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夜晚, 明月高悬,夜珀石散发着柔和的光,宫殿金碧辉煌, 食物的肉香与酒香溢满殿堂。

    这里是功臣们没有限制的欢宴, 任何欲望都被神明满足, 整个大厅群魔乱舞, 混乱异常。

    玛帕散漫地斜靠在王座上, 指尖托起酒碗,明月的倒影映在酒上, 仿佛月光被捕捉进酒中, 成为她的囊中之物。

    她将酒一饮而尽。

    这场欢宴少了一个人,她的得力干将金鹏以身体抱恙为由, 拒绝了这次恩赐,躲在宅邸闭门不出。

    她还挺喜欢这个孩子的。

    玛帕撇了撇嘴, 见时间差不多,示意王座下的仆从,仆从心领神会,潜入角落的黑暗之中。

    她站起身来, 哈欠从喉咙中呼出, 对着台下迷乱的众人, 打出响亮的响指。

    刚刚还在酒池肉林的众人瞬间清醒, 他们立刻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如羊群归巢一般眨眼间就整齐地坐回了回去。

    “各位, 宴会还未结束,真正的赏赐才刚刚开始。”玛帕绽放着明媚的笑容, 拍了拍手,刚才消失的仆从再次出现在大门, 他们身后是一群满身肥肉的人,箍着不合身的囚服,低着头浑浑噩噩地走到所有人面前。

    而在这群不修边幅的队伍里,有一个例外。

    队伍的中心,精美的轿辇如跳动的火焰,其上鲜红的绸缎束缚包裹着一个容貌昳丽的女子,柔美的长纱之下,她安静的睡着,如同被献给神明的新娘。

    将士不敢多看,一并转移目光,只瞥见半透的红纱略过。

    队伍走到众人之前,身着囚服的人跪在地上,对着玛帕跪拜;而轿辇继续行走一直走到王座之下,轿夫弯着腰,从始至终未抬头看过一眼。

    如果奥罗巴斯在这里,他便会见到在囚服队伍里,一位他还算熟悉的人——万怡。

    万怡身体被养的极好,略带枯黄的脸色红润,原本柔美的身体丰韵起来,眼神却是空洞,似灵魂被榨取,抽干,只余下一个美丽的皮囊。

    轿夫后退离开,殿堂落针可闻;玛帕轻哼着歌谣,蹦跳着走下台阶,每一步都满是欢快。

    玛帕随手一挥,跪在地上的囚犯顿时扭曲了起来,四肢呈现不合常理的弯折翻转,头却死死的粘在地上,未动分毫。

    渐渐地,他们慢下了动作,在同一时间,如同无形的提线断裂,人杂乱地铺在地上,没有鲜血与污秽,他们就这么失去了生机。

    仆从们熟练地上前抬起身体,在每个人的头脑下,一颗光怪陆离的璀璨“宝石”突兀生长在地板上,如同各种梦境的集合,耀眼而诡异。

    “这些可怜的孩子啊……”玛帕言语哀痛诚恳,眼神依然明亮:“任何罪孽都需要偿还,你们从罪孽中获得欢愉,自然也要用欢愉来还。”

    “尽情挑选吧,孩子们。”宝石翻滚成堆,玛帕摊开手,示意着众人:“这是属于你们的‘欢愉’。”

    人群蜂拥而上,宝石山顿时少了一半;宝石里荡漾的美梦如此诱人,却没有一个人拿多,也没有人互相争抢,无声上前,无声回位,整个过程迅速而安静。

    大家都知道玛帕为什么要把囚犯带到宴会上,杀鸡儆猴的行为,她已经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

    至于剩下的宝石,将被均等分割,作为“恩赐”下发到圣城之外。

    纤细的玉足从长阶上落下,玛帕踩着不成规律的舞步,来到喜庆的轿辇前,掀开红纱。

    红纱之下不是什么女子,而是脆弱的,被描绘上鲜红笔触的秦和瑟。

    “别睡啦,小朋友。”玛帕俯身,在秦和瑟耳边轻笑。

    “装睡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哦~”

    ……

    早些时候,傍晚的红云游荡在山峰之外,劳作了一下午的村民扛着锄头,满是哈欠悠闲地回了家。

    此时正是农忙时,各家各户早在傍晚就准备好了家中最干净整洁的床铺,摆好代表祭品的水果蔬菜,一家人整整齐齐躺上床,进入梦乡。

    魏家村逐渐回归平静,悄无声息;阴影里,奥罗巴斯望着还亮着蜡烛的吴青家,眉头从未放下。

    他知道所谓的大事只是一个幌子,秦和瑟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支开他,让他不再深入风暴。

    他也知道,现在的秦和瑟比起失去魔神之位的自己更加强大,自己即使留在那里,面对玛帕的时候也极大可能拖后腿。

    现在的他仿佛裂成两半,一半理智在不停地分析着离开圣城的正确性,另一半则承载着焦躁的心脏,不断地重复着一句:

    我应该留在他身边。

    天彻底暗下,如宝石般璀璨的银河簇拥着圆月,银光为村中诡异的画作镀上一层圣洁的色彩。

    随着最后一户人家入睡,奥罗巴斯遵守着秦和瑟的指示,无声翻进吴青的家。

    还未进门,奥罗巴斯便探到空气中久久不散的血腥味,混合着腐败的味道,皱起的眉头再次拧紧,如冻原上连绵的群山,一排接着一排。

    打开门,吴青蜷在床上,薄毯下身躯骨瘦嶙峋,本就断臂的她又失去了一个左眼,身上也满是伤痕。

    这些伤口没有任何医疗处理,已经腐烂流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奥罗巴斯也没想到,仅仅三天时间,吴青就变成了这样;出于秦和瑟所说的“人道主义”,实在看不下去的他出手治愈了她的伤口,但并没有治好她的眼睛。

    浑浊的右眼总算是回归部分清明,她盯着奥罗巴斯的脸,喃喃道:“你是……神明派来接我的吗?”

    “不是。”血红的蛇瞳如刀痕凌冽,奥罗巴斯拿出一个陶罐,塞到吴青手中:“只是有人托我将这个物品从圣城带回交给你。”

    “圣城?!”这两个字一出现,吴青就像是被打了鸡血,扭曲着僵硬的身体爬到奥罗巴斯身边,小心翼翼地接过罐子。

    她没有打开,而是抱着罐子,如同怀抱着幼小的孩童,轻声细语地呢喃:“囡囡乖……囡囡有没有想妈妈啊……妈妈可想你了……”

    奥罗巴斯沉默着,从看到这些燃烧“不充分”的粉末时,他就明白这些到底是什么。

    所以,魏家村所谓的大事,就是安慰一个老人吗?

    吴青抱着陶罐,终于将目光转移到奥罗巴斯身上,浑浊与呆滞消失地一干二净,只留下深不见底的黑。

    “您需要什么?”吴青沙哑地问道:“只要是我能做的,我都会去做。就算是要我的命也没问题。”

    “我不需要你的命。”奥罗巴斯摇头:“我需要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能为我解答。”

    这也是秦和瑟交代的一环,说有些问题因果没来得及知晓答案,希望他来顺路了解情况。

    这只是一个让他离开的理由之一,是真是假,其实并不重要;甚至他完全可以直接离开,等二人摆脱困境,再来这里了解。

    但奥罗巴斯还是照做了。

    “我一定知无不言。”吴青轻柔又严密地抱着罐子,等待着奥罗巴斯的问话。

    奥罗巴斯在心底深吸一口气,问道:“你是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这是秦和瑟的原话,大蛇原封不动地问了出来。

    吴青微微一愣,下意识安抚起怀中的陶罐,敛下眼眸:“这件事……和是十二年前,我女儿的……离开有关。”

    “其实,我是魏行的儿子,魏硕明的遗孀,也就是魏容儿的妈妈,魏大壮的后妈。”

    拧起的眉头忍不住挑了起来;这件事的发展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很惊讶对吧?你肯定在想,魏大壮是魏行的儿子,他的儿媳妇怎么会是他的后妈?”吴青笑了起来,眼中满是愤怒与讽刺:“那是为了保护他的宝贝孙子!只要能保住血脉,就算是亲生孙女,也是可以随意抛弃的存在!”

    她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将积压多年的苦痛全部倾诉:

    “我记得很清楚,是一个晚上,我们已经入睡,魏大壮突然摇醒我,说为我准备一个礼物。”

    “我和万怡一样,也是逃难到此,被魏家迷了药,怀上了孕。”

    “不过万怡的情况好像要更复杂一些,那时我已经和他们决裂,不知道具体细节。”

    “手段卑劣,但硕明待我还算真诚,于是我就此成为了他的第二个媳妇,生下了囡囡。”

    “和硕明不同,魏大壮过于顽劣,两个魏家人也宠着他,没有让他受半点委屈。”

    “我想着他还小,还有矫正的机会,所以一直试图管教着他,希望他能好好做人。”

    “当时听到他的话,还以为他终于知道好好待我,就跟着他出了门。”

    “走的时候,魏硕明和女儿都在睡觉,我轻轻关上门,没有惊动他们。”

    “我跟着他的蜡烛走着,逐渐走到了树林里;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下,树林漆黑一片,我刚想问他我们要去哪,蜡烛的光就消失了。”

    “这时我才发现不对,想要去找他,但因为不常来树林,不熟悉路,很快就在迷路了。”

    “我又绕了好一会,还是没有找到出路,本来已经打算在树林里待一夜,突然看到了一个微小的火光,还有人争执的声音。”

    “我听出来是硕明,向着光亮跑去,但我刚喊出一句,光就又消失了。”

    “我不死心,努力辨认方向跑了过去。”

    “最后,我确实是找到了硕明……”

    吴青突然停顿,凝视着自己消失的手臂,语气平静而冰冷:

    “他已经死了,摔死在一个山崖下。”

    “随后我感觉到背后有一个推力,我也跟着掉了进去。”

    “我运气比较好,手臂正好挂在一个尖锐牢固的树枝上,我才没有彻底落下去,成为一滩烂泥。”

    “可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吴青又笑了,她再次变回了之前半疯的状态,嘴角裂起张狂的笑容,满是恶意:

    “折磨才刚开始呢。”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我在树上挂了一夜, 终于在天亮的时候,等到来找我们的人。”

    “硕明的内脏已经破碎,只带回来一副还算完整的皮囊, 我的手臂被挂太久, 再加上刺穿伤, 最后没有保住。”

    “我睡了一天, 耳边总是有各种声音, 也听到囡囡在喊妈妈,但我就是醒不来, 身体不听使唤, 连睁眼都做不到。”

    “终于我醒了,看到囡囡在身边哭, 而其他人则在看着我,眼神非常奇怪。”

    “当时我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是庆幸自己还活着, 囡囡也没有受伤。”

    “我害怕极了,不敢问魏大壮在哪,也不敢再说些什么,只打算等身体稍微好一点, 就带囡囡跑。”

    “可他们怎么会让我跑, 我的手上可是有一条人命呢……”

    粗糙的手摩挲着陶罐, 发出沙沙的声响, 吴青低着头, 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然后又过了一天, 他们突然冲进来,把我架起来往外抬。”

    “当时我的脑子还是懵的, 只来得及安抚囡囡,等到地了, 才发现不对。”

    “我被抬进了广场里,魏行和一个浑身黑衣的人站在那里,像在看一个疯子。”

    “我从未见过魏行如此毕恭毕敬,他和那个男人说话,都快把腰弯到地上。”

    “我还是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那个男人看了我一眼,凭空变出一个鞭子,抽在魏行腿上。”

    “那一下可真狠啊,直接把魏行腿抽断了,即使后来接上了,左腿也使不上劲,他倒是为了面子,练出一身装正常的好把戏。”

    “现在想想,真是大快人心!叫他撒谎!活该烙下残疾,这是他罪有应得!”

