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晚点了清炒芦笋虾仁和盐煎鸡翅。
点了菜后,两人一起去了昨天去的那家超市。
七点多钟,超市正是人多的时候,人山人海里,慕晚像一滴红墨滴入水中。她像风筝一样,牵引着人们的视线,而她最终所在的位置,始终是在柳谦修的身旁。
她今天是特意打扮的,柳谦修只打量了她一眼,似乎不为所动。不过慕晚无所谓,本来就是她喜欢他。他不看她的话,她看他就好了。
蔬菜区,慕晚推着购物车,白皙纤细的双臂搭在购物车的扶手上,看着柳谦修站在那里挑着青笋。青笋细长匀称,上窄下宽,干净整齐地被包裹在塑料盒中,上面罩着保鲜膜,在灯光下微微发亮。拿着青笋盒的男人,冷白的手指也如青笋那样,节节分明,修长干净。
真好看。慕晚双眸清澈透亮,眼睛里掩饰不住的喜欢。
柳谦修察觉到她的视线,转头过来看她,慕晚将视线别开,唇角带着未掩藏的弧度,耳朵微微热了起来。
柳谦修回头,继续挑蔬菜,慕晚也回头,继续看他。两人来来回回,慕晚心里乐开了花。
买好蔬菜,柳谦修推着购物车在前面排队等待结账。慕晚站在他后面,抬眼望着周边结账的人群。
结账队伍很长,然而队伍中很少有人像柳谦修那么高,她仰头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比量了一下两人身体的宽度,如果柳谦修回过身来,他应该能将她的身体完全包裹。
正想着,柳谦修回过了头。慕晚视线一滞,轻飘飘地转向了旁边的小货架。
收银台的小货架上,摆满了各色零食小吃,有口香糖,有清嘴糖,还有巧克力豆,红红绿绿的包装,让人眼花缭乱。
慕晚的视线最终落在一盒抹茶味的巧克力豆上,青绿色的瓶身,简单大方,上面黑色的巧克力豆被巧克力包裹,里面是淡绿色的抹茶,配色清新。
慕晚正看着瓶身上的净含量,盘算着这里面有几颗巧克力豆。视线内,一只手伸了进来。骨节分明的手指微曲,拿住了其中一盒巧克力,一眨眼的功夫,那盒巧克力出现在了她面前。
心尖一跳,慕晚抬头,对上了男人的双眼。
他的眼神依然平静,只看着她,晃了晃手上的巧克力,巧克力撞击着盒身,清脆作响。柳谦修问:“要么?”
巧克力在心底融化开来,慕晚笑道:“你买给我?”
声音比巧克力要甜。
“嗯。”
“那我要。”
得到确认,柳谦修收回视线,拿着巧克力转身,一声脆响,巧克力盒子被放进了购物车里。
歪了歪身体,慕晚越过男人看向购物车里被蔬菜包围的巧克力,同样是绿色,但巧克力颜色要浅的多。
“为什么给我买这个?”慕晚歪着脑袋看他,眼里笑意盈盈。
男人没回身,只侧眼看她,对上她的眼神后,视线收回,声音平淡:“你刚刚一直在看。”
我刚刚看的是你,你也给我么?
慕晚笑起来,在柳谦修看来意味不明,她笑着收回身体,双臂在男人的背影上虚虚一抱。
那你现在也是我的了。
结完账,慕晚拿着巧克力,柳谦修拿着买的食材,两人一前一后上车回了家。
到家后,柳谦修拎着食材进了厨房,慕晚换好拖鞋,问柳谦修需不需要帮忙,得到否认后,慕晚晃着巧克力盒子去了幼猫房。
天已经黑了,黑暗笼罩着厨房,却没有以前的孤寂。巧克力撞击着盒子的脆响,穿过玻璃传了过来,给偌大的房子添了一层鲜活。柳谦修打开厨房的灯,听着隔壁的动静,走到了水槽边。
将购物袋放进水槽里,柳谦修拿出了上面那把菠菜。刚刚在超市,慕晚看到菠菜颜色好看,最后又充实了一下菜单,点了个菠菜蛋汤。
菠菜上还有超市蒸汽喷上的水珠,叶子清脆,根上带泥,新鲜水灵。柳谦修拿出来时,菠菜凉凉的,他手指上沾了些泥。
“大头睁眼了。”
门口欧传来慕晚惊喜的声音,柳谦修回头,她站在门口,红唇上扬,眼中满是雀跃。见他回头,女人伸出手指,修长漂亮,她指了指幼猫房,建议道:“你要不要去看看?”
