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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离开绫香的视线,他们就恢复了往常的相处模式,夏油杰松开手,五条悟也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假装要走,其实手已经伸向了那轮一直悬在他身侧的“明月”。
但夏油杰早有准备,抬手就是一拳,五条悟漫不经心的地侧了侧脸,夏油杰的拳风擦过他的发丝,正在砸在墙上,在上面落下蜘蛛网般的纹路。
“你疯了?”原本还一脸不以为意的五条悟瞬间睁大眼睛,他飞快扭头,动作快到出现残影,几乎无法被肉眼捕捉。
眨眼间,几乎是整片墙皮都在无声无息之间被他掀了起来。附近所有的监控以及警报设备都在第一时间被他掐断。
夏油杰的咒灵遍布百米,所有发觉异常的巡逻成员都被他弄昏了过去。
“被她看到肯定要被骂死。”五条悟蹲在地上,发愁怎么把这些残骸掩盖过去。
“都怪你。”
面对指控,夏油杰不置可否。两个人到底神通广大,不光是体现在打架这方面,五条悟哪怕是刷墙都一点即通。
对此,夏油杰毫不吝啬的给与夸赞,五条悟闻言大怒,提着油漆桶悄无声息地追了他两条走廊。
最后还是因为想起来事发现场还没被清理干净,这才含恨离开。
夏油杰趁此机会,直接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合上门,他稍稍松了口气,靠在门板上安静了一会儿,这才缓缓摊开掌心——那里躺着一轮明月。
谁想下一秒,原本不过拳头大小的“月亮”忽然从他掌心化作一道光,遁向天花板。
眨眼间,原本平平无奇的房间瞬间变成了另一间庭院——是绫香的幻术。面上微风吹拂,一切栩栩如生。甚至低头可以闻到花香,听得见虫鸣,而抬头,天际洒下银色的薄纱。
几乎和他刚才所处的庭院风光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个微型幻境的主人似乎也嫌弃今晚的月亮实在吝啬,便自作主张的将它变成了圆月。
圆润如意,十全十美。
夏油杰怔然,明明知道不过是自作多情,但身体里那个尖锐的自己仍旧像是喝醉了酒,昏昏然,不可抑制地变得迟钝了起来。
不是讨好,也并非刻意,她只是顺手。就像闲暇空隙的片刻,回头对他露出一个不经意的微笑,没有特殊含义,不算另眼相看,从头到尾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他倚在庭院的角落,缓缓闭上了眼睛,月光落在他身上,像是下了一场雪。
可山月不知心底事。
回房间之后,躺上床,我很快就睡着了。
我睡眠质量一向还算不错,很少做梦,但今晚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却睡得不算安稳。
梦里摇摇晃晃,像是被被人扯来扯去,总是不得安生,我一开始还没当回事,只当是正常做梦。
但很快,我忽然浑身一紧,像是被人扯着后颈,塞进了一个封闭的盒子里,怪异而又憋闷。
这不是梦。
又或者说,不全是梦。
有人暗中窥探,有人幕后主导,我瞬间惊“醒”。
“六。道。骸。”我一字一顿,咬牙启齿。
这个混蛋还敢随便入梦给我编幻境,真当我收拾不了他了。
——虽然我身上的标记早就已经消失了,但是我们两个都算是精神力强大的咒术师,有彼此交锋这么多次。说不熟也不熟,毕竟其实现实中都没见过两面。说熟那也是真的再熟没有了,熟悉到他可以不打招呼引我入梦。
当然我也可以反过来这么做,但是我没这么无聊,因为大晚上的扰人清梦是要挨打的。
就在我撸起袖子准备好好来一出以理服人的时候,神经忽然一紧,忽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察觉到六道骸似乎另有目的,于是很快转变心情,按捺下了那点愤怒,冷静观察起来。
我似乎正在和某个人共用视角——这个人要比我高不少,应该是男性,二十岁上下,很年轻,但具体身份还不明确。
肯定不是六道骸,我在梦境中看到过他现在的样子,要比这个人更高一点。
这具身体的主人似乎猜到我的心中所想,因为下一秒,我的视线忽然一转,对上了一面恰好能反光的透明玻璃。
对方黑发黑眼,长相清秀,穿着一身密鲁菲奥雷的制服,沉默着和我对视。
下一秒,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曾经通过无数块显示屏扬声器传递过来的声音。
很年轻的声线,轻柔甜蜜,但又含着恶意,像是往糖里渗了点沙,我听着只觉得恶寒。
“里奥”
“你在发呆吗?”