    吴青还是在笑,她已经放弃了表情管理,面容狰狞而滑稽。

    奥罗巴斯没有回应她,只是无悲无喜地站着,恍如审判诸事的神明,冷漠地聆听着证人的证词。

    “那男人瞧出了魏行的把戏,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嘲讽:‘你不会以为,死个人就能让你们把我叫来吧?’”

    “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魏行那个老混蛋想恶人想告状,拿我为魏大壮顶罪。”

    “他想把杀人的事情推给我,不仅能捞一个‘大义灭亲’的好名声,保护了他的宝贝孙子,还能把神使糊弄过去,真的是一举三得呢。”

    “但他没想到,神使会来,不是因为他的举报,而是神明早就知道这里发生了儿童杀害亲人之事,派他来逮捕恶童。”

    “‘嬉笑恶童,拙劣把戏,意外横生,至亲西去;还要我说的再明白一点吗?恶童,至亲,这两点,她那一点算的上?’”

    “这是神使的原话,我记得一清二楚;而我,既不是至亲也不是孩童,杀人者怎么可能是我呢?”

    吴青渐渐收敛了笑,手不停地抚摸着陶罐:

    “其实那时我还抱着一丝希望,当时那么黑,可能是意外呢?也可能要杀我的人不是他呢?”

    “我一直没有说话,我说不出任何话,脑子乱成一团,只是看着魏行对着神使跪下,一下子哭了出来。”

    “之后是好一段赞美之词,我就不复述了,只是魏行说着说着,捧出了我唯一的嫁妆——一对金手镯,送给了神使。”

    “看到手镯的那一刻,我的大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可声音刚出,就被身后两个男人摁了下去。”

    “在我昏迷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串通一气:如果我去不了圣城,就由囡囡代替。”

    “而真正的‘恶童’魏大壮,则成了魏行的老来得子,从始至终没有出现过。”

    “我的囡囡,才刚四岁,就成了杀人凶手。”

    她停下倾诉的话语,直直地望着奥罗巴斯,眼中涌动着莫名的兴奋:“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比如那天晚上到底是谁?又有什么细节遗漏?”

    “问我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奥罗巴斯眯起眼,蛇瞳回望着吴青灰黑的瞳孔,里面杂乱地翻腾,看不清她此时的想法。

    “你……撒谎了,对吗?”奥罗巴斯决定顺了她的意。

    “对啊!我撒谎了!”吴青以同身体不符的弹跳力从床上蹦下,紧抱着陶罐手舞足蹈:“我撒谎了!我撒谎了!”

    “杀死硕明的不只魏大壮,还有我啊!!!”

    吴青嘶吼着,她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奥罗巴斯的骤然竖起的瞳孔,眼角在惨白的眼白旁裂开,流淌出鲜红的血。

    “好漂亮的眼睛啊……和囡囡一样……”她嘟囔了一句,缓缓蹲下,抱住自己的腿,将陶罐护在膝盖之间。

    “当时,我先是找到了硕明……”她似乎再次回到了之前浑浑噩噩的状态,呢喃道:“他带了一个很大的灯,呼唤着我的名字,整个树林都能听见。”

    “我找到了他,以为得救了。”她痴痴地笑,打理起脸颊凌乱的碎发:“我跑向他,见到他,那时的我无比安心。”

    “他问我,为什么这么晚不睡觉,跑到这里来,我说要找儿子,他不见了。”

    “我们一起找,找了好久,直到灯里的蜡烛即将耗尽,我们不得不回家。”

    “但他还是想找找;他说不用担心,即使没有光,他也能带我回家。”

    “直到光芒消失,我们依然没有找到魏大壮,但我不觉得害怕,因为他牵着我的手,手心是暖的。”

    “我们打算回家,等天亮再找魏大壮;之前他就经常半夜跑树林里玩,我们其实并不太担心。”

    “在黑暗中,不知道是走到了哪里,身旁突然传来一阵推力,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不由得向下倒去。”

    “这时候我才发现,我们走到了一处悬崖;此时是旱季,下面是干涸的河床,只有石头。”

    “我大脑一片空白,死亡的预感还没有出现,手就被一个巨大的树枝挂住皮肉,没有掉下去。”

    “血溅进了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到另一声闷响出现在悬崖下,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声音。”

    “我不敢去想下面发生了什么,只能装作一无所知,等到了天亮。”

    “之后的事,就如我之前所说的一样,没有任何区别”吴青终于舍得放下怀中的陶罐,像抱孩子一样轻轻放在床上,盖好自己唯一的薄被:“只是我试图和其他人说过这件事,但没有人愿意听,没有人愿意信而已?”

    “他们是不信吗?他们是不需要!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用来换取神明恩赐的祭品!那个祭品就是我的囡囡!”

    “至于真正的凶手是谁,有没有帮凶,他们根本不在意。”

    “反正对于他们而言,只要撒了一个小小的慌,就能获得比基础分配多几倍的恩赐,谁不想要呢。”

    奥罗巴斯听完这一切,冷漠的面容有了片刻的松动,不是因为吴青的悲催遭遇,而是吴青的描述。

    “祭品?”不安侵入神经,奥罗巴斯的眉头从未放松过,声音更加低沉凛冽:“为什么是祭品。”

    “看来你不知道啊……”她的声音格外的小,仿佛是怕自己的话语影响到孩子,拉着奥罗巴斯走出了房间。

    “在我们这里,有两种比较简单获得更多恩赐的方法。”

    “第一种,就是推举善良全能之辈进圣城录授;只要获得认可,不管对方愿不愿意接受录授,他所在的村子都会获得恩赐。”

    “而第二种,就是检举罪人;作恶之人,越是邪恶,缉拿他的村子获得的恩赐就越多。”

    “而罪人,则会被圣城‘回收’,成为‘恩赐’的养料。”

    “所以明白了吗?恩赐并不是凭空变出来的。”吴青再次扬起诡异的笑容,言语缓慢:

    “它们,都是用人肉养出来的哦。”

    第一百四十三章

    秦和瑟睁开眼, 没有久睡后的朦胧,淡棕的左眼清明澄澈,即使直面魔神的审视, 面色依旧平静。

    仿佛被审视的不是他, 而是面前的神明。

    对方过于冷静的面容让玛帕很不舒服, 不只是态度, 还有那灰色的, 和死亡一般寂静的右眼。

    玛帕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她仔细端详着灰色的右眼,嘴里啧啧称奇。

    “你这个人真难得~”

    玛帕嬉笑着, 尖锐的金甲挑起秦和瑟的下巴, 一滴鲜血流淌进细密的纹路,血腥与草木混合在一起, 奇异的香飘进鼻腔,烦躁的心情顿时被安抚。

    “眼睛难得, 聪慧难得,灵魂难得,比我那些吃干饭的下属不知道强多少倍。”

    “为什么不愿意接受录授呢?多好的一个苗子啊……”玛帕嘴上念道,眼睛里却没有分毫惋惜之情:“可惜了, 圣城不容外人, 现在只能将你变成‘食物’了。”

    玛帕抬起手, 逼着秦和瑟仰视自己, 下巴的伤口扩大, 鲜红流下脖颈, 隐藏进同样鲜红的绸缎之中。

    秦和瑟对于玛帕一系列的威胁置若罔闻,而是静静地目视着玛帕的双眼, 意识神游天外。

    “哎呀,没想到你心居然这么大, 还有心情开小差?”玛帕微微放下的嘴角再次扬起,动了动还戳在伤口中的金甲,距离喉咙只要一步之遥。

    “不是在开小差,玛帕阁下。”清亮的声音回荡在厅堂,眼瞳有了焦距,秦和瑟不卑不亢地回答,丝毫不在意还在流血的伤口:“只是在疑惑一些事物的合理性,并无冒犯您的意思。”

    “哦?”玛帕似是来了兴趣,“大发慈悲”地收回伤口上的手,问道:“那是什么样的问题,会让你在临死前都还在为此困扰呢?”

    “如果你问的好,说不定我能放你一马。”

    秦和瑟没有因为玛帕突然的慈悲感到欣喜,恍然面对一个解惑的智者,说出他的疑惑:

    “我来自于一个已经覆灭的国家,它已经被大雪覆盖,再无重建的可能。”回忆起往事,秦和瑟冷静的面容中多了一丝落寞:“它没能熬过严冬,彻底成为了雪山的历史。”

    玛帕眯起眼,没有打断他的话,而是微微后仰,似乎真的在倾听对方的疑问。

    “在我降生时,国家便已经是风中残烛,它成为一个空泛的概念,不再属于我们。”

    “我一直有着幻想,幻想着那些不属于我们的人;他们的家没有高山,没有冰雪,没有遮天蔽日的云,他们有伟大的神明庇护着所有,生长在只存在于书本的阳光下,幸福而美好。”

    “可当我真正离开雪原,来到这个和书中描绘十分相似的地方,却又和我想象中不一样。”

    刚刚缓和一些的氛围顿时收紧;有人没忍住“嘶”了一声,被旁边的同伴死死捂住嘴巴。

    “他们有食物,有温和怡人的气候,有神明的恩赐与庇护,但他们还是会觊觎旅人的行囊,为了很多的‘恩赐’为无辜者冠以罪名。”

    “他们□□是满足的,精神却不像人,如同已经绝迹的狈,比求于生存的野兽还要贪婪。”

    青年语气诚恳,像在阐述一个客观现实,而玛帕不知何时已经坐在凭空出现的椅子上,灿烂地笑着。

    本就沉闷的空气再次压缩,无形威压降下,将士们死死地低下头,渴望自己从未出现在这个宴会。

    “在来到圣城之后,我知晓了他们贪婪的原因,却更加无法理解。”

    “无论是录授贤人,还是检举恶人,它的本意应该是为了国家的廉洁与稳定,人民的安全与幸福。”

    “可从第一个顶替的人出现开始,它就变成了罪恶与贪婪的温床。”

    “察觉它并不困难,所以我不理解,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玛帕大人,我想向您寻求一份答案。”

    “您纵容的这一切,是否在您意料之内?”

    空旷的大厅坐满了人,却连一丝细小的呼吸声都难以察觉,只有秦和瑟的声音回荡在石柱之间,振聋发聩。

    玛帕紧盯着灰色的眼瞳,秦和瑟回望着,没有丝毫怯场,二人沉默对视,让周围的人喘不过气。

    不知过了多久,缓慢地鼓掌声从玛帕处传来;她轻笑着站起身,同样嘹亮的声音回答秦和瑟的疑问:

    “当然。”

    一时间,人群里爆发一阵吸凉气的轻喘,玛帕眼睛微微一瞥,嘈杂的声音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真是机敏的孩子,我越来越喜欢你了。”玛帕眼中冷意尽现,话语里却充满欢快与欣赏:“作为奖励,就告诉你我这么做的原因吧。”

    “因为人的欲望是永远无法满足的。”

    嬉笑消失不见,玛帕撇了撇嘴,无奈而冷静地回答道。

    “从颁布这项规定开始,我就知道必然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只是我低估了凡人的无知和无耻,只是颁布的第三天,录授所就来了一个毫不知情的异乡人。”

    “他选择为我效力,成为我的神使;想必你已经见过,就是将你带入城中的人。”

    “那个异乡人不如你敏锐大胆,也没有地脉力量的祝福,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逃难者;但他足够忠诚,办事利索,也算是好事。”

    “既然这件事可以满足他们的欲望,我也可以获得需要的人才,那么我为什么要去制止?”

    “至于那些犯罪的罪人……”玛帕收回严肃的表情,像是在看一场笑话:“他杀人了,自然要受到惩罚。”

    “不管他杀的是谁,只要在我们国家里杀人,自然就要按我们国家的规矩办事。”

    “就算是流亡者也不例外。”

    玛帕俯下身,状似亲昵地在秦和瑟耳边低语:“小朋友,你是在故意挑起凡人对我的怨怼呢~还是在等什么人?或者某种时机?”

