是走之前还是瞥了鹿清一眼。

    像是在说:孤看错你了。

    鹿清:“……”

    第三十二章

    陆欢骑马走到了鹿清的身边, 见燕暮柠和苏若白都走在前面。

    她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回事啊?这齐云的小儿子怎么在这里。”

    鹿清目视着前方,声音淡淡说了一句:“回邺都贺寿,让我们捎一程。”

    “那你麻烦了。”

    陆欢回头看了眼朝这边频频望来的小儿郎, 眉眼间满是羞怯。

    十分同情的转向鹿清, “我看这小公子还没放弃你。”

    鹿清却没理她直接骑着马加快了速度。

    返程路上的积雪早已融化, 雪水混杂在泥土中让道路变的泥泞不堪。马蹄从路上踏过, 瞬间泥水飞溅。

    鹿清自荐领着铁骑营的将士走在前面带路。燕暮柠和齐家父子走在中间,苏若白则是带着北魏军押送着肖晨一家坠在后面。

    因为顾念着齐家父子,她们赶路的速度放慢了许多。

    到了午时,都还没有走出漠城辖管的地界。

    按照这样的速度,若不抓紧点时间, 她们晚上怕是要露宿荒野, 很难到达下一个城镇。

    如今正是寒冬腊月的时候,即便正午阳光灿然都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更不用说夜晚了。

    露宿荒野是最次的选择。

    燕暮柠也不想让将士们受罪。因此直接下令,继续赶路, 务必在天黑之前到达下一个城镇。

    鹿清她们自然都没有任何意见,午饭几口干粮对付过去就可以了。

    只是没等她们走出几里地, 齐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齐家小侍一脸焦急的跑到燕暮柠面前说道 :“殿下,我家公子不好了!”

    “怎么回事?”

    燕暮柠立马勒停了马,看向他:“你家公子怎么了?”

    小侍眼眶泛红, “这路途太颠簸了, 我家公子从未出过远门, 身体承受不住晕过去了。”

    闻言,燕暮柠皱起眉头, 无奈只能让队伍暂且停下。让小侍去找随行军医去看他家公子。

    小侍跑远之后, 前面鹿清和陆欢调转马头走了过来。

    两人看向了燕暮柠:“殿下。”

    燕暮柠面上神情有些不好, “齐家公子晕倒了。让将士们都停下来歇息歇息用些干粮吧。”

    鹿清和陆欢听到她这话后都忍不住拧了下眉头。

    这小公子晕的可真是时候!

    队伍停在了一处溪流旁。这溪水是从远处的高山上流下来的,即便是寒冬也没有结冰,将士们正好在此处休息。

    鹿清和陆欢坐在一棵古树下,围靠着树干。

    一面闲聊一面吃着手中的干粮。

    燕暮柠这时也走了过来,见两人想要起身,她立马阻止道:“在外就不必计较这么多了,都坐下。”

    闻言,鹿清和陆欢这才又安稳的坐了下来。

    燕暮柠也学着两人的模样,席地坐到了两人的对面,从怀中掏出一块硬饼。

    鹿清见此,立马将手中的撕下一半递给她,“殿下用这个吧,方才用火烤了一下,没那么硬。”

    “多谢。”

    燕暮柠笑着接了过来,又将手中的饼包起来放到了怀中。

    没过多久,苏若白也走了过来,一向温和的脸有些难看。看着燕暮柠回禀道:“殿下,军医已经看过那位小公子了。”

    “他如何了?”

    “那小公子就是觉得干粮难吃,再加上路途颠簸,饿晕过去了。”

    闻言,在场的三个人都沉默了。

    第一次认识到儿郎家原来这么娇弱。

    几人说话的空档,齐家父子互相搀扶着走了过来。

    齐云的夫郎郑氏面色苍白,看着燕暮柠请求道:“殿下,我儿身子从小虚弱,再让他继续坐马车怕是不到邺都人先没了。”

    齐然倚靠着他的肩膀,虚弱的制止道:“爹,您别说了,不要再给殿下和几位将军添麻烦了。”

    话未落地,就急促的咳嗽了起来。

    陆欢咬了一口手中的饼子,瞥了一眼,轻撞了下鹿清小声道:“真没看出来这小公子还有两副面孔啊。在城主府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一壶热烈的酒,没想到还是朵娇弱的花。”

    鹿清没有理她,垂眸咬了一口饼,又咬开木塞,喝了一口水。

    她面容清冷,神情平静,黑眸淡漠一片,似乎周遭的一切都不能引起她丝毫的波动。

    陆欢看她这副寡淡的模样,突然有些同情起齐家这小公子。

    鹿清这人,实在是寡情寡欲的很。

    她的冷不是抗拒,而是种平静,任你如何作为,我自岿然不动。

    若不先和她扯上关系,其实很难令她起波动。

    燕暮柠看着面前这对娇弱的父子,有些头疼的按了下额头。

    早知如此,她真不该应下那齐云。她这夫郎和儿子实在麻烦。

    “那齐郎君的意思是?”

    郑氏立马回道:“不如麻烦几位将军骑马带一下我这小儿。不然我实在是想不出其他办法了。”

    说着,竟低头小声哭泣了起来。

    靠在他怀中的齐然也跟着红了眼睛,“爹,你别这样。”

    “这怕是有些不合适吧。”

    燕暮柠越发觉得棘手,看着两人说道:“毕竟齐公子还未出阁。有些不合礼节。”

    “这个殿下不必担心。”

    郑氏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我们边塞儿女没有那么多的规矩礼节。”

    齐然也小小的点了点头。

    人家儿郎都不在意,燕暮柠还能说什么。

    只能扭头看向鹿清她们三个。

    鹿清收起水袋站起了身来,见燕暮柠目光落在她身上,她直接回拒道:“殿下,臣不方便带齐公子,臣已娶了夫郎。”

    说罢,抬步朝停马的地方走去。

    齐然见她这副冷漠的神态,甚至连丝眼神都没有看他,面色似乎更苍白了些。

    陆欢本欲跟上她的步伐,谁知苏若白挡在了她的面前,抢先开口:“殿下,臣恐怕也不适合。臣还要看押犯人。”

    话落,也笑着朝前面走去。

    晚了一步的陆欢对上了燕暮柠望过来的目光,正想开口拒绝。

    燕暮柠却先一步开口道:“那就麻烦陆二小姐了。”

    陆欢:“……”

    最终,陆欢只能当了这个倒霉蛋。

    不情不愿的带着齐然赶路。

    没有了齐家父子再纠缠,路途也顺利了许多,总算在天黑之前赶到了下一个城镇的驿馆。

    到了驿馆后,齐家两父子下来时都是一脸的菜色。

    齐然虽没有如愿与鹿清乘一匹马,不过见陆欢模样周正,上马的时候神情也有些羞涩。

    但他没想到的是陆欢也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在马上吹了一路的冷风,此时只觉得浑身发寒。

    郑氏虽然坐的马车,但一路上快马加鞭的赶路,颠簸的他身子都快散架了。

    父子二人受了一番罪,那些小心思小手段也顾不上耍了,十分老实的回了房间休息。

    陆欢见此,嘴上调笑了一声:“本姑娘还是第一次这么辣手摧花。”

    鹿清正好经过她的身边,闻言,扫了她一眼,“明日继续。”

    随后越过她朝二楼走去。

    “哎——”

    陆欢立马收起脸上的坏笑,不忿道:“怎么还是我?明日该换你们了。”

    可惜,鹿清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二楼的长廊内。

    苏若白这时也走到了她的身边,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和道:“辛苦了。”

    随后,也朝楼上走去。

    陆欢:“……”

    她打了下自己的嘴巴。

    叫你碎嘴!

    ——

    这处驿馆并没有建在城内,而是在城郊外。

    她们若回邺都,必须要从前面的奚城经过。

    奚城城主接到消息后,一大早便在城门口处迎接。

    看到燕暮柠和鹿清她们,立马上前一步行礼道:“下官参见殿下和几位将军。”

    脸上堆满了笑容,“府内宴席已经设下。殿下和几位将军一定要好好看看奚城风光再回去。”

    燕暮柠抬了抬手,随即跟随着奚城城主朝城内走去。

    奚城是个多水的城镇,城内修建了许多水道,自然的融入百姓的居所和街市之中。河道之上修建了许多石桥和木桥,结构迥异,却精美雅致。很多优秀的匠人都是出自奚城。用她们那双巧手走遍天下。

    如今虽是寒冬,但江河之上依旧有许多船只漂游。大多都是文人墨客在此寻找素材或者是省悟自身。

    极个别的有几只彩楼花船经过,有丝竹之声远远的传了过来,隐隐约约能看到有乐倌的身影穿梭其间。

    奚城城主在前面引着路,一路朝前慢行。

    穿过几条街市和几座桥,她指着左前方的位置说道:“这是我们奚城独有的风光。水街。若是殿下和几位将军不急着回去,宴会过后可来此处逛逛。”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见坐落在两岸屋舍中间有一条大约两三丈宽的河流,潺潺的朝她们这边流来。水流的速度很慢,平静无波像是一面铜镜。

    河水之上停泊了许多的船只,上边摆满了商品,有小吃炸物,有诗书字画,也有珠钗首饰和珍稀古玩。俨然就是一条热闹的市集。

    贩卖的老板站在船上朝周围叫卖着,感兴趣的行人会停下身下的小船,挑选着自己喜欢的物件。

    吵吵嚷嚷,热闹非凡。

    这条隐藏在河水之上的市集十分的隐蔽,若不是站在桥上根本发现不了。

    不过也正因如此,才更令人感到惊叹!

    ——

    在奚城停留一夜之后,第二日她们还要继续赶路。

    夜晚,城主府宴结束之后,陆欢走到鹿清身边,眼眸含笑的问道:“这奚城可是个不夜城,没有宵禁,要不要出去走走?”

    她桃花眸有些醉态,右手搭在了鹿清的肩膀上。

    鹿清侧了侧身体,有些嫌弃的离远了些,看着她眼眸清明的回拒:“不去。”

    说罢,站起身就要离开。

    陆欢看她这副冷漠的姿态轻啧了一声,冷不丁又说了一句:“你不准备为你那夫郎带些东西回去?就打算这么空手而归?”

    她摇了摇头,“你这妻主当的可不行啊。”

    听到她这话后,鹿清本欲离开的脚步顿了下来,神情冷淡的转过了身来。

    看着她冷声道:“去。”

    陆欢立马勾起了唇角,起身走到了她的身边,又搭上了她的肩膀:“走走走!”

    如今已是巳时,奚城的街道依旧热闹非凡。大街小巷处处灯火通明,犹如繁星坠入人间。

    小商小贩在奚城内的把控并不严格,街头巷尾处处都可见摆放的小摊贩。琳琅满目的商品摆放其间,种类繁多的令人眼花缭乱。

    鹿清漫步在拥挤的人潮中,周身冷冽的气息令她与周围的人群分隔开来。

    她姿态闲适,步履缓慢地走到一处小摊贩前停下,伸手拿起了一支通体透清的玉簪,簪头上雕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狸奴。蜷缩着小身子抱着一朵白玉花。十分的憨态可掬。

    鹿清手指轻抚了下狸奴的眼睛,眼前不知怎的浮现出时洺那双圆润的杏眸。

    漆黑的眼底划过一丝笑意。眼神也不自觉地放柔了几分。

    她抬眸看向老板,淡声问道:“这个我买了。”

    “好咧!”

    老板立马接过了玉簪,用雕花木盒装了起来,又递给了鹿清。

    笑着说道:“五两银子。”

    鹿清点头接过木盒,从腰封间掏出银子递给了她。

    陆欢站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抱着胳膊啧了一声:“五两银子的簪子,你会不会有点太扣了?”

    她去一趟花楼打赏那些小倌最少都是几百两。

    鹿清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抬步又继续朝前面走去。

    直到逛了三条街后,陆欢恨不得打死刚才的自己。

    她扛着厚重的箱子,气喘吁吁的跟在鹿清的身后,看着她又停在了一处小摊贩前。

    陆欢彻底服气了!

    见鹿清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将手中的璎珞放到了箱子里,她满脸无语道:“你这是打算让时大公子用到下辈子?”

    她生平只知道那些小儿郎们喜爱逛街买东西,没想到鹿清一个大女人也喜欢。

    鹿清面容冷淡的扫她一眼,声音淡淡:“都是一些不值钱的小物件,我买回去让他丢着玩,用不到下辈子。”

    陆欢:“……”

    “鹿大姑奶奶,我错了。我们还是回去睡觉吧。”

    她就不该嘴贱说她买的东西不值钱。

    鹿清却没有看她。而是看了一眼木箱里的东西,见里面堆儿的物件已经快满了,这才启唇道:“回去吧。”

    说罢,直接迈步朝前面走去。

    “哎——这箱子该轮到你扛了。”

    陆欢在身后叫嚷了一声。

    鹿清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脚步丝毫没有停顿。

    陆欢:“……”

    只能认命的又扛起了地上的箱子。

    行吧,算她倒霉!她就不该喊她出来。

    回到住处之后,陆欢丢下箱子就想赶紧跑路。

    鹿清却突然又喊住了她,“等等。”

    “怎么了?”

    陆欢满脸警惕的看着她,生怕她再搞她。

    “给你。”

    鹿清从箱子里挑出一个玉雕物件儿扔给了她,“辛苦了。”

    陆欢:“……”

    她低头看了眼怀里的狸奴戏毛团玉件儿,技法高超,活灵活现,但怎么看都是小儿郎们赏玩的东西。

    沉默半晌,她出声道:“不想送就别勉强。”

    “那你还给我。”

    鹿清哦了一声,面无表情的应道。

    陆欢:“休想!”

    随即抱紧怀中的玉件儿走了出去。

    ——

    第二日一早,她们离开奚城又继续出发。

    一路上,齐家父子二人倒还算老老实实,没有再提什么要求。

    只是每次队伍停歇的时候,齐然总是找理由在鹿清面前晃悠。

    鹿清却不为所动,一脸冷漠的无视他。

    她这副不近男色的模样,令一旁围观的燕暮柠,陆欢和苏若白都有些可怜起这齐小公子来。

    陆欢更是不止一次在鹿清面前说她冷血无情。

    赶了三日的路程,她们总算在第四日清晨的时候回到了邺都。

    定远侯府

    一大早上,怡景院内便动静不断。

    时洺自听到行芷行兰传来鹿清回来的消息,便坐立难安起来。

    隔一会儿便要朝阿朝阿启问一下时辰。

    直到行芷行兰从外跑了进来,满脸高兴的朝他说道:“正君,主子回来了。还有半炷香的时辰就到城门口了。”

    “什么?”