算下小猫出生的时间,差不多已经有十天,也该睁眼了。手指上泥土湿润,柳谦修想着水槽里的菜,最终打开水龙头冲洗了一下手指,道:“好。”
慕晚转身就走,她走得很急,裙角飞扬。视线内红影消失,柳谦修跟着走了过去。
幼猫房里,慕晚蹲在那里,看着趴在一起的三只小猫。三只一母同胎,但睁眼的只有大头。大头的眼睛半睁着,能看清楚是浅金色的瞳色。
也许是猫小,也许是它本身颜色偏黄,它的眸色并不如周易的明显。软软糯糯的,像是被水蒸得透明的水晶南瓜糕。
她正看着的时候,柳谦修走了进来,慕晚抬头,眼睛里全是笑。她笑完后,伸手将大头捧在了掌心。
按照它送过来时和自己手掌的对比,几天的功夫,大头已经长大了一截。她小心翼翼地捧着它,大头半睁着眼睛,指甲透明的粉色爪子张开合拢,奶声奶气地叫着。她捧着大头,递到了他的手边,对他说:“你看。”
慕晚想要让柳谦修自己拿着,她想把她的所有美好都给他。柳谦修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睑一垂,张手接了过来。
在柳谦修接过去的一瞬间,慕晚看着他,笑了起来。
“我们俩的眼睛很像。”慕晚说。
手里的大头正抬眼看着他,喵呜喵呜地叫着,细细的奶音,甜而软嗲。他看着大头的浅金色的眼睛,又看了一眼慕晚的眼睛,一样的干净清澈,酝着碎光。
眼睛里的光芒小小的跳跃了一下,慕晚眼眸轻颤,脸上浮了一层燥热。她抬手扇了扇脸,指了指大头,又指了指自己,说。
“我们的眼睛里都只有你。”
逼仄的猫房是恒温空间,并不算太热,柳谦修看了慕晚半晌,他将猫放下,说:“我去做饭。”
慕晚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
他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慕晚并没有直撩,她想一点一点的,渐渐渗透柳谦修,一直到最后,等他也喜欢上她。
幼猫房里就只有她一个人,慕晚回头看着猫窝,仍旧觉得有些热,她摸了摸温烫的脸,对猫窝里的小猫咪道:“二筒、中分,你们两个什么时候睁眼啊?”
似乎听到了慕晚的呼唤,在慕晚和柳谦修吃过晚饭后,中分的眼睛也睁开了。它是黑白混色,眼睛比大头看着颜色要好看,也是浅金。
中分是三胎里最小的,体弱多病还住过院,然而它的眼睛都睁开了,二筒的还没有动静。身边两只已经睁开,喵喵叫着,小毛绒团子被眼睛点亮,变得愈发可爱了起来。
视线从二筒身上移开,慕晚抬头看着柳谦修问道:“二筒的眼睛要明天才睁开么?”
慕晚正在给奶猫喂奶,柳谦修没有进去,他站在幼猫房外,低头看着猫窝里的三小只。刚刚吃完晚餐后,他去卧室换了一套衣服,棉麻材质,浅棕色长衣长裤,宽袖宽腿,舒适飘逸。男人修长的身体撑着衣服,真有股仙风道骨的味道。
“今晚能睁开。”柳谦修回答道。
说是今晚,但不确定几点。慕晚看了一眼时间,拿着空空的奶瓶晃了一下后站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八点半,慕晚走出猫房,站在柳谦修身边,像是一朵红玫瑰,一下递到了他的眼前。
“你一般几点休息?”慕晚问。
不知她意欲为何,柳谦修只回答了一声。
“十点。”
“啊。”慕晚双唇微张,表示了然。她双眸微挑,视线略一迟疑,过后,语气犹豫地问道:“那我能等到九点半么?不耽搁你休息,我也不吵你,我就想看看二筒的眼睛。”
说完后,慕晚就察觉到了不妥。柳谦修现在到十点的时间,应该要盘坐静修,这是他独处的时间,应该会讨厌有人打乱他的生活。
她可以一点点渗入他的生活,但不能让他讨厌,这样就事与愿违了。
眉心轻皱,慕晚刚要说话。柳谦修却打断了她,说:“可以。”
慕晚眉心一挑,她抬眸看着柳谦修,后者表情没什么变化,接过她手里的奶瓶清洗干净,然后出了猫房。
一个小时的时间,得到了同意的慕晚并没有一直待在幼猫房。慕晚在幼猫房等待了半晌,二筒趴在猫窝里睡了,她也起身出了猫房。
客厅里的灯关了,只有矮几上的台灯亮着。柔软的灯光从台灯灯罩下释放出来,将黑暗剪开了一道光圈。
光圈下,灯光铺洒,男人盘腿坐在矮几前,手边放着一本书,正沉心静气地看着。
柳谦修的长相极淡,并不是因为他的五官轮廓浅,相反,在灯光下,暗影将他的脸分成左右两边,一边亮,一边暗,沿着额头下来,眉骨与鼻梁山根塑造出了深邃的脸部轮廓,锋利敏锐。
但他的气质又是淡的,再锋利的五官都臣服于他清淡如水的气质下,变得清净淡泊,宁静致远。
慕晚刚刚缓慢的心跳,又加速了起来。
她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柳谦修,在他翻页时,抬眸看见了她。被发现的慕晚双唇微开,她指了指幼猫房:“二筒睡了。”
她有些无聊。
柳谦修动作未变,问:“要看书么?”