    秦和瑟的平静终于有了波澜;玛帕抬起眼,望向屋顶一处隐秘的角落,柔声细语地呢喃:“可惜~他们听到的,和我们说的不一样呢。”

    秦和瑟猛然回头,周围的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昏睡,头垂在胸口前,身体坐的笔直。

    “至于你那位‘朋友’吗……”

    覆满金甲的手轻柔地拂过秦和瑟的额头,玛帕张扬地笑着,似是嘲笑蝼蚁无力的挣扎。

    “就让他看着你,成为我的‘食物’吧。”

    话音未落,清脆地破风声镀上冰冷的杀意,如突进的巨蛇,瞄准玛帕的眉心,瞬间接近二人。

    玛帕丝毫不在意这凛冽的一剑,大笑着,将金甲刺进秦和瑟的大脑。

    ……

    黑暗之中,意识昏沉,如同小舟在无垠海浪中翻腾,奥罗巴斯努力聚集自己纷乱的意识,却毫无收获。

    我这是在哪?

    似是回应他的疑问,一束金色的光出现,如同一个路标;意识不约而同地向金光靠拢,汇聚成完整的感知。

    这束金光不是什么指引,而是眼睛所看到的画面。

    闪耀着金色的穹顶雕刻着从未见过的花纹与石雕,巨大的灯倒吊在穹顶上,琉璃里散发出同样耀眼的金光,一切都是如此陌生。

    大蛇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铺满红色毛绒布的柔软长座椅上,周围混杂着刺鼻的花香味与牛奶香,令人作呕。

    奥罗巴斯坐起身,穹顶下是一个巨大的厅堂,人们穿着奇装异服高谈阔论;他们说的是奥罗巴斯从未听过的语言,但他却都能听懂。

    说听懂其实并不准确,就像是秦和瑟给他讲解那些“量子纠缠”“哥德巴赫猜想”一样,每一个字都能听懂,和在一块就成了天书。

    这是……梦?

    发生了什么?

    眼中的一切都是如此陌生,奥罗巴斯回想着之前的事,刚想站起身,一个人便突然出现,挡住了他的去路。

    “抱歉奥先生!”一身黑衣的人站在他的面前,还拉着一个和他有着同样服饰的男孩到,对着他一阵道歉。

    原来自己晕厥的原因是服务生脚滑,一个杯子飞过来,连带着杯子里的牛奶,正好砸到了他的后脑勺。

    借着两人道歉的时间,奥罗巴斯逐渐理清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心底默默吐出一口气,更加摸不着头脑。

    只记得自己当时剑还没有击中玛帕,她就已经伤害了秦和瑟,然后……

    然后自己就出现在了这里。

    虽然没有头绪,但这里是梦境应该是无疑的;整片空间和之前吃下“恩赐”时的梦很像,却又不太一样。

    难道这里是秦和瑟的梦?

    奥罗巴斯表示原谅了对方,并拒绝了他们去医院的邀请后,走进了热闹的人群。

    这里似乎也是某种晚宴,但更为自由,大家与相熟或不相熟的人随意的聊着,外圈是大片点心美食,还有之前他睡着的“沙发”,看起来十分惬意。

    这是要做什么?秦和瑟在哪里?

    可能是梦境的缘故,奥罗巴斯刚有此想法,一种回头的冲动就出现在脑海。

    奥罗巴斯回头,视线所及之处,一双熟悉的眼睛隔着重重人影与他相视,淡棕色的瞳孔微微一凝,无声回应。

    明明只不到一天,却像是分别了好久,奥罗巴斯默默咽下滋长的欲望,学起其他搭讪的人,毫不起眼地走近那个人。

    如同一次平静的相逢。

    第一百四十四章

    奥罗巴斯向这双眼睛走过去, 出乎意料的是,这里并没有秦和瑟的身影;而拥有那双眼睛的,是一位锋锐干练的女人。

    她身着鲜红的礼服, 匀称的身形在衣物的包裹下更显风韵, 杯中红酒随着手掌的摇晃泛起涟漪, 洁白颈项被一条同样鲜红的皮质项圈束缚, 让这份冷冽多了一分妖冶。

    微卷的长发披散在肩, 薄唇扬起公式般冰冷的笑,声音也不似秦和瑟的柔和, 而是冷冽的女声。

    她拒绝了面前的男人的关于工作方面的邀请, 宛如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气氛剑拔弩张。

    心脏的位置, 一个银色的小蛇胸针在红色的衬托下格外亮眼;不少人向她询问这个胸针的来历,她只是笑着说:

    “一个朋友的礼物。”

    要不是这个胸针上有他的气息, 奥罗巴斯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他认识的,慵懒的,随遇而安的秦和瑟。

    奥罗巴斯躲在人群里观察许久, 做了“充分”的心理建设, 终于在秦和瑟聊完第四个人后, 鼓足勇气踏出人群。

    “您好。”奥罗巴斯同样拿过一个酒杯, 出声引起秦和瑟的注意:“秦小姐, 好久不见。”

    秦和瑟回过身, 眼眸微微一亮,言语倒还是和之前一样, 没有什么变化:“好久不见,奥公子, 最近过得怎么样?”

    两人心照不宣地,奥罗巴斯拿出“我有一个大项目”的气场,言语中满是暗示;秦和瑟配合着,做出很感兴趣的样子,跟着大蛇逐渐远离人群。

    一个安静的露台上,华丽的泳池里空无一人,秦和瑟脱下高跟鞋,像一滩面条一样瘫在充气大鹅上,浑身上下写满了颓废。

    “我选这个梦做什么啊!”他刚想抱着大鹅脖子蹭,想起自己脸上还有妆,只能无奈放弃:“选一个好玩一点的也可以啊,这个场景我就是来遭罪的!”

    终于彻底确定是秦和瑟本人,奥罗巴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拍拍胸脯帮自己顺气。

    从见到对方的第一眼,奥罗巴斯不可言说的情绪就在疯狂滋长,尤其是脖颈上的一圈红,更是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好想让秦和瑟穿上一模一样的衣服,与他共赴云雨之巅。

    他不知该如何言说这份奇异的感知,只是在知道对方他就是秦和瑟之后,这份情绪达到了最高峰。

    他花了很久才将这份情绪咽下,心平气和的走到他身边,和他说话。

    “这是你的梦境?”奥罗巴斯也找了一个粉色的长脖子鸟,趴在上面划拉到秦和瑟身边:“可以和我‘讲解’一下发生了什么吗?”

    看秦和瑟如此轻松的样子,再加上这里是他的梦境,大蛇已经有了猜测。

    “之前我们进过玛帕编织的梦境,你还记得吧?”秦和瑟双眼放空,瘫在鹅上一动不动:“其实那时候我就发现,在梦里的时候,这个世界对我的‘约束’会少很多。”

    “我能连接到星空之外,我认识的朋友们;虽然只是连接,还不能让我脱离,但足够我用了。”

    奥罗巴斯的心“咯噔”一下,不动声色地问道:“所以你借玛帕的力量,构成这场梦境,是为了连接朋友,还有吗?”

    “一是为了实验有没有方法避开天理的压制,不然我现在恢复了不少,一个都用不出来真的太难受了。”秦和瑟翻了个身,继续道:“二吗……则是为了解决掉玛帕。”

    “?”

    奥罗巴斯起身,见秦和瑟没有在看玩笑,只有一头雾水:“不是为了解决因果吗?必须要处理掉玛帕?”

    “倒不是必须,但有必要。”秦和瑟点了点太阳穴,眼中是毫无掩饰的杀意:“每一个吃下恩赐的人,都是玛帕准备的‘养分’,只要她需要,随时可以把我们榨干。”

    “虽然我能解,但以防万一,还是除掉比较好。”

    “不过你也可以当我是纯粹看她不顺眼,想杀了一了百了。”杀意消失,秦和瑟变回颓废的状态。

    “那玛帕呢?她在梦境里吗?”

    “在,不过被我‘发配’成后厨,至少在城主来之前,她都别想离开厨房。”

    “噢……”

    奥罗巴斯不再说话,视线被秦和瑟脖颈上的项圈吸引,眼神不由得变得炙热。

    秦和瑟察觉到脖子有点烫,一转头,看见奥罗巴斯在研究自己身上的西装,摸着脖子上的领结发出一声“咦?”

    这个领结也和秦和瑟的项圈一样,绕着脖颈,后面还有一片材质柔软的圆片贴在后颈,似乎是在遮挡什么东西。

    “啊……忘了和你说了……”秦和瑟心虚地移开目光,支支吾吾的,像是有些难以启齿:“就是……这个世界的基础背景……有点特殊。”

    奥罗巴斯转过头,秦和瑟面对着对方疑惑的眼神,摘下了他的项圈。

    顿时,一股浓烈而清新的草木香直冲鼻腔,秦和瑟的颈后,嫩白的皮肤上一小片粉红如此鲜艳;原本被压下的欲望如火山爆发一般井喷,让大蛇没忍住捂住眼睛。

    “这个世界是……有六种性别,不只男女,还被细分为A、B、O、这三个性别。”

    “A和O都有信息素,它会让A和O互相吸引,;但因为A这个性别感知到O的信息素后会具有极强的攻击性,所以有AO聚会时,A和O都需要戴抑制器。”

    “正好我男扮女装需要遮喉结,这个项圈形抑制器正好能挡的严严实实。”秦和瑟重新带好项圈,之前的草木香顿时消失,奥罗巴斯还是遮着眼睛,不敢看向秦和瑟。

    “我已经戴上了,不用这样。”可能是觉得有点好笑,秦和瑟戳了戳奥罗巴斯的充气船,两人拉开了距离:“你这是被这个世界传染了吗?害羞什么?”

    “下意识就这么做了,不知道为什么。”奥罗巴斯顺着话讲,当做无事发生。

    秦和瑟摸了摸项圈,脸上满是后悔:“我当时想着,这个场景可以联系到城主,所以就花了点时间构成梦境,然后借玛帕入侵我的时候,获得主动权,用她的力量构成我的梦境。”

    “但我忘了,城主一直在各个世界游历,即使联系到,还需要时间过来。”

    “而且,我为什么穿女装,就是被城主‘骗’的!”他似乎是被挑起什么不好的回忆,拉住大蛇提醒道:“到时候城主来,你就在这呆着,千万不要让他注意到你,离的越远越好,知道吗?。”

    “为什么?”这个提醒有些莫名其妙,但看着秦和瑟严肃的神色,奥罗巴斯默默回身,决定不问。

    “倒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理由……”见大蛇真的不再执着,秦和瑟感觉不太好意思,解释道:“因为……城主……有点爱玩……”

    “她知道你的情况,可能会……”秦和瑟没有把后面的说出口,只是在心中无声补全:

    会把我喜欢你这件事捅出来。

    奥罗巴斯没有再问,而是说了一声“知道了”,便换了一个话题。

    “既然你不让我见她,又为什么拉我进来?”

    “这其实是个意外。”秦和瑟摸摸鼻子,用耸肩表示无奈:“我也没想到这个徽记竟然还有连接意识和传送的作用,就没有防备。”

    “这我倒要问你了,这么不信任我?”秦和瑟抬脚向奥罗巴斯泼水,言语满是玩笑般的控诉:“还传送?等我危险的时候准备帮我挡刀吗?”

    “我好歹混了几十个世界了,这么点危险都化解不了,早就成了虚空尘埃了。”秦和瑟又泼了一道,泳池下浅色的光折射在水中,小小的涟漪波光粼粼。

    “放心,在游览完提瓦特之前,我绝对不会有事的。”

    “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事。”

    话语中的暗示让心情愉悦的奥罗巴斯顿时感到不安,但秦和瑟飞快的转移的话题,不安便如同一闪而逝的流星,在大脑中无影无踪。

    梦境中的时间逐渐流逝,秦和瑟掐着表,重新变回女强人模式,独自回到宴会。

    奥罗巴斯望着没有星星的虚假天空,强烈的好奇心让他辗转反侧。

    这位城主究竟是何方神圣?

