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落白冷冷地问:“陛下此举何意?”
景煜满心期待而来,却得到他的质问,一时懵了:“我不过就是想让你高兴……”
“岳父那个武安候品级是高了些,但苏家得这个爵位是实至名归,并且以后谁也不敢轻易欺辱,这样有何不好?”
“陛下这般就如同将苏家架在火堆上烤,有什么好的?”
景煜连忙解释:“阿白你误会了,受封赏的不止苏氏一家,其他有功的武将也一并赏了,这样就会显得苏家不那么打眼。”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景煜美滋滋地在苏落白脸上啄一口,“你忧心苏家我怎么会不明白,这些天我们总是吵架,这样做只是想讨你欢心而已。你看,你误会我了是不是?”
他又怂唧唧地瞅一眼自家皇后的脸色,小心地提要求:“看在我为了苏家煞费苦心的份上,以后咱们不吵架了好不好?”
“嗯。”苏落白被他盯得脸热,眼神有些不自然。
两人落座,王喜令宫人布菜,景煜再接再厉:“那,你能亲亲我吗?”
苏落白朝他温柔一笑,景煜心神荡漾,却被一块桂花糕堵住了嘴:“食不言,寝不语。”
唉,行吧。
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古怪,用完午膳,苏落白便迫不及待的提出回府,临走之时,余光瞥见角落里那盆开得如火如荼的花,毫不客气的向景煜讨要。
景煜自然答应,眼巴巴地目送他远去:“王喜,这是什么花?”
不如再去寻几盆给阿白送过去,他一定很高兴。
苏父抚着胡子道:“这叫一品红,一年四季都开花,这种花哪怕在整个大周都极其罕见,我年轻的时候有幸在边境见过一次。”
苏沐寒与苏落白围着那盆花看半天,此花香味甚浓,而且在暴雪天还能开得这样好,令人啧啧称奇。
“只不过这花有轻微的毒性,”苏父惬意的咂了口茶,慢悠悠道,“你们两个可得记住了,不能离它太近,更不能放在卧房里,否则长此以往必会中毒。”
苏落白想到这花原本摆在景煜的寝殿,忍不住问:“中毒会有什么症状?”
“这我哪儿知道,得去问大夫。”
但既然这东西罕见,想来也没几个大夫认识。等下次见到景煜得跟他说说,这种花以后可不能放在寝殿里了。
苏落白将花搬到廊下,沉默地看着它,红花绿叶衬白雪,煞是好看。
今天,已经是暴雪的第七天了。
回宫的路早已被厚厚的冰雪覆盖,就连马车走上去都直打滑,百姓出行都成困难。可是还有三天啊,百姓能熬过去吗?
还有五个月后的国难,到时烽烟四起,不知要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承受生离死别之痛。
上一世的大周,先是经受十日的暴雪,再是与南疆东辰两国大战,至此国力衰弱,民不聊生,还因为议和,年年向两国进贡大量的金银粮食以及牛羊,直到景煜登基的第三年,百姓才过上好日子。
只是那时候苏家式微,南疆再次来犯,也不知这位过河拆桥的陛下心中做何感想。
对于雪灾,他能做的都做了,希望老天能看到他的善心,不至于让苏家重蹈覆辙。
勤政殿。
暗一正向景煜汇报查来的消息:“臣已彻查,名字带‘福’字,又与皇后关系匪浅的只有一个,此人名叫项永福。”
景煜皱眉:“姓项?”项家可是苏落白的外祖家。
“是,此人是皇后的表哥,皇后还未出生时,项老太太便开玩笑说若皇后是个女孩,便将他嫁给项永福做妻。有一次苏老将军醉酒之时,还许诺两家结个娃娃亲。”
“皇后出生后,两家便歇了这个心思,但言谈中无意间透露出来被皇后听去,再加上皇后与这个表哥关系极好,便信以为真,闹着要嫁给他。”
景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暗一连忙补充:“皇后十二岁时项家举家搬迁,便很少再和项永福有什么联系,所以臣以为,所谓的心上人阿福不过是皇后编出来骗您的。”
“不见得吧,倘若没有这么个人,皇后能说得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吗?”景煜磨着牙问,“皇后和这个项永福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暗一想了想,答:“有一年冬天,皇后玩闹时不小心落水,是项永福将他救上来的,皇后也因此自小体弱多病。”
苏落白说阿福是他的恩人,很好,这就对上了。
如果说之前景煜还有些疑心阿福的真实性,如今则是十足十的确定,项永福就是苏落白一直挂在口中的阿福。
景煜又问:“皇后说项永福是狗,这又是怎么回事?”
暗一踌躇片刻,硬着头皮道:“可能因为……项永福属狗?”
勤政殿内安静片刻,景煜暴怒之下,将面前的几案一整个掀了,暗一慌忙劝道:“陛下息怒,皇后与项永福这些年确实没有过多的来往,也许这些都是巧合呢?”