    时洺立即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连披风都没有穿就朝外走去,“快!我们去城门口等着。”

    “正君等——”

    阿朝阿启连忙喊了一声,随即小跑着追了上去。

    辰时三刻,大军出现在了城门口。

    时洺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远远地便看到了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的鹿清。

    一个月不见,她似乎瘦了许多,眉眼锋利又深邃,越发显得冷漠无情。

    时洺看着这样的鹿清竟有些胆怵了。

    他突然有些害怕鹿清看到他后会不会依旧是这般冷漠的模样。

    想到这里,他本欲向前的脚步停了下来。

    太女回来的消息早已传到了邺都。

    此时的城门口不仅有前来相迎的官员,还有许多世家儿郎和看热闹的城中百姓。

    众人都聚集在一起,因此时洺混杂在人群中并不显眼。

    他驻足在原地看着被人群包围的鹿清,清冷强大到让他有一瞬间觉得那么的高不可攀。

    时洺心里被揪了一下,有刺痛隐隐在心间漫延,不疼却有些苦涩。

    行芷行兰和阿朝阿启都站在他的身后,见他突然停了下来,都有些不解。

    行芷向来憋不住话,直接出声问道:“正君,您怎么不走了。主子就在前面啊。”

    站在她身边的行兰却心思细腻的察觉出时洺脸色有异,立马拄起手臂捣了下行芷,示意她闭上嘴巴。

    阿朝阿启对视一眼,向前两步小声询问起来,“正君,可是有什么不妥?”

    时洺朝两人摇了摇头,牵了牵唇角,“没事。世女刚回到邺都想来还有事需要处理。我们就不要上前去打扰她了。”

    他说着就要转身,“等到她回到侯府后也一样。”

    只是刚转了脚尖,却突然看到一个身着蓝衣的儿郎走到了鹿清的面前,满脸含笑的看着她说着什么。看起来十分的熟稔。

    鹿清面上虽依旧冷淡,却也没有阻止他的靠近,两人看起来是认识的。

    时洺看到这一幕后瞬间止住了脚步,杏眸怔怔的看着两人。

    心脏一瞬间像是被人捏住了一样,窒息的令他喘不过气来。

    他浑身发冷的抖了抖身体,连身体里流淌的血液都在发凉。

    阿朝阿启有些担心的看着时洺,“正君……”

    “我没事。”

    时洺脸色发白的朝两人勾了勾唇角,只是脸上的笑容太过脆弱。

    他沉默片刻,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回去吧。”

    随后转身朝停靠马车的方向走去。

    阿朝阿启见此连忙追了上去。

    还留在原地的行芷行兰也面面相觑。

    行芷扭头看了眼时洺,又看了看人群中的鹿清,压低了声音朝行兰耳语:“这是怎么回事啊?”

    他看了眼还站在鹿清身边的儿郎,又转向了行兰,“主子怎么带了个儿郎回来?”

    行兰却斜睨了她一眼,“别胡说。你怎么就知道这小儿郎是主子带回来的?明明是跟着大军一起回来的。”

    “可这小儿郎为何一直缠着主子?”

    “我怎么知道。反正就是不许胡说。”

    行兰说完之后,立马转身去追时洺。

    主子交代她们要保护好正君,只要命令没有收回那她就要一直执行。

    行芷见她走远,又看了眼鹿清,小声嘀咕了句:“我胡说什么了。”

    说罢,也转身跟了上去。

    鹿清看着涌动的人群,还有身边一直贴上来的齐然,满心烦躁。

    她不耐的皱了皱眉,面上神情越发的冷漠。

    陆欢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身边,贴着她耳边说道:“我们立了这么大的功,不知道陛下会赏赐些什么?”

    话未说完,前来宣旨的宫人便来了。

    直接宣告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定远侯府世女鹿清,平远侯府次女陆欢,镇远侯府世女苏若白,此次营救太女,护卫漠城安危,击退犬戎有功。特封其征南将军,羽林郎将,左魏将军。钦此!”

    “谢陛下隆恩!”

    鹿清陆欢以及苏若白立马走向前去,跪地谢恩。

    直到宣旨的人离开,三人才站起了身。

    陆欢还有些发懵,看着身边的鹿清满脸的恍惚:“我现在是有官职加身的人了?”

    鹿清满脸平静的看了她一眼,静默不语。

    陆欢却已经自己乐了起来。

    见此,鹿清黑眸又扫了她一眼,眼神中隐隐透着几分嫌弃。

    她直接越过陆欢走到了燕暮柠的身边,开口道:“殿下,没什么事臣就先告退了。”

    燕暮柠闻言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面上带了丝笑意,“这些日子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孤回宫后会禀报母皇让她给你们放几天假,好好在家中休息几日后再上朝。”

    “多谢殿下。”

    鹿清立马拱手谢道。

    随即转身走到赵悦三人面前安排好铁骑营的将士之后,这才离开朝定远侯府行去。

    第三十三章 (捉虫)

    鹿清骑着马走到侯府门口时, 就见行芷行兰正站在那里。

    两人看到她后,立马迎了上来,“主子!”

    鹿清翻身下了马, 朝两人点了点头。

    她黑眸扫了一眼, 见只有她们两人, 淡声问了一句:“正君呢?”

    闻言, 行芷行兰互相对视了一眼。

    行兰出声回了一句:“正君在怡景院。”

    随即低下了头。

    鹿清察觉到她面上神情有异,脚下步伐微顿,“我不在府的这些时日可是出了何事?”

    行芷立马摇了摇头,“一切都安好。”

    闻言,鹿清拧了下眉, 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只是朝两人吩咐道:“你们在这里继续守着, 一会儿铁骑营的人会将我的行囊送过来。到时候一并送到怡景院中。”

    交代过之后,她直接越过两人朝府内走去。

    怡景院

    时洺从城门口回来后便屏退了阿朝和阿启,将自己关进了屋内。

    鹿清进来的时候就见阿朝阿启正站在门口,焦急的来回踱着步。

    见此, 她拧了下眉,走了过去。

    声音有些微沉的问道:“发生了何事?正君呢?”

    两人没想到鹿清会突然出现, 皆是一惊,随即镇定下来连忙行礼:“参见世女。”

    “正君正在屋内休息。”

    阿启声音提高了些,随即轻拍了拍屋门, “正君, 世女回来了。”

    屋内沉默了一会儿, 随后有脚步声响了起来。

    时洺从里将屋门打了开来,缓缓走了出来。

    看着鹿清行了一礼, “妾侍参见世女。”

    “你……”

    鹿清看着一个月未见的时洺, 总觉得他的态度有些不对劲。

    时洺清雅的面容上却挂起一抹得体的笑容, 又出声道:“世女快进来坐吧。”

    随即又转身走进了屋内。

    见此,鹿清抬步跟了上去。

    两人走到桌边坐下,时洺抬手倒了一杯茶放到了她的面前,关切的问道:“世女这一路上可还顺利?可有受伤?”

    鹿清掂起茶盏抿了一口,黑眸在他面上扫视了一圈。

    总觉得时洺面上的笑容有些虚假。

    她敏锐的察觉出有些不对,不动声色的观察起他面上的神情。

    目光落到他眉眼间时,发现他眼尾有些泛红,像是哭过?

    鹿清立即皱起了眉,手中的茶盏放了下来,声音微沉:“你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何事?”

    时洺面上的笑容有片刻僵住,随即又恢复自然。

    “妻主在说什么?”

    他勾唇笑了笑,“妾侍能有什么事。”

    “那为何哭?”

    鹿清黑眸凝视着他,像是要将他看穿一般。

    “妾侍没哭。”时洺抿起了唇瓣否认道。

    “撒谎。”

    鹿清却突然站起身走到了他的面前,伸手按在了他的眼尾处,嗓音低沉:“那为何这里这么红?还说没哭。”

    时洺没想到她会突然靠近,闻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沁香后,脑海中却不知怎得浮现出在城门口看到的那一幕。

    心里瞬间涌起一股强烈的反感。

    几乎下意识的躲开了她的手掌。

    两人瞬间都楞了下来。

    鹿清没有错过他杏眸中划过的那抹厌恶,黑眸眯了眯,面上的神情也淡了下来。

    她缓缓站直身体,朝后退开了两步。

    看着时洺声音冷淡的问了一句:“你到底怎么了?”

    屋内一时陷入一片宁静。

    鹿清见他久久没有言语,转身准备离去。

    手刚碰上屋门,就听到身后传来几声微弱的抽泣声来。

    她脚步顿住,叹息一声又转过了身来。

    就见身后的小儿郎双眼通红的咬着唇瓣,极力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清隽的面容上挂满了泪痕,梨花带雨的哭的甚是可怜!

    鹿清坚硬的心柔软了下来,面上的冷漠渐渐变得柔和。

    她走到他身边坐下,嗓音轻柔的哄了一句:“别哭了。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可好?嗯?”

    “妻…妻主…嗝,别走……”

    时洺睁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眸,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圆润清透的双眸中透着几分祈求。

    他伸手拽住了鹿清的衣角,死死的抓着,生怕鹿清丢下他不管。

    “好好好,我不走。”

    鹿清应着他,任由他拉着她的衣角。温柔的让人沉溺。

    时洺看着这样的鹿清,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冲动。

    他突然站起身扑到了她的怀中,紧紧的抱住了她的腰肢。脑袋埋在了她的颈窝。

    鹿清毫无防备的抱住了他,面上神情彻底怔住。

    她反应了一会儿后才回过神来,感受到他环在她腰间的力道后,她没有推开他。而是出声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何事了吧?”

    时洺脑袋抵在她的颈窝处,声音有些沉闷:“妻主可不可以不要纳侧侍,只有阿洺一个人。”

    “嗯?”

    鹿清一时没反应过来,挑了下眉,“怎么突然问这事?”

    “妻主不愿意吗?”

    时洺声音却低落了下来,环在她腰间的手掌也放松了下来。

    他缓缓退出了鹿清的怀抱,低垂下眼眸,“是妾侍无状了。”

    鹿清按住了他的手掌,压在了他膝盖上,没有让他起身离开。

    她伸手捏起他的下巴,有些强硬的抬起了他的头。黑眸凝视着他的眼睛,沉声问道:“你还没说为何要这么问?你今日的反常与这事有关?”

    时洺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妻主不是准备要纳侧侍吗?”

    “我何时说过要纳侧侍?”鹿清皱起了眉。

    “妻主不必隐瞒。”

    时洺心里像是破了一个洞,面上却依旧维持着笑容,“妾侍今日在城门口已经看到了那位弟弟,模样长的很是娇俏,想来妻主很喜爱他吧。”

    “你是说齐然?”

    鹿清神情微怔,有些诧异。

    “原来那位弟弟叫齐然啊。”

    时洺面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下去,心底的破洞也越扯越大。

    他垂在身侧的手掌紧紧握住,指甲深深陷进了血/肉之中,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止住心中的疼痛。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这么喜欢鹿清了吗?

    要不然为何他的心会这样的疼?疼的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

    “原来你今日去了城门口啊。”

    鹿清却突然轻笑了一声,红唇轻轻勾起。

    她曲起手指弹了下他的额头,嗓音清润:“你这小脑袋瓜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齐然是漠城城主的儿子。他同他父亲一起来邺都省亲。只是恰好与我们同路罢了。我何时说要纳他为侧侍了?”

    时洺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没想到自己会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

    时洺捂住自己被弹疼的额头,面颊忍不住微微泛红,尴尬的连脖子都红了起来。

    鹿清忍不住笑出声来,嗓音清脆悦耳,又带了几分揶揄之意,“现在不气了?”

    时洺:“……”

    瞬间捂住自己爆红的脸蛋,声音羞涩又细弱:“妻主求你别说了。”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永远都不出来。

    鹿清到底还顾忌了下小儿郎的脸面,没有再继续逗弄下去。不过眉眼间的笑意久久未散。

    时洺冷静了一会儿后,总算从掌中抬起了头来。只是杏眸忽闪忽闪着不敢与鹿清对视。

    他忍着心中的别扭,干脆破罐子破摔,又继续刚才的话题。

    “虽然这次是个误会。但我还是想问问妻主,以后呢?”

    时洺忍着羞意与她对视,薄唇轻抿了起来,“妻主以后会纳侧侍吗?”

    鹿清回望着他,漆黑的眼眸中深邃一片,红唇轻启:“不会。”

    神情间满是认真,“我不会纳什么侧侍。”

    时洺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妻主这是真话?不是在哄骗我?”

    “我为何要哄骗你?”

    鹿清挑了下眉,有些疑惑,“这件事有什么可作假的。”

    她本身对情爱之事就不热衷,娶了时洺都是个意外之举,更不要说主动去纳其他男子。

    时洺心跳却越来越快,脸颊更是不自觉的红润了起来,杏眸中满是羞怯。

    他张了张口,差一点朝鹿清问出口:妻主你喜欢我吗?

    好在话到嘴边的时候他又及时的收了回去。

    反正鹿清都承诺他不纳其他男子了,想来她心里定是喜欢他的。

    想到这里,他唇角的笑意再也压制不下来,彻底扬了起来。

    鹿清看着他这几经变化的脸色,启唇正想问些什么。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行芷的声音来,“主子,正君,东西送来了。”

    “什么东西?”时洺立马被吸引开注意朝外望去。

    鹿清闻言顿了下,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朝外吩咐了一句:“将箱子抬进来吧。”

    她话音落地,屋门立马被推了开来。

    行芷和行兰抬着一个沉香木做的箱子走了进来。

    两人轻轻放下之后,朝鹿清和时洺拱了拱手,又立即关门退了出去。

    时洺看着地上的木箱子,有些好奇的走向前去。

    鹿清站在他的身边,朝他淡声说了一句:“打开看看,可否喜欢。”

    “这是给我的东西?”

    时洺立马有些诧异的看向她,圆润的杏眸晶亮。

    鹿清面容平静的嗯了一声,“送给你的。”

    闻言,时洺杏眸中的光亮越来越盛。

    他薄唇微抿了下,面上矜持的问了一句:“我可以现在打开看看吗?”

    鹿清自然没什么意见,声音淡淡的回了一句:“你随意。”

    听到她如此说后,时洺立马半蹲下身子将木箱打了开来。

    咔哒一声闷响,箱子里装的东西瞬间显露了出来。

    时洺被满箱子的珠钗首饰和古玩字画给惊到了。

    他看着箱子内的各色物件,晃了下眼睛,扭头看向鹿清瞪圆了眼睛,“这些都是给我的?”