    大蛇坐起身,望向宴会的方向,起身找到一个偏门,悄悄溜了进去。

    只是看一眼,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

    在宽敞的厨房里,水龙头不停的流淌出干净的水,冲刷着盆里的土豆。

    玛帕一手土豆,一手削皮刀,怨气与不安几乎要凝为实质,仿佛土豆就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她要将它寸寸凌迟。

    她被某种法则困在这个位置上,在完成自己的工作之前,只要稍微离开一点,就会被一个戴白色高帽的人怒视,说什么“临时工就是不靠谱”,之后一切都要重来,她还是会回到了这里,手中握着一个土豆。

    这里好像是梦,却又不像;即使这里的一切她都从未见过,但玛帕可以确定,这些一定是真实存在的事物。

    这是她的直觉,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终于把土豆全部削好,达到了高帽子,也就是叫“主厨”的人的认可,让她可以休息一下。

    “不过记住,不要去会场。”主厨再三提醒:“这场宴会不是你能去的,记住自己的身份,到时候要是冲撞到谁,我可不打算保你。”

    “尤其是你这种明显心怀不轨的玩意,管好你的腿。”

    玛帕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立刻逃出厨房,打晕一个黑衣服的人扒了她的衣服,混进了宴会之中。

    既然那个人重点提醒,这所谓的宴会必然有门道在里面。

    这场宴会她非去不可。

    第一百四十五章

    玛帕整理这勒在脖子上的领子, 看着地上人锁骨上乌漆嘛黑,没有一点美感,还散发着难闻味道的布带, 探头看了一眼其他人。

    和她穿同样衣物的人在人群中游走, 大部分手上都端着一个巨大的盘子, 里面端着各种食物;不过最重要的一点, 这个黑带不是人人都有, 时有时无,没有任何规律。

    看来这个黑带不重要。

    玛帕选择性地忽略了这条黑带, 动用自己被压制到只能改一点面部的梦境权能, 让自己和倒地的人长的一模一样,无师自通把人扔进一个带盖的长桶里, 里面五颜六色的垃圾将人型淹没,只要没人去翻它, 就不会有人发现。

    完美,就是后颈有点痒。

    玛帕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忍住身后的痒意,端起托盘有模有样地从后厨拿上食物, 走进宴会会场。

    她能感觉到, 梦境的主人一定在这里面。

    只要杀了他, 自己就能接管这处梦境, 离开这全是超出知识范围的世界。

    那个秦和瑟……

    玛帕灵活地穿梭着, 寻找着对方的身影, 情绪逐渐堆积翻腾,身体也变得紧绷且灼热, 狂躁的情绪呼之欲出。

    她只当这个身体的变化是梦境的主人给她设的阻碍,维持着标准的笑容, 面容冷静脚步匆忙。

    我一定要杀了他。

    ……

    一处隐蔽的角落,奥罗巴斯借着人群的遮挡,悄悄躲在柱子后,确保秦和瑟注意不到自己。

    这个角落过于完美,不仅可以避开秦和瑟的视线,还能观察到几乎整个大厅,只要有人来找秦和瑟他立刻就能发现。

    接过服务员递上的黑色小饼干;秦和瑟说这是“巧克力”味的,有着一种让人一口“爱”上的味道。

    这个巧克力似乎蕴含着某种双关,他用了口袋里的“手机”里存在的“搜索引擎”寻找,但除了各种关于它味道和健康方面的争执,没有其他与“爱”有关的事情。

    或许是其他世界的讲究吧。

    奥罗巴斯咬着饼干,手里摸索“开发”着手机的功能,眼睛则观察着周围,以防自己错过这位“奇葩”的城主。

    饼干只有两口的量,但那份香浓的回味在嘴中久久不散,奥罗巴斯咂咂嘴,又趁着秦和瑟没注意到他,出去顺了一块回来。

    他倒是想多拿,但周围的人都是一个一个拿,自己又是不知规矩的,还是照着模仿不容易被发现。

    奥罗巴斯回到角落,却发现里面已经有了人;两个看起来不大的女孩低头聚在一起,似乎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出于礼貌,他故意和她们分开点距离,但这处死角就这么小,再加上卓越的听力,她们的对话他听的一清二楚。

    收敛心神,打算将注意转移到人群中,但一个熟悉的称谓出现,让他好不容易分出的注意瞬间回归。

    “秦姐肯来这里,一定是为了洛姐的!对吧对吧!”

    奥罗巴斯目光死死地固定向前,耳朵却不受控制地接收着她们的对话。

    “秦姐这么高冷的一个Omega,要是没有她中意的Alpha在,怎么可能愿意参加这次相亲会?”穿白色长裙的女生满脸兴奋,拉着身着青色正装的女生语速极快。

    “她们一定有问题!……咳咳!”这句话脱口而出,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但依旧浇灭不了她的热情:“如果……咳咳!……没有问题,我舒怡这两个字倒着写!”

    “冷静点,宝子。”正装女孩拍了拍对方的后背,递上水无奈道:“八字还没一瞥呢,淡定点,被‘秦瑟’后援会知道我们这么编排他们的‘梦中情人’,光是口水都能把我们淹死。”

    这两人似乎是姐妹或者表亲,一个活泼一个冷静,这不由得让大蛇想起海祇岛上那两位让人印象深刻的巫女姐妹。

    旅行快三个月了,也不知道海祇现在这么样。

    “哼!”舒怡顺下气,噘起嘴,满是不屑:“澜姨你说,他们不就是看上秦姐的样貌和财力,还有她Omega的身份吗?还后援会?真是抬举他们了!”

    “‘琴落’可是她们自己一步一步做大做强的,这群人天天做着掌权的春秋大梦,我都……”

    见舒怡越说越激动,舒澜瞧见奥罗巴斯直视前方的侧脸,立刻捂住她的嘴。

    “别想这些了,想点开心的事。”舒澜又瞄了一眼奥罗巴斯,确认他不在看着她们,才松开手:“你求我求了这么久,不就是要来见‘偶像’吗?光顾着磕cp,不去搭搭话?”

    “啊……那还是算了。”舒怡一下子蔫了下去,但又瞬间满血复活:“我就是来磕cp的,还是不要麻烦人家正主才对。”

    奥罗巴斯凝望着一柱之隔的秦和瑟,突然想起,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两人和琦慧二人像。

    每当他和秦和瑟一起出现的时候,琦的表情都和舒怡一样,满是喜悦与兴奋。

    磕cp……是什么?

    奥罗巴斯刚准备拿出“万能”的手机搜索一下,舒怡跳跃的思维突然蹦出一句:“其实我是在想,这么一个完美场景,洛姐难道不打算向秦姐来个宣誓主权之表白?”

    手指间最后一小块饼干顿时碎成粉末,奥罗巴斯始终没有移开目光,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未听进一言。

    “你看,这次相亲会可是有不少直奔秦姐来的。”舒怡掰起手指头,像报菜名一样报出一大堆名字。

    “我知道的就有不下三个人买通了酒店,旁边的会场布了不少花,那可是全都是他们带来,打算在所有人面前来一个当面求婚。”

    手机捏在手中,巨大的力让屏幕不可抑止地裂出细小的纹路,奥罗巴斯假看着手机,心思早已飞出天外。

    “这些人想地可好了!先不说大家基本都有利益关系,地位也都不低,就算是拒绝,也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们摆脸色。”

    “只要秦姐不拒绝,后面就一定有流言蜚语,再加上秦姐一个成年Omega到现在身边只有洛姐一个Beta,之后要做什么都好办。”

    “哎~要是洛姐是Alpha,或者能来一个当众表白就好了。”

    舒怡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笑容越来越奇怪:“如果洛姐和秦姐真的在这里表了白,正好连酒店都不用定了,楼上就是准备好的休息间。”

    “如果这时候秦姐再来一个发情期,洛姐只能一边提防着随时可能冲入房间的Alpha,一边‘安抚’秦姐,帮她注射类A信息安抚剂,帮秦姐将信息素释放出来……”

    “她们是多年间,亲密无间的搭档,却始终保持着距离,这次的坦诚相见过于匆忙,让洛姐也乱了手脚……”

    舒怡口中的“故事”越来越完善,奥罗巴斯沉默地听着,在手机即将报废的瞬间,将它塞回自己的口袋。

    这只是一个小辈借由二人身份编造的故事而已……

    只是故事而已……

    后颈的腺体不知不觉间变得滚烫,尖锐的虎牙泛起痒意,奥罗巴斯慢慢闭上眼,再次睁开时,眼中已是平和,之留平和后的黑暗深不见底。

    他记得琦似乎写过类似的故事,但当时自己并没有什么感觉,为什么现在自己的反应如此之大?

    要不是隐藏情绪这种事情他已经算是驾轻就熟,现在的他已经冲出人群,当着所有人的面咬住秦和瑟背后的腺体……

    咬腺体?

    奥罗巴斯意识到什么,摸了摸后颈滚烫的腺体,眉头扭成藤蔓。

    狂躁易怒,对Omega有强烈占用欲,这就是手机上说的易感期吗?影响居然这么大?

    简直……就像自己真的是这个世界的一员一样。

    一丝灵感一闪而逝,奥罗巴斯没有来得及抓住,人群之间忽然传出一阵小骚动,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切发展地过于迅速,人们刚被奇怪的异动吸引目光,一个黑色的身影撞开层层人墙,在一声惊呼下,直直冲向一无所知的秦和瑟。

    ……

    在奥罗巴斯悠闲地拿着可口小饼干,正大光明摸鱼玩手机时,玛帕挺直着被衣服绷地紧紧的腰,维持着标准的笑容,为一位肥头大耳的油腻中年男递上翻着气泡的酒。

    现在的她寄人篱下,只要有一点不符合现在装束的行为,就会再次回到之前的原点,又需要重来。

    秦·和·瑟!

    玛帕忍受着对方露骨的视线和不安分的手,强撑心中滔天的怨与愤怒,没有给对方直接来一巴掌。

    等我找到那个人,掌控这场梦境,我一定要……

    思维骤然停滞,一股奇异的草木香涌入鼻腔,狂躁的情绪被温柔的安抚,如同炎夏森林中清澈的小溪流淌过四肢百骸。

    好香……好舒服……

    想揩油的男人察觉到什么,他嗅了嗅玛帕身上的味道,爆发惊天一喊:“我*,不是说服务生里只有B和O吗?你竟然是Alpha!?”

    他的喊声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嘈杂的话语在耳边嗡鸣,玛帕低着头,一心感知着已经少得可怜的草木香。

    好舒服……想要……更多……

    一阵微弱的风吹过,带来一点更加微弱的信息素;紧身的衣物也无法限制她,身体快过大脑,玛帕跟随着风,宛如觉醒捕猎本能一般,莽撞地撞开所有拦路者。

    是我的……

    红色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是与信息素截然不同的冷艳;玛帕忽略身后骤然变大的杂音,一只手抓住了红色的肩膀。

    都是我的!