被称作里奥的男人转过头,茫然道:“没有,白兰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白兰站在身后不远处,穿着一声纯白色的西装,看起来人模狗样,甚至称得上是风度翩翩。
“这次你和我一起去并盛。”
“是。”我听到里奥的声音。
在听到这个字的下一秒,我被送离了这个梦境。
我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喘气。
其实根据我目前的幻术等级,六道骸自作主张的将我请入梦,我完全可以不离开,甚至反过来操控他,但是我并没有选择这么做,而是顺着对方的意思,快速离开了当前的梦境。
因为这不是挑衅,而是来自于六道骸的示警。
他是在提醒我,白兰准备动手了。
就在彭格列内部空虚,独木难支的时刻。
沉默半晌,我忽然开口:“你想要做什么?”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要是旁人看到我自言自语的样子,八成会以为我是疯了。
但是我很清楚并没有,而且六道骸知道自己在我这里几乎没有任何信用额度,所以才会用这种方式让我“眼见为实”。他既然这么做了,就一定有后续打算。六道骸或许不算是个完美无缺的好人,但他一定不是一个做事顾头不顾尾的蠢货。
“绫香。”
果然,在我对他放下一部分心防之后,耳畔果然传来了对方的声音。
“想要和你联系上还真是难。”
语气怪怪的,我假装没听到——六道骸刚才那种强行引我入梦的行为十分失礼,但他确实也没有别的方法找到我了,因为上次白枭的事情,我对他心生抵触,在这种情况下,他几乎没办法用其他更温和的方式找到我。
好在六道骸也没打算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
“我正在利用里奥的身份在密鲁菲奥雷卧底。”
“彭格列的其他人都不在这个时空,白兰已经准备动手。”
“我需要你对我开放一部分意识,让我能够随时联系上你。”
我坐在床头沉默。
六道骸的声音很轻,又补充了一句:“为了共同的目标。”
直到这个时候,我终于松了口。
“为了共同的目标。”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我瞥了一眼坐在我身边的五条悟,原本他正大喇喇地用手揽着我,坐姿二五八万,嚣张地让人想打他。注意到我的目光之后,这人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视线游离了片刻,主动给我喂了一颗刚剥好的葡萄。
葡萄甜蜜的汁水顺着他指尖一路流到指根,我沉默了片刻,张嘴吃了。
他肯定背着我干坏事了。
我十分确信,就是不知道他在哪方面闯了祸,掩盖得还挺好。
昨晚收到警报,说有好几个负责巡逻的成员莫名其妙地晕倒在地上,强尼二吓得连夜查监控,结果发现昨晚的记录少了一段。
他担心是有敌人入侵,于是忙不迭地先来通报我。
“夫人,就是在这片区域。”强尼二光滑的脑门上全是汗,神情犹如惊弓之鸟。
也不怪他这么紧张,但我检查了半天也没能发觉半点敌人潜入的蛛丝马迹。一定要说有什么发现的话,那就是把这些人搞晕的罪魁祸首似乎根本不是人类。
倒是有点像是夏油杰的咒灵。
我盯着某个受害者后颈连成一片的青印看了片刻,然后伸出自己的手略略比了一下大小。
这就是夏油杰干的。
“……”
我揉了揉额头,直接找了两个借口把强尼二糊弄走了。
回忆到这里,我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我另外一边的夏油杰,他的眉眼间带着疲色,似乎又没休息好。
注意到我的目光,他很快回神:“怎么了?”
我犹豫了一下,没直接问。
夏油杰似乎会错了意,他试探着捏了一下我的指尖,随后皱起眉,拿起一旁的空调遥控器把温度往上调了两度。
我:“……”
五条悟不甘心被我忽略,手上用力,几乎要将我抱到他大腿上了。他最近的状态和我刚看到他的时候简直大相径庭,不光是精神状态,整个人也重新变得松弛了许多,某些时候,甚至会让我幻视十年前的五条悟。
“等等。”这样黏黏糊糊,不方便说事情。
我严肃地推开他自己坐好了,然后清了清喉咙。五条悟本来还想抗议,但看我的表情,他也收起了嬉闹的表情,正色看向我。
“到底怎么了?”
我摸出一张照片,放在了桌子上。
“这小兔崽子谁啊?”五条悟屈尊降贵地看了一眼,发表评论。
夏油杰捏起那张照片,眼睛却盯着我:“你需要我做什么?”