    “嗯。”

    鹿清微微颔首,面上神情依旧平淡如常。

    “你可以留下来慢慢用。”

    时洺看着满箱子的东西,嘴角微微抽搐了下。

    这他下下辈子怕是也用不完!

    而且……

    他伸手拿出几样东西在手中翻转了下,雕刻着狸奴的玉簪,绣着狸奴的手帕和圆扇,还有狸奴形状的玉佩和摆件,等等。

    时洺沉吟片刻将手中的东西又重新放回了箱子内。

    扭头又转向了鹿清,轻声问道:“妻主喜欢狸奴?”

    “嗯?”

    鹿清闻言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随口回了一句:“不喜欢也不讨厌。我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

    “那妻主怎么买的东西都是和狸奴有关?”

    “像你。”

    “啊?”

    时洺杏眸圆瞪,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他手指着自己,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像我?”

    “嗯。”

    鹿清走到木箱旁弯下腰肢从里面拿出一枚刻着狸奴的印章,握在手中举到了时洺的面前。

    一本正经的说道:“眼睛都是又圆又大,不像吗?”

    时洺:“……”

    他一时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生气。

    他沉默片刻,缓了缓,笑了一声:“妻主真会说笑。”

    “你觉得我在说笑?”

    鹿清却蹙了下眉认真的问道:“你是觉得你们不像?”

    时洺:“…妻主为何非要将我与狸奴相比?”

    她就不觉得有些不合适吗?

    鹿清默了一瞬,似乎也渐渐意识到了不妥之处。她将手中的小印章重新扔到了木箱中,掩唇清咳了一声,“抱歉。你若不喜欢可以丢了。”

    “我喜欢。”

    时洺却立马回了一句,见鹿清目光转了过来,他抿唇轻笑了下,“这些狸奴装饰的物件很可爱,我很喜欢,谢谢妻主。”

    鹿清见他面上灿若朝阳的笑容,声音顿了下,有些迟缓:“你喜欢就好。”

    见他转身欢快地去收拾木箱里的东西。

    鹿清站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后,抬步准备离开,“既然无事,我便先回去了。”

    说着,将行囊拿上便准备出去。

    “妻主要走?”

    时洺听到后手上的动作立马停了下来,小跑到她身边,又拽住了她的衣角。

    鹿清停下脚步低头看向他,挑了下眉:“怎么?还有何事?”

    “妻主不留在怡景院吗?”

    他轻咬住薄唇,声音细弱的问道。

    “这毕竟是我们的新房,哪有妻主一直住在外面的道理。若是被二房和三房的人知道了,怕是有些不好。”

    “你要留下我?”

    鹿清这下倒是有些诧异了。素来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嗓音中添了抹惊奇。

    “我若住在这里,你不介意?”

    时洺微红着脸蛋摇了摇头,“妻主在说什么,我怎会介意。我们是妻夫理应住在一起。”

    鹿清听到他这话后,黑眸微眯了眯,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像是要将他看穿一般。

    见他杏眸微闪,面色红润的模样。

    她沉默片刻,缓缓应道:“既然如此,那便依你之意。”

    “那我去给妻主收拾行囊。对了,妻主的其他用物也要搬回来才是。”

    时洺从她手中接过行囊,朝里间走去。面上的笑容越发真挚。

    鹿清却一脸莫名的看着他开心的背影,心底有些古怪。

    ——

    夜晚,鹿清沐浴过后走了出来,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中衣。

    湿热的水汽将她衣襟和肩膀浸湿了大半,底下的肌肤清晰可见。

    时洺已经先一步沐浴过了,身上的寝衣也换好了,此时正乖乖巧巧的坐在床榻里侧。

    见鹿清走了过来,他脸蛋先是红了下,随即轻抿唇瓣轻声问了一句:“妻主可需要帮你擦拭头发?”

    闻言,鹿清手上的动作轻顿,抬头看向了他,声音低缓:“我自己来就可以。”

    “…哦,好。”

    时洺眼睫轻颤了下,微微下垂遮住眼底的黯淡。

    他放在锦被上的双手互相揪扯了下,安静的坐在那里没有再开口说话。

    鹿清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神色,将手中的巾帕放下后见他还端坐在那里,挑了下眉:“你先休息吧,不必等我。”

    时洺听到她这话后又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她拿起兵书坐在烛灯下看了起来。

    他轻咬了下薄唇,面上神情有些紧绷。声音清浅的回道:“好。那…妻主晚安。”

    “嗯。”

    鹿清头也没抬的应了一声,目光依旧专注在兵书上。

    见此,时洺一直提着的心彻底落到了深渊,心底的羞涩与欣喜全都消失不见。

    他面朝里侧躺了下来,将身上的锦被盖过了头顶,心底有些发涩。

    翌日一早,时洺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鹿清早已起身离开。

    他撑着双手缓缓坐起身来,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原模原样的锦被,又看了眼已经放在床头叠好的锦被。

    唇瓣瞬间紧抿了起来。

    时洺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床头的锦被,眼底的情绪让人辨不真切。

    直到阿朝阿启走了进来,他才收回了视线。

    看着两人出声问道:“世女呢?”

    阿朝将手中的铜盆放到架子上,立马回到,“回正君,世女正在练武场晨练呢。”

    阿启从衣架上拿下衣物走了过来,轻声问道:“正君可要起身?”

    时洺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给我吧。”

    闻言,阿启立马将手中的衣物递了过去,又将一旁的鞋子放到了他脚边。

    时洺将外袍披到了身上,蹬上鞋子站起了身。

    穿好衣服之后,又走到架子前清洗了脸。

    随后走到梳妆台前缓缓坐了下来。

    见此,阿启立马走到他的身后,拿起梳子梳起了他的长发。

    他双手灵巧的为他扎了个发髻,从首饰盒中拿起一枚素净的玉簪,“正君,今日簪这支发簪如何?”

    “等等。”

    时洺却突然出声,打开另一个首饰盒,从里面拿出一枚雕刻着狸奴的翠玉簪。

    递给了他,“就用这支吧。”

    “好灵动的狸奴!”

    阿启眼眸微微亮起,立即接了过来,“奴还未见过正君戴过。”

    时洺抿唇轻勾了勾唇瓣,心情似乎也好了几分,“这是世女送的。”

    “世女那么严肃冷漠的一个人,没想到为正君挑选的发簪如此灵动可爱,想来心中一定时刻记挂着正君。”

    阿启笑了笑,抬手将翠玉簪插在了时洺的发髻上。

    “好了,正君。”

    时洺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青翠的玉簪别在发间,上边雕刻的狸奴活灵活现,看起来十分的灵动。

    他杏眸中浮现出几分笑意,心情总算好了起来。

    鹿清晨练回来后,刚踏进屋门时洺便迎了过来,看着她笑道:“妻主回来了。快来用膳吧。”

    说着,拉起她的衣袖朝桌边走去。

    鹿清顺着他的动作走了过去,见他忙忙碌碌的又是为她盛饭,又是夹菜的,连忙出声说了一句:“我自己来就行,你也快坐下吧。”

    “妻主这是哪里话,身为夫郎服侍您用膳是应该的。”

    他笑眯眯的又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了鹿清的碗中,催促道:“妻主快用膳吧。”

    鹿清黑眸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眼神变得越发古怪了起来。

    自她从漠城回来后,她总觉得她这小夫郎有些怪怪的,似乎对她格外的殷勤?

    她将疑惑埋藏在心底,面上不显露分毫的嗯了一声,声音依旧淡淡:“多谢,你也快吃吧。”

    说着,也夹起一筷子菜放到了时洺的碗中。

    时洺见此立马扬起小脸朝她笑了笑,随即捧起自己的碗用起了饭来。

    也许是不适应时洺这突如其来的热情,用过膳后,鹿清又立马离开了怡景院去了练武场。

    时洺见她这冷淡的模样,脸色垮了下来,有些难看,“走这么快干嘛?我又不能吃了你。”

    他冷哼一声坐回了软榻上,心底莫名有些烦躁。

    她到底什么意思?有她这么做人/妻主的吗?

    鹿清在家中这些时日,两人一直同榻而眠。

    只是让时洺搞不懂的是,她对他依旧客气有礼,既不过分疏离也不过分亲密。两人同榻这么久,依旧盖两床被褥,她从不会越界,更不要说做些妻夫之间的亲密事。

    时洺越来越有些怀疑,鹿清真的喜欢他吗?可明明那日晚上他们互通过了心意,她还承诺他不会娶侧侍,只会有他一个夫郎。

    难道是……她拉不下脸面?

    时洺烦躁的趴在床榻上打了个滚,只觉得心烦意乱。

    他一个儿郎都这么拉下脸面同她亲近了,连他自己都看不上自己这副上赶着的模样,鹿清莫不是个木头?这么的无动于衷!

    作者有话说:

    时洺:她怎么回事?不是喜欢我吗!

    第三十四章 (捉虫)

    鹿清从漠城回来的第二日便收到了从宫内传来的诏旨, 特许她在家中歇息十天。

    休假结束的前一天,正好是时侍郎的生辰宴,两人一大早便起身准备回侍郎府去。

    时洺将两个月前便准备好的生辰礼拿了出来, 是上次他同鹿清一起到书局挑选的古籍。

    他打开锦盒看了看, 见完好无损的放在里面后又阖了起来。

    转身朝站在门口等待的鹿清说道:“走吧, 妻主。”

    鹿清嗯了一声, 从他手中接过锦盒朝门外走去,步伐轻缓有力。

    时洺将手又缩回了温暖的披风中,笑了笑,连忙追了上去。

    两人出了侯府后,行芷行兰已经驾着马车在府门口等候。

    鹿清走到马车旁停了下来, 见时洺走了过来, 也没有让人放马凳,直接拦腰抱起他将他举到了马车上。

    她冷峻的面容上神色淡淡,轻声催促了一句:“外边冷,快进去吧。”

    两人如今同吃同住, 潜移默化间鹿清也渐渐习惯了一些身体上的接触,对于和时洺的亲近越发的随性自然。

    时洺心中虽欢喜鹿清这样的亲近, 但到底是儿郎家面皮薄,当着行芷行兰的面他多少有些不自在,清雅的面庞有些微微泛红。

    他杏眸眨动了下迅速走进了车厢中坐定。

    鹿清见他进去后, 也迅速跳上了马车, 走进了车厢中。

    见两人都坐稳后, 马车这才徐徐地朝前方走去。

    车厢中,鹿清和时洺依旧分别坐在车厢的两边。鹿清坐定之后便闭起眼睛开始假寐。

    她身上今日穿了一身赭红色的衣袍, 外罩同色的大氅, 兜帽外沿是黑色的绒毛。衬得她脖颈上的肌肤越发冷白, 连底下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时洺还是第一次见她穿这么艳丽的颜色,却一点也不显得浮夸。倒是让她脸上的冰冷柔和了几分,多了几分艳色。

    他脑海中的小人儿开始打起转儿来。也许以后他可以多为鹿清做些这样的衣服。不知道白色的怎么样?他还从未见过她穿白色的衣服。

    时洺脑子里胡乱想着,马车也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侍郎府门口。

    侍郎府大门一大早便打了开来,迎接前来祝贺的宾客。

    侍郎府虽门第不显,在邺都城内文武百官的面前更是排不上号。

    但鹿清此次营救太女襄助漠城有功,一跃成为太女面前的红人,甚至还被陛下封为征南将军。

    侍郎府与定远侯府是姻亲关系,时侍郎是鹿清的岳母,即便是看在鹿清的面子上,许多官员也来了侍郎府祝贺。

    借此向鹿清示好。

    邺都城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权势与地位是所有人的风向标。

    鹿清和时洺从马车上刚走下来,时侍郎已经带着府上的一众人迎了上来。

    满脸笑意的相迎道:“你们来了。”

    她热情的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曾氏和时洛。不同于时侍郎的热情,两人面上的笑容都有些牵强。

    “快快快,里面请。”

    时侍郎看着鹿清让开了道,抬手示意了下。殷勤的像是个迎客的龟公。

    鹿清面容淡淡的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岳母客气。”

    随即跟随着她朝里面走去。

    生辰宴的女客和男客是分开坐的。

    分开的时候,鹿清看着时洺说了一句,“有事让行兰去找我。”

    随后直接将行兰留到时洺的身边,又交代了几句后这才跟着时侍郎朝女客那边走去。根本没有询问时侍郎和曾氏的意见。

    “这……”

    曾氏看着行兰面无表情的站在时洺的身后,一动不动跟座雕塑似的。面容上有些难看。

    男客那边都是世家公子和贵君,身份非富即贵,让一个女人跟在时洺身后,这未免有些太失礼。

    只可惜鹿清丢下一句话后便直接走了,根本没想过征求他们的意见。

    曾氏看向站在一旁的时洺,语带商量的说了一句:“这是否有些不妥?男客那边随行的都是小侍,让这位小将军跟着怕是会冲撞到其他人。”

    他话音落地,没等时洺站出来说话。

    行兰便直接看着曾氏开口道:“请郎君放心。属下会在入口处守着,绝不会冲撞到里面的贵客。”

    见她已如此应承,曾氏也不好再提其他,只能勉强扯起唇角轻笑了笑,“那我就放心了。”

    时洛一直站在曾氏的身后,看到这一幕后,唇瓣忍不住轻抿了起来。

    他看着挡在后面被护着的时洺,一身上等的云锦,头上簪着无价的羊脂玉簪,富丽华贵。再不是那个只能捡他不要东西的庶子。

    如今两人站在一起,时洺高高在上是侯府世女的正君,而他只是一个小小侍郎府的公子。

    谁尊谁卑,一目了然!

    一想到这里,时洛心底便不自觉地涌起一股自卑来。

    他忍不住轻咬住唇瓣,垂下了眼眸。

    曾氏注意到身边时洛的情绪,见时洺带着行兰朝前面走去,他压低声音安抚了一句:“我儿莫要失落。你以后可是要做皇女正君的人。他不过是个世女正君如何能与你比?我儿莫要妄自菲薄。”

    “可六皇女殿下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

    时洛有些担心的看向曾氏,“爹,你说她是不是喜新厌旧已经将我忘了。”

    “别乱想!”

    曾氏低斥了一句,“许是殿下有急事要办,这才没来找你。你也是个傻的。”

    他伸手点了点时洛的额头,“殿下不来找你,你还不能去找她了?儿郎家虽然要懂得矜持,但适当的主动更能增进两人之间的感情。懂不懂?”