    手指死死嵌入软肉,她还未来得及彻底将猎物“捕获”,两点轻微的刺激出现在后背,随后剧烈地疼痛在两点炸开,手一下子放开。

    “马经理,看来您的工作不够细致啊,还要我来带人收场。”

    她的身边响起一句轻佻的女声,手下的肩膀消失,红色被另一个红色的人影拉走,一根长棍捅向自己的腹部,彻底压弯了她前冲的身体。

    玛帕倒在地上,望着红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她已经进入了“那个人”的怀抱,自始至终未看她一眼。

    真奇怪……

    在大脑彻底失去意识前,玛帕意识短暂地清醒着,混沌的情绪在心中逐渐清晰,双眼如同进入水中,满是湿意。

    我为什么要难过……

    第一百四十六章

    电击手铐与脚镣迅速拷在玛帕的手上, 两个高大的Beta钳制住昏迷的她,在她浑身上下喷满了信息阻隔剂。

    异常处理局的人很快维持住场面,乱溢的信息素被中和消失, 人则像死狗一样毫不留情地拖出了会场。

    闹剧出现的快, 结束也快, 在很多人还没有明白发生什么, 事情就已经解决。

    经理向所有人表达了自己的失职, 承诺今天所有酒水消费免单,大家习以为常地翻过这篇, 继续自己的聊天。

    秦瑟冷漠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只是紧紧依偎在洛容衍的怀中,似是魂游天外一般淡漠。

    大家都当她是吓到了, 某些人瞅准机会,立刻围上来准备安慰, 可话还未出口,洛容衍便抽出外套,将秦瑟改的严严实实。

    “抱歉各位。”她遮挡众人的目光,笑容符合礼数又不容掣肘:“我朋友有点吓到, 需要安静呆一会, 就先失陪了。”

    在众人一阵挽留之下, 她亲密地搂着秦瑟消失在一处拐角。

    目睹一切的奥罗巴斯眼神深邃, 迈开步伐跟了上去。

    ……

    “城主?姐?”在他人无法听到的声音里, 秦和瑟无奈地“骚扰”着某人:“能松松手吗?我被你搂的快喘不过气了。”

    “忘了你摘过抑制圈了?身上全是味, 放出来就出事了。”内容是严肃的,语气确实欢快的, 城主心情极好地吹了一个口哨。

    “你小子,偷偷穿女装不告诉我?”她借着秦和瑟无法反抗, 狠狠地揉了一把他的发顶:“我就说你适合女装吗!还不承认,多好看!”

    “那是人秦瑟好看,不是我!”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秦和瑟一把掀掉外套,呼吸新鲜空气:“咱们当时不都是假扮的吗?”

    在这个世界里,他的身份是秦瑟的哥哥秦和,准确来说,是秦和瑟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代替了被冻死在雪地里的哥哥,看着还在襁褓的妹妹,因其独特的起名天赋就拆了一个字给她,给她起名秦瑟。

    两兄妹几乎长的一模一样,也都是Omega,所以在有些时候,兄妹经常互换身份来解决问题。

    就比如说现在。

    “反正长的都一样,她好看你就好看。”城主笑地格外灿烂,如同得逞的老狐狸:“难得主动叫我过来,不好好看看怎么能够?”

    秦和瑟知道她的性格,果断跳过话题:“你是不是变动了什么?梦境有些不受我控制。”

    “单纯的梦境招不来我,需要更‘真实’的载体。”

    城主毫不掩饰自己欣赏的目光,对着秦和瑟的包身礼群啧啧称赞,咔嚓一声,一张相片出现在城主手中,随之出现的还有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拍立得。

    “所以啊,要让我这个‘外援’入场,就得加点‘真实’进来。”

    秦和瑟赶紧套上外套,看着城主手里还未出现影像的相片,有一种抢过来撕掉的冲动:“你不是有一张了吗?怎么还照?”

    “状态不一样吗。”城主甩了甩热气未散的相片,言语中满是“暗示”:“之前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好看也不好看,不像现在,春光满面的,对吧?”

    “您别取笑我了。”秦和瑟没有正面回答,选择回避她的暗示:“这次请你来,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我知道,对付那个被带走的姑娘对吧。”影像逐渐在黑色底片上成型,城主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相片集,将刚才的相片放了进去。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她揉搓着下巴,眼神暧昧:“透露一下,是哪位天仙让咱们的小鹿动了凡心?”

    秦和瑟悄悄瞅了一眼背后跟随的身影,见奥罗巴斯刚刚躲进远处的柱子后,还未靠近,心里松了一口气。

    “等一下,我有一些问题想问。”秦和瑟摇摇头:“关于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还有……”

    “你要问的那些问题,我暂时不能告诉你。”城主似乎已经预料到对方的疑惑,打断了他:“现在还不是你知道的时候。”

    “我只能告诉你,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决定。”

    我自己?

    凝视着城主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明示自己什么都不会说的模样,秦和瑟皱起眉头。

    虽然他的因果无法推演城主,但他知道,作为混沌中漫游的行者,她没有骗自己的必要。

    这时他突然想起,之前自己与伊斯塔露的交易,还有自己凭空出现,又如此契合自己的双眼,心底有了些许猜测。

    还需要更多信息。

    “快点和我说说,到底是谁?”城主抱着吃瓜的态度继续追问:“反正迟早要见,藏着掖着做什么?”

    “城主……”秦和瑟无奈叹气:“作为这个世界时间之外的人,你可以随意穿梭到任何一个时间点,想找到他不是轻而易举吗?”

    “那我也要一个一个翻啊,还得再进来一次,多麻烦。”见秦和瑟心意已决,城主撇了撇嘴:“算了,相片就当是酬劳吧,也算是赚了。”

    “人我带走了,后面要这么做自己看着办。”

    城主似是要将重任交到秦和瑟手中,郑重道:“别忘了,到时候真成了记得带给我看看。”

    “以后有可能再说吧。”秦和瑟模棱两可地带过,再次松了一口气:“再见。”

    “走了。”城主伸了一个懒腰,身形逐渐模糊崩散,最后化为梦幻的泡沫,消失在秦和瑟面前。

    秦和瑟复盘了所有对话,确认奥罗巴斯应该没有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彻底松了一口气。

    正好借着这场梦境,和大蛇讲好后面的计划。

    不过依照城主的个性,居然没有深究,也没有做什么恶作剧,真是奇怪。

    秦和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刚刚转头,就见到柱子后的奥罗巴斯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的身后,眼神炙热异常。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哎?你怎么……”疑问还未出口,秦和瑟瞧见对方的脸色,骤然一愣。

    大蛇在肉眼上看脸色如常,淡淡的咸味似沙滩的海风,挤占周围的空气,鲜红的蛇瞳却紧缩着,晦暗的情绪翻涌。

    秦和瑟不知道大蛇怎么了,只是本能地后退一步。

    名为恐惧的情绪出现,占据大脑,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有掉头就跑,后颈一阵酥麻。

    “你……易感期了?”秦和瑟强撑着信息素带来的欢愉,努力理清思路:“那……我先把梦关了,到时候你直接……”

    秦和瑟还未说完,奥罗巴斯再次向前一步,将秦和瑟困在自己与墙之间,如困兽一般无处可逃。

    “奥小龙……姓奥的……奥罗巴斯!”

    秦和瑟慌了阵脚,信息素浓郁到抑制环不再起作用,腺体贪婪地吸收着Alpha的信息素,草木香弥漫开来。

    酥软的愉悦顺着后颈流入四肢百骸,血液上涌,秦和瑟快站不直腿,像要被煮熟的虾子一样,浑身上下都是红的。

    他想关掉梦,但小红像是死了一样,一点回应都没有。

    他忘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时候,小红是还未开灵智的,要关得他自己调动精神从梦境脱离。

    可现在他被困在方寸之间,意识挣扎着在混沌中反复横跳,根本没法调动精神。

    完蛋!梦境关不掉了!

    现在的他非常后悔,就不应该叫城主过来,把梦境搞这么真实,现在怎么办啊!

    最后一点力气被抽走,秦和瑟再也站不住,顺着墙软在了大蛇的怀里。

    大蛇低下头,将脑袋埋进柔软的草木之中,炙热的鼻息拂过脖颈,腺体不知不觉间已经肿大,将抑制环顶起,露出一条缝。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啊……

    奥罗巴斯在颈间嗅探,心脏躁动地如同要跳出胸膛,秦和瑟穿着粗气,迷糊地想着。

    反正……是一个梦……

    就当是……放纵一下自己……

    混沌的大脑迷乱,淡棕色的眼眸染上情欲,他揽上奥罗巴斯的脖子,解开了他的抑制环。

    更猛烈的信息素迸发入侵,秦和瑟彻底软了下来,似是被其捕获,任人宰割的白鹿。

    正当秦和瑟彻底放开自己时,奥罗巴斯突然直起身,似乎是清醒过来,规规矩矩地将秦和瑟放下,拿起抑制环掉头就跑。

    秦和瑟看着没了影的大蛇,被这突然地变故搞的一头雾水,心中满是疑惑,还有被“抛弃”的委屈。

    不对?我委屈什么?赶紧跑啊!

    两人疯狂散发的信息素已经引来了人,秦和瑟收敛心神,在人们赶来之前,关闭了梦境。

    这里的一切,比如那人来过的痕迹,或者那场信息素带来的暧昧,都随着梦境一同消逝,不留痕迹。

    ……

    一瞬的光芒褪去,玛帕站在秦和瑟的“尸体”前,随意地甩了甩手。

    一根黑色的长链刺向黑暗,绑回一个熟悉的人影;奥罗巴斯已经昏迷,眉头紧皱,像是在做一场噩梦。

    “哎……我还挺喜欢这俩孩子的。”玛帕接过侍从端上的丝帕,擦去指尖留存的血迹:“把他们两搬到我房间吧。”

    “这么好的养料,不用可惜。”

    第一百四十七章

    豪华的寝殿之中, 玛帕挥退仆从,只留下自己与两个“食物”。

    仆从们并无意外,神明并不喜欢他人驻留在寝殿, 不管是再信任人;所有仆从都是在侯房待命, 只有当神明呼唤他们时才会出现。

    不到半分钟, 寝殿人去楼空;玛帕似乎很满意, 不管地上两个“尸体”, 径直奔向床铺倒头就睡。

    不过作为“精致”神明,摆好了睡眠姿势, 提前点好的香徐徐燃烧, 万事俱备的玛帕闭上眼,如闪电般睡去。

    玛帕刚闭上眼, 在大厅上“躺尸”的秦和瑟骤然起身,却因为用力过猛, 大脑像是缺血一样眼前一黑,再次直挺挺地倒下。

    好在奥罗巴斯及时“苏醒”,扶住秦和瑟的腰,没有让他折成一个剪刀, 给脸和大理石来一个亲密接触。

    奥罗巴斯来的出乎意料, 却正好骗过了玛帕, 让她以为逃走的人是底牌和后手, 在面对秦和瑟的时候失了谨慎, 得以使秦和瑟顺利“接手”对方的梦境。

    因果告诉他, 玛帕一直维持着一个庞大的“主梦境”;梦境里交织着各种人因欲望而诞生的小梦境,混杂无序, 却又个成方圆。

    玛帕只是维持着这梦境的“发酵池”,从未进入过。

    因此秦和瑟推断, 即使是梦境的主人,玛帕进入梦境也可能会被影响。

    于是秦和瑟借着之前吃下的“恩赐”,提前制造好了自己的梦境,并在玛帕进入“主梦境”生成梦之前,将她拉进自己的梦中。

    之后便是如梦境中所发展,利用Alpha易感期与当时适配Omega的信息素,在“真实”中让她真正昏迷,也让城主可以正大光明地带走她。

    只是因为魔神身死的时候,会爆发巨大的能量,整片圣城将被夷为平地,寸草不生。

    圣城里还是有不少普通人,秦和瑟不想牵连无辜。

    因此为了不让玛帕身死,只能让她“魂死”之后再死了。

    至于为什么要绕这么一大圈,去杀一个恩怨并不深的魔神?还是因为“恩赐”。

    恩赐的作用有两个:在玛帕需要的时候,吸收储备能源,和将人的意识拉进“梦境”。

    玛帕不惜献祭子民,分散自己的神力,就是为了建立一处让所有人都可以居住的“梦境”。

    她无法在现实中完成她的承诺,于是选择另辟蹊径。

    现在的“主梦境”只是玛帕的试验品之一,另一个建立在群体梦境上的试验品因为“基石”的集体背叛而彻底失败。

    这也让玛帕认识到,人的心思太过复杂,要让所有人愿意“做梦”,需要的不单是信仰,还有强权和欲望。

    每一条法规的漏洞出现,都是她刻意的默许,为了筛选出足够“忠诚”,符合条件的人,等梦境彻底建成,他们将成为第一批真正的“臣民”。

    而其他没有被选中的人,则会和之前大殿的死囚一样,成为玛帕的养料。

    秦和瑟倒是不担心,毕竟他可以一走了之,即使未来玛帕再强大,也不可能隔着世界吸到他。

    但奥罗巴斯不一样,虽然还保留着部分之前的能力,足以对抗,但若是未来玛帕有了什么增长,他都有可能会成为牺牲品。

    奥罗巴斯这是被自己牵连到了,要是自己再谨慎一点,不走这条因果,就没有这么多危险了。

    这是他的过错。

    自己一个人怎么浪惯都可以,但现在多了一个人,做事就要多顾及一点。

    待会好好和他道个歉吧。

    眼前还是一片黑,秦和瑟感受到有人将他抱起,身侧的温暖让他下意识靠近,又迅速装作无法控制身体的样子向下滑落。

    奥罗巴斯收紧臂弯,夹住秦和瑟绵软的身体,抱到旁边的软榻上。

    柔软的触感出现在背后,眼前总算是出了点颜色,但秦和瑟只是僵硬着身体,不敢动。

    刚才的动作太亲昵了吧?