还是夏油杰上道,一眼就看出我有所求。
照片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白兰杰索。这招还是我昨晚得到六道骸的情报之后想出来的。白兰一直对彭格列虎视眈眈,这个谁都知道。但是所有人都以为他本尊现在还在意大利,只有我知道他已经准备动身来并盛了。
我的计划就是借口让夏油杰和五条悟去意大利替我杀白兰,然后我留在并盛等彭格列其他人回来,争取在五条悟他们返回之前,和彭格列的大家一起把白兰解决了。
一旦白兰身死,就意味着十年前大家可以顺利回到自己本来的时空,而我直接完成本周目主线任务,触发结局。
如果成功实施,就可以完美将两方错开,主打的就是一个时间差。
当然了失败的可能也很大,只要当中一环出现问题,我就原地翻车。再想一个更周全的计划也不是不行,但是泽田纲吉和其他守护者回来的日子应该就在明天了,我没有更多时间了。
要实行的话必须尽快,迟则生变。
我深吸一口气,正打算忽悠,哦不对,是娓娓道来。
谁想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我忽然感到脑袋一晕,随后耳边出现了六道骸的声音。
“绫香。”
这代表他又要给我传递情报了,这人还真是会挑时间,你倒是晚五分钟联系我呢,说不定五条悟都要出发去意大利了。
算了,还有一整天的时间,我安慰了一下自己,只来得及急促地和五条悟说了一句等等,就直接进入了里奥的视角。
——这是他和我传递情报的一种方法,我可以瞬间进入他的视野,用最直观的方式获得真实情报。
里奥,也就是六道骸目前的马甲,表面身份是白兰的贴身助理,实际身份是彭格列卧底,这次来并盛也会随行。
他现在似乎正在一架正在飞行的私人飞机上,前后左右都坐着人,我不动声色的保持原来的动作,将目光所及所有人的特征都记在了心里。
……
绫香说完那句话之后,忽然双目失神。随即,正好和她面对面的五条悟骇然发现她的一边瞳色骤变,变成了一种仿佛由鲜血凝结而成的鲜红色。
见状,五条悟浑身的气势顷刻之间发生了巨变。他一把扯下眼前的黑布,六眼仿佛精妙的机器,瞬间将身前人从头至尾扫了一遍。
“你是谁?她去哪里了?”
他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几乎是狂怒地将“绫香”整个人按到了墙上,但好在他及时意识到这具身体属于谁,在最后一秒强行按捺下了进一步的动作,只是控制住对方,并没有真的下死手。
夏油杰一看五条悟这个反应还有什么不懂的,他面无表情,但放在沙发扶手上的五指却在不自觉间用力,瞬间将那块硬木抓得粉碎。
“绫香”的目光缓缓扫过身前的两人,她的表情古怪,先是恼怒,随后又像是想通了什么,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
“作为黑手党却看不住未婚妻。”
“真是可怜。”
现在的泽田纲吉确实是挺可怜的,他虽然在相对安全的十年前,但心里的焦灼更胜于十年后那个危机四伏的时空。
因此,不仅没有因为环境变得安逸而放松下来,甚至可以说是更加努力了。就连身边的其他人也没有对他这种几乎自虐的训练行程提出什么异议,所有人都想早点回去,就连云雀都变得积极了。
想来还真是不可思议。
最后,他们提前一天完成了reborn安排的特训内容,随后一秒都没有多耽搁,直接就通过入江正一的设备回到了十年后的时空。
曾经在噩梦中出现的血流成河以及满目荒芜并没有在现实中发生。
泽田纲吉看着眼前完好无损的彭格列基地,几乎要流下热泪来。
基地没被攻陷就代表了安全,但他的心也只是放下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必须要等到看到绫香完好无损之后才能彻底放下。
“绫香!”少年额角还冒着汗,整个人像是一枚热气腾腾的小太阳,一路不带停的冲进了基地。
要见自己心上人的时候,战五渣也能活力百分百,更别说他现在严格意义上和战五渣相去甚远。
泽田纲吉设想过很多关于看到他早回来的反应。
惊喜或者惊讶,又或是根本没有额外反应,他都能接受。
但他唯独没想到自己会看到眼前的这一幕。
绫香被一个看起来就非常恐怖,杀气腾腾的白发男人按在墙上,身侧还站着一个黑发的男人,他没什么表情,但泽田纲吉在看到他的瞬间就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曾几何时,这样的人走在路上,他恐怕多看一眼都不敢。
但绫香还在那里。
她本来就娇小,那两个人又高大异常,衬托得少女仿佛被按在利爪下的羔羊。
泽田纲吉平时连条吉娃娃都会害怕,但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死气之炎瞬间点燃,他甚至连恐惧的情绪都来不及升起来,整个人就已经冲上去了。
“放开她!”
没有比失去你更可怕的事情,所以我无坚不摧。
泽田纲吉的眼瞳已经变成了剔透的橘金色,他的身量在五条悟面前越发显得矮小,抬头看向对方的时候,却也能寸步不让。
“放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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