    时洛眼眸轻亮,豁然开朗,撒娇般挽住了曾氏的胳膊,娇声道:“果然还是爹爹你有办法。”

    两个人在身后的动静并没有引起前面时洺的注意。

    他带着行兰走过曲折的长廊来到了宴客的地方,刚一走进去四面八方的目光瞬间都聚了过来。

    时洺淡淡的扫视了一圈,在一个蓝衣公子身上轻顿了下。随即轻轻收回坐到了席位上。

    坐在不远处的齐然同样打量着时洺,他用挑剔的目光扫视了一遍后,心里忍不住有些鄙夷。

    这就是鹿将军的夫郎?看起来平平无奇也没什么特别的嘛。听说他还是侍郎府的庶子。

    齐然忍不住皱了下眉,眼底的嫌弃越发浓郁。

    时洺落座之后,对于蓝衣公子打量过来的目光十分的敏感,他没有错过他眼底的鄙夷和嫌弃。

    他杏眸冷了一瞬,心底嗤笑了一声。

    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资格嫌弃他的。

    他自己不也是个勾引别人/妻主的贱人?

    时洺眼底有冷光乍现,薄唇不屑的轻勾了勾。

    宴会开始之后,许多世家公子和贵君都趁机与时洺攀谈。毕竟鹿清如今的地位今非昔比,出身高贵,又与太女交好,还是陛下亲封的征南将军,未来可期。

    时洺哪里遇到过这样的场面,以前参加宴会他都是默默无闻的那个人,从未被如此众星捧月的对待过。

    推辞不下之后喝了几杯清酒,他起身找了个角落避了起来,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舒完,一直注意着时洺动向的齐然朝这边走了过来。

    时洺看到他后,面色有些冷淡,“这位公子有什么事吗?”

    “你配不上她。”

    齐然直截了当的开口道,看着时洺的目光有些鄙夷。

    “我听说你只是个庶子,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嫁给了鹿将军。”

    “这位公子慎言。”

    时洺面上的神情彻底冷了下来,薄唇轻轻勾起,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公子若想要打抱不平,还请了解清楚后再说话。我是鹿清求着迎娶的,你不知道吗?”

    “怎么可能!”

    齐然瞬间也变了脸色,“你不过是个侍郎府的庶子,鹿将军可是定远侯府的世女,娶你还要求?一派胡言!”

    “自然是因为她喜欢我,想要我做她的夫郎,所以才要求娶。”

    时洺看着他勾唇一笑,“你也知道我只是个侍郎府的公子,她可是世女,若不是她有意娶我,我怎会嫁给她呢?”

    他笑得有些意味深长,看着脸色越发难看的齐然,语气轻缓却带着几分不客气:“你一个未出嫁的公子怕是没有资格置喙我们妻夫之间的事情。”

    “莫不是……”

    他故意顿了下,话机一转,“你要做别人感情中的第三者吧。”

    时洺眼底划过一抹鄙夷。

    “什么第三者!”

    齐然自然是不承认,“鹿将军英姿飒爽,勇武非凡,我倾慕于她有何错?你身为正君竟如此善妒,莫不是还想拦着鹿将军纳侧侍不成?”

    他一脸的义正言辞,高高在上的指责着时洺。

    时洺却突然轻笑了一声,轻垂下的眼睫在眼底留下一片阴翳的暗影。

    他抬起头杏眸冰冷的看着齐然,眼底的浮光有些诡谲,“我就是善妒又怎样?鹿清本就是我一个人的,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她也只会属于我一个人。”

    “你你……”

    齐然被他这副阴冷模样吓的朝后退了两步,声音有些颤抖:“你就不怕我告诉鹿将军?”

    “你想去就去。”

    时洺却丝毫不在乎,面上十分的平静。

    他压低声音贴在齐然的耳边嗤笑了一声,缓声道:“你猜她会不会信你?”

    说罢,他睨了一眼跌坐在地的齐然,转身朝热闹喧哗的地方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五章 (捉虫)

    时洺刚从角落中走出来, 行兰便迎面走了过来。

    看着他焦急的问道:“正君,您没事吧?”

    她方才站在入口处朝这边张望,就见一个人影朝时洺站的角落中走去。

    见此, 她不敢耽搁连忙闯了进来, 生怕时洺遇到什么危险。

    毕竟若是正君在这里出了什么事, 主子怕是能从她身上搓来一层皮!

    时洺收敛起脸上的冷色, 又恢复往日的温和模样,笑着朝行兰摇了摇头:“我没事,不必担心。”

    又重新回到了席位上坐下。

    行兰经过方才的事也不敢再离开,直接像个煞神一般站在时洺的身后守着。

    其他世家公子和贵君见行兰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也不敢再上前与时洺攀谈, 只是时不时的打量他几眼。

    时洺独自一人坐在席位上, 一连倒了好几杯清酒饮了下去。

    却怎么也冲淡不了心头那股憋闷的火气。

    清雅的面庞越发冷淡,杏眸也像是含了冰霜一般。

    行兰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一杯酒接着一杯酒的往下灌,嘴唇动了几下想要劝告几句。

    但又想到主子是让她看好正君的安危,也没说不让正君喝酒。

    想了想, 她还是没有将嘴里的话说出来,只是默默地站在时洺的身后。

    直到生辰宴结束, 宴席上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时洺依旧坐在位置上喝酒。

    行兰一直守在他的身后,曾氏和时洛想要上前也被她的冷脸给吓退了回去, 只能脸色难看的离开。

    收拾宴席的小侍仆从们见此, 也只好先默默退了出去。

    女客宴席这边, 鹿清带着行芷出来后却没有看到时洺和行兰的身影,找了个府上的小侍问了几句, 才知道两人还没有出来。

    鹿清在原地等候了片刻, 想了想还是抬步朝男客宴席那边走去。

    她来到宴席处时, 里面只剩下时洺和行兰两人。

    行兰看到鹿清后,一脸找到救星模样的看了过来:“主子!”

    “这是怎么回事?”

    鹿清皱眉问了一句,迈步走了过去。

    时洺本来正低垂着脑袋,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后,立马抬起了头来。

    他清隽的小脸此时被酒气熏的透红,杏眸更是水润一片,雾蒙蒙的看不真切,泛红的眼尾带着几分惺忪的醉意。

    “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鹿清一把将他手中的酒盅夺了过来,微弯下腰肢便嗅到了他满身的酒味,显然喝了不少。

    她目光有些凌厉的看向行兰,声音发淡:“到底怎么回事?”

    行兰挠了挠头,被鹿清的眼神看的有些发虚,“属下也不知道。正君突然就喝起了酒来。许是高兴?”

    行兰确实是满头雾水,在宴席上也没人找麻烦啊。

    她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着,突然,猛的啊了一声,“对了。期间正君离开了席位一会儿,有个身穿蓝衣的公子同正君在角落中说了几句话,正君再次回到席位上就开始一直喝酒了。”

    “去查查是哪家的公子?最好能查出他们都说了什么。”

    鹿清皱眉吩咐道。

    “是。”

    行兰立马躬身抱拳,“属下这就去办。”

    “妻主……”

    时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席位上站起了身来,脚步踉跄的扑到了鹿清的怀中,双手勾住她的脖颈,趴在她颈窝处蹭了蹭。

    鹿清立马抱住他的腰肢防止他往下滑落。

    她低头看了眼怀中已经醉的神志不清的小儿郎,叹息了一声,拦腰将他抱在了怀中。

    站在一旁的行芷见此立马识趣的移开了视线,赶忙说道:“属下去吩咐车夫驾车过来。”

    说罢,便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鹿清抱着时洺慢慢朝外面走去,听到消息赶来的时侍郎见此,连忙说道:“世女不如先带着阿洺到客房先醒醒酒。”

    闻言,鹿清止住了步伐。

    她看了眼在她怀中不安分的时洺,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去正君未出嫁时的闺房就行。”

    “好好好。”

    时侍郎立马笑道,随后吩咐身边的小侍,“快带着世女去大公子未出阁时的院子。”

    时洺未出阁之前只是侍郎府内一个庶子,他住的院落有些偏僻。

    鹿清跟随着小侍绕了许久才终于走到时洺住的院落。

    小侍将屋门打了开来,垂眸说了一句:“世女,请。”

    “打一盆热水过来。”

    鹿清丢下一句话后便抱着时洺走了进去。

    时洺的闺房十分的简朴敞亮,除了几样必须物品外再无其他。看起来不像是儿郎家住的地方,倒更像是女子住的。

    鹿清淡淡的扫了一眼后便收回了视线,抱着时洺朝床榻上走去。

    她弯下腰肢本想将时洺放到床榻上,却没想到刚一沾上被褥,时洺却抱着她的脖颈突然收紧哼咛了一声,闭着眼睛抗拒道:“妻主…不…凉……”

    鹿清无奈又抱着他站起了身子,腾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臀部,轻斥了一句:“娇气。”

    随后抱着他一起坐到了床榻上,让时洺坐在了她的腿上。

    小侍端着热水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他微楞了下立即放下了铜盆想要退出去。

    鹿清看到他后,又出声吩咐了一句:“拿个手炉过来,在床边再生个炭盆。”

    “是。”

    闻言,小侍应了一声立马退了出去。

    等到小侍将炭盆生上,又将手炉放到了床上,鹿清这才放话道:“行了,你出去吧。”

    房门再次被关了起来。

    鹿清探了探已经温热的被褥,又试着将时洺往床榻上放去。

    这次时洺没有再赖在她身上,直接一个翻身滚到了温暖的被窝中。

    鹿清看着空空如也的怀抱,总有种被用完就丢了的感觉。

    她眼底划过抹淡淡的无奈,摇头轻笑了下,“小没良心的。”

    嘴上虽这样说着,手上却拉着锦被盖在了他的身上。

    时洺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他轻嘶一声,抬手按住了有些疼痛的额头,杏眸中的酒气还未完全消散。

    “醒了?”

    鹿清清淡的声音在一旁响了起来。

    时洺眯起眼睛仔细抬头看去,看到鹿清那张冷峻精致的面容时,下意识勾起了唇角轻唤了一声:“妻主…”

    醉酒后的嗓音不同于往日的清亮,软软糯糯的有些娇憨。像是同人撒娇一般。

    鹿清微顿了下,轻声嗯了一声,淡声应道:“我在。”

    “妻主……”

    时洺躺在床上又喊了一声,只是这次声音中似乎含了丝委屈。

    “怎么了?”鹿清轻声问道。

    “妻主只属于阿洺一个人好不好……”

    他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

    “妻主不要纳其他男子。”

    “说什么醉话。”

    鹿清面上神色平缓,只当他还在醉酒说胡话。

    时洺见她不正面答复他,有些不依不饶的追问道:“妻主你快说。你是不是讨厌阿洺了。”

    他有些委屈巴巴的撇起嘴巴。

    似乎只要鹿清敢点头他就能立马哭出来一样。

    鹿清没想到醉酒后的小儿郎这么难缠,她颇为头疼的拧了下眉,随即应和道:“没有讨厌。不会有别人。”

    听到她这话后,时洺瞬间开心了起来。

    他猛的从床上坐起身来,扑到了鹿清的怀中,“我就知道妻主喜欢我!”

    鹿清一时不察被他扑了个正着,拦着他的身子下意识朝后仰去,瞬间被他扑倒在了床上。

    时洺从她怀中抬起圆润的杏眸眨了眨,突然语出惊人道:“妻主,我们做些妻夫之间才能做的亲密事吧。”

    他撅了撅小嘴巴,有些不满,“我们同房这么久,你都不碰我,难道妻主是不喜欢我的身子吗?”

    时洺眼巴巴的看着鹿清,没有丝毫的羞耻感。似乎升腾的酒意已经连他儿郎家的矜持和羞涩都给一并烧没了。

    鹿清被他口中的虎狼之辞给弄懵了,许久都未反应过来。

    见时洺还一直盯着她等着她的回答,她沉默许久,有些艰难的回道:“没有不喜欢你的……身体。”

    素来平淡清冷的嗓音中多了抹不自在。

    “那妻主为何不碰我?”时洺却依旧不满,非要问清楚才行。

    鹿清:“……”

    这她要如何回答?说他们只是相敬如宾的妻夫?说她从未考虑过和他做真妻夫?

    鹿清有些头疼起来。

    她突然意识到她从未想过她与时洺之间的事情。

    一开始,他避着她,她想着只要他不找她麻烦她就护着他。

    后来他渐渐同她亲近,她也未考虑过两人之间的关系。

    如今他们同房而居,同塌而眠。他似乎准备好要和她做真妻夫,但鹿清却从未考虑过。

    她一穿越过来就和时洺成了亲,她接受他是她的夫郎,也愿意去护着他,但独独没有想过要付诸自己的感情。

    又或者是说她孤寡惯了,压根就没有想起过这茬事儿来!

    时洺见她久久没有言语,趴在她怀中不满的蹭了蹭,语音娇蛮:“妻主怎么不说话了?莫不是在故意诓骗我。妻主厌恶我?”

    他微醺的杏眸渐渐浮起星星点点的红意,“妻主莫不是还想要与我和离?”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他抓着鹿清衣襟的手越来越紧。

    “…没有。”

    鹿清矢口否认道。她确实从未想过和离。

    “那妻主证明给我看。”

    鹿清:“……”

    这她要如何证明?

    鹿清黑眸凝视着时洺,红唇轻抿,压着他的头颅在他薄唇上轻轻碰触了下。

    一触即离!

    嗓音低哑:“可以了吗?”

    时洺毫不羞耻的伸舌添了添唇瓣,随即撅了撅小嘴:“不够。”

    说着,他直接凑上去找鹿清的红唇。

    两唇刚一触碰,便如冷水遇到了热火,时洺毫不矜持的在鹿清的红唇上咬噬了起来。

    鹿清握在他腰间的手掌陡然收紧,极力压抑忍耐着没有动弹。

    趁着两唇分开的间隙,她嗓音嘶哑道:“时洺,停下。”

    时洺此时的脑子还不慎清明,哪里能听进去鹿清的话,行事完全靠着自己的本能。

    见鹿清一直没有动作,他有些恼火的咬了下鹿清的下唇。

    鹿清瞬间轻嘶一声,张开了唇。

    时洺立即借着她红唇微启的时候闯了进去!

    跟只小猫儿似的胡乱啃咬着,将鹿清咬的一身的火气。额间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鹿清气息瞬间乱了起来,在他小舌还在胡作非为的时候,直接反客为主。

    “唔——”

    时洺忍不住闷哼一声,紧紧皱起了眉头。

    鹿清却一把锢住了他乱动的脑袋,动作间透露出几分强硬。

    房间内的空气越烧越旺,碳盆中的木炭烧的咔嚓作响。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

    也不知过了多久,鹿清缓缓松开了时洺的嘴唇,眼眸深沉的抬起了头来。

    她平息了下/体内升腾的火气,压抑着体内涌动的欲/望从时洺身上翻了下来。坐回了床边。

    缓缓轻阖上了黑眸。

    她……失控了。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而去,鹿清总算睁开了眼睛,眼底又恢复到一片清明。

    她扭头看了眼床上的时洺,却见他卷着被褥睡的正香。乖乖巧巧的模样娇憨可人。哪还有一点方才闹腾人的模样。

    鹿清有些气笑的捏了捏他的脸颊。微微用了些力。

    搅乱了她的心池,他自己倒是睡的挺香!