    梦中的回忆涌上心头,秦和瑟更加羞涩,只能继续装尸体。

    “为什么奥罗巴斯的易感期突然爆发了?是受了什么刺激?”秦和瑟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投入理性分析上,将身体的热度压下去。

    见热度下去,视野回归清明,秦和瑟再次坐起身,打量周围。

    寝殿和之前的大殿一样富丽堂皇,各处都点着清冷的香,稳重又奢靡。

    奥罗巴斯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盯着他,似乎在等他挑起话题。

    场面忽然冷了下来;秦和瑟直视着奥罗巴斯飘忽又坚定的眼,不知该从何说起。

    想说的事太多,但又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那个……咱们现在不是把玛帕‘接管’了吗?”秦和瑟决定先把感性方面的事情抛一边,转移一下注意:“我说说我的打算吧,有什么没考虑到的记得提醒我。”

    未来的计划很简单:让这个空壳玛帕依旧保持原样,只是以“吸收食物”为由少出门,同时不再收新的食物。

    之后会有一个外界的大因果和城内的动乱一起来,这个时候再让玛帕以一个合适的方式真正“死去”,两人就可以溜之大吉。

    至于外界的大因果,秦和瑟推测,很有可能是另一个魔神要来讨伐玛帕,即使不是讨伐,也肯定和魔神相关,不然因果不可能探不清楚对方。

    一切都顺理成章,只是在因果来临之前,他们还需要伪装一段时间。

    不过有秦和瑟的因果,不管是管理政务还是整合军队,这些都不是问题。

    奥罗巴斯倒是有别的任务,就是去接近反叛军,提供一些物质上的帮助,必要时还可以“透露”一些情报,方便到时候和大因果对上线。

    万一因果不能带走玛帕,就需要反叛军再来添一把火,让玛帕走的明明白白。

    奥罗巴斯没有什么意见,毕竟他主要还是观察对方的动向,不需要他真正加入进去。

    计划说完,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沉默,两个人心思滴漏转,谁都没有开口。

    折腾了一晚,再过三个小时便是日出,任务繁重,该睡一觉养精蓄锐。

    “那个……对不起啊……”秦和瑟搅着手指,眼神诚恳:“之前是我的疏忽,没有考虑清楚就把你卷进危险里,实在抱歉。”

    “这不需要道歉。”奥罗巴斯似乎没有意料到他会因为这件事道歉:“我本就是陪你旅行和见证,你做的事我自然也会做,没有什么问题。”

    “但这不一样。”秦和瑟叹气,颇为老成地拍了拍大蛇的背:“我带你出来,自然要对你的安全负责。”

    “作为旅行的领导者,不管是出于那一方面,都应该顾及所有人的安危,哪能为了自己玩的爽,而忽视他人呢?”

    “所以以后,你要是觉得我的决策有问题,可能会有危险,一定要早点告诉我。”

    秦和瑟还要说什么,奥罗巴斯突然开口打断:“好的,我接受你的道歉。”

    “嗯?”虽然说是接受,但秦和瑟总觉得奥罗巴斯话里有话。

    “正好我也要道歉。”鲜红的蛇瞳竖起,细长瞳孔里黑暗深不见底:“之前在梦里的事情,对不起。”

    “我既然做了那样的事,我会负责到底。”

    “作为补偿,你可以向我提任何要求。”他见秦和瑟脸颊卷起了一缕呆毛,帮他顺回到耳后:“什么都可以。”

    啊?

    啊???

    我不是把记忆删了吗?他怎么还记得?

    过于亲昵的动作也没有唤醒秦和瑟宕机的大脑,只是机械地回答道:“没……没事!不是什么大事!都是小事!没有关系!不用在意!”

    “这件事……这件事在那里很正常的!”先不管他为什么会记得,秦和瑟先是一击“降低影响程度”:“那里的人容易进入易感期,找熟人帮忙很正常的。”

    “你没经历过,感到不适应是正常的。”这些理由不够充分,秦和瑟再来一击“混淆视听”:“Alpha的易感期和Omega的发情期一样,控制不止就会主动找熟人帮忙,当时你找我是正确的选择,没事的。”

    迸发的情绪如海底的火山滚烫而隐蔽,奥罗巴斯敛下眼眸,不再目视对方:“所以,你在发情期的时候,也找了别人帮忙,对吗?”

    秦和瑟只当他是信了,悄悄松了口气:“当然,有人帮忙,肯定比在大街上发疯好啊。”

    “都是好兄弟,没什么大不了的。”

    ……

    黑暗褪去,狭小的空间卷曲着玛帕的身体,麻痹的意识逐渐恢复,眼前是朦胧的粉。

    这个粉很奇怪,似是一层透光的壳,外面是摇晃的奇怪“竹竿”,似乎是……草?

    她抬起头,粉色将蔚蓝的天空画成一个圆,云朵飘忽高远,触不可及。

    我在哪?

    这个疑问还未得到解答,一声猫叫响起,随着窸窸窣窣地声响,一只橘色的猫出现在圆圈之内。

    猫看着玛帕舔舔嘴,眼中是进食的渴望;它抬起头,似乎是在望着什么庞然大物,柔软地瞄了一声。

    “猫猫想要吃鱼吗?”人声从圆外传来,一个女子出现在圆内,可她好高,高到玛帕看不清她的样子。

    鱼?我变成鱼了?

    玛帕剧烈地挣扎起来,水花飞溅;猫儿被激起了捕猎的欲望,一口咬住玛帕的尾巴,将她从圆里拖了出来。

    这时玛帕才发现,自己之前身处一个粉色的桶中,远处是潺潺的溪流,而她的身边,只有满是锯齿的杂草,一只要吃她的猫,和一个她看不清的人。

    “想吃就叼走吧,它是你的了。”

    女子轻描淡写地宣判了玛帕的死刑,离水的窒息似是扼住了她的咽喉,猫灵巧的指爪已经划开她的肚皮,腥味淌进鱼鳃。

    疼痛并不明显,可能是窒息的痛盖过了身体的疼痛,她尽力地挣扎着,却怎么也挣脱不出猫尖锐的利爪。

    眼前的女子高高在上,她早已不再注意这里,只有猫儿满意的呜咽会让她偶尔转过头。

    彻底断气之前,玛帕回望着自己的过往,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啊……

    她闭不上的眼睛直视着远处的人,意识随着身体的僵硬,彻底消失。

    女子靠在躺椅上,翘起二郎腿,看着没有一点咬钩迹象的鱼竿,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出外勤真累。”

    第一百四十八章

    “好朋友……”奥罗巴斯轻声重复着, 若有所思。

    “对的,毕竟那里的异常处理局对于失控人员处罚非常严苛且残忍,大家都习惯找朋友帮忙的。”怕奥罗巴斯不相信, 秦和瑟又强调了一遍。

    “我们去的时候类信息素安抚剂还没出现。”为了让谎言更加真实, 秦和瑟又加了一条“有力证据”:“我们当时就是靠着局外人的信息差去研究这些拉投资才起步的。”

    近乎无懈可击的理由, 奥罗巴斯不再多说什么, 点头表示理解。

    秦和瑟稍稍松了一口气, 之前的疑惑重新回到脑海:奥罗巴斯为什么还记得这件事?

    难道是……城主动了手脚?也就是说城主其实早就知道了,只是耍着我玩?

    所以奥罗巴斯之前的反常……也是她弄出来的?

    可恶!我就知道!

    看着秦和瑟悄悄软化的紧绷和隐藏在平静下的复杂情绪, 奥罗巴斯也是回忆着之前的对话, 满是疑问。

    他的记忆出了问题,只记得自己当时跟着二人进了角落, 偷偷观察了二人的对话,但他后来似乎做了什么, 记忆直接断层。

    其实他猜出了一些,因为他记得,自己当时的精神状态并不正常。

    他隐藏在圆柱之后,遥望着远处凉亭里的两个人, 她们亲昵地靠在一起, 说着他听不到的悄悄话, 任何人都无法插入她们之间, 眼中只有彼此。

    凉亭上淡紫色的花序垂落, 宛如在祝福这对情投意合的璧人, 柔美的清香能安抚人躁动的精神,此时的大蛇却觉得它过于刺鼻, 凉亭中的人也让他感到厌恶。

    他应该冲进去,把秦和瑟从对方的怀里拉开, 并在那个“插足者”面前,咬住他的后颈,标记他,占有他,用行动告诉她,秦和瑟不属于她。

    那是他的猎物。

    不……他不是猎物,这不应该。

    奥罗巴斯攥紧的手突然一松,为自己的想法感到震惊。

    先不说自己本来就不认识对方,对一个帮朋友解围的陌生人抱以恶意,不是一个智力正常的人应该有的反应。

    光是在他人面前,对自己的朋友做出如此阴暗私密之事,且有意展示给他人,这怎么看都是不符合人伦常理的行为。

    可是这份情绪如跗骨之蛆扎根于意识之中,无论奥罗巴斯如何理性分析,大脑还是在叫嚣着,冲上去打破这份拒人的气场。

    或许是眼神过于炙热,或许是某种心有灵犀,还在和秦瑟有说有笑的洛容衍转过眼,视线就这么对上,如刀剑相向,迸发出无形的火星。

    她好像是看懂了他眼中翻涌的情绪,又像是已经习惯了应对他“这样的人”,嘴角扬起了无奈,但满是自信的笑。

    “你来晚了。”这是奥罗巴斯在她眼神里,解读出的唯一一句话。

    如同发生过很多次,已经成为习惯;她抚过秦瑟的脸颊,秦瑟像是接收到对方的信号,在她的脸颊上,落下轻柔又亲昵的吻。

    那一刻,所有理性如同断线一般彻底崩溃,狂暴的信息素冲破抑制环的屏障,将所有花香驱逐。

    后来……在他的记忆里就没有后来了。

    如果他没有猜错,自己所做的事情,很可能就是那时脑中的幻想;毕竟这一切都发生在梦境之中,梦映射人的内心,过于强烈的情绪被表现出来并不是奇怪的事。

    令他奇怪的不是删掉记忆这件事,而是秦和瑟对他的态度。

    能改他记忆的,应该只有秦和瑟和那位明显“不怀好意”的城主;他想知道秦和瑟是否知晓这件事,这件事是否严重,所以做了一个试探。

    记忆虽然删了,但既然自己做了错事,就应该补偿。

    但秦和瑟对他的态度却很奇怪;他知道这件事,也在自己提问的时候以为自己并没有忘记,于是选择将这件事淡化,当做普通的“帮助”。

    似乎做了错事的并不是自己,而是他。

    为什么?情绪失控不是我的问题吗?他为什么要心虚?

    所以当时还发生了其他事情?不只有自己情绪失控了?

    难道……

    “小龙同志,回个话!”

    耳边一声大喊震荡脑海,奥罗巴斯扶着耳朵回神,见到一脸复杂的秦和瑟。

    “我都喊了你好几遍了,想啥呢这么入神?”秦和瑟重新坐直身体,百无聊赖地在空气中画了一只歪歪扭扭的蛇:“魏家村这么样了?”