“好啊。”慕晚脱了鞋,赤脚走过来,盘腿坐下了。
矮几并不算小,柳谦修自己一人用足矣,多了个慕晚也不算太拥挤。她走过去后,坐在了柳谦修的身侧,看了一眼柳谦修手里的书,书的排版是竖版,书页泛黄,看着有些年岁了。
“你看的是什么书?”慕晚脖颈微伸,往前探着,眼睑微敛。
柳谦修将手上的那本书递了过来,慕晚手指一摸,指腹划过书页,她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
这本书好像古书。
拿到书,慕晚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柳谦修客厅里东西虽少,但都透着股古朴的味道,不像是装修时高仿的古物,倒像是真的。
比如这方矮几,看着像是多年的古家具,乍一看不显眼,而走近了看,上面有雕刻精致的花纹,透着淡淡的檀香气。
而客厅承重墙上的壁画,不像是后来画上去的,倒像是从哪里切割来后,嵌进去的。林薇是学美术的,慕晚耳濡目染了些,觉得这幅壁画的画法很古典。整张壁画,都带着沉淀内敛的美。
柳谦修置身于这些古物之中,就像人物画中的神仙,高雅,神圣,遥不可及。
慕晚看着柳谦修,渐渐出神。
递给她的书并没有翻页,半晌后,柳谦修抬眸看她,对上了慕晚望着他的视线。这一次,慕晚并没有移开视线,两人视线一对,她大大方方地笑起来。
柳谦修看了一眼她手上的《道德经》,抬眸问她:“怎么不看书?”
手上的《道德经》慕晚就看了一眼,文言文,繁体字,晦涩难懂,慕晚字都认不全。她索性不看了。
“看不懂。”
柳谦修眉眼微垂,将手上的书翻页,手指透过泛黄的书页变得透明,柳谦修语气淡淡,道:“看我能看懂?”
他戳穿了她,慕晚没有尴尬,她摇了摇头,说:“也看不懂。”
她说的是实话,柳谦修好像是医生,又好像是道士,又好像什么都不是。他像是一个大隐隐于世的高人,越是了解他,越觉得他这个人深不可测。然而他对任何人又是坦诚相待的,就像一眼望到底的潭水,能看到潭底的石头,但却不知道它究竟有多深。
现在不知道多深并不要紧,她可以一点一点地量。想到这里,慕晚补充了一句:“但是你比书好看。”
柳谦修抬眸,慕晚在笑,他的视线重新回到书上。刚刚看到哪儿,已经没有了踪迹。
见他回头继续看书,慕晚有些无聊,手上的纸张刷刷作响,慕晚手臂搭在矮几上,头枕上去,侧着脸看他。
“柳谦修。”空旷静谧的客厅里,女人这一声,清甜可口。
柳谦修头未抬,只应了一声,低沉轻缓。
“嗯。”
慕晚听着他的声音在她耳朵内回响,她抬头,看着他侧脸的轮廓,问道:“你喜欢一个人生活对吗?”
一盏台灯下,两人各坐矮几一角,他身姿挺拔盘腿而坐,她身体蜿蜒如蛇,慵懒安宁。
“为什么这么问?”
慕晚思索,说:“因为你一直都是一个人。”
喉头微动,柳谦修视线落在书中的字上,他语调平缓,语气淡淡地说:“现在,当下,是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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