    “果然是个小麻烦……”

    第三十六章

    时洺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疼欲裂, 像是有人拿把斧头劈砍过一样。

    他拧起黛眉轻嘶一声,缓缓的撑起身体坐起了身来。

    “正君,您醒了。”

    阿朝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轻声细语:“醒酒汤已经煮好了, 正君喝下去应该会好受些。”

    时洺手抵着额头抬起了眸来, 杏眸渐渐清明起来。

    看清屋内的摆设后, 有些微楞:“我这是在哪?”

    看起来怎么有些熟悉?

    “正君睡迷糊了?”

    阿启端着铜盆走了进来,笑着回道:“这是侍郎府内您的闺房啊。”

    “您忘了?”他缓声说道:“昨日您同世女一起来侍郎府贺生辰。结果喝多了酒世女就没有带您回去,而是在这歇了一晚。”

    听到他这话后,时洺缓缓蹙起眉头,沉思了起来。

    昨日那些片段便如潮水一般涌进了脑海。

    他记得他好像是喝了许多酒, 然后同鹿清说了些话, 再然后……他好像亲了她?!

    时洺登时睁圆了杏眸,小脸爆红了起来。

    他他他亲了鹿清!

    “唔……”

    时洺猛的低头埋进了松软的锦被中哼咛了一声。

    “正君?”

    阿朝阿启见他突然如此吓了一跳。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

    时洺埋在锦被中声音沉闷的说了一句,随即又出声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想再休息会儿。”

    “…是。”

    闻言, 阿朝阿启应了一声,将手上的东西轻轻放下退了出去。

    阖上房门之前, 阿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正君记得将桌上的醒酒汤先喝了,一会儿就凉了。”

    说罢,这才关上了房门。

    屋内彻底安静了下来, 时洺这才从锦被中抬起了头来。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

    杏眸晶晶亮亮的有些水润, 脸蛋上的红晕还未完全消散。

    他轻咬了下薄唇, 歪了歪脑袋,努力回想着昨日醉酒后的细节。

    但除了回忆起他亲了鹿清这件事外, 其他事情完全是一片空白。

    时洺忍不住敲了下脑袋, 杏眸中划过抹挫败。

    他怎么就想不起来呢?他昨晚上应该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时洺又在床上坐了一会儿, 这才慢吞吞的走下床榻。

    将桌上放的醒酒汤一饮而尽,穿好衣服后这才又喊了阿朝阿启进来。

    两人进来后就见时洺已经穿戴整齐。

    阿朝将桌上的空碗拿了下去,阿启走向前问道:“正君可要在这里用膳?”

    时洺闻言没有回答,反而出声问了一句:“世女呢?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

    阿启立马回道:“世女已经去上朝了。至于奴们是世女一大早让人到侯府通了个信,让奴与阿朝来侍候正君的。”

    “对了。”他想到什么又接着说了一句:“行芷行兰此时也正在侍郎府门口等着。正君若是想回侯府也能立马离开。”

    “那你们来的时候碰到世女了吗?”

    时洺眉眼轻动,似不经意般问了一句。

    “没有。”

    阿启摇了摇头,“奴与阿朝过来的时候,世女已经去上朝了。”

    “这样啊。”

    时洺点了点头,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缓缓站起身来,抬步朝外面走去,“那还是回侯府用膳吧。”

    ——

    时洺离开侍郎府之前,改道去了一趟府上老太君那里。

    虽说他同侍郎府的人没什么亲情,但在明面上他惯来不会让人挑出错来。

    时洺来到睦和堂的时候,还没走进去便听到里面一片欢声笑语。

    站在门口的小侍看到时洺后,立马朝里面通传了一声:“老太君,大公子来了。”

    话音落地,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时洺面色平淡的走了进去,抬眸就看到了坐在老太君身旁的时洛。

    他杏眸轻垂,看着老太君也没行晚辈礼,只礼节性地拱了拱身,“祖父。二弟。”

    老太君冷淡的嗯了一声,朝身后的蔡公吩咐了一句:“快给大公子看座。”

    “不必了。”

    时洺面上却挂着得体的笑容,阻止了,“我就不留下打扰祖父与二弟了。”

    说罢,也不等老太君回答,便欠了欠身转身朝外面走去。

    也没管两人面上的神情变化。

    出去睦和堂之后,时洺面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又重新恢复冷淡。

    刚走出去没多远,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来:“大哥。”

    时洛从后面追了上来。

    时洺听到声音后停下了脚步,转过了身来,面上的笑容重新挂起:“二弟,有何事吗?”

    时洛启了启唇,轻声说了几句:“我就是想要告诉大哥,你没必要这么排斥我。我们再怎么说都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大哥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二弟何出此言?我从未排斥过你。只是你是嫡出,而我是庶出,我们天生就无法亲近。”

    时洺轻笑了一声,“二弟说我对你有误会。我倒觉得我们从未有过误会。难道二弟要说以前你看不起我都是假的?”

    时洛闻言瞬间咬住了唇瓣,被他堵住了话。

    “我——”

    “我不知道你为何要突然如此。”

    时洺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打断他的话后又继续道:“但二弟若是要与我修复兄弟情,我看还是不必了。”

    说罢,他直接转身继续朝前面走去。

    时洛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面上的情绪渐渐淡了下来。

    画屏画扇觑了眼他脸上的神色,小心唤了一声:“公子…”

    “我就说爹爹说的法子不行。平白让他挤兑我一番。让我去和时洺亲近,这不是故意恶心我吗!”

    时洛有些不悦起来,脸色难看。

    “毕竟现在定远侯府世女与太女殿下交好,大公子又是世女正君。公子若是与他亲近些,嫁给六皇女殿下也会更容易些。”

    画屏小心接了一句。

    “鹿清?”

    时洛冷哼了一声,“她心里一直记恨着我,怎么可能会帮我?她一直在我面前表现的对时洺的看重,不就是在故意气我吗!”

    “这……”画屏画扇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好了,下次爹爹若是问你们,你们搪塞过去就是。”

    他扭头看向两人,“至于与六皇女殿下的事,我自有成算。”

    见时洛都已如此发话,画屏画扇也只能点了点头。

    ——

    时洺出了侍郎府后,行芷行兰已经驾着马车在门外等候。

    看到他出来后,两人立马跳下了马车,行礼:“正君。”

    “回去吧。”

    时洺朝两人说了一句,随即上了马车。

    阿朝阿启也立马跟了上去。

    马车很快朝前面行去。

    车厢内,阿朝忍不住问了一句:“正君,二公子怎么突然向您示好了?奴以为像二公子那般自命不凡的性子,一辈子都不会低头呢。”

    “他不过是在故意恶心我罢了。”

    时洺眼底划过一抹厌恶,面上神情有些冷淡。

    “我这二弟看起来面善心慈,其实内里心高气傲的很。”

    总觉得别人都应该低他一等。顺着他,宠着他。

    在侍郎府时,时侍郎的宠爱他要,老太君的宠爱他也要霸占。就连每年添新衣的时候,时洺也只能等他挑剩下后才能选。

    所有人都要供着他,捧着他,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彰显出他的特别和不同。

    时洺早就看透了他的本质,所以才会想要和他抢苏若白。

    凭什么所有的东西他都要拱手相让?

    既然他喜欢苏若白,那他就抢过来,他到要看看他届时会露出怎样错愕的表情。

    时洺闭了闭眼睛,压住了心底又死灰复燃的戾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每次他面对时洛的时候,总是很容易陷进某种极端中。变得都不像他自己了。

    “正君,您没事吧?”

    阿朝阿启有些担忧的问了一句,总觉得此时时洺身上的气息有些阴郁。

    时洺平息了一下自己,随后缓缓睁开了眼睛,平静道:“我没事。”

    见他身上那股阴沉的气息消散,两人这才放心了下来。

    马车很快就停在了侯府门口,行芷行兰的声音从外面响了起来,“正君,可以下车了。”

    时洺起身走了出去,在阿朝阿启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

    刚站稳脚跟,远处鹿清的身影出现在了几人的视野中。

    她身下骑着黑马,身穿黑色大氅,一身寒气的驶了过来。

    时洺看到她后,脑子里瞬间回忆起昨天的那个吻,耳根又不自觉的开始发烫起来。

    杏眸也开始不安分的晃动了起来。

    鹿清勒紧缰绳停靠了下来,一跃从马上跳了下来,大步走到了时洺的面前。

    “怎么在门口站着?”

    她自然的抓住时洺的手掌握了握,感受到满手心的冰凉后,立马皱眉脱下身上的大氅披到了他的身上。

    用力裹了裹,“手怎么这么冷。”

    时洺有些不自然的挣脱她的手掌,自己用手抓住了身上的大氅,声音略有些慌乱:“我们快,快进去吧。”

    说罢,便脚步匆匆的朝府内走去。

    鹿清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黑眸有些深邃,随即轻笑了一声。

    抬步跟了上去。

    回到怡景院后,阿朝阿启下去准备早膳去了,行芷行兰也退了出去守在屋门口。

    屋内只有鹿清和时洺两个人。

    两人一个坐在软榻上,一个坐在桌旁,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鹿清掂起茶壶倒了一杯热茶,轻抿了一口。

    看着时洺挑了下眉,“大氅还穿着,你不热?”

    时洺闻言立马手忙脚乱的解开了系带,将身上的大氅脱了下来。小脸越发红润。

    “你没什么话想说的吗?”

    鹿清这时又出声道。

    “说,说什么?”时洺有些心跳加快。

    鹿清缓缓接到,“关于昨晚的事情,我们谈一谈?”

    时洺:“……”

    他瞬间瞪大眼睛看向了鹿清。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七章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了下来。

    时洺沉默许久, 面上故作淡定的疑惑道:“昨晚?昨晚上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装模作样的敲了敲脑袋,眨着一双杏眸满眼无辜道:“昨天喝了太多的酒,我不记得了。”

    鹿清听到他这话后, 黑眸微微眯起, 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

    随后, 声音淡淡的说了一句:“既然你不记得, 那便算了。”

    语气清淡平缓,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时洺看她这副平淡的模样,似乎昨晚上发生的事情并未对她产生什么影响。他心里突然又有些不舒服起来。

    憋了口气,还是出声道:“是我昨晚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鹿清闻言,手中的杯子轻顿, 眼眸渐渐深暗。

    她想到昨晚上的那个吻, 似乎也不算是不好的事……

    喉咙上下滑动了下,声音略有些暗哑,“没有。”

    “那我有没有做令妻主感到为难的事?若是有的话,妻主可一定要告诉我。”

    时洺又小声问道。

    鹿清握杯盏的手越捏越紧, 缓缓回道:“…没有。”

    “那就好。”

    时洺面上立马松了一口气,努力压抑着想要翘起的唇角。

    实则心底早已乐开了花。

    原来那个吻她也是喜欢的。

    时洺眉眼间渐渐染上愉悦的笑意, 差一点忍不住哼出声音来。

    他声音甜甜的喊了一声,“妻主,你今日有什么安排吗?”

    鹿清平复下心底那点微妙的不自在, 紧绷的面容渐渐恢复平静。

    听到他的话后, 她出声问了一句:“暂时没什么安排, 有事吗?”

    “我看妻主的衣服都旧了,我想着给妻主再做几身衣服。正好马上也到岁旦了。”

    “不……”

    鹿清抬眸看向他正想拒绝, 不过见他满眼期待的模样, 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好。”

    “那一会儿用过膳我给妻主量尺寸。”

    时洺勾起唇角,笑的一脸灿烂。

    用过早膳之后,时洺立马吩咐阿朝阿启将量衣用的尺子找了出来。

    他缓缓走到鹿清的面前,抿唇轻笑了下,“妻主,你站起来下。”

    鹿清顺从的站直了身体,双臂展开,任由他动作。

    时洺展开手中的软尺,慢慢靠近她面前,仔细的为她裁量了起来。

    胳膊,肩膀,腿,还有腰肢……

    他伸展胳膊缓缓圈住她的腰肢,两人之间的衣物紧紧挨蹭在一起。

    鹿清黝黑的眼眸渐渐发深发暗,鼻息间嗅着他身上清雅的气息,呼吸不自觉灼热了几分。

    她淡眸轻垂,入目的便是他泛着粉红的侧脸。

    屋内的气氛渐渐变得暧昧起来。

    时洺收起手中的软尺抬起头来,瞬间便对上了鹿清那双深沉的眼眸,透着几分危险和深不可测。

    他心跳漏跳了一瞬,垂下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下,声音轻颤道:“可以了,妻主。”

    鹿清却没有收回视线,黑眸依旧凝视着他。

    良久,才出声道:“软尺给我,我给你量。”

    时洺立马抬起了头,摇了摇,“不用了,妻主,我的衣服还有很多。”

    鹿清却直接伸出了手,带着几分强硬的姿态。

    见此,时洺只好将手中的软尺递给了她。

    鹿清一言不发的接了过来,低声道:“伸开胳膊。”

    时洺咬着唇瓣缓缓展开了双臂。

    随即便感觉到她手掌从他身上轻轻的划过,身上那股馥郁的沁香也随着她手上的动作忽远忽近的传了过来。

    时洺浑身渐渐紧绷起来,忽而又被她半圈抱了起来。

    虽然并没有触碰到他,但依旧令时洺紧张的有些无法呼吸。

    正在他紧张的手心都快冒汗的时候,也不知是她有意还是无意,鹿清突然低头在他耳边轻问了一句:“对了,过几日太女殿下要到猎场去围猎,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灼热的气息瞬间喷洒在他敏感的耳畔,时洺身子忍不住轻颤了下。

    他软着双腿,颤着音回了一句:“好。”

    鹿清见此一把圈住他的腰肢,将他牢牢的固定在怀中,挑了下眉:“崴着脚了?”

    时洺红着脸垂下脑袋,声若蚊蝇:“腿软了。”

    ——

    到了围猎那日,鹿清身上换了时洺为她做的新衣。

    一身象牙白长袍,两袖和衣摆间绣着银白交错的花纹,走动间像是有流云浮动一般。

    她腰间还佩戴着一枚狸奴形状的玉佩,正好和时洺发间佩戴的玉簪是一对。

    鹿清第一次穿这样颜色的衣服,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她伸手扯了扯衣襟,看着时洺清咳了一声:“我去换件。”

    “妻主……”

    时洺却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袖,看着她有些委屈起来:“妻主是不喜欢我做的衣服吗?”