    “我已经把骨灰还回去了。”奥罗巴斯想起吴青疯癫地样子,沉吟片刻:“吴青……感觉她活不久了。”

    ……

    在诉说完自己的故事后,吴青像是打了鸡血,依旧满脸兴奋:“还有什么想问的?快问啊,等走了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奥罗巴斯见窗外天色尚早,还未到宴席的时刻,突然想起他们进入这个村子的第一天,第一次见到吴青的时候。

    “当时你有意向我们透露这些,还扔了纸条让我们快跑,对吧?”奥罗巴斯回忆起纸条上歪歪扭扭的字:“你清楚这一切,想要帮助我们,也不只一次这么做。”

    “但村子里的人都默许了你对外人的提醒。”奥罗巴斯看着吴青灵活的手:“他们不仅默许,甚至会一起帮你演戏。”

    “为什么?”

    “为什么?”吴青轻声呢喃,一遍又一遍为陶罐掖好毯子:“因为……我也是‘一道关’啊。”

    “想活不好抓的,脑子聪明的,看到我的提示就知道会跑,抓住了也会拼命跑,真动手还容易出事,能安全放跑正好。”

    “有事相求的,脑子不灵光好骗的,即使明白提示也好抓回来,把他变成‘罪人’。”

    “我自认为的‘暗中相助’,其实他们早就看透。”吴青攥住肩膀那一节小小的断臂,嘲笑道:“村子里都是他的人,我能活着,只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

    “猜猜?我这个手臂到底是什么时候没的?”

    这样满是提醒的推理简单至极,可奥罗巴斯却有些说不出话。

    “说呀!快说!”吴青满脸期待,脸笑地像个小丑:“你知道答案的!说出来啊!”

    “在……你第一次不帮助旅人的时候。”

    “真聪明!果然是能逃出圣城的人!”吴青扣挠着断臂,漆黑的指甲刮入血肉,断臂鲜血淋漓。

    她似是陷入过去的回忆,扣挠的手越来越用力,都快挖到肉里愈合的断骨。

    “你不会真以为我是真心希望你们能逃出去的吧?”

    “那只是我想活而已。”

    “我还没有勇气去圣城,我还没有见到囡囡,我还没有带她回家,我怎么能死!”

    情绪终于得到了宣泄,吴青不再抓肿成肉块的断臂,潮红的脸色突然变得正常;她抬起头,对着奥罗巴斯嘿嘿一笑。

    “我们都是一群烂人。”

    “像我们这样的人,就该在地狱里焚烧。”

    ……

    冷香无声焚烧着,讲述完一切的奥罗巴斯闭上嘴,整个寝殿落针可闻。

    秦和瑟眼中看不出情绪,只是询问道:“告诉她了吗?”

    “说了,那两个魏家人的事。”奥罗巴斯点头:“他们过不了多久就会逃出圣城,在战争来临之前。”

    这才没过几天,魏大壮就因为在大街上猥亵妇女被抓,魏行斗胆去找“神使”帮忙,但见到的不是之前的引路神使,而是原名叫“阿黄”的行刑神使。

    为了忘记过去龟奴的身份,为了获得富足的新生,阿黄受到万怡的蛊惑,在魏家村斑斓的色彩前,将同为龟奴的阿牛杀死。

    一晚之后,染血的墙重新上了一层色彩,褐色的血淹没其中,成为这个村子的一部分。

    最后他被带走了,毫无疑问。

    但即将行刑的时候,一个神使看上了他强壮的体格,选择留下他的命。

    他成为了行刑人。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阿黄根本不给两人申诉的机会,立刻上报准备审判定罪蹲大牢。

    魏行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才换来了两天的“工作繁忙,改日再议”。

    两人预想的“幸福”生活还未开始,就彻底破碎。

    今天魏行借着秦和瑟二人闹出的动静,成功把魏大壮捞了出来,好在有“高人”相助,帮他们逃脱追兵,还给了他们一个城墙的漏洞可以逃出城。

    现在他们正蹲在某处脏污恶臭的小角落,准备趁黎明换班的找机会彻底逃跑。

    秦和瑟没有多说什么,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不知为何,秦和瑟看起来情绪低落,但当奥罗巴斯仔细一看,却又消失不见。

    从进入魏家村开始,秦和瑟就不像之前那样游戏人间的态度,而是一直试图深入,并且执着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东西。

    梦境吗?他自己就可以编织,自然不是。

    人吗?可玛帕与他无冤无仇,其他人也都不像,也不是。

    真奇怪……

    天已经不早了,两人睡在宽大的软塌上,紧挨着边,中间空无一物,却如同裂开了一处天堑,谁都不打算靠近。

    “不早了,赶紧睡吧,明天还有不少事呢。”寝殿的光暗了一些,秦和瑟裹紧身上的外袍,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晚安,祝好梦。”

    短促的气音响起,奥罗巴斯的祝福让秦和瑟的脸染上笑意,像是朋友间的玩笑,又像是不明所以的嘲笑。

    “那我也祝小龙同志今晚好梦吧。”

    “晚安。”

    第一百四十九章

    秦和瑟睁开眼, 面前不再是寝殿遥远华丽的穹顶,而是一顶暖黄的吸顶灯。

    果然……又是这样的梦境……

    他不明白,这里距离渊下宫十万八千里, 怎么还是会陷入以往的梦境里?明明自己已经做了防范, 最后还是着了道。

    秉持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 秦和瑟坐起身, 环顾四周熟悉的环境, 心底一沉。

    这里是他们生活了多年的“家”,一个学校旁边的三室一厅的房子, 屋主是以前经常照顾他们的邻居, 知道他们考到附近,便大方地将房子租给他们。

    他在这里生活了不知多少年, 熟悉它每一刻的变化,因此秦和瑟立刻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梦见此刻。

    打开电视, 下午档狗血虐恋剧正放的哭天喊地,还有五分二十三秒就将在剧目高潮时插播广告,今天应该是超酷功能饮料。

    但再过七秒,它就会被外来的信号打断, 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聚焦到一处游艇上, 网络乱作一团。

    这就是7.28游艇杀人事件;短短十五分钟, 游艇里一共七个人, 六死一残, 无一幸存。

    而在这之前……

    手机铃声响起, 鹦子俏皮的头像跳动着,提醒着来电者的身份。

    他接起电话, 熟练地扮演起“自己”:“小武?”

    “秦哥是我。”武鹦的话掺杂在电话那头传来大巴车嘈杂的声音里,武鹦捂住听筒, 话语更加清晰:“秦哥,实习如何?”

    “刚跟老师跑完一个单,累,但赚了不少。”秦和瑟语气放松且愉悦,像是对未来的事一无所知:“等你回来想吃什么?是出去吃还是在家做?”

    “当然在家做!我要变态辣的!”武鹦满是兴奋地话语变得委屈:“啊……实训还要一个月才能结束,要是能早一点就好了。”

    “这不正好当你的接风宴,两件好事一起庆祝。”秦和瑟瘫在沙发里,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实训怎么样?还适应吗?”

    “其他没什么,主要是吃的,太素了!”武鹦想起盒饭就来气:“十五块钱的盒饭连个肉都舍不得给,还寡淡的和水一样,要不是有你的辣酱续命,我早就跑了!”

    “那你回来做火锅吃怎么样?”

    “好耶!我要牛油重辣!虾滑肥牛羊肉都要!”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秦和瑟掐着时间,等待武鹦问出那个问题。

    “那个……哥,我问你一个事。”刚才还像鹦鹉一样叽喳地他突然压低声音,确保没有注意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知道乐姐去哪里了吗?”

    时间正好,没有遗漏。

    “她不是和我一样去实习了吗?应该在郊区的基地里。”言语中的疑问恰到好处,秦和瑟回问道:“怎么了?是出什么事吗?”

    “这个……我说不好。”武鹦再次停顿,反复确认没有人注意他:“我听有一位学长说,农学院那边有一个大四的突然退学了,非常突然,大家还不知道是谁。”

    “我怕是乐姐。”武鹦声音低下,有些不知所措:“乐姐不就是农学院的吗?杰哥走的时候我就觉得乐姐只是表面正常,一直害怕她做傻事,现在突然说有人退学,很可能……”

    “不要自己吓自己,小武。”秦和瑟的声音也沉了下去:“我来打个电话问一下就知道了,别害怕。”

    安抚好武鹦的情绪,秦和瑟看着电视里吵吵闹闹的两家人,大脑放空起来。

    不明白,十分不明白;不管是对方窥探的原理还是目的,他都想不明白。

    之前在渊下宫还能说是因为元素混乱,有人浑水摸鱼隐藏痕迹,那现在他又是怎么做到的?

    那时自己初来乍到,一没竖敌二没搞事,搞的事还是臭蛇批准的,要找什么东西也不应该找我啊。

    而且谁闲着没事干,揪着一个人的记忆不放啊?

    秦和瑟拨打琅子乐的号码,响了很久没有人接听,秦和瑟又打了一遍,还是没人接。

    他记得,如果自己坚持打下去,琅子乐会接起电话;无论他怎么劝她,问她问题,她都不会回答,没有疑问,也没有辩解,只是平静地告诉他:

    “我不会回头的。”

    电视里,女主高喊着“不要再打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扶着大肚子哎呦。

    一声哎呦还没有喊完,背景突然变得花里胡哨起来,一个老头横插进来,举着功能饮料敦敦一大口,喊了一声“超酷!”,又敦敦喝了起来。

    魔性的广告还没放完,画面又是一变,头晕目眩的背景变成了疾驰的游艇,而老头则换成了一群纸醉金迷的年轻人,三男四女。

    秦和瑟认得出来,那三个男人都是朱家人,三个女人则是他们的“秘书”,而琅子乐,则跪在地上,为他们续酒递食。

    和其他被酒色掏空身体黑眼圈怎么都盖不住的人不一样,琅子乐很“干净”,没有多余的妆容修饰,鲜红的唇如烈焰灼烧,似勾人的狐媚。

    他们嬉笑着,嘴里满是龌龊污秽的话语,还有作为“有钱有权人”的傲慢,但没有一点上位者的谨慎和大脑。

    拆迁地补偿错漏事件,药品走私事件,还有污水偷排事件,像是炫耀战绩一般,每一句都是惊天大瓜。

    而让舆论彻底爆炸的,便是之前闹的沸沸扬扬的春瑶洋馆拐卖奸杀事件。

    春瑶洋馆长期拐卖,性化儿童男女,让其为“客人”提供各种“服务”;直到警方彻底捣毁这个窝点时,它已经存在二十年,因“服务”而死去的人,一共五十七个,还活着的只有四个,都患有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至今无法正常生活。

    这些数据并不包括被卖走的人;还有二十多人至今下落不明,凶多吉少。

    “幸好有个傻大个在外面跑,要不然还不好找人替死。”最中间的男子咬过秘书吻过来的葡萄,得意道。

    “当时一有人说警察要来,我就知道跑不了,反手命人抓了人进来,一棒子把脸打烂,再伪装成被□□反杀的样子,等人来直接摊牌。”

    “我只是嫖了,没有杀人,真的!警察叔叔要信我啊!”他将祈求的表情模仿的惟妙惟肖,大声嘲笑:“那些傻警察还真信了。”

    “最后再让我爸这么一说,我就成了普通的嫖客和目击者,只要拘留几天,而那个死了的家伙就成了杀人犯,多完美。”

    “强哥厉害!强哥英明!”

    大家齐声附和着,只有琅子乐低着头,没有说话。

    大家都觉得这已经是最高潮的时候,更加炸裂的转折出现了。

    第十一分五十一秒,金属摩擦的铿锵突兀盖过,一个黝黑的洞口指向最左边的男人,伴随着一声巨响,红黄混杂的液体四溅,喷到了现场所有人的脸上。

    所有人似是被下定身术愣在原地,离的最近的秘书呆滞地摸了一下脸上的液体,迟钝的脑子终于反应过来,喉咙还未动,就被第二声巨响打碎。

    琅子乐的手微微颤抖,却握的很稳;艳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血斑交杂着闪耀的彩灯,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艳鬼。

    这段视频秦和瑟倒背如流,之后的屠杀也没有悬念;他望向窗外明媚的阳光,再次放空。

    为什么呢?是为了挑起我的情绪,还是为了寻找什么?