“这么多的巧合,还能是巧合吗??”
景煜被气昏了头,朝暗一大吼:“你连夜给朕将这个项永福带到京城,明天之前朕要看到他已经被押入天牢!”
暗一:“陛下先消消气,项家毕竟是皇后的外祖家,还是谨慎些的好,您要不先去问问皇后呢?”
“怎么,朕使唤不动你了是吧,到底谁是你的主子?”
暗一自知失言,不敢再多说一句,匆匆离去。
有风吹过,殿内烛火忽明忽暗,景煜逆着光坐在龙椅上,显得他面容阴森极了。
王喜慌里慌张的推门进来,弯腰将几案扶起来,散落在地的奏折也一一捡起:“陛下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呢?您要是气坏了身子,皇后可是要担心的。”
担心?从拒婚那天开始,苏落白什么时候担心过他?
“午膳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王喜替景煜捏肩,劝道,“皇后有些孩子心性,陛下虚长几岁,若是皇后做错了什么惹怒陛下,您也该让着他几分才是。”
不说这话还好,景煜听到这话,火又“蹭”地往外冒:“朕还不够让着他?他拒婚,朕没跟他计较,动不动就对朕冷言冷语,朕没生气,朕天天热脸贴冷屁.股也就罢了,为了让他宽心,今儿还赏苏家一个爵位,朕对他够宽容了!”
“可他呢?他,他不仅不领情,还想杀——”
景煜猛地闭嘴,语气生硬道:“朕自认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他根本就是不识好歹!”
说不定,还给他戴过绿帽子……应该也不至于。
王喜道:“您与皇后到底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谁也不能比,就放宽心吧。说不定皇后有什么苦衷呢,陛下还是寻个机会好好与皇后谈谈,没准心结就解开了。”
这么说起来,项永福和苏落白最先认识,并且还有救命之恩……
景煜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这二人的感情,是他能比的吗?
他忍不住疑心更多,苏落白究竟爱没爱过他,如果爱,又为何拒婚?如果不爱,那他爱谁?
苏落白和项永福当真很少联系,还是为了掩人耳目?
心里一旦种下怀疑的种子,那么只要有机会,它就会生根发芽。景煜满心焦躁,甚至想冲进苏府找苏落白问个清楚,但又怕盛怒之中的自己口不择言,反而把人推的更远。
“你先下去吧。”景煜闭了闭眼,强行压下冲动,其实暗一说的是对的。
项家在苏落白心中的份量不轻,他不能草率处置。
对,不能。
景煜强迫自己入寝,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无奈之下只好让王喜点上龙涎香,说来也奇怪,殿里没了那盆红色的花,他也不怎么头晕了。
第二天一早,被捆得结结实实的项永福睁开眼,发现自己竟身陷牢狱,战战兢兢地问:“我犯了什么罪,还请大人明示。”
面前这个黑衣人昨晚来到他家,二话不说将他打晕,还将他关入牢中,当真莫名其妙。
暗一怜悯地看着他:“这话你该问问你自己。”
……
当天下午苏家才收到消息,得知项永福不知为何被下了狱。那人一身黑衣,口称陛下之意,不容辩解,不容含冤,把人打晕带走了。
项老太太冒雪进京,在苏父面前那叫个哭天喊地,苏落白一听那人身穿黑衣,便知道定是景煜的暗卫。
但这位表哥是个良善之人,景煜是为了什么连个招呼都不打,直接将人押入天牢?
项老太太抹泪道:“阿福那胆子,就连下人杀鸡都不忍心看,他能做出来什么祸事?”
苏落白听到这话,嘴唇抽了抽:“外祖母莫哭,我大约知道因为何事了。”
然后看向苏父:“爹爹,我得进宫一趟。”
苏父摆摆手:“去吧,早些回来。”
苏落白进宫倒也没人拦着,他去勤政殿找景煜之时,王喜笑呵呵道:“陛下正与温太傅商议要事,您请在偏殿等着吧。”
无奈,苏落白只好等着,景煜像故意磨人一般,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才姗姗来迟,语气也很是阴阳怪气:“皇后今日怎么主动进宫来了?”
这话给苏落白气笑了,他有求于人,声音也软下来:“陛下,那不过是小时候的玩笑话,您何必当真呢?”
“项永福小名阿福,属狗,小时候救过你,你们两个还订过娃娃亲,岂能不真?”
苏落白艰难开口:“陛下误会了,阿福真的是只狗,我说的有恩也不是这个意思,这些只是巧合而已。”
“行,你倒是跟我说说,一只狗能对你有什么恩?你和那个项永福当年感情好得跟什么似的,苏落白,你当我是傻子吗?”
景煜恼恨之下,竟当着王喜的面步步逼问:“你敢说你没有说过长大后要嫁给他的话?敢说对他没有任何私情?你敢说你拒婚不是为了项永福??”
他气得声音都哽咽了:“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我堂堂天子,为你做了这么多,你竟说我连狗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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