    鹿清看着他黯淡下来的眼眸,本欲转身的动作停下,缓声道:“没有,我很喜欢。”

    说着,她抬步朝外走去,“走吧。”

    时洺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身影,身姿挺拔坚韧,掩唇偷笑了下,立马追了上去。

    围猎的地点是在皇家猎场,那是皇室中人专门狩猎的场所。

    里面的动物都是人工蓄养的,有鹿,貂,兔子,章子,狐狸等等,都是些小型的动物。即便是儿郎们也能在里面随意游逛。

    鹿清骑着马来到猎场的时候,远远的便看到陆欢那张扬的身姿。身下骑着一匹红马,身上穿着紫色的华袍,笑的一脸的恣意。

    她显然也看到了鹿清,立马骑着马朝这边走了过来。

    还未靠近,便已出声喊道:“鹿清!你可真慢!”

    直到走到鹿清的面前,这才发现她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这才收敛了起来,看着鹿清小声问道:“时大公子也来了?”

    鹿清没有回答她的话,直接翻身下了马走到了马车一旁,敲了敲车厢:“我们到了。”

    车厢内立马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

    时洺穿着披风,带着兜帽走了出来。

    他扶着鹿清的胳膊走下马车,朝前面的陆欢打了声招呼:“陆二小姐。”

    陆欢有些拘谨的点了点头,碍于鹿清的淫威装的一派正经的模样。

    时洺轻笑了笑,抬头看了眼远处的人群,朝鹿清说了一句:“妻主不必陪着我,我身边有阿朝阿启,你快过去吧。”

    鹿清也朝远处看了一眼,看到燕暮柠的身影后,她点了点头,“我让行芷行兰留在这里。”

    鹿清和陆欢离开之后,时洺没有回马车上,而是四处走了走。

    此处并不是只有他一人,还有许多其他世家公子们。他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小声交谈着。

    时洺的出现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时不时就有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或好奇,或嫉妒。

    嫉妒?

    时洺轻挑了下眉,扭头看了过去。

    就发现冤家路窄,不远处正站着一个蓝衣男子目光不善的看着他。

    他自那日后也知道了这小儿郎的名字,正是那个跟随着大军从漠城回来的齐然。

    齐然看到时洺后,立马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

    还未靠近时洺,便被行芷行兰给拦了下来。

    见此,时洺朝两人说了一声:“让他过来。”

    他倒是要看看他要做什么。

    行芷行兰听到时洺发话后,迟疑的退到了他的身后。

    齐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看着时洺愤怒道:“你这个小人!你为何要欺骗鹿将军?让她误会我。”

    “你别想否认!”

    他没给时洺说话的机会,便又接着道:“若不是你在鹿将军面前胡言乱语,她怎会跑到我祖母面前要祖母为我早日说亲事。还冷嘲热讽了一番!”

    齐然越说眼眶便越红了起来。

    时洺听到他这话后却有些微楞。

    鹿清竟然去找他麻烦了?难道是在侍郎府时看到……

    他抿了抿唇,心里有些发沉。

    那她是不是也知道了那日他对齐然说的那些话?

    时洺杏眸冷了下来,看着齐然问道:“你对她说了什么?”

    齐然被他身上的冷意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有些幸灾乐祸了起来:“怎么?你怕了?那天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我全都告诉她了。”

    他看着时洺逐渐阴冷下来的脸色,面上越笑越欢,“她现在已经知道你根本不是表面上这么柔顺良善。而是个心思深沉,阴险狡诈的妒夫!”

    “哦,是吗?”

    时洺在他说完之后,却突然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会怕?”

    他面上的神色又重回平静,“你也说了她早就知道了我的本性,那你说她为何到现在都没有发作?甚至还带我来围猎?”

    时洺走近几步,故意贴在了他耳边说道:“这只能说明她喜欢我,根本不在意我是何模样。”

    “你!”

    齐然退后几步,手指着他气的语结。

    行芷行兰立马上前一步,挡在了时洺的面前。满脸警惕的看着他。

    “齐小公子。”

    时洺语气轻飘飘的唤了一声,语气轻淡的说道:“觊觎别人的妻主是要遭报应的,我看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说罢,也不再管他,直接转身朝一旁走去。

    只留下齐然在原地跺脚。

    鹿清并不知道时洺那边发生的事情,她和陆欢骑着马来到了燕暮柠这边。

    刚一走近便在人群中发现了好几个熟悉的面孔。

    不仅仅是苏若白,还有谢泠、陆锦,以及几个皇女都在。

    燕暮柠身边还站着一个身穿艳丽华服的男子,模样骄矜,有些盛气凌人。两人五官上有些相似,应该就是与太女一父同胞的二皇子燕怀然。

    “皇姐,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啊?”

    燕怀然挽着燕暮柠的胳膊,轻晃着娇声道。

    “景阳!”

    燕暮柠蹙了下眉,声音微沉:“你个儿郎家呆在这里像什么话?快回宫去!”

    “我不!”

    燕怀然却不应她,手指一转指向了前方,“六皇妹不也带了男子过来。”

    他话音落地,众人目光全都望了过去。

    就见燕暮晚同时洛同乘一匹马出现在了面前。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八章

    燕暮柠看到两人如此亲密的姿态, 立马皱起了眉头。看着燕暮晚沉声训斥道:“小六,成何体统!还不快将时公子放下!”

    她满脸不悦,面上的神情有些严肃冰冷。

    燕暮晚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燕暮柠, 她平日里最是怕她这位长姐。往日见到她的时候都是躲着她走。

    见燕暮柠一脸冷厉的望了过来, 本想与怀中儿郎调情的心瞬间收了起来。立马翻身下了马, 朝燕暮柠行礼道:“皇姐安。”

    时洛没想到燕暮晚就这样将他丢在了马上, 他有些惊慌的抓住缰绳,僵在马上一动也不敢动。

    声音怯怯的喊了一声:“…六,六殿下。”

    站在燕暮柠身边的燕怀然扫了时洛一眼,转向燕暮晚不嫌事儿大的说了一句:“六皇妹,人家儿郎喊你呢。”

    美眸间浮光流转, 一副看热闹的姿态。

    燕暮晚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随即有些尴尬的转过身去,将马上的时洛连忙接了下来。

    “谢谢殿下。”

    时洛像是没有察觉到场上的气氛一般,立马羞涩的朝燕暮晚抿唇一笑。

    惹得旁边的燕怀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燕暮晚被他笑的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僵硬下来。心底对时洛渐渐升起几分不满。

    鹿清看着这位原书中的女主,实在感受不到任何的魅力所在。

    书中还特意强调是成长性女主, 因为从小敬重的皇姐骤然离世,才迫使她飞速成长了起来。

    而如今太女健在, 燕暮晚也还是前期那个风流爱玩的六皇女。恐怕也没有机会再成长了。

    鹿清淡淡的瞥了一眼后,便平静的收回了视线。

    时洛本来是满心欢喜的来与燕暮晚培养感情的,却没想到会遭遇这样的打击。

    他看着燕怀然眼中的笑意, 燕暮晚脸上的不悦, 还有其他人带着异样的眸光, 面色渐渐苍白了下来。几乎忍受不了这样的屈辱想要转身逃走。

    时洛死死的攥握着自己的手掌,指甲直接深深的陷入血.肉之中。

    燕暮柠虽然看不上燕暮晚的作为, 但这么多人都看着, 她到底还是顾及了些燕暮晚的脸面。

    因此, 数落了几句之后便转了话题,“猎场上的动物孤已经命宫人放了进去,我们开始吧。”

    她转身看向鹿清和苏若白她们,笑着说道:“孤特意让宫人在里面放了只红狐作为彩头,猎到的人重重有赏。”

    “皇姐,我也要参加!”

    燕怀然这时又在一旁插话道,他拉着燕暮柠嚷嚷了起来,“反正现在也有其他儿郎在了,你不能再让我回宫了。”

    燕暮柠一听到他说话就头疼,有些后悔让他知道了今日围猎的事。

    她先是瞥了一眼时洛,又无奈的看向身边的燕怀然,“你又不会骑马闹什么?”

    “这还不简单,找个人带我就行了嘛。”

    燕怀然满脸的无所谓,努嘴道:“反正六皇妹也要带着这位时公子,让其他人带上我也不显得突兀了。”

    他这话一出,让燕暮晚的脸色瞬间又黑了下来。时洛的头也垂的越来越低。

    “胡闹!”

    燕暮柠立马拧起了眉,呵斥起来,“哪个正经的儿郎会如此!你个未出嫁的小男子怎可与女子同骑。”

    这话虽是对燕怀然说的,但听在时洛的耳中却尤为的刺耳。直接将他的脸面踩在了脚底。

    “我不!我就要参加。”

    燕怀然却拽着她的胳膊,使劲儿摇了摇,“皇姐,你就让我参加吧。”

    燕暮柠对他的痴缠有些无可奈何,忍不住按住了额头,两人一时僵持了下来。

    陆欢这时在一旁提议道:“不如找几匹温顺的小马驹让护卫们牵着。这样二皇子殿下也能跟着。”

    “对了。”

    她拄了下身旁的鹿清,挑了下眉,“时大公子不是也来了吗。正好也让他过来。”

    鹿清闻言没有开口,倒是燕暮柠听到这话后,说了一句:“时大公子?鹿清的夫郎也来了?”

    她声音顿了下,沉吟片刻到底同意了下来,“那既然如此,就牵几匹小马驹过来吧。”

    随后朝身后的亲卫吩咐了几句后,又看向了鹿清,“阿清,你去将你那夫郎也接过来吧。”

    时洺跟随着鹿清过来后,见太女和几个皇女还有其他几个侯府的世女都在。

    清隽的面容上闪过抹拘谨,下意识朝鹿清身边靠了靠。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太女燕暮柠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透着几分挑剔的意味。

    鹿清注意到他脸上的不自在,不动声色地将他挡在了身后,低声安抚了一句:“别怕。”

    她今日穿着白衣,不说话的时候身上的清冷感尤为强烈,让人不敢随意接近。偏偏时洺过来后,像是冰遇到了火,无声的给融化了。

    小马驹很快就送了过来,燕暮柠将身边的亲卫留下了大半,让她们保护燕怀然他们。

    随后,领着众人先一步进了猎场。

    鹿清离开之前,让行芷行兰也留了下来,交代了几句之后这才离开。

    燕暮柠带着人离开后,燕怀然这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他在时洺和时洛身上转了一圈,眼中有些好奇:“本宫怎么看你们两个有几分相似?你们什么关系?”

    时洛闻言面上神色微僵。

    倒是时洺一脸平静的回道:“回二皇子殿下的话,妾侍也出自侍郎府。”

    “你也是侍郎府的公子?”

    燕怀然满是诧异,啧啧称奇了两声:“你们两个竟是兄弟!这时侍郎官身不显,倒是养了两个好儿子。一个嫁给了定远侯府的世女,一个与我六皇妹纠缠不休。”

    他忍不住感叹出声,只是口中的话怎么听都有些古怪。不像是夸奖,倒更像是讽刺。

    时洺面上神情倒还算好,依旧平平淡淡的没什么变化。

    一旁的时洛却几乎维持不下脸上的表情,却又不得不扯出笑脸,真是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燕怀然也只是随口一问,很快就揭了过去。

    朝两人又说道:“行了,我们也赶快追上去吧。”

    他话音落地之后,便在亲卫的帮助下骑上了小马驹,哒哒的朝前面跑去。

    时洺也翻身上了马,在行芷和行兰的指导下夹紧了马肚,双手握住了缰绳,随即也朝前面走去。

    唯有时洛站立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只能咬紧牙关颤颤巍巍的骑上了马。

    因为有了先前燕暮柠的态度,留下来的亲卫们对时洛也不慎尊重,根本没有人去照看他。他只能自己握紧缰绳小心的跟在后面。

    猎场是一片广袤的山林,即便是冬日山林中的树木依旧郁郁葱葱,茂密兴盛。

    燕暮柠她们的身影早已不见踪影,燕怀然站在猎场入口处,小声抱怨了一句:“我就知道她不会等我。”

    “走!进去!我就不信没有她们本宫猎不到猎物!”

    他气呼呼的朝身边的亲卫命令道。

    一大半亲卫跟随着燕怀然进入了猎场中,还有一小部分人留下来跟着时洺和时洛。

    时洺不急不徐的跟着朝里面走去。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怯弱的声音,“大哥……”

    时洺听到后扭头望去,满脸冷漠:“二弟有什么事吗?”

    时洛看着他的眼睛,弱弱的问了一句:“大哥可以让你身边的人来帮我牵一下马吗?”

    声音娇弱却又带着几分理所当然,像是别人欠了他一样。

    “既然不会骑马,何必逞强。”

    时洺却不会惯着他,直接冷声回了一句,“二弟不如留在这里等着,也免得麻烦别人。”

    随后话音一转,又接着道:“且我与二弟的关系似乎也没那般好,二弟怕是喊错人了。”

    时洛没想到时洺当着众人的面就如此不近人情,全然不在乎他的名声。

    他轻咬住唇瓣,有些可怜的眨了眨眼睛,“大哥何必如此冷漠。我们再怎么说也是同母的兄弟。”

    时洺看到他这副故作娇柔的姿态心里便一阵反胃。

    他直接转过了身,朝行芷行兰说了一句:“我们继续走。”

    连丝眼神都懒得给他留。

    时洛卖惨的计谋失败,见跟随的侍卫都朝时洺追去,他脸色难看了一瞬,到底还是咬牙追了上去。

    山林中树木密集,脚下的路也有些难走,加上前段时日才下过雪,雪化之后的路更是泥泞不堪。

    燕怀然骑着马走在最前面,越往前走脸色越难看,尤其是在地上的泥泞溅到他裙摆上时,彻底爆发。

    “什么破路!”

    他甩起手中的马鞭朝前面牵马的亲卫扔去,“废物!你到底怎么领路的?”

    没想到他手中的马鞭没有握紧,扬起手的时候朝后面脱窜而出,直接朝身后的时洺撞去!

    时洺侧头正想避开,谁知身后的时洛突然惊叫了一声。

    瞬间,三匹温顺的小马驹立即受了惊吓,不受控制的朝前面蹿去!

    “殿下!”

    “正君!”

    ——

    密林中,陆欢手中抓着猎到的红毛狐狸朝身后的鹿清晃了晃,桃花眸中满是得意,“看来这次头筹是本姑娘的了!”