    真的……好烦啊……

    秦和瑟满身烦躁,电视上已经死了四个,只剩下两个朱家人和琅子乐;她需要这两人的“证词”,还不能死。

    满地的鲜血刺目,男人凄惨地哭嚎着,不断挑拨着他的神经,之后的每一帧都在脑海里不停的播放,更让他心神不宁。

    一切都和之前一模一样;他熟练地代入以前的身份“扮演”自己,恍惚间似乎在提瓦特的一切才是梦,自己还在轮回里,没有完成“重塑”。

    他明明已经和过去告别,等待死亡了。

    好烦……

    陷入过去的感觉让秦和瑟非常烦躁;之前短时间还可以克服,这次却过于漫长。

    遥控器近在咫尺,可手就像是被施了禁制,始终不愿意去触碰;他蜷在沙发上数着秒,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

    第十四分零七秒,两人终于认完了自己的罪状,干净利落的一声,只剩下了最中间的那个人。

    视频音变得嘈杂,隐隐听清是直升机的声音,还有警方的喊话;此时他们在游艇昏暗的船舱内,外面无法确认两人的位置,只能先进行谈判。

    琅子乐笑了,她捏住男人的头,低声轻语:“我不打算杀你。”

    “你的审判还没有来,地狱没认完你的罪,让你跑了这么办?”

    坚硬的金属直指向下,又是一声,伴随着男人惨烈的嚎叫,血肉碎了一地。

    “你这个臭婊子!”男人失去了他的尊严,终于硬气起来:“你他妈收了老子的钱做伪证,还给了你琅家一大批生意,现在怪到老子头上,你配吗!?”

    琅子乐还是笑,她望向屏幕,眼角反射着点点水光。

    “是啊,我不配。”

    她打开弹匣,只剩下最后一颗,伴随着咔嚓一声,子弹上膛。

    “那天为了活命,是我引诱他来到现场,并亲手杀了他,成为替罪羊。”

    “之后我没有勇气反抗我的父母,接受了他们的‘好意’,为他做污点证人,坐实了他莫须有的罪名。”

    “我是你们的帮凶,杀人的恶魔。”

    染血的金属冰冷,轻轻抵上琅子乐的太阳穴。

    “所以,我也该下地狱。”

    砰!

    第一百五十章

    录像戛然而止, 秦和瑟总算是舒缓了眉头,但又重新拧起。

    他还是没能溯源到这场梦境的因果。

    要不是为了找出幕后主使,他早就脱离梦境了;而不是在这里烦躁地缩在沙发上, 跟和怨妇一样。

    似是回应他的心声, 电视适时地传来一声男人的大吼:“你能不能不要和怨妇一样!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我以前……

    秦和瑟翻找半天, 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看见的反应;已经忘了当时自己在想什么, 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打着琅子乐的电话, 等对方的回音。

    之后的轮回他没有再给乐姐打电话,而是直接向值得信任的警官坦白, 方便处理后事和应对危机。

    应该是不愿意相信吧, 所以才会打电话;后面倒是认命了,打不打无所谓。

    秦和瑟看着吵闹的电视, 觉得这突然的伤感莫名其妙;任何动人的故事听了成百上千遍也会了无生趣,更何况成为了“工作”。

    他关上电视, 再次确认自己确实定位不到因果后,无奈地撇了撇嘴,打算脱离梦境。

    可就在这一刻,家门突然响起敲门声, 一开始还是礼貌的敲击, 听里面没有动静, 变成了焦急的拍打。

    秦和瑟懵了, 以往轮回里这段时间没有任何人到访过家里, 即使向警官报备后, 他们也是在至少八分五十七秒才能到家。

    “谁?”他问了一声,外面没有回答, 而是继续猛烈地拍击着防盗门,把家里拍地嗡嗡响。

    秦和瑟警惕起来, 没有盲目探查;这场梦境还有不少秘密,莽撞行事很容易掉进陷阱。

    他轻手轻脚地走近厨房,拿出菜刀,悄悄在上面镀上因果,再从沙发走到大门,故意把脚步踩地很重,让外面的人听见动静。

    “你是谁?”秦和瑟又问了一遍,没有开门。

    拍门声终于停了,熟悉低沉的嗓音透过大门的干扰,清晰地传达进他的耳朵。

    “秦,是我。”

    奥罗巴斯!

    秦和瑟骤然一滞,随后是出离的愤怒,恨不得将幕后人生吞活剥。

    还费劲心思造个假的来找我,到底是哪个神经病非要揪着我不放?

    让我找到他,不把它五马分尸扔虚空里我就不姓秦!

    大门啪的一下打开,秦和瑟气刚涌到嗓子眼,就被一阵清冷的淡香堵进肚子;眼前是一件藏青色的外套,淡蓝色的头发扫过鼻尖,留下海水咸咸的气息。

    他被人抱住了,是一个轻柔的安慰。

    “秦,是我。”来人将秦和瑟抱的很紧,声音满是惊慌:“我已经报警了,不会有人伤害你。”

    “我会陪着你的。”

    这份安慰并没有带来效果,愤怒卡壳了一瞬,如海啸般卷土重来,在顶点轰然爆裂,勾起他的嘴角。

    秦和瑟笑了,像是在看一场小丑荒唐的闹剧,笑得嘲讽。

    举在半空的手擒住对方腰腹,有力的背摔震天撼地,秦和瑟翻身跪下,膝盖死死压在来者胸膛,菜刀抵在和奥罗巴斯一样的脖颈上,划出一道小小的红。

    “怎么?不是窥探我的梦吗?竟然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秦和瑟看起来漫不经心,手虚虚地搭在刀把上,却格外的稳;菜刀又是一低,细小的红渗出血腥,伤口加深。

    “你到底是想得到什么?嗯?”他望着天花板,手像是在用钝刀切割一块猪肉,一点一点向下按压:“用过去梦魇挑起我的情绪,还那这副皮囊出现在我们面前晃,难不成是想看到什么?”

    像是一场无声对弈,没有任何人回应秦和瑟的挑衅,只有外面吵闹的下课孩童,和刀子划破血肉的声音。

    “秦……”奥罗巴斯的声音蒙上一层水泡,更多的血涌出,沾染了武鹦最爱的院长地毯。

    “哦?你还想说什么?”膝盖重重一按,压着人一声低哼:“真当长成这个样子就是我爱人了?这只是过去梦境没处理干净的幻想身份而已。”

    “你为什么要制造这个身份?”身下的人不依不饶,梗着冒血的脖子问道。

    秦和瑟本来对于这个冒牌货没有什么想说的,只是对方血枝拉忽的样子实在让人无法直视,也可能是对方的样貌确实对他产生了影响,他选择回答他的问题:

    “只是为了做一个美梦而已。”他盯着那双鲜红的眼瞳,缓缓道:“我希望他能以爱人的出现,仅此而已。”

    “所以,你承认你喜欢这个皮囊?”

    明明是梦中幻象,这句话却像是从梦境之外传入,格外真实;秦和瑟脑中雷达滴滴作响,只是愣神一瞬,对方便无视菜刀的按压,直接起身。

    大动脉里的血不要钱一般外涌,淌地满地都是,对方却感受不到疼痛,坚持问道:

    “所以,你承认你喜欢这个人吗?”

    ……

    这场梦境来到突然,奥罗巴斯睁开眼时,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广场。

    平坦的砖瓦嵌着一个个小孔,激烈地水流喷涌而出,不少孩童奔跑在水中,折射出小小的彩虹。

    巨大的“柱子”里不断有人出入,上面还嵌着一片彩色的“画布”,颜色在不停变化,构成一个人影。

    我在……富安广场……吗?

    大蛇迷糊地想着,自己来商场似乎是要做什么。

    秦的生日快到了,该买礼物了。

    奥小龙摸出手机,看着自己的实习工资,思考着该给同样忙完实习的男朋友准备什么礼物。

    似乎是某种感召,奥小龙看向大屏,一张让他瞬间跳起的脸出现在上面,手中是鲜艳欲滴的玫瑰,玫瑰之上,则是闪亮的,有鸽子蛋一样大钻石的结婚钻戒。

    洛容衍!她这么会在这?还代言结婚钻戒?

    不对……洛容衍是谁?

    “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戴上鸽子蛋,爱上那个他~”魔性而土气的广告词宛如闪电劈在大蛇的大脑,一个激灵,原本浑浑噩噩的大蛇顿时清醒。

    之前两次入梦都有秦和瑟保护,他才能保持理智;这次没有任何保护和征兆,如果不是这个广告过于雷人,他很可能已经陷进去了。

    等一下……广告内容是什么?

    奥罗巴斯再次扬起头,大屏广告已经换成了新出的家庭形SUV,三口之家围着车快乐的玩耍,满是温馨。

    似是被点到了关键,他的“身份”突然在脑海中明亮起来,只是短短一句话,就让奥罗巴斯大脑宕机:

    我是秦和瑟的男朋友……

    男朋友!

    视线聚焦到手机上,联系人一栏里,爱人后面的备注是秦和瑟;相册里照片很少,但每一张都是秦和瑟和他的合照,还有一半是秦和瑟的单人照

    最令大蛇震惊的,是这些照片的背景不是这个世界,而是提瓦特。

    再次翻到电话,通讯记录空空荡荡,昭示着他外来人的“临时”身份,大蛇深吸一口气,没有立刻打出电话。

    这场梦来的突然,不像是秦和瑟的手笔,还是不要盲目的好。

    刚这样想着,奥罗巴斯转身就跑,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秦和瑟的家。

    还是当面说靠谱一点。

    现在是晚高峰,短短一条街道堵的严严实实;奥罗巴斯观察着外面的街巷,游人如织,每一个人都有喜怒哀乐,不似梦境。

    司机闷闷地贴着前一辆车的屁股,打开车载收音机的音乐频道消磨时间。

    但意外的是,音乐是出来了,一起出来的还有他人不堪入耳的啧啧水声和污言秽语。

    司机爆了一句粗话,疯狂调换频道,但怎么换都是这个声音,所有频道都沦陷了。

    鬼使神差地,奥罗巴斯打开手机,随便点进一个视频网站,火红的“爆”标在一个直播上,人数指数上升。

    打开直播,声音与广播重合,司机也意识到了,拿出手机做出同样的行为。

    “‘优美的难听话’,今天这是怎么了?放这么劲爆的东西?”

    奥罗巴斯无视司机的聒噪,看着琅子乐的脸,立刻认出了她的身份。

    难道这是梦魇?

    感觉会有大事发生,奥罗巴斯看着地图上不远的距离和面前水泄不通的路,果断弃车跑。

    他一直关注着直播,伴随第一声巨响,血液迸溅,大蛇知道他猜对了。

    但他的脚步不再匆忙,反而慢了下来,望着离自己只有几十米的居民楼,眼神冷冽。

    太奇怪了,不管是这场梦还是他的身份,都很奇怪。

    如同编撰好的木偶戏,每一个人都在不知不觉中完成着自己的剧本,按部就班地行走,演出;没有人知道幕后之人是谁,甚至没有人意识到这只是一场戏。

    奥罗巴斯不知道自己为何有这样的想法,手机里又传来一声巨响,将他的注意聚焦到手机上,不久又是两声,人都死的差不多了。

    看到那两个中心人物,他猜到琅子乐的目的;明明并不知晓前因后果,也不认识那两人,只是身为“秦和瑟男朋友”的他应该知道,他就莫名其妙知道了。

    这里真的是梦吗?

    上楼的电梯早早等待在一楼,近在咫尺,恍若剧本的指引;奥罗巴斯看着手机里最后一声响,熄掉手机登上了电梯。

    来都来了,既来之,则安之。

    就当是一场冒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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