    鹿清抬眸扫了一眼,随即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声音淡淡:“既然抓到了,那便回去吧。”

    她身姿挺拔的骑在黑马之上,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如墨长发及腰,丝丝缕缕的发丝在空中飞舞。面容疏冷,唇瓣殷红。

    陆欢骑着马走到她的身边,摸着下巴绕着她左右转了三圈,桃花眸中划过抹恍然:“我就说你今日怎么看起来怪怪的,原来如此。”

    鹿清被她眼神看的毛毛的,忍不住皱起了眉,正想开口说话。

    就听她又继续说道:“你这身衣服挺招摇啊,看的我都心痒痒的,想将你身上这层皮给扒了。”

    她声音里满是戏谑,面上表情也有些玩味。

    鹿清听到她这话后,立即被恶心的离她远了些,一脸的膈应,“陆欢,你想死?”

    “哎呀,别这么无情嘛。”

    陆欢故意捏着嗓子,笑的一脸的暧昧,末了还朝她眨了眨眼睛,“说实话,你现在又不喜欢儿郎,不如我们两个配一对。放心,我愿意的。”

    鹿清:“……”

    她满脸黑沉的看着陆欢,冷声吐出一个字来:“滚。”

    随即,调转马头朝后面走去。

    陆欢在原地笑了一会儿后,连忙驱马跟了上去,吊儿郎当的,“生气了?我错了还不成嘛。开个玩笑嘛。”

    鹿清却不搭理她,默默加快了速度。

    两人走到一半的时候,却迎面撞上了行芷和行兰。见两人满脸焦急的模样,鹿清立马皱起了眉头,“出什么事了?”

    行芷行兰看到鹿清后,眼眸瞬间亮起,连忙回到,“不好了,主子。正君出事了!”

    “怎么回事?”

    鹿清瞬间变了脸色,眼眸有些深沉,“正君怎么了?”

    “正君的马惊了,朝山崖那边跑去了。”

    “什么?”

    陆欢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

    她扭头看了眼满脸冰冷的鹿清,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她已经调转马头迅速朝山崖方向驶去。

    见此,陆欢也顾不上再和行芷行兰说话,连忙追了上去同她一起去救人。

    密林中树枝旁杂横出,时洺趴在小马驹上,双手紧紧抓握着缰绳。

    他面容上早已苍白一片,薄唇紧紧咬着,用力到已经渗出了血丝。清隽的面庞上也被树枝勾划出一道道血痕,看起来狼狈异常。

    身下的小马驹还在疯狂的朝前面跑着,身后是时洛尖锐的惊叫声。

    时洺压着内心的恐慌,朝时洛阴沉的喊了一声:“不想死,就闭上嘴巴!你越喊只会让马越疯狂。”

    他话音落地之后,身后时洛的声音瞬间消失不见,显然是听到了时洺的话。

    只是这时他们身前又突然传来一道惊叫声来,“啊!”

    是二皇子燕怀然的声音。

    时洺苍白着脸朝前面望去,瞳孔瞬间紧缩了起来。

    在他们前方不远处,路横空断裂,是悬崖!

    燕怀然比他们位置靠前,眼见就要冲下山崖。

    时洺心脏瞬间紧缩了起来,激的杏眸都发红了起来,他嘴里下意识的念了一声:“妻主,救命……”

    嘶鸣的马叫声从身后传了过来,鹿清和陆欢的身影出现在了身后。

    看到前面的三人后,鹿清满脸冷冽,黑眸深沉,直接朝陆欢沉声道:“陆欢,你去救二皇子。”

    “交给我。”

    陆欢桃花眸眯起,迅速朝前方追去。

    鹿清同样骑着身下的黑马朝时洺和时洛的方向追赶去。

    两匹小马驹自然跑不过鹿清身下的战马。

    她直接调转马头横在了前方的路上,抽出手中的箭射了过去。

    “嘶!”

    尖锐的马鸣声响起,时洺身下的小马驹在快要撞到鹿清身上的时候停了下来,直接栽倒了下去。

    “啊!”

    时洺惊叫一声从马上甩了下来。眼看就要摔到坚硬的地面上。鹿清迅速向前,单膝跪地将他抱在了怀中。

    咔嚓一声脆响,鹿清闷哼了一声。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

    她却面不改色的迅速低头看向怀中的时洺,黑眸有些紧张的问道:“没事吧?”

    这时,另一道惊叫声突然传了过来,“救,救命!”

    时洛抱着身下的小马驹朝这边冲了过来。

    鹿清皱着眉望去,将怀中的时洺轻轻的放到了地上,说了一句:“在这里等我。”

    随即迅速起身朝时洛的方向走去。

    她虽不喜欢这小儿郎,但也没有厌恶到见死不救的地步。

    鹿清迅速拾起地上的弓箭,朝时洛身下的小马驹射去。

    抬臂的瞬间,一股刺骨的疼痛传来。

    她墨眉轻轻蹙起,手上动作却丝毫没有停顿。

    “嘶!”

    “啊!”

    两道声音响起,鹿清伸手接住了时洛,被强力的冲劲逼到了身后的巨石前。

    站稳脚跟后,她迅速松手将人放开。满脸冷漠。

    时洛却一脸惊慌失措的紧抓着她的衣襟没有松手。

    “没有危险了,放手。”

    鹿清冷声说了一句。

    时洛却依旧抓着她的衣服,双眸湿润的摇了摇头,“我,我怕。”

    鹿清却直接伸手将他从身上撕了下来,转身朝时洺的方向走去。

    她能出手救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时洛被重重的甩在了地上,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轻咬住了唇瓣。

    时洺坐在地上在看到鹿清接住时洛的时候,面上的神情就已经变了。尤其是看到时洛紧紧的缩在鹿清怀中的时候,心里瞬间升起一股戾气。

    鹿清走到他身边时见他依旧坐在地上,立马伸手将他拉了起来揽住了他的身子。

    “怎么了?是摔到腿了吗?”

    时洺却伸手抵住了她的肩膀,推了推,“你身上脏。”

    “现在你还要计较这些?”

    鹿清看着他撅起的小嘴,挑了下眉,“娇气。”

    时洺却依旧抗拒着她的怀抱,总觉得她身上都是时洛身上的气息,难闻的要死,心里越发觉得膈应。

    他小声嘀咕了一句,“谁让你抱了其他男子,脏死了。”

    没想到鹿清正好听了个正着,看着怀中小儿郎满脸不悦的模样,她无奈的叹了一声,“我不救他,他就死了。”

    不过手上却利落的将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扔到了一边。

    看着醋劲冲天的小儿郎伸开了胳膊,“现在可以了吧?”

    时洺见此立马扑到了她的怀中,紧紧环住了她劲瘦的腰肢。脸蛋在她身上蹭了蹭。小鼻子嗅了嗅:“现在香了。”

    鹿清单手抱住他的腰,看到他这副小模样有些失笑的摇了摇头。

    在他们不远处,时洛看到这一幕后,双手却紧紧的抓握了起来。

    “鹿清,你们没事吧?”

    这时,陆欢的声音从前方传了过来。

    她怀中抱着吓昏过去的燕怀然,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问道。

    鹿清松开了时洺,抬起了眼眸,淡声回了一句:“无碍。”

    她垂眸扫了眼她怀中的燕怀然,问了一句:“你们没事吧?”

    闻言,陆欢桃花眸朝上翻了翻,随即晃了晃怀中的人,“二皇子殿下,既然醒了就从臣身上下来吧。”

    她虽然是个女人,但一直这么抱着一个人也会累的好吗。

    燕怀然见装不下去,只能慢慢睁开了眼睛。他一脸茫然的看着陆欢,眨了眨:“我得救了?”

    “是。”

    陆欢皮笑肉不笑的应道,又提醒了一遍:“殿下,您可以下来了。”

    燕怀然却像是听不懂一般,勾手又揽住了她的脖颈,声音虚弱道:“本宫腿软了下不了地,麻烦陆郎将了。”

    陆欢:“……”

    她一脸求救的看向鹿清,满脸都写满了快帮帮我。

    鹿清却一脸无情的收回了视线,眼神柔和的看向了时洺,“腿可以走路吗?”

    时洺被甩下来时一直被鹿清护在怀中本来就没有受伤,只是受了些惊吓。经过刚才的调息,这会儿也已经恢复了过来。

    他朝鹿清点了点头,轻声应了一句:“我没事了妻主。”

    闻言,鹿清这才放下心来。

    几人待在这的这段时间,行芷行兰也带着人赶了过来。

    太女燕暮柠和其他人都赶了过来。

    看到几人都安然无恙的站在原地,这才松了一口气。

    燕暮柠走到鹿清和陆欢的面前,关切地问了一句,“怎么样?都没有受伤吧?”

    “多谢殿下关怀,都无碍。”

    陆欢回了一声,随即又朝燕暮柠说道:“殿下,二皇子殿下应该受了点惊吓,回去之后需要喝点安神汤压压惊。”

    她将赖在怀中的人递了过去,燕暮柠闻言立马接了过来。

    燕怀然见此,也只能松开了陆欢。精致的小脸上略微有些不满。

    “阿洛,你没事吧?”

    这边,燕暮晚走到时洛的身边,满脸关切的问了一句。

    时洛收回视线,垂眸回了一句:“多谢殿下关心,时洛无事。”

    “那就好。”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一脸的温柔,“你要是出事了,本殿该怎么办?还好你没事。”

    说罢,这才又继续朝燕暮柠这边走去。

    时洛见她远去的背影,眼眸却冷了冷,心底有些发凉。

    若真是关心他,怎会将他丢到了一旁。

    他看了眼一直紧紧护着时洺的鹿清,又看了眼跟在太女身边满脸含笑的燕暮晚。

    慢慢收回视线垂下了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九章

    出了猎场之后, 众人也没了玩乐的心。

    鹿清带着时洺回了侯府。

    路途中,两人坐在马车内。时洺看着闭目养神的鹿清,小声开口道:“妻主方才有没有受伤?”

    鹿清闻言缓缓睁开了眼睛, 感受到右臂一阵一阵的刺痛传来。

    面上却不动声色, 满脸平静的应道:“我无碍。”

    时洺听到她这话后, 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来方才他听到的声音只是错觉。

    他眉眼间松展了开来, 脑海中却突然回想起在猎场时与齐然的对话。

    薄唇又忍不住轻轻抿起,觑着鹿清面上的神色又出声道:“妻主可是知道了在侍郎府时发生的事?”

    鹿清神色微怔,反应了一会儿才恍然过来,随即拧起了眉,“怎么?可是齐然又找你麻烦了?”

    她黑眸凝视着时洺, 面上看不出其他神色。

    时洺杏眸在她脸上转了一圈, 没有在其中看出异色。

    这才小声回道:“他倒也没有找麻烦。只是说了妻主去找他祖母的事情。”

    他声音顿了下,声音中含了丝紧张,“我以为妻主听到他说的那些话后会生气呢。”

    “我为何要生气?”

    鹿清低沉的嗓音中却含了丝不解。

    时洺在侍郎府时同齐然说的那些话她心里并不觉得意外。毕竟在原著中他的定位就是恶毒男配,性格自然不可能真如表面上那么良善。

    齐然公然去挑衅他, 说实话,她并不意外他会有那样的反应。

    鹿清抬眸看向时洺, 漆黑的眼眸深邃暗沉,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我比你以为的要更了解你。”

    毕竟她看过原著小说。

    时洺听到她这话后, 心里却是一顿。纤长的睫毛轻颤。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比他以为的要了解他…

    时洺心跳突然加快, 砰砰直跳。

    她的意思是说她一直在关注着他, 知道他的所有…她真的喜欢他。

    时洺忍不住轻咬住唇瓣,杏眸轻轻晃动了起来, 有些羞怯。

    他极力压抑着心底涌动的异样, 脸蛋红润的看向鹿清, 声音有些羞涩:“我知道了。”

    他知道她话里的意思了。

    鹿清听到他这话后,却以为他是知道了她没有生气的事。

    因此面上平淡的嗯了一声,随即便沉默了下来。

    车厢内再次安静了下来。

    直到马车停在了侯府门口,鹿清先一步下了马车。

    她在马车前站定,见时洺出来后伸手递了过去。

    见此,时洺立马扶上了她的胳膊。脚尖碰触到地面的时候却突然歪了一下,他下意识伸手抓住了鹿清另一只胳膊。

    没想到却听到鹿清突然闷哼了一声,身体僵硬了一瞬。

    他连忙站好松开了手掌,满脸焦急的看向她,“妻主,你受伤了?”

    “无碍,小伤。只是扭了下胳膊。”

    时洺双眸却红了起来,有些湿润,“妻主为何不告诉我。我都不知道,还按到了你受伤的胳膊。”

    他声音哽了下,随即问道:“妻主是救我的时候受伤的吗?”

    他就说方才鹿清接住他的时候,他怎么会听到了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原来不是他的错觉。

    “我真的无碍。”

    鹿清抬手按在了他的发顶,揉了揉,“不告诉你,只是不想让你担心罢了。”

    时洺却抿起唇瓣,看起来有些生气:“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嘛。”

    “妻主快随我回府,我去喊府医过来。”

    他拉起鹿清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朝府内走去,脚下步伐有些慌乱。

    怡景院

    府医站在鹿清的面前,满脸严肃的摸了摸鹿清的胳膊,说了一句:“世女这胳膊应该是骨折了。您忍着些疼,我先为您接上。”

    说着,她握着鹿清胳膊的手微微发力。

    咔嚓一声轻响。

    府医松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接上了。不过还需要用夹板固定住。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段时日世女可要好好休养才是。”

    她侧身打开了手边的医药箱,找出了工具,抬头看向了时洺,“劳烦正君将世女身上的衣物去除。”

    时洺闻言立马应道:“好。”

    随后动作小心的将鹿清身上的中衣脱了下来。

    杏眸落在她身上时,视线却突然顿住。

    他瞳孔紧缩了下,看着鹿清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肌肤上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

    眼眸不自觉的红润了起来,“妻主,你身上的伤……”

    他声音有些哽咽起来,口中的话没有说出来。

    鹿清见他眼底闪过的心疼,坚硬的心软了一瞬。面上却平静无波,声音依旧淡淡:“都过去了。”

    她看着眼睛又红了起来的时洺,勾起了唇角,难得玩笑了一句:“你哪来的这么多眼泪?别哭了,小心一会儿眼睛疼。”

    时洺却控制不住自己,看到鹿清又被包扎起来的胳膊,心底只觉得一阵发涩。

    她身上的伤刚好却又因为他受了伤。

    时洺突然自我厌弃起来,他真是没用!

    府医包扎好之后,便收拾好东西悄悄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鹿清和时洺。

    鹿清坐在软榻上,抬眸看着眼前满脸落寞的小儿郎,淡声说了一句:“想什么呢?来帮我将衣服穿上。”

    时洺沉默的走了过去,将榻上的衣服为她小心穿上。

    闷声说了一句:“穿好了。我下去给你煎药。”

    说着,转身朝外面走去。

    鹿清却伸出那只完好的手拉住了他,“我已经让府医将药交给行芷行兰她们了。你今日也受了惊吓,好好在屋里休息,一会儿再让人煮碗安神汤喝了。”

    “怎么了?”

    见时洺依旧沉默不语,身上的气息有些低沉,鹿清轻声问了一句。

    时洺缓缓转过了身来,杏眸有些黯淡,声音沉闷:“妻主都是因为我才受了伤,都怪我。笨手笨脚的总是出状况。”

    他轻轻抿起唇瓣,“以后我会老老实实的呆在侯府内,哪都不去了,不会再给妻主找麻烦了。”

    所以……你不要因此讨厌我。

    “这怎能怪你?”

    鹿清却出声道,拉着他坐到了软榻上。

    满脸认真,“不要胡思乱想,我没有怪你。”

    是她一时大意,忘了有男女主在的地方总会发生些事端,她不该丢下时洺一人让他和时洛待在一起的。

    “妻主真的不怪我吗?”

    时洺声音有些怯怯,放在膝盖上的手掌忍不住握起。

    “不怪你。”

    鹿清淡声应道,黑眸平静无波。

    时洺望着她平和的眼眸,没有从中看出一丝的不耐与厌烦,这才彻底放心了下来。

    他扬起唇角轻轻勾了勾,笑得有些羞涩,轻声说了一句:“妻主对我真好。”

    本是无意的一句夸赞,却让鹿清怔愣了下来。

    她对他好?

    没想到这句话无意说出了声,时洺圆润的杏眸有些明亮,“是啊。妻主总是一直保护我,为我出头,妻主是这个世上对阿洺最好的人!”

    所以,这么好的妻主他不会让任何人抢走,妻主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鹿清没想到她在时洺心目中竟是这样的,她以为他会觉得她太过冷漠,严肃,不好相处。

    “你还真是容易满足。”

    鹿清轻笑出声,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时洺的脸颊,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个动作有多么的亲昵和暧昧。

    时洺清隽的面容瞬间红了起来,连耳朵尖上都蒙上了一层薄红,显然也没有想到鹿清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

    他忍着心头的羞意,面上努力镇定道:“我就是觉得妻主很好。”

    惹得鹿清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声音清润而又悦耳。

    两人之间的气氛温情脉脉。有一股无声的情愫蕴含在其中。感染着两人。

    这时,行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打破了这满室的温情,“主子,正君,药煎好了。”

    鹿清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应了一声:“进来吧。”

    她话音落地,行芷立马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将手中的药轻轻放下。

    房门再次阖上,鹿清端起桌上的药一饮而下。

    随即将另一份汤药端了起来,递到了时洺的面前,“安神汤,快喝了吧。”

    时洺接了过来,低头饮了一口,没想到入口却满是苦涩。

    他瞬间皱起了小脸,拧巴成了一团,“好苦。”

    “良药苦口。”

    鹿清淡声说了一句,只是眼底却划过一丝笑意。

    她出声催促道:“快喝了,不然今晚该做噩梦了。”

    时洺却满脸都是抗拒,说什么都不想再喝第二口了,这安神汤也太苦了。

    “要我喂你喝?”

    鹿清见他久久没有动作,轻挑了下眉。

    时洺慢吞吞的应了一声,“我喝就是了。”

    说着,深吸一口气,捧起药碗一气儿饮了下去。

    喝完之后,他忍不住弯腰干呕了几声,只觉得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安神汤的味道!

    鹿清轻拍了拍他的背,变戏法一般从袖中掏出一枚蜜饯来。

    塞到了时洺的口中。

    “唔——”

    甜滋滋的蜜饯味儿瞬间充满了整个口腔,压住了安神汤的苦味。

    时洺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一双圆润的杏眸弯了起来,跟只慵懒的猫儿似的。

    鹿清看着他这副娇憨的模样,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有些酥麻。

    她黑眸轻闪了下,塞蜜饯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下。

    “妻主,你哪里来的蜜饯?”

    时洺含着口中的蜜饯,一侧的腮帮子鼓了鼓,圆润的杏眸又大又亮。

    “忘了。”

    鹿清却随口说了一句,起身朝里间走去。

    时洺看着她消失在屏风后的身影,突然反应过来。

    不会是她也怕苦,这蜜饯是为她自己准备的吧?

    时洺想到鹿清那张冷淡的面容,私下里却怕药苦,不知为何就觉得有些可爱。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章

    自从鹿清胳膊受伤之后, 时洺便成了她身后粘人的小尾巴,不管她做什么都跟在后面。

    “妻主,你这是要做什么?”

    时洺见鹿清突然起身朝门外走去, 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跟了上去。

    鹿清迈步跨出了屋门, 转过身看着差点栽到她身上的时洺。

    默了默, 淡声说了一句:“如厕。”

    时洺:“……”

    他脸蛋有些发红的哦了一声, 见鹿清又继续朝前面走去,还是迈着小碎步追了上去。

    鹿清听到身后的动静后,停下脚步又转过了身来。

    黑眸静静地凝视着他,像是在问他为何还跟着。

    时洺扣了下自己的手指,面上镇定的说了一句:“我, 我守在门口, 妻主有需要可以喊我。”

    听到这话后,鹿清彻底沉默了下来。

    需要什么?需要他给她脱裤子吗?

    “不必。”

    鹿清收回发散的思绪清咳了一声,淡声回了一句,“在这里等着, 莫要再跟来。”

    说罢,便脚步略有些匆匆的朝外边走去。

    时洺站在原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轻抿了下唇瓣,总觉得鹿清方才离开时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

    鹿清出来怡景院后,便转了方向朝练武场走去。

    她身上的伤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胳膊上的夹板也早已经被取了下来。若不是时洺一直盯着她, 她早就将胳膊上的绷带给拆了。

    鹿清刚踏进练武场, 没想到却意外地看到了陆欢。

    她挑了下眉,走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里?”

    “别提了。”

    陆欢脸有些发绿, 那双素来神采飞扬的桃花眸都黯淡了下来, 满是疲惫。

    “自从那次围猎之后,那位二皇子殿下就缠上了我。简直是无孔不入。”

    她在王宫内上职的时候偶遇他,在云兮楼喝酒的时候碰到他,就连上个花楼去听个小曲儿也能看到他。

    陆欢不堪其扰,最近这些时日的遭遇简直成了她的噩梦,连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感觉有人在暗处盯着她。

    “所以你就躲到我这里来了?”

    鹿清难得见她被个小男子逼的如此狼狈的模样,起了几分兴味,“你今日不去上职?”

    “歇假了。”

    陆欢满是头疼的说道:“这位二皇子殿下我实在是怕了他了。也不知道他如何到陛下面前说的,我最近的职责也变成了护卫这位殿下的安全。”

    “所以你就逃了?”

    鹿清红唇轻勾了勾,话语中有些戏谑。

    “不然我能怎么办?”

    陆欢一屁股坐到了演武台上,朝上翻了个白眼,“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啊。”

    “那你恐怕还真是躲不起。”

    鹿清慢悠悠的说道,目光看向朝这边急匆匆走来的行芷和行兰。

    “主子,二皇子殿下突然过来了。正君此时已经去府门口迎接了。”

    闻言,鹿清倒没急着回答,而是转头看向猛地站起身的陆欢,嗓音轻慢了说了一句:“来找你的。”

    陆欢:“……”

    ——

    定远侯府门口

    燕怀然扶着宫人的手臂慢慢从马车内走了下来。

    时洺看到他出来后,立马躬身行了个礼,“殿下。”

    “不必多礼,本宫闲来无事四处走走。”

    他抬了抬手,随即迈步朝府内走去,一路上走走停停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一样。

    “殿下可是丢了什么东西?”

    时洺见此出声问了一句,声音温和:“不如告诉妾侍,妾侍命人为您寻找。”

    “也没什么。”

    燕怀然摆了摆手,随口问了一句:“鹿世女不在府上吗?”

    时洺听到他提起鹿清,便想到她借口如厕甩开他的事情,墨眉轻拧了下。

    声音有些清淡:“世女此时应该在练武场上。”

    “练武场?”

    燕怀然像是起了兴趣,眼眸微亮朝时洺说道:“那不如带本宫过去转转。本宫倒是好奇这侯府内的练武场是何模样。”

    时洺听到他这话后,却忍不住轻蹙起了眉。

    偏偏又无法直接回拒他,只能看着他应道:“殿下随妾侍这边走。”

    转过身的瞬间,杏眸不自觉冷了下来。

    两人来到练武场的时候,只有鹿清一人坐在阳光下喝茶。

    她看到燕怀然后脸上倒没觉得意外,依旧平静无波,起身朝他拱了拱手:“二皇子殿下。”

    燕怀然随意嗯了一声,便立马绕着练武场转悠了起来,似乎真的很好奇一般。

    鹿清见此也没说什么,又坐了下来喝起了茶,眼眸中波澜不变。

    时洺站在原地,看了看两人却越发觉得古怪起来。

    他迈步走到了鹿清的身边,压低声音问了一句:“你知道二皇子殿下会过来?”

    鹿清抬眸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抬手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了他手中,“先坐下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时洺不知道她在打什么哑谜,不过还是听话的坐了下来接过了茶盏。

    燕怀然绕着练武场转了三圈,眼底渐渐升起几分失望。

    他正准备转身离开。

    突然,面前的小屋子内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来,陆欢嘭的一声推门走了出来,嘴上叫道:“她爹的!这屋子里怎么有只狸奴。”

    陆欢自小的时候被猫挠了脸差点破相后,便对这玩意儿有了阴影。

    “陆欢!”

    燕怀然看到她从屋内跳出来后,眼眸却瞬间亮了起来。

    两人面对面相撞到了一起,陆欢看到站在面前的人时,瞬间冷静了下来。

    表情讪讪的打了声招呼,“二皇子殿下。”

    “我不是让你喊我景阳了吗。不许再喊什么二皇子殿下。”

    “这有些不太好吧。臣怎敢不敬。”

    “本宫说可以就可以!”

    时洺看着两人打打闹闹的模样,扭头看向了鹿清:“这……”

    “二皇子是来找陆欢的。”

    鹿清声音淡淡的说了一句。

    “啊?”

    时洺满是意外,小嘴都惊讶的微微张了起来。

    他杏眸圆瞪,下意识说了一句:“我还以为是来找妻主呢。”

    “想什么呢!”

    鹿清见他微微蹙起的眉毛,有些失笑。曲起手指弹了下他的脑门,“你家妻主还没这么大的魅力,人人都喜欢。”

    两人说话的功夫,陆欢和燕怀然也走了过来。

    两人一个笑的一脸勉强,一个笑的却满脸开心。

    陆欢僵着脸朝鹿清告辞道:“我先回去了。”

    说罢,便迫不及待地转身离去。

    燕怀然见她说完之后便脚步匆匆的走了出去,也没来得及朝鹿清和时洺告别,便连忙追了出去,“陆欢你站住!本宫命你停下!”

    “二皇子殿下这是看上了陆二小姐?”

    时洺看着两人的背影朝鹿清轻声问了一句。

    “大概吧。”

    鹿清淡声回了一句,面上神色冷淡,看起来兴趣乏乏。

    这时,行兰从身后走了出来,手中还提溜着一只小奶猫,乳白色的毛发,琉璃般的蓝眼睛,看起来又乖又软。

    “主子,这只狸奴怎么处理?”

    鹿清黑眸瞥了一眼,没有丝毫的心软,“从哪捉回来的就扔到哪去。”

    “妻主!”

    时洺突然出声喊了一声。

    见鹿清目光转了过来,他看着行兰手中的小奶猫小声说道:“不如将它交给我吧。它这么小扔了怕是活不成。”

    鹿清闻言轻顿了下,随即说了一句:“既然你喜欢那就留下吧。”

    说着,抬眸朝行兰吩咐道:“给正君吧。”

    行兰面上却有些踌躇,看了鹿清好几眼。

    鹿清却没有看她投来的视线,又说了一遍:“还站着做什么?交给正君。”

    见此,行兰只好将手中的小奶猫送到了时洺的手中。

    时洺满心欢喜的接了过来,将小奶猫轻轻抱在了怀中,圆润的杏眸弯了弯:“谢谢妻主,我会好好照顾它的。”

    说着,他起身迫不及待的回了怡景院。

    “我现在就回去喂它些东西吃,再给它准备住的小窝。”

    时洺跑远之后,行兰这才又出声道:“主子怎么就同意正君养那狸奴了。您明知道您对那狸奴的毛发过敏。”

    上次有只野猫不过轻轻蹭了下她的手背,她浑身便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红疹。

    “无碍。”

    鹿清神色却很平淡,“你去府医那取些防过敏的药丸过来。平日注意些便是了。”

    “主子——”

    “去吧。”

    “…是。”

    晚上,鹿清回到怡景院的时候,时洺已经将那只小奶猫安置好了。

    他特意在靠近炭盆的地方做了一个暖和的小窝,小窝前还放了个小盆儿,里面倒了些羊奶。

    鹿清进来的时候,时洺正抱着小奶猫在软榻上玩耍,杏眸中满是笑意。

    听到脚步声后,这才抬起了眼眸。

    “妻主,你回来了。”

    鹿清看着他打完招呼后又低下头和软榻上的小奶猫玩起了毛团球。

    想到他方才连她如厕都要跟着的架势,心里突然涌出几分古怪。看着软榻上朝她喵喵叫的小东西也有些不顺眼起来。

    呵,真丑。

    鹿清没有靠近过去,而是在桌边坐了下来。

    也不知是不是玩累了,时洺总算想起屋内还坐着个鹿清,他抱着小奶猫站起了身来,朝鹿清小声问了一句:“妻主要不要抱抱它?”

    闻言,鹿清扫了眼一人一猫,嘴里吐出三个字来,“丑,不抱。”

    “哪里丑了。”

    时洺立马撅起了小嘴,反驳起来:“雪球这么可爱。”

    “雪球?”

    “是啊。”

    时洺扬起了笑脸,将怀中的小奶猫举了起来,“我方才给取的名字,是不是很配它。”

    “呵。”

    鹿清却轻扯了下唇角,语气中听不出多少笑意来。

    还是个丑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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